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什么了?”
小声抽泣着,泪眼朦胧。“今天你和那个人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表哥,你既然喜欢男人——又娶我做什么?”
松开手远离江敏,立在门边,脸上没有表情。“你都看到了——你在跟踪我!”
趴在船沿上,一手在碧绿的河中胡乱地戏水。
“小武,你不要太靠近河水了,小心掉下去!”
“不要紧的,让他玩儿吧。”
“主子,可是——”
回头拉了小文一起趴在船沿上,“好了好了!哥,出来玩儿就是随便玩儿的,那么死板干什么?只要两边的重量差不多,船就不会翻了。你也不要乌鸦嘴的一直说。”
看着嬉笑的两人,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笑意。自那以后,已经两天了,日子又像原来一样的平静。
“对了,主子。那个公子没有再来,你们和好了吗?”
“和好了。而且,他现在也应该是自顾不暇了。”
走进饭厅,坐在木凳上。对扑来的江洁视而不见,只顾着吃眼前的饭菜。“爹、娘,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不吃饭吗?还是有什么事,你们直说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问个明白。”江老爷一脸严肃地看着江之清,“你和江敏在姑州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自回来的这两天,她都不出房间?又没有生病,连送去的饭菜也不吃。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她不是这么没教养的人。”
顿住夹菜的手,放下碗筷。“是有些事情——”
“之清,难道是她和你吵架了吗?”
“江敏的性子你也该清楚了,她是那种忤逆的人吗?”
“我——我知道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
安慰好怀里的小女儿,也忍不住开口问:“之清,该不会是你每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冷落了她,才会闹脾气的。”
“不是她的错。是我不好——”
“之清,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有错!一定是她。”
抬头看着桌上的一家人,“爹、娘,我有件事情必须要让你们知道。关于江敏的事情,我决定休了她。”
“什么?休了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事到如今你要休她!”
“之清——我们都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你们已经是水到渠成了,突然又说要休了她。先不管她,我们一家的面子要往哪里搁?还有就是她万一怀了我们江家的骨肉怎么办!”
“是啊!之清,你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用这样啊。”
“你说你要休了江敏,倒是给我说说理由。”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现在又一反常态的对大家避而不见。难保她哪天不会说出来——在这之前,一定要处理好!“理由当然是有的。我喜不喜欢无所谓,但是她也不喜欢我。而且从成亲到现在,我也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脾气小孩子办家家酒吗!”
“爹,她不适合做我们江家的媳妇。刚才的话也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问她本人。”
一脸嫌恶地说:“这个江敏!早说出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现在休了她,那些个人又不知道会怎么说!”
27、心犹不止
感觉到身上多了什么,从书桌上抬头。“娘——”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在这里睡也是不行的,你又不关窗户,吹了风是会着凉的!”
桌上放的一盘点心让肚子又饿了起来,拿起一块儿吃进嘴里,没有刚才那么烦躁。“娘,我只是在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地就趴着睡着了。”
“你总是这么心神不宁的,到底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件事,说出来您也许会觉得接受不了——”
“我们以前经历那些事情,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就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了,跟娘说说,兴许就好多了!”
眨眼手下就成了空盘,慌乱的感觉又占满心头。不安地单手扶住额头,“娘——这件事您真的要听我说吗?”
“当然了!你是我的儿子,又是唯一一个。让你烦了这么久的事情,我当然要关心。娘知道你是替我着想,不过你越是一个人吞在肚子里,娘越是看不过去。你说吧。”
闭上眼什么也不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穹儿,你再不告诉我原因。连娘也要闷闷不乐了。”
“娘你还记得之前来过的苏沧胥和郭逸吗?”
“记得,说起来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你有见过吗?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了,怪挂心的。”
抬起头看着吴母,有些困惑、又愧疚的脸。“娘,您也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男人的——他们在一起了。”
“哦。”突然反应过来,“在一起了!他们吗?”
对于吴母的反应心里一紧,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娘不是有意要打断你说的话,你说吧!”
偏开头,“刚才您不就知道了,两个男人在一起了。对于这种事情——您心里是怎么样的看法?”
虽然只是侧脸,还是感受到吴穹的认真。平复心情,笑着说:“刚开始听见是挺惊讶的,不过想想就觉得没什么了。”
“娘——您就没有其它的什么想法吗?就像是厌恶——”
“没有。”将手覆盖在吴穹的手上,传递自己的温暖。“娘也是在宫里成长起来的,对于取向这种事情,还是觉得只要能和认真的人在一起就好。不论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
“您真的是这样想的?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您还是这个说法吗?”不确定地收回手。
“穹儿,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吗?”
没有立即回话,抿着嘴唇。最终放开,“我喜欢男人。”
注视着丝毫不动摇的吴穹,心里从震惊慢慢成了坦然。“听你这么说,娘也是高兴的!”
“娘——为什么?您不生气吗!不会厌恶吗!”
“不会。”叹口气说道:“你自小在宫里长大,对于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来不在乎的。现在能有让你在乎的人,那他肯定不一般!娘也很想见见他。”
“娘,我吃饱了,您慢用。我出门了。”
“等等!”看向屋里的几个侍女,“你们先下去。”
“是。”
重新坐回木凳,有些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
一脸严肃道:“穹儿,昨晚的事情。既然你开口告诉我,那就说明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之前一直闷闷不乐,一定是因为在动摇。娘是不会怪你喜欢上谁的,只是希望你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想清楚了,就和那个孩子说明白。”
话虽这样说,可是他——“娘,您能同意我的想法就已经够了。其余的事情——就算了。”他怕是不会想见到自己的。
“这怎么可以!你好不容易让我知道的!”
无奈的笑笑,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可能是我一厢情愿。”
“那个孩子是谁?我见过吗?”
“您应该见过的。他之前来找过我。”
脑海里一转,“是他!娘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有什么矛盾呢!”扶住吴穹的手臂,“那个孩子我看着还是不错的。”
泄气般地低头,任由额前的碎发挡住视线。
“娘不管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就不能放弃!今天你别管什么生意了,好好地去和他把话说清楚。我还等着见他呢,你就不要再顾虑什么了。”
“可是——”他之前说的话,“我想想吧。”
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吴穹一脸失落的样子,任他走了。
这段时间过得云里雾里的,感觉像是昨天才来的——今天就要离开了。慢腾腾地收拾了行李,“奶娘,我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您和东哥也把行李收拾收拾吧。”
“唉——好,那我就先下去了。一会儿再来找小姐。”
“嗯。”身后的脚步声走远,再也装不了平静地坐在床沿上。双手紧紧捏着床单,红肿的眼再次溢出泪。
“小敏,你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表哥?”抬起头,视线聚焦上眼前的人,“表哥——”
对于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愧疚的。伸手抹去江敏的泪水,“小敏,我知道是我不该这样对你。你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人伤心,不要哭了。我来,是要送你回姑州镇的。”
“表哥——”一下子扑进江之清的胸膛,紧紧圈住他的身体。“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苦笑一声,现在这样对自己来说,反而是解脱。难得爹娘都同意,没再做更深的询问。扶着江敏,与她对视。“小敏,现在我们已经是形同陌路了。离开这里对你也好。”
“不!表哥,我不想离开你!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不想离开你——我知道是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的,我错了!”
“事情是不可能有所改变的,已经发生了。”
“我——表哥你当真不能原谅我吗?可是休书——”
“给你。”拿出袖口折叠整齐的纸张。
“表哥。”颤抖着手接过,“好。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客船渐渐地远离了码头,消失在河流中,心里还是有个结。回到家里,“爹、娘,江敏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事情真是太胡闹了!”
“爹,是我不对。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下让外面的那些人又有话可说了!”
“老爷,你就不要怪儿子了。再说了,是那个江敏不好!明明不喜欢之清,还答应了要来。现在成了亲,却在那儿一个人闹脾气。我们又没有哪里对不起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不光是江敏的名声,连我们家也是很受人非议的!这件事还好没有对生意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要不然,我实在是没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江之清不说话,静静地坐在木椅上。心里的麻烦接踵而至。如果那件事情要是让爹娘他们知道的话…
“之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只要好好打理生意就行。”
“是——我明白了。”他们是绝不可能会同意的。
“早这样的话,就不要让之清去姑州镇了!也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麻烦事情,反正只是十几年前的婚约而已,不去管谁会要想着找上门来?爹您也是有份的。”
“做生意的人怎么能失了诚信!”
“爹没错!”一脸认真地看着江漫,“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这件事情,和爹是没关系的。他只是履行说过的话而已——要错的话——”就是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慢吞吞地走到花坛边上,眼睛盯着脚下的石板。
“小武,有事就说。”说完仔细地给花坛里的花苗浇水。
“主子,那我就说了——那个——我能和哥他一起出去玩儿吗?我们已经把家里的事情都做好了——想出去走走。”
“可以,你们去吧。”
“真的吗!?主子你同意让我们出去玩儿?”
“当然可以了。以后你们要是想出去,就不用跟我说了。只是你们不要走得太远,找不到路回来就麻烦了。”
“谢谢主子!那我们就出去了,中午之前一定回来!”
转身看向跑远的人,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垂下眼,怎么会想到那么无聊的事情。抬起头看天上的云,好白。
“主子——”垂头丧气地回到后院,耷拉着头。
“小武,你没有出门吗?怎么又回来了。”
“主子——外面有人要见你。我不知道他是谁,才想要来问问主子你是不是要见他。那个人说有事要找主子。”
皱紧眉头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有啊。那个人说他叫吴穹,还说主子你一定认识他。”
“又是来说以前的事情——你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
“哦——”回头撇撇嘴,主子以前的仇人也太多了点吧!想想小跑着到前院,还是赶紧让他走的好。“你还是走吧,主子他说了不会见你的!我也只是个传话的,你别为难我。”
盯着门内的情况,默不作声。
离开红色木门,一路回到家里,直奔向后院长亭。
立在墙下,张开右手,是一根白色缎带。
突然感觉到背后的人,转过身,“你——你来干什么!”
“把这个还给你。”将手伸向楼南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见他迟迟没有要拿的意思,放到石桌上。
“吴穹——刚才我的下人应该告诉过你,我不见你。”
“我听到了。不过,我是有话想和你说,才不得已这样做。”两三步靠近,见到自己,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侧过脸,心里脑海里全是那晚对他说过的话——他还来做什么。就像江之清说的,他什么也不明白,伤到的只有自己。现在这又算什么!“你既然听到了,就走。”
“见到我,就那么让你烦吗?我又没有做什么。”
“你这样做,我已经可以告你私闯民宅了!”
“能听我解释吗。”心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一步步离开石桌,假装对后面的话不在意。“你走,我是不会听你说什么的。所有的事情那天和你都说得很清楚了,是你不在乎的,我也不在乎。以你的身手,何必做这种翻墙入院的小事——放心,我是不会和谁说的。只要你离开。”
风刮起肩上的发,后面也没了衣角浮动的声音。
回头来看,停在桌上的白色缎带被吹到左边的花坛中。
拿在手中——他什么都看到了,自己哪还有什么脸再见他。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就好。
梦里,是自己还是几岁孩童的时候。从出生,一直是一个人在宫墙里的木椅上度过…没有任何同龄的孩子和自己玩,也没有其他的皇子来找过自己。一直都看着同样的景色长大,对任何人或事物都不放在心上…
“少爷,少爷你醒醒!少爷,少爷!”
被推搡着醒来,昏黄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用手蒙住,“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