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傥几乎要掀桌子了。想起中午蕴生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晚上又不回家,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脑补了蕴生和那女生开房的场景,蕴傥简直要急哭了。拼命暗示自己,开房需要成年人的身份证,蕴生还没成年什么的是绝对没办法和那女生开房的。可是如果那女生家里没人,带蕴生去了她家,那、那怎么办呀!
家里是呆不下去了,蕴傥抓起钥匙和手机便坐公交去了南区那边。
他几乎找遍了南区所有的酒店旅馆都没找到蕴生的影子,于是又溜进附近的酒吧餐厅咖啡厅游戏厅找,没找到便又把剩余可能的场所都逛了个遍,什么医院书店文具店画廊超市……可是都没找到蕴生他人!
那不正是坐实了蕴生去了那女孩子家里吗?即使蕴生不是去了那女孩子家里,蕴生又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比如出了车祸被不良少年殴打被黑社会绑架不坏人割肾什么的……光是想想都让蕴傥发疯。一个晚上都停不下来,想要做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石凳上胡思乱想。
临到清晨六点多,蕴傥突然收到蕴生回复的信息:“已回家”,才终于松了口气,本想立马回家,刚一站起来便两眼一黑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狼狈地扶着石凳慢慢回复过来,才缓缓出了公园乘公交车回了家。
蕴傥觉得胃部隐隐作痛,昨晚他为了等蕴生回来吃饭一直没敢吃饭,一个晚上疯狂寻找蕴生以及极度的焦虑实在让蕴傥的身体吃不消。坐在公交车上蕴傥四肢还有些发抖,整个身体都像被放空了似的无力空虚,黑眼圈特别严重,可他却一点儿也睡不着。
一回到家便看见蕴生把饭桌上的饭菜一碟一碟倒进垃圾桶。
蕴生从来不吃隔夜菜。蕴傥很清楚这点,但蕴生这一举动还是刺激到他了,特别是昨晚还经历了这么丰富激烈的想象斗争。
蕴傥当即便上前抓住蕴生要倒菜的手,“你干什么!”
蕴生冷冷地停下,斜着眼看着蕴傥,没有丝毫起伏地说道,“倒掉隔夜菜。”
“这是我昨晚做的,今天还能吃!”蕴傥从蕴生手里夺过那碟菜,皱着眉瞪着蕴生。他觉得胸闷气短,怒火中烧,蕴生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夜不归宿,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他!
“是么?”蕴生突然冷笑了声,便弯腰把垃圾桶端上了台面,“这里还有,你吃。”
蕴傥瞠目结舌地瞪着蕴生,好半天才虚弱地问出了声:“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蕴生笑着说道,仿佛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
蕴傥几乎呼吸不过来了,脸色铁青,眼角通红,“我是你哥!”
“那又如何?”蕴生用旁边的筷子扒了扒垃圾桶里的饭菜,“不是还能吃么?”
“你都倒进垃圾桶了你还叫我吃!”
蕴生放下筷子,笑着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蕴傥,缓缓说道,“家里经济远不如前,这还只是刚倒进垃圾桶的饭菜,当然能吃。”
“你既然知道家里经济不好,那你怎么把饭菜倒了,你不吃隔夜菜我可以吃啊!”
“呵。”蕴生笑得咧开了嘴,但声音却冷冰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悲的笑话,“如果不是因为你害死了爸妈,想必现在也用不着为了隔夜菜的事对我生气吧。”
蕴傥全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算是明白了蕴生这是故意的,但可悲的是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即使还有一大堆道德说辞也不能放在这个时候说。事实就是蕴傥确实害死了他父母,家里的经济确实因此而变坏,自己确实对不起蕴生而绝不能怪罪他,反而还得想方设法弥补他满足他,即使蕴生叫他吃垃圾桶里的隔夜菜。
蕴傥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与心寒。他从不期待蕴生原谅他感谢他的付出,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蕴生怨恨他报复他都是应该的,可这并不意味这蕴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羞辱他折磨他,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还是他的亲人啊!
可看着垃圾桶里花花绿绿的隔夜菜,蕴傥却突然冷静下来了。不就是吃吗?如果忽视蕴生是他弟弟,忽视过去发生的一切,抛弃所谓的道德尊严,眼前不就是一顿不那么好看的饭菜吗?这么想着,蕴傥轻声道了声“如你所愿”便抓起一双筷子开始吃垃圾桶里的饭菜,边吃还拼命拿自己打趣,心想自己的厨艺果然不错,隔夜了倒进垃圾桶了还是挺好吃的。
蕴生在一旁看着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想看蕴傥生气或者委屈难受的样子,可是现在却一脸享受地吃着垃圾桶里的隔夜菜,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无力。蕴傥这是犯规,蕴生绑架了他的尊严以及亲情,蕴傥却突然对他说“你撕票吧我不在乎”。这是背叛,是对他们之间亲情的背叛!
冷冷丢下一句“恶心”便进了浴室。
蕴傥呛了一下,眼泪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心痛的。
蕴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蕴傥坐在沙发里修改策划书,垃圾桶里的和饭桌上的隔夜菜都被吃光了。蕴生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正准备回房间,却听见蕴傥叫住了他,“你昨晚去哪了?”
“不关你的事。”说着蕴生打开了房间门。
“我知道。但我是你哥,我会担心。下次你能提前发条短信说一声吗?”蕴傥的声音里是说不尽的虚弱与疲惫。
“嗯。”言讫便进了房间带上了门。
蕴生坐在床上,心里有些堵。昨天中午他看见蕴傥在明汀溪身边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这让他极度不爽。他了解过去那个骄傲自负的蕴傥,他十分清楚蕴傥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只有过去的蕴傥在他面前才会露出来那样的表情!他记得十分清楚,那是蕴傥的才华初露锋芒被人孤立的时候,那时的蕴傥远没有后来的自负,反而充满各种不安,害怕自己的天赋真的只是一时运气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小时候的蕴生无底线地崇拜蕴傥、支持蕴傥,有一次蕴傥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那么信任他,蕴生说不出,害怕蕴傥不喜欢自己了,便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向蕴傥表示自己就是相信,并且这种信任是无条件的信任。当时的蕴傥很是惊讶,随后便露出了那种沉醉幸福的神情,还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自那以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得连父母也没法插上一脚,而蕴傥本人更是到了一个才华横溢的急速上升期。
蕴傥怎么能对自己之外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他不允许蕴傥对明汀溪露出那副表情,那应该是属于他的。
蕴生觉得他的蕴傥要被明汀溪抢走了。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危机感?蕴生想了整个晚上都没想明白。他昨晚都已经走到自家楼下了,却没能走进门,临时躲到家里附近的画室呆了一个晚上,想的都是蕴傥对明汀溪笑的场景。
蕴生想说服自己不要纠结于蕴傥跟谁好,他不允许蕴傥跟谁好是因为蕴傥没有资格,没有资格那怎么能跟别人好呢?蕴傥就该一辈子活在他所筑就的牢笼之中反省自责痛苦忏悔,那些美好的情感都必须统统远离他!对,就应该这样!所以蕴生回来才会掐着蕴傥回来的时间故意使计要羞辱蕴傥。
可蕴傥真的一点也不痛苦地吃了那些脏东西,这却没有让蕴生感到半点满意,反而让蕴生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蕴傥这个受刑者要变成了别人了,要不见了,他和蕴傥就要再也没有联系了。
第九章:死缠烂打
“这是垃圾。”楚霄把蕴傥交上来的策划书扔在了地上,面无表情,语气冷冽。
“……”蕴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地把地上的策划书捡了起来。上午把这策划书修改了两遍,下午便拿来给楚霄看。结果楚霄刚拿在手里,仅看了下封面和目录,就把策划书扔地上了。蕴傥本来还挺有自信的。
“你根本不明白你写的是什么东西。”楚霄说完便让助理阿皮送客了。
蕴傥从没见过楚霄那么“客气”的样子,想来之前拍广告时楚霄对他都挺和气的,怎么扯到策划书就变成这副“嘴脸”了呢?虽然这都不是主要问题,但蕴傥对自己被砍的策划书感到不甘。立马闪过阿皮冲到楚霄面前“请教”道,“那您好歹要让我知道我哪里写得有问题呀!也好让我修改修改。”
阿皮面露难色,他觉得老板大人分分钟有可能会当场甩蕴傥几个巴掌,虽然他老板不屑于动用武力。他拽着蕴傥的胳膊,可蕴傥却像钉在上面似的,怎么拽也拽不动。
“哼,还想修改?重写都是垃圾。”楚霄见蕴傥不走,便打算自己离开。
蕴傥一听就愣住了,见楚霄要离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说了声“我会写好给你看的”便随阿皮拽走了。
楚霄挑眉,心想人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蕴傥拍广告是不错,可写广告就不行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全面的天才。
阿皮把蕴傥拽出来才重重松了口气。
蕴傥却还没打算真的走,瞄了一眼阿皮,立马笑嘻嘻地上前问道,“阿皮哥,你也跟了老板那么久了,您一定经验丰富对吧!”
阿皮虽然听得全身发麻,却抵不住被人恭维的快感,神气地说道,“那、那是!”
“那,你知道我这写得怎么就不行了呢?”
阿皮看了蕴傥那封面一眼,就无奈道,“就像老板说的,哪都不行。”
“为、为什么啊!我可是写了一个星期呢!”
“哎,你知不知道你写的是策划书,是我们公司的策划书。”
“知、知道呀!这是九霄广告公司对知名服装品牌Ruins7月份时装展展出服装的广告策划。”
“你都知道这是广告策划,那你写的是吗?广告是什么?广而告之,让人们看了之后就想消费。策划是什么,就是想办法让你的广告达到公司想要的效果。你这写的是什么呀!且不说封面这标题一看就叫人没胃口,看这目录就知道你没下工夫。目录是什么?是框架,是骨骼,讲究的是逻辑关联性,要让人一目了然,你这缺胳膊少腿的,也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老板当然要扔你啦。”
蕴傥似懂非懂,尽管他智商的确挺高,但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个刚满17岁的高中生,初中还休学两年,打工的地方也不需要什么脑力,也没人教他什么是框架什么是逻辑什么是目的什么是内容要紧跟目的要求。现在阿皮一说,他反倒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感。想想以前做的阅读题啊课本编排什么的,不正是这种结构吗?看来自己之前的阅读能力也不怎么样,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感激地看着阿皮,激动地叫了声“谢谢阿皮哥!”便立马欢脱地跑回家重新写。
“我还没给你细细分析你里面哪里出了问题呢……”阿皮望着蕴傥离开的背影茫然道。
他敢情是人品太好了。
阿皮正准备转身回去伺候老板大人,蕴傥突然又激动地跑回来了。
“阿皮哥阿皮哥!等等等等!”
“怎么了?”
“麻烦你再调一些资料给我。”
“公司资料不外泄的,你手头的资料虽说是老板批准的,你也……”
“我不要其他保密的资料,就要关于你们公司对外的详细的业务资料比如说往年对外的广告啊公司的文化啊之类的,还有就是Ruins的资料。”
“你要这些干嘛呀?又用不上,你写的是广告策划又不是我们公司的策划。”
“我这不是知己知彼吗?连自家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哪里能写好自家风格的策划呢是吧!总之麻烦你了阿皮哥!回头我请你吃我做的饭!”
“哎,好吧!我果然是人品太好了。”
“谢谢阿皮哥!”
楚霄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到阿皮在隔壁资料室里找资料,想必也已经猜到是蕴傥拜托的。然而说实在的,楚霄是不相信蕴傥这种阅历这种年纪可以写得出他想要的策划书了。
看了看电脑里萧峰刚发过来的照片,点开,楚霄勾了勾嘴角,果然,蕴傥还是拍广告比较适合。打开徐澄的对话窗口,在对话框里打起了字来。该考虑考虑下一次的广告拍摄了。
蕴傥其实并没有立马回家写策划。他本来是打算回家就动笔的,但是刚到公交车站接到马叔的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空接玻璃清洁的兼职。
马叔是蕴傥之前做擦玻璃工人认识的工友,人很好,结婚三年没有孩子,蕴傥刚认识他的时候还离婚了,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大叔,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蕴傥。
蕴傥正想找个地方理清自己的思路,擦玻璃什么的正好不需要占用大脑又能赚钱,蕴傥立马便答应了。
到达目的地时,发现居然是市中心最大的体育馆,建筑外面整面整面的都是玻璃,面积特别大,怪不得马叔他们会人手不够了。
蕴傥很利落地做好安全措施便开工了。
体育馆没有闭馆。可能是最近有场比赛什么的,许多穿着同类型运动衫的运动员正在场上打球呢,教练还在大声地喊着什么。因为隔得比较远,蕴傥听不清里边的声音,就在外边看着,觉得好像是在看一部哑剧,怪乐的。
大概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玻璃已经擦到中下部分了。蕴傥放下工具想稍稍休息一下,目光又看了看里边的情况,突然,一抹矫健的身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蹦得老高,一把将篮球灌进敌对的篮框,很是帅气。蕴傥在外边简直看呆了,多有男人味呀!
此时蕴傥的脑子里就只有这几样东西:广告策划、Ruins的“冲突”、打篮球的那男的。这几样东西绞着绞着,突然就连在一起了。蕴傥突然觉得,他手里头的广告策划就必须有个打篮球的男人,就刚才那个!他已经恨不得赶快把玻璃都擦干净,冲进人群里去找刚才那男的。
剩下的玻璃他擦得心猿意马,火辣辣的视线总是胶着在篮球场上的那男的身上。
那男的打得很起劲,但不知是不是蕴傥的视线太火热,他总觉得芒刺在背,接连出了几个不应该的错误。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喝着水也忘不了要四周望望,看看能不能揪出这个“罪魁祸首”。当然,人是找到了,他却没法“揪”出来,毕竟对方在馆外的玻璃上挂着,还勤快地擦着玻璃。那男的只能嚣张地瞪了他一眼,朝对方竖了根中指。不明所以背对着蕴傥的女粉丝们看到这一幕,还以为那男的在向自己竖中指,“哇!”他是在勾引自己吗!!!完全想歪了一众女生……
蕴傥当然也看到对方在向自己竖中指,惊讶的同时也有点羞耻感,连忙转移视线认真擦玻璃。心想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呀!公司才不会什么人都叫去拍广告呢,他本人虽说是个例外,但也不能什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都例外呢!
所以当蕴傥结束这份兼职,拿到工钱,便立马回家写策划去了,没有找那男的。
蕴傥看清了那男的的身体却没看清人家的脸,那张与今天刚见过便甩他策划书的老板极为相似的俊脸。
虽蕴傥想明白不能谁都找去拍广告,但他策划却仍旧按刚才的想法写了下来,他觉得那点子不错,楚霄如果觉得看得过去,想做好这广告,那类似的模特也一定会去找的。
蕴傥没有电脑,手机太慢,这次蕴傥是直接写在本子上的。写到傍晚蕴生回来才停下,晚饭后又修修改改了数十次才终于停笔。完了开始准备食材,明天星期一,他还要准备那么多人的早餐,还有请明汀溪吃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