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家只有一个年老的寡妇,平时靠着友好邻里的接济过日子,如今难得能让她攒点小钱大家都不和她争了。
小宅子不过是三间小破屋,其中一间前有个简陋的厨房,屋前还有个空地,勉强能看出有从前建起的圈养牲畜的篱笆栅,破砖掉落在墙角,枯草从土墙缝隙乱窜出,整个房子都是土蒙蒙的。寡妇能空出两间空房,带着厨房的那间她自己还得住。
为他们指了房间点了灯之后,寡妇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大门禁闭,一直都没亮起过光。
越江四人一间,另外的暗卫挤一间。一打开满是尘埃的木门,就见里面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床塌,秦继随便收拾了一下,拿一大块布铺在床上,算是弄好了床铺,晚上四人就躺在上面横着睡,勉强能睡个安稳。
小拇指长短的蜡烛十分幽暗,烛心晃晃悠悠的,引得人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由于顾非文有孕,就睡里侧,越江跟着睡,秦继在中间,外侧是若思,秦继虽然不舍得若思睡外侧,但他更不想若思和越江有接触。
四人坐在床沿,莫名的有些无奈和局促。
“睡吧,夜深了。”越江这话一出口,四人都躺在了床上,秦继和越江默契地背对着对方,抱着自己心爱的娘子,盖着厚实的披风,浅浅入眠。
越江看着土墙上的影影绰绰,抬手对着蜡烛一弹,内力带着力度咻地把蜡烛熄灭了。这时秦继在黑暗中幽幽地来了一句,“早就该灭了。”
这么一句话过后不久,就是绵长的呼吸,唯有秦继和越江还提着警惕,时刻留意着着平静的黑夜。
隔日,秦继和越江早早就起来了,留下若思和顾非文继续休息。
这时辰天色还没亮,灰色的云一层叠一层,初晨的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出头,照向大地,看着这一束束的光线冲破云层,还真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暗卫也起来了,不占用寡妇的厨房,在院子里面搭起了简单的炉灶。天刚亮的时候,那寡妇也起了,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自己的小宅,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秦继和越江帮忙着从马车取来食物,肉食难存所以没有准备太多,但寒冬要消耗不少,两个暗卫便到处去找人家买肉,怎么也得让每人吃饱,精神也得饱满。
若思和顾非文起身时,早饭也做好了,云层散开一些,柔弱的阳光浅浅柔柔的射向大地,有了阳光总觉得是有了希望,每个人都吃得美美的。
趁着火堆还旺,若思拿出娘亲准备的药材,熬了一大锅药汤,西北是干寒,喝下对应的药汤平复身体不适,能帮人更好适应接下来的冰寒。
暖暖的一碗汤下肚,身体顿时温暖了不少,几个暗卫平日在外连夜守卫容易得病,喝完这一碗,也觉得身心舒畅多了。
留了钱给那寡妇,众人收拾东西重新出发,这天气在西北大漠算是不错,有着浅浅的阳光,照着白雪皑皑,反射着刺眼的光。
两座较矮的山峰中间,有一道长长夹缝,两边的山崖平整笔直,像是有人从中劈开一般,望上去,天空似乎也比险峻的夹缝劈断一样,只留一条蓝天白云的线。
石壁上偶有突兀,还有些顽强的杂草破出石缝,寒风拂过,几颗碎石便滚着滑落到地上。
马车平稳地驱使着,快马前后守卫,暗卫们时不时抬头张望那些兀然飞快掠过的,发出唳叫的大鸟。
秦继今日也骑马,留两个暗卫驾驶马车,和越江一起谈论着又危又险的陡壁。至于车里的二人,一个依旧平静如初,另一个却羞涩难耐。
顾非文靠着柔软的垫子上,敞开了厚暖的衣衫,任由若思在自己肚子上摸索。才二月多些的小肉团并没有着急昭示自己的存在,非文的肚子除了触手的感觉圆润一些,并无其他变化,若思淡定地摸了又摸,特别着重于肚脐底下那处。
非文是觉得尴尬,只是那双苍白的小手摸得很仔细,他也不好意思扭捏,等他摸了一会,表情还是如常毫无变化,就问道:“若思,宝宝无事吧?”
若思的动作顿住,看着他道:“无事。”说完,他就替非文整理了衣衫,再披上披风。
其实吧,小肉团怎么能用摸就知道健不健康呢?若思不过是想看看非文肚里的和他们家秦煜有没有不同罢了。
这么一想,若思就感到有些愧疚,他心里是觉得,煜儿定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儿!
才不过是几日时间,他就想念那个可爱的孩子了,甜甜地喊自己做爹爹,在自己面前乖巧,在秦继却捣蛋的孩子,真的很想念。
思及,若思不免得又想到了当年,那日忽然在娘亲爹爹面前吐了出来,爹爹赶紧为自己把脉,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胃病,但爹爹随即却露出诧异的神色,让娘亲来诊。
再后,连续几次诊脉,确定了真正的“病情”之后,娘亲和爹爹第一次对自己发火了。
面对凶恶的父母,他莫名的,很想喊秦继过来保护自己,没想到真的喊了出来,然后就见娘亲爹爹拿出许久不见的鞭子毒针,气势汹汹地往外面走去。
晚膳前,就看到秦继居然鼻青脸肿,跌跌荡荡地往自己走来,紧紧抱着自己,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宝宝”“真好”。
随后来的娘亲爹爹,也褪去了之前的恶煞表情,脸上全是欣慰和兴奋的面色。
宝宝,这里有了宝宝?
和秦继的?
若思忍不住弯了嘴角,一旁的顾非文恰巧看到,惊讶地笑问道:“怎么了若思?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无事。”若思摇摇头,但是嘴角那笑意还残留,顾非文见他不愿说,也不好追问人家隐私,就作罢,斜靠着垫子看书。
自从得知小肉团的存在,顾非文就迷上了看医书,关于孕儿的他已经看完了,没想到兴致未减,正好若思有很多药理的书,只是为了减轻行程负担,他只带了几本。
非文不懂药理,不过也是纯当解闷罢了,要是真的想要治病救人,还真得像若思那般从小就学习。
这石缝的路逐渐变宽,脚步不免得加快了些,越五小心地赶着马车,留心不碰到峭壁。很快就跟随着前面的队伍,走出了石缝。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草地,深绿色的草地直直延伸到了天边,和难得的晴空交接,草地上还有两人赶着厚重毛发的牦牛,分散的牦牛两三几只一小群低头吃草,时不时抬头张望哞叫,衬着天空草地,形成一幅壮丽的西北图画。
越江把马车上的二人叫了出来,一起欣赏着壮观无比的景色。越江蓦地指着那群牦牛,语气兴奋地大喊道:“快看!”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两只牦牛在斗角,头顶着头,尖角相对,短矮但粗壮的四腿蹬着草地,嘴里发出危险的哞哞声,互不相让顶撞着,两个牧牛的人都不敢靠近,就怕招惹了发怒的牦牛,反而害自己遭殃,别看这些家伙笨重,那对尖角可不能小觑。
相互顶撞间,就见那头较大的居然被逼得往节节败退,大概是年老了,最后竟然输掉了这次野性的角逐。
“这就是所谓的野性难驯吧。”秦继感叹道,“即使是被驯养了,那体内的野性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没了。”
“继续赶路吧。”越江也有些感叹,不过耽误了时候,现在应该上路了。
出了石缝就进入了草原,他们继续往西北奔去。马儿难得在如此广阔的草原,连脚步都快了许多,还发出阵阵兴奋的嘶啸,路过那群牦牛时,还故意挑衅,惹得牦牛也要追上去,只是很快就被抛在后头了。
越江忍不住发出了畅快地大笑,摸摸黑马的马脖子,不用甩鞭驱逐,黑马又加快了脚步,把后面的人远远抛在后面。秦继暗暗咒骂一声,自己身下的马也是一匹骠勇好马,不过比越江的还差一截,加鞭也只能落在越江后面,不由得有些气愤。
居然每次都输给越江,不公平!
龙脊山已经遥遥可见,常年批着白雪,嵯峨的山势让人不禁起了敬意。
快马骎骎,肆意奔跑,很快就出了草原,越江喊停了队伍,找了一处平整的草地午息,今早买的肉还存着,又是美味的一顿肉宴。
阳光浅浅柔柔地洒射大地,莫名的带去了几分冬日的感觉,还有绿草茵茵,简直就如同春天一般。
只是阴冷的寒风还时刻提醒着,这还是冬天。
“大概入夜前就能到龙脊山山脚了吧?”秦继问道,越一回答,“是的,那里也有一处村落,之前我们查过了,是一个曾经信奉龙神的族群后裔,如今已经没落,越四已经先去打点住所。”
“这么迷信?那可真是了不得啊。”秦继又问,“那村落叫什么名字?”
“龙脊村。”没等越一回答,越江先开口了,“据说没落的原因是因为族长的女儿爱上了一个害他们灭族的男人,幸存逃脱的人到了龙脊山,几乎是与世隔绝,不过闻说如今的龙脊村已经不同了,依山吃山,像是还做点游人买卖的生意。”
秦继不免得有些惊讶和惭愧,“知道挺多的啊越江。那那个男人是谁?族长的女儿后来如何了?”
若思冷冷地瞟他一眼,开口道:“那个男人便是前朝开国太祖,族长的女儿在得知自己的族人被害后,为了赎罪自刎,把自己的血洒在了草原上。”
“我们家小若思也不吃亏啊,真是知识渊博。”秦继赶紧趁机拍马屁,若思淡淡地回答,“谁让你不读书。”
“呃……”被亲亲娘子说了这么一句,秦继尴尬地挠挠头,完全不敢辩驳。
这副怕娘子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发笑,越江落井下石,“就是呀,秦宫主,以后得乖乖听若思的话,多念点书,以后可别再丢人咯。”
秦继悲戚地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耷拉着脑袋,大男子威信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