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道那几年。”苗允年叹息道:“打那之后,她就不说了。只烧自家院子里的东西。”
本意,苗允年想接山芝奶奶到城里住,可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枫树村。倒是把孙子托给了他。结果董辉也不走,说是要给奶奶养老送终。
好孩子啊,苗允年感慨道。
洛亭波的消息少得可怜,洛毅森也不想再去深究。毕竟人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何必再去打扰亡者的安静呢?就这么着吧,挺好的。
谈话告一段落,听闻沈绍已经醒来的医生们呼啦啦冲进了洛毅森的病房,抓住沈绍,要进行各种检查。洛毅森幸灾乐祸地对沈绍摆摆手,“少侠,活着回来啊!”
那些知道他身里还有怪物未清除的医生们,眼珠子贼亮贼亮的,大有永远留下他的意思。沈绍差点炸了特研所的医院。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检查项目都做完了,沈绍拉着洛毅森逃也似地跑出医院。几个医生还在后面追着,喊着:“回来,回来!谁准许你们出院了!”
沈绍从没跑得这么快过。洛毅森跟着他,乐得闪出了泪花儿。
后面的医生急得直跺脚,招呼门卫:“关门,把大门关上!”
眼看着大门就要关闭,忽然冲进来一辆商务面包车。车子横在大门口,车门随之打开。蒋兵和苗安齐齐伸出手,招呼:“毅森,快上来!”
卧槽不行了肚子好疼!洛毅森笑得几乎跑不动,沈绍坚定地一把抱起来,一个纵身跳进了商务车里。车子如离弦之箭,直冲出了大门。将医生等人甩了一脸的尘土。
医生气的直骂,气的联系公孙锦打小报告。
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公孙锦淡定地把手机塞进了车垫底下。坐在他身边的蓝景阳狐疑瞧了两眼,公孙锦偷偷说:“特研所的电话。肯定是沈绍和毅森闹事了,我不能接。”
你这样推卸责任,真的好吗?
面对蓝景阳不赞同的眼神,公孙锦凑上去,假意在他耳边说话,实则是舔了人家的耳朵。蓝景阳脸色通红,瞪!
公孙锦低声笑道:“憋好久了,好歹给点甜头。”说着,不老实地抚上了蓝景阳的大腿。
蓝景阳又羞又囧,急忙避开那只手,慌乱地下了车。
车外,是前来勘察穹洞的专家们和施工队的人,乱哄哄的特别吵闹。蓝景阳走过去,帮忙维持秩序。虽然不能说话,可他的人往那一站,就让一些抱怨这里条件太差的人乖乖闭了嘴。
苏洁不知道打从哪冒出来,气哼哼地上了车,继续对着电话吼:“你来干嘛?就为了我一句喜欢吃螃蟹,你就来送螃蟹?大少爷,你闲着没事去马路边上搀老太太,别来烦我!”
公孙锦挑挑眉,“万家少爷?”
苏洁愤愤道:“就是个傻逼。”
“在追求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洁翘着二郎腿磨牙霍霍!她怎么知道万傻子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跑来求交往。这人不正常了吧?
“老大,有时间你给他看看,我怀疑那傻逼心理异常了。”
公孙锦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他可不准备参与这种事,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眼景阳。
看着外面的恋人,怎么看怎么喜欢,不由得也想了些跟工作不贴边的事儿。
这边儿的工作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一科科长也是人,也需要安抚啊。
真正需要安抚的人是沈绍才对。
从特研所逃出来,沈绍第一次觉得有了重生的喜悦。再看身边的人,已经跟蒋兵笑成了一团。沈绍的脸色继续阴着,搞不懂究竟哪里可笑。
苗安昏迷多日醒来后瘦了很多,看上去少了点可爱,多了几分漂亮。她偷偷扯了扯沈绍的袖子,问:“你们俩回哪?”
“我家。”
苗安让司机先去沈绍家。转回头来,对洛毅森说:“小森森,咱们放假了,一个月呢。你记得有空回一科填张表,阿兵要上报的。”
洛毅森眼睛一亮,“哎呦,叫‘阿兵’了。你俩几个意思?”
苗安羞红了脸,白了洛毅森一眼,不吭声了。改头换貌的蒋兵故意咳嗽几声,“那个,以后,我和小安……你懂哈。”
洛毅森摇摇头,“我不懂!”
“别装,你不懂就没人懂!”言罢,蒋兵看向沈绍,“沈绍,你们家毅森懂不懂?”
沈绍目不斜视,不冷不热地说:“懂我就好。”
洛毅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沈绍,心里别提多美了。拉住沈绍的手,得意地对蒋兵示威!蒋兵不甘示弱,起身坐在苗安的旁边,也拉起白嫩嫩的小手。
苗安的脸通红通红的,感慨道:“我居然跟闺蜜谈了恋爱。”
车子里飞扬着爽朗的笑声。
终于回到自己的家,沈绍刚把门关好,就将洛毅森推到墙上,如狼似虎地亲了起来。洛毅森也很需要啊,还是急需的需要。抱着沈绍不知道先扒衣服好,还是先扒裤子快。俩人跟摔跤似的你推我搡,却又连丝缝隙都没分开过。真真急得不行!
好死不死,这时候门铃响了。沈绍捂着洛毅森的耳朵,不让他听。洛毅森也没想顾及外面的情况,继续跟沈绍一边撕扯一边朝楼上移动。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喊道:“洛毅森,我看着你们回来的。别装不在,开门!白羽拎着不少东西呢,快点!”
一听秦白羽来了,洛毅森才推开沈绍。沈绍像个固执的孩子,执拗地看着他——不准去!
洛毅森急喘了口气,说:“我跟白羽好久不见,你总得让我们见个面,聊一聊吧?”
“外面的人重要,还是你男人重要?”
“两码事!”
沈绍的眼神继续暗啊暗,“哪个重要?”
“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哪个重要?”
“别闹了,晚上咱俩做通宵。”
“哪个重要!?”
日!你啊!你个一根筋的!
被逼的实在没辙了,洛毅森只好投降:“你重要行了吧?谁都没你重要。”
于是,耍无赖的沈七爷满意了,把洛毅森扛在肩头,大步上了楼。
洛毅森直捶他肩膀,“你怎么这样?我都说你重要了,快放我下来。”
“我重要,他们多余。”沈七爷意简言骇,表达的非常明确。聪敏如洛毅森对上沈绍的蛮不讲理也要败下阵来。
被凉在门外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秦白羽比较了解沈绍,说:“估计等不了了。算了,我们过几天再来。”
“过几天?”褚铮诧异,“沈绍有那么厉害吗,居然要过几天?”
秦白羽哭笑不得地踹了他一脚,“我是说,让他们多休息几天。乱想什么呢?”
褚铮也是个厚脸皮的主儿。想着带来食材让洛毅森做顿大餐,现在看来,只能回家自己做了。
秦白羽则是想着还在装修的新家,又想想自己的家。跟褚铮商量:“要不,你回我那吧。嗯,晚上,我,我给你做。”
在外忙碌了数天的褚铮顿时眼冒绿光,凑到秦白羽身边,还没开口先露出一副浪荡子的表情出来。
“亲爱的,晚上给我做什么?”
“饭。”
“只给做饭?”
“还有菜。”
“床上给不给做?”
要说秦白羽这人吧,平时很少说情啊说爱什么的,多几句关心的话就算不错了。今天被不正经的褚铮这么一撩拨,心里也痒痒的。到底是自家男人,哪有不心疼的?刻板的秦秘书把东西塞进褚铮的怀里,单手握拳顶着嘴巴咳嗽两声,“你,你去买套子。”
褚铮嗷嗷直叫,像个愣头青一样围着秦白羽撒欢儿。
两对儿情侣各回各家,过各自的幸福生活。
洛毅森被折腾到下半夜,差点丢了命。沈绍也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了,帮着洗过澡,老老实实搂着洛毅森睡觉。
天色将明的时候,洛毅森睁开了眼睛。确定沈绍睡的沉了,才拿开他搂在身上的手,缠在腿上的脚,轻轻下了地儿。
到了一楼客厅,洛毅森找到自己的电话。
很快,电话那边有人接听了。洛毅森紧忙问:“我醒过来就没见着你,别告诉我你还留在枫树村,我不是傻子。”
司马司堂沉默了片刻,才说:“下楼,我在楼下。”
卧槽,大哥你这是玩什么啊?
虽然很纳闷,虽然也很担心。洛毅森还是尽快披了件衣服,出门下楼。
见到司马司堂,这人站在楼门的旁边,一身迷彩运动装,肩上背着旅行包。洛毅森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司马司堂微微地笑了,“天亮吧。天亮我就走了,来跟你道别。”
洛毅森吓了一跳,“走?去哪?公孙给你新任务了?”
“毅森……”司马司堂温柔地唤了他的名字,“我没留在一科。案子结了,我也该走了。”
“什么?什么意思啊你?”洛毅森真的急了,“你已经是一科的人了,什么留下不留下的。你别吓唬我行吗?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司马司堂抿着嘴叹息一声,遂道:“当初我就跟你说,我介入这个案子是因为洛时。我要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现在,案子结了,我当然会走。”
“我不准你走!”洛毅森抓住了司马司堂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即将离去的月光倾洒在司马司堂的脸上,他的温柔,他的淡笑,还有他沉默中的坚持。就如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一般,没有更多的解释,没有更浓厚的感情,却让你深深记在心里,牵挂不已。
洛毅森舍不得司马司堂,这人就像他的家人,在他失意的时候陪他一起喝酒解愁,在他糊涂的时候,陪他一起冷静思考;在他开心的时候,站在一边安静地笑着。
他以为,司马司堂会一直都在身边。
“毅森,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担当。”司马司堂轻声道:“沈绍在家等你,也有人在其他地方等我。别不开心,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洛毅森很难受,可也知道要尊重司马司堂的选择。他像个委屈的孩子般,慢慢松了手。
“要经常给我打电话。”洛毅森闷闷地说:“发邮件,发照片。”
“嗯,我知道了。”
“还要经常回来。”
“会的。”
再然后,洛毅森咬了咬牙,“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个找我帮忙!”
司马司堂的笑声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到。
“毅森……”司马司堂又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如果沈绍欺负你,找我。”
洛毅森点点头,想留给司马司堂一个坦然的笑脸。刚刚抬起头,面前的人已经俯了身。
司马司堂很轻柔地吻在洛毅森的脸上,说:“照顾好自己。”
这一刻,洛毅森的心很酸。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要走的终究会走。
沈绍放下掀起一角的窗帘,回到了床上。他想,应该留给毅森一些自己的空间,那样,毅森才会更踏实,更安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回到被子里,洛毅森觉得有些冷。钻了沈绍的怀抱,让彼此贴的更紧,更亲密。
可能是他动的厉害了些,沈绍睁开眼,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洛毅森蹭了蹭,“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洛毅森在沈绍的怀里笑了笑,“梦见地铁站咱俩见面。你还欠我两块钱呢。”
因为看到那一幕而有些怏怏的心情顿然变得愉快起来,沈绍亲了亲他的嘴,言道:“欠着吧,一辈子都欠着。”
用我一生来偿还,你的好,你的情,你给予我所有的所有,我用一生来偿还。
——正文完——
番外:不想说再见
从记事那时候起妈妈就告诉他,在家里要谨言慎行,不要跟其他兄弟姐妹玩在一起。要多多讨爸爸的欢心,让爸爸多多经常注意到自己。
小沈炎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说,他只是习惯了按照妈妈说得去做。很快,小沈炎发现,爸爸好忙,很难找到机会当爸爸的小尾巴。
还没机会问妈妈为什么不准跟兄弟姐妹玩,妈妈就丢下他离开了家。几天后,来了一个新妈妈,新妈妈的肚子很大。三姐说,新妈妈的肚子里有小宝宝。
他有很多兄弟姐妹,这个未出世的小宝宝并没有让小沈炎感到高兴,或者是难过。他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记得那是他十岁那年的春节,平时很少回家的人都聚在一起过新年。爸爸和新妈妈给大家发红包。大哥、二哥、三姐、他们领红包的时候跪在地上,给爸爸、新妈妈磕头说保姆们教的祝词。轮到小沈炎了,他眨眨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的新妈妈。
负责照顾他的保姆很紧张,推着他走过去,提醒他磕头拜年。小沈炎扭了扭身子,扬起小脸儿,对爸爸笑着:“爸爸,新年快乐。”
只有这一句。
叔叔在一边笑着说:“就知道给你爸拜年啊?你阿姨呢?”
小沈炎看了看新妈妈,新妈妈虽然笑得很好看很好看,他却一点不喜欢。一时间,餐桌上尴尬了起来。
婶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来,说几句吉利话,让你爸爸高兴高兴。”
小沈炎对爸爸眨眨眼,上前几步爬上了爸爸的膝盖,小手指抚在爸爸的眉间,揉啊揉。大人们看不懂这孩子在干什么,只当他小,不懂事。
小沈炎揉完了爸爸的眉心,爬下去,乖乖回到座位上吃饭。
多年以后,沈仲沅回想起那一幕,心情仍然难以平静。那时候的老六看上起小小的一只,坐在大人与兄弟姐妹之间,却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单薄。乖乖吃饭,乖乖看电视,乖乖跟着保姆回房间睡觉。
那一年的新年过完之后,沈仲沅将沈炎送到前妻身边。当时的情景沈仲沅也记得很清楚。房门打开,前妻看到儿子的瞬间,眼泪流了下来。沈仲沅说,孩子小,在你身边好。
临走的时候,沈炎扯住了他的衣襟,第一次对他说:“谢谢爸爸。”
这一别就是十年。
沈炎的母亲病逝,沈仲沅将老六接回老宅。那一年沈炎十五岁。
沈炎是唯一没有在沈家长大的孩子,他跟其他兄弟姐妹总有些不同的地方。沈仲沅知道,孩子中间有人看不起沈炎,明里暗里的总是给沈炎找麻烦。十五岁的沈炎从没抱怨过,也没发过脾气,甚至没找人诉苦。不论遇到什么,他总是笑呵呵的应着。
沈仲沅认为,这孩子的心机太重。十几岁就懂得隐忍了。
事实证明,沈仲沅看错了自己的六儿子。
沈家有个规矩,孩子到了二十岁沈仲沅会给一笔启动资金,让其自由发展。或独立创业,或选择在家族子公司做起。有本事,你来争;没本事,等我死了领遗产。
沈炎二十岁生日当天,能赶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大家聚集在客厅,看着沈仲沅拿出两百万放在沈炎的面前。
沈炎没说要出去创业,也没说去哪个子公司打拼。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沈炎,忽然严肃了起来。对在场的人说:“今天,我宣布不参与沈家经营的任何生意,也放弃遗产继承权。”
宣告引起了不同的反应。仅仅是话音落地的功夫里,沈仲沅看到有人惊喜、有人疑惑、有人厌弃、有人无视。小六儿短短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暴露了他们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