张享笑道:“晏哥这么忙,再说,我跟他不熟,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呢?”
“我跟他不熟。”
五个大字晴天霹雳一样劈得晏怀章脑子一懵,先是失落,继而愤怒。
你跟我不熟!那你跟吴省就熟了!!!!你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怎么就好意思跟吴省开口!!!!!
吴省立刻觉察到危险,悄悄往一旁躲避怒火。
“喂,喂?吴哥?”张享半天没听到那边回话,奇怪地问。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清晰地传来回音:“下次见面我给你签。”
电话挂断。
张享一愣,那个声音分明是晏怀章的,难不成,刚才他一直在旁边听?
心情复杂地收起电话,张享搬起最后一只纸箱,把钥匙交给房东,离开了他曾经的家。
崔岩开着公司的保姆车和两个小助理在楼下等他,看到他有点失魂落魄,忍不住讽刺:“不就搬个家,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
张享被他毒舌习惯了,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崔岩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良心发现没继续挖苦他,甚至在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还屈尊帮他搬东西。
张享到的时候是傍晚,只是从小区门口到公寓门口,就看到好几个脸熟的人在花园里散步遛狗。他住C栋十层,房子精装修过,家具一应俱全,提包入住,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五十平米足够了。
崔岩帮他搬完东西,交了钥匙走人,临行前交代他平时注意生活作风,尽管这里安保不错,这座楼还是怡悦的地盘,但架不住无孔不入的狗仔,今年几次绯闻都是从这所小区里爆出蛛丝马迹的。
“尤其不要带人来过夜。”崔岩道,“你去酒店开房被拍我不管,你在这里跟人那啥被拍,呵呵……”
张享一脑门子黑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崔岩离开后,张享环顾了下将来的家,相当满意。一室一厅,窗户朝阳,可以想象大晴天拉开窗帘,阳光洒满室内的景致。厨房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以应付单身汉的衣食起居,卧室的床对张享来说有点软了,他琢磨着以后换张硬点的床垫。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开始拆包行李收拾起房间。
衣服挂在衣橱里,铺好床单,把平时爱看的书放在床头,日用品一一归位,烧了开水下茶。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书房,张享平时爱练一把毛笔字,之前他住的地方专门收拾了一个小空间来摆设他那堆文房四宝和书籍。
看来还是要去买个书架和案几,张享兴致勃勃地盘算。
最后,他把两盆多肉放在窗台上。这东西是他前年过年前在地摊上买的,店家说好养活,他养了两年,平时只浇浇水,春天就会开花,看在这种植物生命力旺盛,张享没有丢下它们,而是带过来了,希望跟它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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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岩上了车,先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已经搬过去了。”
那边仿佛刚生完气,闷声道:“知道了。”
崔岩道:“晏大影帝,那个综艺节目你可别忘了?”
晏怀章道:“忘不了,我让吴省跟你联系。”
得到了晏怀章的保证,崔岩心满意足地出发。
以张享的身价,当然是轮不到他来这里住的,可晏怀章主动联系怡悦给张享提升待遇,怡悦卖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再说,为了张享,晏怀章私底下出了不少力气,甚至崔岩当他的经纪人,都有晏怀章的推力在。
他的心思,崔岩身为局外人,早就洞若观火,只是没想到晏怀章如此长情,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反正娱乐圈本来就乱,只要他们没闹得影响太坏,这件事就有利可图,没有必要阻止。
随着《孤岛求生》的热播,几位嘉宾的人气暴涨,张享也红了,不像他拍完《旧年》那会儿,有点小名气,但还是不够有知名度,但现在他的名字一出现,立刻会被人认出来。
崔岩告诉他,已经有广告商和新的剧本上门邀约了,但是张享没有选择权,只要等公司决定了通知他去做就行,然后给了他一份可能的通告单。
张享把广告大概看了一遍就放在一遍,几份剧本拿起来仔细读起来。
崔岩插嘴:“那个古装偶像剧你看下,角色蛮讨喜。”
张享翻到那本,片名叫《欢喜冤家》……
他不由地牙根发酸,他能演的角色是男三号,女主角的哥哥,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很单纯憨厚,经过这样那样的困难,最终和一个小丫鬟突破家庭阻拦结为连理。
“你在栾导的戏里是个炮灰,上个角色还是炮灰,这次转转型,免得观众看到你就以为你一张炮灰脸。”崔岩煞有介事道。
“……说起来,那个电视剧开播了吗?”张享努力想了半天,好像没有听到他那部戏份相当吃重时装剧播出的消息。
“没呢,总局限令,古装剧,偶像剧都得靠边站,现在拍抗战片最好,可惜送过来的剧本里没有太好的角色,我帮你推了。”
张享一噎:“那这个古装剧不也没法播吗?”
崔岩用看乡巴佬的眼神不屑地扫他一眼:“这怎么能一样!看看这个片的导演,制片人,出品公司,有后台,就算上不了黄金档,也能在明年暑期档抢占白天收视,不用愁。”
张享瞬间福至心灵:“哦……就是像芒果台暑假就播还珠公主,CCAV放假就播情深深雨淋淋一样?”
“差不多吧,跟你说你也不懂,让你拍,你拍就是了。”崔岩回。
张享放心了,拿起另外一本剧本。
“公司是想让你走主持演艺双路线,你手里的电视剧剧本是经过上面挑选的,攒人气刷脸熟很好用,对演技的要求不太高,说句难听的,你会说话,这几部戏就能拍。不过呢,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得先问问你,今后的打算如何?”
这问题有点耳熟,张享一寻思,这不就是刚问过晏怀章的那个?
“我……我还有点拿不准。”张享诚实地回答。
他的初心的为了钱,可现在他发现了这里的吸引力,逐渐沉溺其中,自然是朝最有利于自己发展的方向考虑,鱼和熊掌,他想兼得。
“也不急。”崔岩对他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意外,只是说,“先拍几部戏看看反响吧,不合适就干脆退出。你的起点算高的,不过像栾导那样的戏,可遇而不可求,这辈子可能都碰不到第二次好运,你不用勉强自己,你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行是正常的。”
“谢谢你。”张享诚挚地说。
崔岩轻哼:“不用谢我,我还怕你不够争气,砸了我的名声。”他还有点不放心:“草履虫还懂得趋利避害,你也得拎拎清。”
张享笑:“我比它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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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七集的《孤岛求生》播出过半,拍摄接近尾声,收视率不仅在同时段节目中夺冠,还创造了多项收视记录,媒体不吝溢美之言,夸它是一部现象级的综艺节目,怡悦更是收赞助费收到手软。遥想第一期,就算有几位大牌的加盟,还是不被看好,赞助商只有三家,现在已经翻了三番,新一期播出的广告费就达几百万,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取得这种成绩,怡悦要办个庆功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不过这个庆功会是面向内部成员,没有通报媒体,能到场的就是主创,嘉宾,赞助商还有怡悦的人而已。
张享接到请柬的时候很糟心,因为这次怡悦定的酒店是赵西亭他们家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混蛋搞的鬼,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还只是一只小毛毛虫,万一赵西亭又想堵住他跟他说些奇奇怪怪的恶心话,他想跑也跑不了啊。
更可恨的是,他有苦不能跟别人说,目前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他和赵西亭有一段,要是流言就此传开,他就全毁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张享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硬着头皮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享刚跟崔岩下车,在酒店门口就碰到了同样赶来参加庆功会的晏怀章。
他的神经立刻紧绷,生怕晏怀章大庭广众之下也来跟他黏糊。
晏怀章一见张享,心中很是欢喜,但他修养极好,人前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即便心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脸上也只是礼貌矜持的微笑,与张享打个照面,点头一笑,便风度翩翩地先进去了。
张享面上微妙的神情晏怀章瞧得一清二楚,心里窃喜:“让你躲,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跟随他身后的张享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但想到等会儿还有一位,他又头大起来。
半小时后,张享的担忧终于发生了。赵西亭不分场合,举着一杯香槟,甚至不顾身边脸色铁青的女伴,把张享堵到大厅一角,咄咄不休:“阿享,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张享在心里给那位倒霉的女士点蜡,好像上次他在外跟朋友吃饭,遇到赵西亭,他身边也是这位女士……
面对这般幼稚且顽固的赵西亭,张享最后那点脾气都没了,当年他到底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眼睛出问题了,怎么会死心塌地跟这种人私奔呢?
连怎么哄人回心转意都不会,只会一遍遍重复毫无意义的话语,听都要听腻了。
冷漠地等赵西亭把他的老一套说完,张享连回都不回了,贴着墙边走,他赵西亭不是堵吗,一个人还拦得住他一个大活人?张享左右观察一圈,发现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对他所在的这个角落不甚关心,就直接对那位可怜的女士轻声说了句:“抱歉,借过。”非常不绅士地从女士身边挤出去,出了包围圈就大步往人群最稠密的地方钻。
赵西亭好歹记得现在不是让他胡闹的时候,追了几步生生刹住车,一脸不甘心地看张享的背影。
张享见缝插针找到正在豪放地喝酒的崔岩,直截了当地说他要走。
崔岩奇怪道:“你怎么了?”眼睛在张享身上溜一圈,挖苦,“咋,有人非礼你?”
张享简直要给他的奇葩脑补能力跪了,但“非礼”这个词用得妙极了,赵西亭这种情况还真的像非礼,于是悻悻地点头。
崔岩大惊失色:“我的天,谁口味这么重!”惊吓完毕立马换上喜出望外的神情,“快跟我介绍下这位老板,今晚我就把你打包送到他床上去。”
“崔大哥,你喝多了后怎么画风跟吴省这么接近……”
崔岩又道:“你不能走,领导发话了,今晚谁也不能提前离场,你先忍忍,再有人非礼你,你就去找……”他手指头胡乱指向他的身后,“找他。”
“找我?”晏怀章不请自来,唤来侍者换掉崔岩手里的红酒,换上苏打水。
“有人骚扰你?”他微微低头,靠近张享的耳边,带着酒香的呼吸喷到张享的脸颊上,张享不自在地扭过头,眼帘翕动了一下,断然否决:“没有,他喝多,说醉话。”
“呵,我都看到了。”晏怀章眯起眼,危险地看了眼那边还在焦急张望的赵西亭。
“你眼花。”
晏怀章环起双臂,肯定地道:“那个人是赵西亭,怎么,你们旧情未了,想重温旧梦?”
张享呼吸一窒:“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晏怀章怒极反笑,“跟我没关系,还跟谁有关系?阿享,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张享根本不想在这种地方跟晏怀章讨论这种问题,他强压怒火,转身就走,晏怀章一把拉住他,半强迫地推他坐在扶手椅上,自己靠在吧台边,紧握住他的手腕,但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两个人关系比较友好在握手罢了,但看在赵西亭眼里,彻底燃爆了他的妒火,当即甩开女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掰开两人相连的手,怒道:“你是哪根葱,敢动我的人!”
……张享绝望地闭眼,赵西亭的脑子在国外这几年都被狗吃了吗,这种羞耻的台词他是怎么念出来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还记得公共场合不能大声喧哗。
晏怀章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常备的手帕,擦了擦被赵西亭掰过的手腕,随手丢到一旁的空酒杯里:“赵西亭同学,十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张扬跋扈得欠揍。”
赵西亭这才拿正眼瞧了一眼眼前的男人,饶是正在气头上,也不由地眼前一亮。
他才刚回国不久,对国内演艺界没有多少了解,只是因为张享的缘故他才投资了相关项目,晏怀章这个在国内大红的男明星,他只听过名字,还没有见过真人。
明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动了张享的情敌,赵西亭还是不由地在心里暗叹他长得好,身材相貌样样出彩,尤其方才他做的一系列动作,明明是对赵西亭的蔑视和侮辱,可架不住姿态好看,让人生不出气。
“你是?”没想到他会看上张享,赵西亭心里微妙地有了危机感。
晏怀章一勾唇角:“我这根葱,叫晏怀章,十年前,我叫晏元,咱们可是老相识了。”
“晏怀章……”赵西亭对上了号,原来这位就是年纪轻轻拿了影帝的晏怀章,但是晏元,他着实没有多少印象,同学?更说不上。
晏怀章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讽刺道:“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他直起身,逼近赵西亭。他身上气势太盛,赵西亭竟不由地被他逼得后退两步。
“张享现在是我的人,你给我滚远点!”
赵西亭双目顿时圆睁,他从小顺风顺水,就算是跟张享私奔那一年多,张享也没让他受多少委屈,哪有人敢当他的面这么吼他。
“你!”
“我?我怎么了?让你滚你还死皮赖脸呆着,要不要脸?”
晏怀章俊逸的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嘴唇开合却吐着恶毒的咒骂,这般皮笑肉不笑、笑脸骂街的技能让一旁的张享叹为观止。
这演技,影帝舍他其谁!张享痛快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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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亭的脸青青白白变了几次,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气,愤怒地指责:“这是我和阿享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第三者插嘴。”
“第三者?”晏怀章嗤笑,“谁是第三者,是那边那个女人,还是你?”
“你!”赵西亭怒不可遏。
“小声点,有人在看你呢。”晏怀章压低声音,略低哑的嗓音尤为性感,听得赵西亭也不免耳根一热,可惜他接下来出口的话太难听。
“气急败坏跟泼妇一样,就算这是您的地盘,您也不能丢面子不是?消消气。”他贴心地拍拍赵西亭的肩膀,小心地观察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小插曲,好心地建议。
“晏怀章,你这个小小的戏子不要嚣张,老子想弄死你跟捏死蚂蚁一样,你等着。”赵西亭气得眼睛通红,发狠道。
晏怀章好整以暇直起腰,微笑:“我等你弄死我。”
赵西亭到底没有真的当街破口大骂,他虽然不太成器,但从小家教严格,怎么比得上小流氓出身的晏怀章,骂又骂不过,被气得半死,半点便宜都没占到。
愤恨地剜了晏怀章一记眼刀,又看到一旁跟看戏一样的张享,自觉失了面子,不肯在晏怀章面前做小伏低,偏偏张享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看在愤怒到极点的赵西亭眼里,就是张享移情别恋根本不关心自己的信号了,于是他更恨晏怀章,恨不得把他直接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