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若初阳+番外——鎏刖清歌
鎏刖清歌  发于:2015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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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一怔,旋即微笑,温暖的像是三月的初阳,“默燃。你怎么会知道我这里有花园?”他的眸中精光一轮,默燃心中竟然不由得警钟大作。他绷紧全身的神经观察着流光的一举一动。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逃出来,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中。

流光只是一笑,却还是带着他去了。

借着月光,默燃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就是这个地方吧,应该没错。他四下看看,却没有看到玻璃的碎片。难道是他清理掉了……?默燃疑惑地抬头。

“那是我的卧室。”流光淡淡地提醒道。

是啊……没错。默燃看着那完好无损的落地窗,心中的疑惑更盛。难道又是一个梦?如果是,怎么会如此真实……如果不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什么分别……他有些怅然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里风大,默燃。”流光再次开口,“快回去吧,陌阳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默燃整个人一震,几乎是不敢置信一般地回过头去……他甚至来不及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相信流光不会告诉安陌阳:“你说什么?”

流光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在月色下显得如此安静而温柔。他的白衣上洒满月华,像是自月华中走出的神祗一般,表情温和。

却又冰凉的让人生畏。

默燃感觉自己从手到脚一点点凉下去,凉下去……像是在冷藏室里被一点点冰冻住一样。他暗自压下心头无法抑制的慌乱,“什么时候。”

“应该快了吧。”流光移开自己的目光,“大概你醒之前我就打了电话,现在……”他顿了顿,余光自默燃的脸上扫过,“应该已经快到门口了。”

默燃沉默地看向流光的眼眸。一瞬间,竟然从心底诞生一个荒诞的想法:为什么会是他……

错了,自己在祈祷什么。他有些怔然。明明就应该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不能轻易相信的人。他似乎听到有隐隐的喧闹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听,还是来了。”流光都这么说,那么应该是真的来了。默燃沉默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向流光看去。

流光看着默燃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默燃只是问他:“你看我的衣服整齐吗?”

流光有些讶然。最终还是以微笑回应他:“不,很好。”

默燃点了点头,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出不远,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可不可以带我去门口?”他的语气平静而安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流光点了点头,走在默燃前面,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停着三辆黑色的轿车。已经有人站在门口,远远看到流光带着默燃出来,退后到中间那辆车面前,向车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默燃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看一场戏。但是,他的血液却还是像被病毒侵蚀了一样,一点点凉下去,凉下去。他的脚步坚定而缓慢,像是要去刑场一般。

他既然有勇气逃,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真正在面对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不甘,有遗憾。

如果不是流光……他的目光停在前面身形颀长的少年身上。如果不是他……他微微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就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隔着雕花的铁门,默燃看向那辆车。他知道那里面坐着谁。

铁门吱吱嘎嘎打开的声音,沙哑的像是一个老人的喘息。默燃皱了皱眉,转过头去对流光说:“有时间换一扇门吧。这样吱吱嘎嘎的声音,真是难听。”

流光微笑。“这门,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声音。”

默燃没有回答,只是跟在黑西装的后面,往车上走去。远远地,他似乎听到了流光的叹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车门打开,踏下的那只脚皮鞋擦得锃亮,安陌阳的脸从车门上方露出来,微笑着看向默燃身后去。

“谢谢了。”他遥遥地对着流光说道。

流光只是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屋内的方向走去。默燃回头,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在月华下渐渐暗去的身影,黑色的眸底闪烁着莫名的光。

“默燃,”安陌阳轻笑,听不出任何不妥,“我们回家。”

19.何必当初(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安陌阳看着默燃的脸色,有些玩味地说着。“你看,古人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默燃轻笑,未曾言语。他将目光投注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上,投注在落地窗上,投注在实木的地板上,甚至投注在这张大床上……最后他还是看向了自己的手。

“你说要带我回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地说着,像是天真的呢喃。“但是你忘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有我在的地方就会有你的存在。”安陌阳的眸光一闪,声音依旧平稳,“默燃,我保你不死,保你衣食无忧,你还是你的肖家大少爷……条件,只是在安陌阳的身边而已。”他戏谑的语调忽然一变,冷笑着一把拉起床上单薄的少年,“或者,你有的选?”

“是,我没得选。”默燃的笑容依旧,他迎上安陌阳的目光,正要开口,安陌阳的眸色一沉,“啪”地一个耳光,就打在了他脸上。

默燃一个趔趄栽倒在床上。他坐起来,喉间隐隐都有了铁锈味。安陌阳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他的眼前都出现了淡淡的黑影。

“看看你,默燃。”安陌阳站在床边,眼神凉薄而讥讽,“看看你,肖默燃。你哪里有一点肖家人的样子?你除了可笑的自尊和这张好看的脸,你还有什么?”

是啊,他还有什么。默燃攥紧手中的床单。他还有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拥有的,是他有资格拥有的?

“我对你太过隐忍了,对不对。”安陌阳的语气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默燃,我不会再心疼你了。”他扣住默燃的下颌,一字一字,有些发狠地告诉他:“默燃,从此以后你没有挑剔的权利。如果你再逃跑的话……”他顿了顿,忽然放开了默燃。“我忘了,你没有什么人可以担心的。”

“如果你再次逃跑的话,我就把你送给凌轩。”安陌阳看着默燃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笑得漫不经心,“他自然有办法让你痛苦,你也知道。”他想了想,又柔声道,“别怕,默燃,只要你……”

“滚吧。”默燃勾了勾唇角,垂下自己的眼睛。

“我忘了,你还是肖家的少爷。”安陌阳停顿一下,又说出一句让默燃刺心的话,徐徐走出门外。

咔哒。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终于放松了下去。他没有看到这个房间里的摄像头,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就像是笼子里的小白鼠,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流光说,何必当初。

安陌阳说,何必当初。

他也问过自己,何必当初。但是他就是知道,做与不做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果重来一次,即使知道有今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逃跑。

因为他是肖默燃。他的骨子里,还带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偏执。即使是在一切都无法保留的今天,这种习惯还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子里,打上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发了会呆,站起身,有些摇晃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里是没有摄像头的。但是他就是肯定,安陌阳把握住他不敢怎么样。

他站在镜子面前,回忆起流光家的花园。空气中隐隐约约浮动着的花香味,似乎就在眼前。

于是他摊开了手。梦境像是被切割了一般,碎成一片一片……他的手中,静静躺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碎玻璃。

默燃缓缓合上手掌,用力地握着,似乎要将这玻璃融入自己的掌心。有些尖锐的痛自掌心传递上来,镜子里的那张脸,出现了一个笑容。

绝望,而又疲软。

流光第二天一早还是来给他上课了。

“默燃,今天我们讲古籍。”流光的笑容依然温暖,他看向默燃的目光依然澄净,他的话,却别有深意。

默燃微微偏头,看向流光的目光尽是意料之中的淡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流光微笑,不置可否。

默燃忽然就那么笑出声来,越笑越夸张,直到最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间。任凭流光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用不同的角度讲解着所谓古籍。

说到底,不过是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罢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默燃重复了一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如果我没有早知如此,又哪里来的何必当初?”

流光停止讲课,只是微笑,许久才开口。“过去的事情有很多。默燃,你的何必当初,并不一定就是现在的当初。”

“跟你说话实在太累。”默燃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他也不明白,旁人又怎么能明白?这样的偏执,他要得到什么,又用什么来换?

……他自己都不知道。

“流光,你说。一个人的潜能,真的会无限吗。”默燃趴在桌子上,看不见他的眼睛。

流光的眸底笑意盎然,“如果真的被逼到绝境的话,当然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应该明白。”

置之死地而后生。默燃的眼底燃起淡淡的一簇火光,然后越烧越旺,似乎有燎原之势。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眼底的眸光无声地暗淡下去,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重复着流光的话,终于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对于他来说,什么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个季节,马上要凉下来了吧。”流光看着窗外渐渐颓败下去的景象,轻轻地说着。

默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本娇艳的花朵,在这即将到来的微凉面前,似乎已经畏缩。

冬天就要来了。

20.假象的温柔

天气渐渐转寒,默燃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默燃习惯了坐在那间半明半暗的屋子里等他。看着穿着一袭白衣的流光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总有一种恍惚感。

这个人不是没有目的的。他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他无法遏制地向那个人靠近。

……盟友?

默燃忽然就想笑。不过是另一个陷阱罢了。他就像是为了躲避老虎的袭击而听从了狐狸的建议。想要小心翼翼地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啪嗒。

门锁打开的声音打断了默燃的思绪。安陌阳站在门口,只是轻轻地倚在门把上,默燃都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油然而生。

“流光说他今天不会过来了。”他走进门,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默燃逆着光模糊起来的脸庞依旧线条流畅。就那么看着默燃,他忽然就笑了出来,“默燃。”

默燃换了个姿势靠在窗边,目光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把流光带到你的面前。”安陌阳用目光描摹着默燃线条精致的轮廓,“他身上有能让你安心的味道。”

应不应该?可笑吗,安陌阳,你居然会问我应不应该?默燃的目光中漾开一抹嘲弄,“没有应不应该。”

“我们去游乐园吧。”安陌阳轻声说着。

默燃直起身体,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经过安陌阳的身边,他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中有些咯人的消瘦感让安陌阳手下的力道微微松了些。“你去哪里?”

“换衣服啊。”默燃回头,笑容如同消融的冰雪一般天真纯澈。黑色的眸底一片沉静,像是再平常不过一般。“你都这么说了,那立刻出发吧。”

安陌阳蹙眉,手下的力道微微紧了紧。“默燃,你又瘦了。”

默燃不说话。黑色的眸底像是一面镜子,静静地倒映着安陌阳蹙起眉的面容。他看着那个人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笑容并未停歇。

“默燃。”安陌阳叹息一般的语调响起来,“没什么。你去吧。”

他低着头,轻轻挣脱开安陌阳的手。转过身,依然安静地离开。

就这样,安陌阳带着默燃,来到了游乐场。

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萧索,默燃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他正要下车,安陌阳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外面冷,小心着凉。”他这样说着,伸手帮他把脖子上的围巾整了整。眸底微微晕开的一片水光像是夕阳时最美的一片朝霞,温柔的让默燃有些揪心。

“甘蓝紫的颜色,果然很适合你,默燃。”上次在丢掉一条围巾后,第二天安陌阳就给他送来一条一模一样的。依旧是甘蓝紫的颜色,格子的花纹。安陌阳看着默燃似乎越发白皙的脸,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好柔软。安陌阳这样想。

默燃只是报以他依旧璀璨的笑容,转过身的瞬间,面无表情地下车。

早有人在门口等候,看到安陌阳的脸,一瞬间有种如临大敌般的紧张感。默燃看在眼里,忽然就想大声笑出来。

从前的安陌阳,是不会让人有这样的压迫感的。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总是带着和煦的青草的味道,和现在这个一身冷冽的人,怎么会是一个。

“请跟我从这边走,安先生……这位是?”看到旁边的美少年,他早已明白了几分。

安陌阳只是笑笑,“他是我弟弟。”

那人点了点头,眼底有着心照不宣的暧昧一般。看的默燃微微抿了抿唇。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般,安陌阳微笑,“怎么?不然你以为呢?”

那人有些尴尬地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过身领路。

默燃有些诧异地皱眉,微微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同时,安陌阳已经伸手牵住了他。

“走吧。”他这样平常的说着,默燃跟上他的脚步。

默燃的童年,对游乐场是没有什么太深的认识的。和同龄的孩子不同,他不太热衷于去哪里玩,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也是安陌阳选择带他来游乐场的一个重要原因。

“默燃,你想象过游乐场是什么样子吗?”站在摩天轮面前,安陌阳眯起眼,仰视着被镀上一层金光的摩天轮,语气像是一种怀念。

“不知道。”默燃站在他的身边,依旧淡淡地回答道。游乐场?不过是吵闹的人群,疯狂的尖叫,和机器的轰隆声罢了。有什么好想象的。

安陌阳朗声大笑,他微微搂紧默燃的肩膀,低下头,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一般,在默燃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真阴暗,默燃。”

阴暗?默燃不置可否。安陌阳,说起阴暗,我又怎及你。

“走吧,说说,你想玩什么?”安陌阳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摩天轮,在夕阳下它的骨架有一种淡淡的凄美,“摩天轮这种东西,倒是很适合你的性格。”

默燃只是微微偏过头,指着目光所触及处那排着长长队伍的地方,“那个。”

安陌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过山车?”他回过头来看着默燃,微微眯了眯眼睛,“默燃,你受得了?”

默燃只是抬起头,回视着他的目光。半晌,他平淡地开口,“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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