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面嫩了点。哈哈哈。”
沈仲沅看着这俩人当他不存在一样自顾自聊上了,就想赶紧把门关上。但是!时方的动作速度真不是盖的,只见身影一闪,居然溜了进去!
吴大哥站在门外摆摆手,“你们聊,我回去了。”
结果,就是沈仲沅拿着拖把,面对微笑着的时方。
听到这里,洛毅森耷拉着脑袋,只觉得爷爷好丢脸!
当年那个拎着拖把要打人的大男孩已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沈仲沅放下手里已经凉了的红茶,说道:“那时候,他要我数钱。我借的,别人还了利息,加上银行的,刚好是你爷爷说得那个数。”
已经丢不起这个人了!洛毅森臊的满脸通红,尴尬地笑着说:“您还真信他了?我爷爷就是个满嘴胡话的老头,我小时候可没少被他骗。”
“我信。”沈仲沅意简言骇地说。
事实上,时方要跟沈仲沅说得正事跟他上学有关。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让沈仲沅相信他。沈仲沅说:“说吧,我信了。”
时方一本正经起来,说:“你不能退学,这关系到你今后的发展。具体的我说不清。你既然信我,就回去上课。至于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解决。”
沈仲沅纳闷。他跟时方无亲无故,这人为什么要帮他?时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含含糊糊地告诉沈仲沅,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于是,一周后,学校通知沈仲沅恢复上课的时候,他毫不惊讶。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沈仲沅就真的完全信任了时方那个神棍。
打那之后,沈仲沅像魔怔了一样,想要搞清楚时方到底是什么人。
沈仲沅告诉洛毅森:“时方成立了学习小组,照片上的人是成员。他教了我三年,除了时方这个名字,对他我一无所知。毕业那天。他给我一本手记。”
那天的事,沈仲沅记得清清楚楚。时方照旧穿着蓝裤子白衬衫,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等着他。俩人很默契起朝着沈仲沅的家走。路上,时方说:“仲沅啊,你帮我点事呗?”
“缺钱?要多少?”沈仲沅直接问道。
“二十万。”
沈仲沅想都没想,便说:“回家拿存折,你自己取。我睡觉。”
“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时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借钱你就信了?借多少你就给多少?你也不问问我用这么多钱干嘛?”
沈仲沅斜睨了时方一眼,“到底什么事?”
时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皮的笔记本,递到沈仲沅面前,“帮我收着。”
沈仲沅也不跟时方见外,直接打开了笔记本。可惜,上面的字他不认识。
“这是什么字?”沈仲沅停下了脚步,狐疑地问道。
时方眯眼一笑,“看不懂吧?急死你!”
说到了这儿,坐在洛毅森面前的沈仲沅无奈地叹息一声:“你爷爷,真是……”
洛毅森替他说,“欠抽!”
沈仲沅失笑摇头,看上去心情好的不得了。
洛毅森对那个笔记本很有兴趣,但是对爷爷跟沈仲沅之间的故事更有兴趣,“老爷子,后来呢?”
后来,沈仲沅咬牙切齿地瞪着时方,“你别惹我!”惹急了我,就算你是我老师也照样揍你。
忽然,时方的手摸到了沈仲沅的脑袋上,还晃了两下。
跟时方认识三年多了,他几乎没跟自己有做身体接触。沈仲沅也讨厌别人碰他,特别是脑袋。可不知道怎的,时方碰了他的头,他却一点不反感。
时方笑得温和,眼神中带着一点点沈仲沅看不懂的东西。
“仲沅啊,腿疼了就歇歇,不要总是忙着赚钱。”
沈仲沅在怔楞之际,有些别扭地回道:“神棍,有话直说。”
时方淡淡地笑着:“我走了,你帮我收着笔记。”
沈仲沅没有问时方,这笔记我要收到什么时候。或许,是那时候时方的背影显得孤独而沉重,沈仲沅看得呆了,忘记问他。
没想到,那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沈仲沅才明白,时方留给他最后一个眼神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辞来形容的感情——哀伤。
沈仲沅并没有告诉洛毅森,他一直在找“时方”,找了快四十年,也没找到。去年和茗楼爆炸,他查到了“洛时”的档案,一张洛时年轻时的照片,圆了他快四十年的梦。
沈仲沅摸着自己的左腿,说:“五年前,这条腿有了毛病。总是疼的厉害。”
爷爷的话再很久很久之后应验了,沈仲沅停了下来,不再整日里想着赚钱。一切都仿佛按照爷爷设计好的走过来。洛毅森却在故事的尾声中,忍不住想要落泪。
爷爷说沈仲沅一辈子都不省心。那爷爷呢?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安静。淡淡的茶香中,弥漫着一点感伤。洛毅森从没像此刻这般思念爷爷,那个风趣的,对他却很严厉的老头,在沈仲沅的口中就像个陌生人。
他不了解爷爷。对洛毅森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
不知道多了过久,沈仲沅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在大衣里怀中拿出一个用上好锦缎包着的笔记本,放在洛毅森面前。
洛毅森深深吸了口气,缓解自己不稳的情绪。打开锦缎,翻开笔记本,看到熟悉的字体。他哑然失笑。
“我没找人研究。”沈仲沅说:“他留下的,不想给别人看。你认识?”
“嗯。”洛毅森勉强地笑了笑,说:“这个是金镜文。爷爷根据金文自己创造的字体。这个不能直接看,我来给您做个试验。”
说着,洛毅森离开客厅,去别的屋子拿了一面小镜子和一只白板笔。用白板笔在镜子上画了九宫格,才对沈仲沅说:“这种金镜文写在纸上是颠倒的,里面还有一些没意义的字符。必须用画过九宫格的镜子,反过来看。”将镜子倒放在笔记本上,“光是看镜子里的字还不成,我爷爷有一套口诀,配着口诀看才能看明白。”
沈仲沅摆摆手,“给你了就拿去。”显然,沈仲沅对笔记里的内容并没有兴趣。只是……
“用完之后,能不能给我?”
洛毅森闻言,略诧异地看着沈仲沅。对方也不解释,只等他的回答。
这时候,沈仲沅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说:“老七。”
洛毅森抓着头发望天,想跟老爷子打个商量,不要接老七的电话。沈仲沅抢在他开口之前接听了电话。
沈绍心急火燎地问:“爸,你在哪里?”
“屋里。”
沈绍静默了数秒,“爸,让毅森接电话。”
沈仲沅将手机递到洛毅森面前,洛毅森总不能让一个老人一直这么伸着手,只好接过手机。轻声说:“喂。”
沈绍居然没说话。
洛毅森咧咧嘴,听见了沈绍的磨牙声。
“那个,回去跟你说。”洛毅森有些讨饶地跟他商量。
“洛毅森!”沈绍把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在哪里?”
“在……屋里。”
“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沈绍那边要开火猛攻了,洛毅森急忙说:“我就问一句话!能消停点等我回去吗?”
顿时,沈绍没动静了。洛毅森瞧了眼对面面无表情的沈仲沅,心说:沈绍,你要给力呀!
沈七爷冷笑一声,“等你回来,打屁股吗?”
在沈仲沅面前,洛毅森不能挤兑沈绍。只能哼哼啊啊地应着。沈绍也听出他说话不方便,就让他把手机还给父亲“
手机回到沈仲沅那边,老爷子开口便说:“你不用来,我跟毅森叙叙旧。”说完,挂断了电话。
坐在车里,沈绍气恼地把电话摔到一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父亲跟毅森叙的什么旧?
第123章
说是叙旧,也无从说起。毕竟沈仲沅跟洛时相处那时候,洛毅森还没出生呢。故而,一老一少的话题,都围绕着最近发生的事。
沈仲沅指了指黑色笔记本,说:“老大看过。”
“沈兼?”洛毅森诧异地问。
沈仲沅点点头。
根据沈仲沅的回忆,沈兼看到黑色笔记本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那时候沈兼还只是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努力上游,想到本市的总部来。沈兼的所做作为不能说可圈可点,但也算是不错。属于无功无过的平庸存在。沈仲沅把分公司交给他,做得好坏全凭沈兼自己打拼。但沈兼想回总部的心思,沈仲沅是了解的。
关于洛时留下的这个笔记本,沈仲沅从来没藏着掖着,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有那么几次,沈兼看到了,就问父亲,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什么?沈仲沅说这是一位影响我很深的老师留下的,没有他,也没有咱们家的今天。
当时,沈兼并未对笔记本产生什么兴趣,至少沈仲沅没看出来。不记得是过了多久,老管家偷偷告诉沈仲沅,看到大少爷从他书房出来,手里拿着照相机。
当时沈仲沅就确定沈兼一定是拍了笔记本里的内容。至于目的何在,不外乎想要从里面找些门道,探究一下他口中的“没有他,也不会有咱们家的今天”有什么奥秘。
沈仲沅倒也没责怪沈兼,就当不知道这事,由着他去折腾。真要是能折腾出点花样来,也算沈兼能耐。没想到,沈兼还真给他长脸,几年后战绩赫赫,从分公司调回总部。
那时候沈仲沅的腿也出了问题,干脆将董事长职务交给了沈兼。
“您没问过沈兼,关于笔记本的内容吗?”洛毅森问道。
沈仲沅摇摇头:“笔记本在,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我在乎的是笔记本身,跟内容无关。
洛毅森越听越好奇,便笑着问道:“我假设一下,沈兼得到笔记本内容,并找人解读出来了。然后呢,他的生意蒸蒸日上。您就不好奇?”
沈仲沅只说了一句话:“命不同。”
命不同?什么意思?
笔记本里究竟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洛毅森还不知道。他需要回去仔细解读。而沈兼是怎么解读出来的,他大概能想明白。金镜文虽然是爷爷自己发明出来的,但也有不少人知道其中奥秘。爷爷的几位朋友都曾经学过、甚至是研究过金镜文。
想到这里,洛毅森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反正也被沈绍找到了,没必要继续关机。洛毅森给手机开机,查看存储的资料。他将手机递给沈仲沅,说:“这几个人都是和茗楼爆炸案的遇难者。当初,肖六坤做的那种香让我爷爷和整间包房里的人都昏迷了。除了我爷爷,剩下的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会解读金镜文的都在这里。”
沈仲沅挑挑眉,“现在,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
听上去好牛逼的感觉!洛毅森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表现的特别谦虚。可说到底,沈兼导演和茗楼爆炸事件的目的也出来了。
沈兼想要保住笔记本里的秘密只为自己所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会解读金镜文的人。一个个去杀显然很麻烦还会节外生枝,所以,他将这些人集合在一起。
真他妈的没人性!
他急着解读爷爷的笔记本内容,就想跟沈仲沅一起离开。可没等他开这口,沈仲沅忽然说:“你爷爷教我下棋,会吗?”
洛毅森眨眨眼,“象棋、军棋、围棋、跳棋、您说哪个?”
沈仲沅满意地点点头,“围棋。”
卧槽!老爷子不待这么玩的,小爷急着呢。您不能换个时间玩高雅吗?
事实上——不能!
别看沈仲沅话不多,每句话说出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容不得你反驳。洛毅森再次发现,沈绍的执拗完全是因为继承了沈仲沅的基因。忒像!
一老一少在棋盘上厮杀开了。沈仲沅上来就把洛毅森杀的片甲不留。洛毅森心说:我敬老,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沈仲沅看得出,洛毅森放水了。说道:“拿点真本事。”
“再来一局!”洛毅森脱掉毛衫,准备再厮杀一场。
第二局,沈仲沅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隙,不得不重新审视对面年轻帅气的小子。
下到最后,洛毅森笑眯眯地对沈仲沅说:“老爷子,下一局我让您子。”
沈仲沅眼神一暗,思绪又飘回了当年。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时方也是这样对他说:“仲沅啊,这局我要是赢了,下一局让你几个子。不要瞪眼睛嘛,小鬼。”
短叹了一声,沈仲沅忽然问道:“你准备怎么抓老大?”
洛毅森闻言愣了愣,本不想说这些事,可他看得出沈仲沅还是有些顾虑的。
“几天后,本市有个商业博览会的晚宴。沈浩说沈兼会去,我会假扮成沈浩,接近他。”
执子的手缓缓停了下来,沈仲沅蹙蹙眉,“老七去?”
“不让他去。”洛毅森直言:“他去干嘛啊?再者说,他去了沈兼就会防范,接近他更难。”
话赶话的时候,洛毅森的手机响了。是蒋兵打来的电话,洛毅森也没回避沈仲沅,问蒋兵什么事。
蒋兵说:“我跟你说说这边的进度。按照沈浩的嫁祸计划,我们已经在肖六坤的工作室发现了制作爆炸物的原材料,老大下的令,通缉肖六坤。这老头命挺大,现在还在特研所的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有那张找到的地图也分析出来具体位置了,景阳那边的进度会稍微快些。晓晟通过肖六坤给的配方,跟特研所那帮怪人搞在一起,估计很用不了几天就能弄出对抗剂。另外,我对那个商业博览会晚宴做了调查,发现沈家几个人都在嘉宾单里。”
“都有谁?”洛毅森问道。
“老三沈玫、老六沈炎、还有沈绍的堂兄,沈文。”
这时候,洛毅森很想问候一下沈绍的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吃饱了撑的怎么着?都去搀和什么?这要是沈绍在身边,他肯定会损上几句,可惜,在身边的是沈绍的爹,有再多的抱怨也要忍着!
抬头看看沈仲沅的表情,洛毅森笑道:“沈老先生,我时间不多,咱回去吧。”
沈仲沅点点头,起身穿大衣。洛毅森也穿好外衣,将茶盘收到厨房里。回到客厅的时候,就见沈仲沅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字——乘风破浪。
洛毅森走过去,问道:“我爷爷的字,您能认出来,是吧?”
沈仲沅没吱声,半眯着眼只盯着“乘风破浪”。
洛毅森瞧瞧沈仲沅,凑上去低声问道:“您喜欢?”
沈仲沅照旧没啥反应,照旧半眯着眼盯着。洛毅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踩着凳子把字摘了下来。横放在桌子上。
“您的车呢?我给您搬车上去。”
沈仲沅的眼睛里有了几分笑意,说:“门口,司机接。”
搬着爷爷的“乘风破浪”走在前头,没走几步察觉到沈仲沅又停了下来。回头一瞧,沈仲沅正半眯着眼看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呢。
这套东西也是爷爷的。爷爷活着的时候,喜欢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写几笔字。爷爷过世后,洛毅森舍不得收起来,就一直放在靠窗的桌子上了。这会儿瞧沈仲沅的眼神,跟方才看“乘风破浪”的时候,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