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试着左右扭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遂摇头,道:“看不到。拐了两个弯,不可能看到。”
对!从江蕙家是不可能看到这里的。方才,他就站在窗前,完全看不到这里。而江蕙租住的公寓格局是小三阳,窗户都在一面,不管从哪个窗户都不可能看到这里。但是,第一次见面,江蕙看到自己跟人动手打架了。
记得第二天见到江蕙,她说:“昨晚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你和一个女人打起来了。”
洛毅森打定了主意,问沈绍车里是否有保暖的外衣或者是毛毯。沈绍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你需要我可以弄到。”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要留下来监视江蕙。”不等沈绍要求留下还是要求送来保暖的东西,洛毅森严肃地面对他,“沈绍,你帮了我很多,我真心很感激。以后有需要你的时候,我还会厚脸皮找你。但是没必要的情况下,你尽量不要再参与我的工作。至少今天晚上不行。”
沈绍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洛毅森知道这人很执拗,只好尽量劝说:“沈绍,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成为一科的特例,蹲坑还有人送毯子送热茶。你能理解吗?沈绍。”
一番话说的虽然含蓄,真正的意思却是在警告沈绍,咱俩走的太近了。沈绍是个聪明人,完全明白洛毅森的意思。
沈绍什么都没说,只是随了他的意,走的爽快。不知怎的,看着沈绍不疾不徐的脚步,洛毅森心里酸酸的。
不然还能怎样?洛毅森心想:这时候还为感情烦恼,对得起嘉良吗?就这么着吧,沈绍的事以后再说。
独自留下来的洛毅森给公孙锦打了电话,汇报在江蕙身上发现的新疑点,并说自己留下来监视江蕙。明天是周一,江蕙上班后,他会跑一趟嘉良家。一科最好有个人过来接班,接触一下江蕙。
听完洛毅森的话,公孙锦才说:“你确定吗?”
站在小区内的小花园里,洛毅森吸吸鼻子,沉声道:“确定。江蕙绝对有问题。”
“好,那你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言罢,话锋一转,“那么,你跟沈绍见过面了?谈的如何?”
“还不错。我用录音笔记录,回去给你听。”
随后,公孙锦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夜半,小区里安静了下来。偶尔有风吹过,渐近渐远。
今晚,应该是个多云的天儿。星星寥寥可数,云朵像一块块碎布,搅扰了月光,使得大地的光影忽出忽没。周遭的树木也随之诡异几分,就像扭了腰的巨人,林立错叠。枯枝间的缝隙似一双双小眼睛,神秘地观察着周围。
洛毅森隐蔽在大蘑菇里。这是儿童游乐区里的设施,里面可容纳两三个小孩子,大人嘛,曲着腿坐在里面没有活动的余地。洛毅森就这样窝在里面,抱着双膝,透过蘑菇上面二十公分左右的小窗口,眼睛紧紧盯着江蕙家的楼门。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搓了搓有点发麻的腿,继续仰头看着。监视这种活儿其实很枯燥,为了隐蔽性他不能玩手机,也不能在小区里溜溜达达。只能像蘑菇一样,窝在角落里。
思绪开小差儿的时候,也会想起一些事。比方说:沈绍。
这时候,沈绍已经在家里看看文件、接接电话、洗个澡吧。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哑然失笑。
在同一个时间轨道上,一科的其他成员与洛毅森一样,奔波着。
高级私人会所的酒吧间,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特邀而来的当红歌星站在小表演台上唱出动听的歌曲,曲调悠扬,声情并茂,使听歌的人陶醉其中。宾客中大部分都是为了这位歌星而来,为了她天籁一般的歌声,为了她天使一般的容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全然不在意漂亮的歌星,和她美妙的歌声。
秦白羽就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
他坐在吧台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精含量很低的饮品,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调酒师聊天。
调酒师是秦白羽的老朋友,也是会所老板不惜重金从海外聘请回来的。秦白羽的朋友不多,也很少出来聚会散心,今天收到调酒师邀请,来品尝新酒的。
“嗯,还不错。”秦白羽放下酒杯,笑道,“你能调出这么温和的酒,也算突破了。怎么,最近心境有变化?”
帅气的调酒师淡淡而笑,“遇到我的女神了。”说着,眼神瞥向小小的表演台。
原来如此。秦白羽有些担心地问:“你是想体验一次新鲜,还是认真的?”
调酒师耸耸肩,说道:“怀着认真的态度体验新鲜感。”
闻言,秦白羽不知道该祝福他,还是该骂他几句。跟歌星谈恋爱,哪里死那么简单的事。可这种事轮不到她多嘴,他也没心思多问内幕。关于感情,秦白羽自认是个失败者,哪里有资格对被人说说道道。
这时,歌星已经唱完,缓步走下表演台。由助理陪着,朝休息室走去。不少宾客都在为她鼓掌,即便人都走没影了,掌声也没有停下来。秦白羽看的清楚,歌星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朝着吧台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调酒师朋友放下手里的东西,对他眨眨眼,“先别走,等会我找你有事呢。”说完,也去了休息室。
胆子真大啊,秦白羽暗想。
闲来无事,秦白羽打开手机浏览新闻。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一位带着不少酒气的男人,一屁股坐在秦白羽身边。
男人身上的酒气混杂着香水气,让秦白羽很不适应。他稍稍偏了偏身子,试图避开男人身上难闻的气味。男人竟然跟着偏过来,并跟秦白羽说话,“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不是吧?找伴儿的?秦白羽心里大呼:麻烦!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礼貌地说:“我来见朋友。”言下之意,走远点行吗?我对你没兴趣!
既然凑上来,就不会简单放弃。男人看了看秦白羽的酒杯,“这是什么酒?我没见过,新品?”
秦白羽快烦死了,干脆就当没听见。男人愈发肆意起来,几乎靠在他肩膀,笑道:“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新品的名字?或者,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的话音还没有在耳边消散,酒吧间的灯光忽地一暗。原来是到了最精彩的节目时间。下一秒,一位年近半百、身姿挺拔的魔术师缓缓登台。眨眼的功夫,就在整个酒吧间洒下了漫天花瓣。
粉白相间的雏菊花瓣带着清淡的幽香,从屋顶飘落下来。仿佛真的是从天而降。饶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秦白羽也有些看呆了。身边的搭讪男似乎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到。望着近处、远处飘下来的花瓣,透过花瓣间的空隙,可见酒吧间的门又被推开,似曾熟悉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似乎对花瓣很厌恶,蹙着眉东躲西闪,生怕有一片落在的身上。
秦白羽的注意力被那个人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地一直看着,看到那个男人穿过酒吧间,上了楼。
楼上是提供给客人的休息客房。据说还有一点特殊服务,至于是什么,秦白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第25章
花瓣持续了一分钟左右,魔术师又释放出无数个小小的彩色气泡,配合多色变换的彩灯,真的是美轮美奂。只可惜,偏偏有人来煞风景。搭讪男继续努力靠近秦白羽,说了句英文:你比这些都美。顺便偷偷上了手。
难道说,他秦白羽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
转念一想,真要闹起来,自己也是一堆麻烦。算了,惹不起,还躲得起。秦白羽无视了身边的男人,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干脆跟了上去,半强迫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别走,喝一杯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白羽冷声道,“放手!否则我叫警卫了。”
闻言,男人不屑一笑,“你真是第一次来这里,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让你放手,聋了?”秦白羽甩了两下胳膊,却没有甩掉男人的手。男人更加肆无忌惮,拉着秦白羽朝通往楼上的方向走去。
这混蛋要干嘛?秦白羽气恼之余寻思怎么处理掉这人渣,还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可他这点力气哪是酒醉男人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拉到楼梯处,秦白羽这才破口大骂。
周围不少人发现了他们,下一秒都纷纷把头转回去,不知道是懒得管,还是怕了那个喝醉的男人。
忽然,一只手在酒醉男的肩膀上搓了一把,酒醉男哎呦一声,放开了秦白羽。抓着肩膀五官扭曲。
秦白羽也是愣了,看着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人。
路见不平的大侠对着秦白羽咧嘴一笑。不,或者说他是在撇嘴更为准确。他对秦白羽撇着嘴,指着抱着胳膊还在哎呦的男人,对秦白羽说:“再怎么有涵养,也不能没了男人的血性吧?这熊样的你不抽他?”
秦白羽一挑眉,心情顿时爽朗起来。想都没想,照着酒醉男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大侠乐了,对着秦白羽竖起大拇指。
一时痛快的结果就是被三四个会所的警卫团团围住。秦白羽也想通了,与其怕麻烦一再忍耐,还不如将麻烦斩草除根。可惜,没等他出面,大侠已经勾着戴着牌牌的警卫队长去一边嘀嘀咕咕。
没用两分钟,警卫队长一挥手,说撤吧。大侠比挨打的那位爷更不好惹。
看着被警卫带走的混蛋,秦白羽忽然觉得拳头还在痒。回过头来看看大侠,俩人视线相交,都扑哧一声笑了。
“请你喝一杯,算是道谢。”秦白羽诚恳邀请。
大侠摸摸下巴,故作思考状,“我不喝洋酒,啤酒吧。”
于是,一向不爱与人接近的秦白羽,请大侠回到吧台。两杯啤酒,打开了他们的话匣子。
大侠说秦白羽一看就是个有良好教养的人。秦白羽失笑,觉得大侠应该是在调侃自己。其实,秦白羽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他所有的交往能力都是在工作上练出来的。这时候,也一板一眼地说:“我叫秦白羽。”
大侠拿起酒杯,笑道:“我叫褚铮。我是通过朋友介绍,第一次来。没想到居然看到有人闹事。这里很乱吗?”
秦白羽没有多想,说道:“不,这里一直很好。今晚的事也是个特例。其实,我也不大了解,我朋友在这里工作,今晚我是来看他的。”
“哦……”褚铮应了一声,眼神瞥向楼梯口,“那上面是什么?运动房,还是吃饭的?”
秦白羽婉转地回答,比喻成“运动房”也可以,端看你怎么理解。褚铮非常明白其中的含义,俩人相互看看,各种心照不宣。
随后,聊起了一些寻常琐事。褚铮很健谈,把冷漠的秦白羽逗的笑弯了眼睛。没多一会儿,两个陌生人聊得像多年好友一样亲近。
谁都就没有问对方的身份,从事什么工作。亲近间保持着陌生人的尺度,不越界,却也不生疏。很快,啤酒杯空了,秦白羽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朋友是出不来了。便对褚铮说:“不早了,我回家。”
“我先去卫生间,结了帐就走。”说着,褚铮把钱包拿出来,放在吧台上。
秦白羽正色说道:“说好了是我请。”
褚铮坦然接受,“好吧,算我赚到了。”
那么,有机会再见。
一个两个都走得洒脱,谁都没问另一个的联系方式,谁都没说自己的手机号码。成年人理性的交流,相遇、告别、只是某个夜晚的小小邂逅罢了。
褚铮先一步去了卫生间。秦白羽到吧台另一侧结算酒钱,离开的时候看到褚铮的钱包居然还在吧台上。他走过去,刚好吧台里的小侍应生说:“方才那位先生还回来吗?”
“不。钱包我给他送去。”知道褚铮也是要走的,送一趟倒也无所谓。
拿着褚铮的钱包找到卫生间里,里面却空无一人。
此刻。褚铮已经偷偷摸摸上了二楼。
半小时前,他跟踪姬韩斌到了会所,为了不被发现,他没有立刻跟上二楼,而是选择在一楼多晃一会儿,打听打听这件会所的性质。出于好心救了“美”,对“美”也颇为动心,但他不是登徒子,逮这个漂亮的就往上扑。他是来工作的,再美也没有工作重要。
摸上二楼,发现被使用的房间都会亮起一盏红灯,这就很容易找了。
二楼的房间不多,七八间而已。亮着红灯的房间有三个,褚铮摸摸下巴,捉摸着要不要玩把“小锅炒豆”。
最后,他锁定了中间的房间。就是它了!老子的直觉一向很准。
门锁并不复杂,对褚铮这种撬门压锁的老油条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只是,他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故而轻手轻脚。随着咔哒一声响,门锁打开了!
慢慢推开一点缝隙,往里面看去。预料中的活色生香不但没有,反而看到了满屋子的灯光明亮。
嗨!?姬韩斌这是什么口味呢?狐疑仅仅是一瞬,透过窄小的门缝,他看到姬韩斌穿着白色丝质浴袍,站在一个可容纳两个成年人的木桶旁边。木桶里冒着热气,里面似乎盛了不少热水。姬韩斌双手压在头顶朝着木头鞠躬。
他居然给一只木桶鞠躬!这个世界略玄幻。
姬韩斌到底在干什么呢?褚铮看着看着,眉间越蹙越紧。只见,姬韩斌对着木桶鞠躬三次后,脱掉了浴袍,一条腿跨进木桶,脸上顿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一看那冒出来的热气就知道水很热,姬韩斌这是打算退猪皮?褚铮心中暗道。
随着姬韩斌忍住一条腿在热水中的滋味,他的两一条腿也跨了进去。慢慢蹲下,最后只露出肩膀在外面。
这是新的洗浴方式?可姬韩斌看上去很痛苦,不像享受的样儿。在褚铮纳闷的时候,里面的姬韩斌伸出一只手,从旁边移动餐桌上拿起很精致的小碗,往水桶里洒了点白色的粉末。
褚铮立刻瞪起眼睛,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粉末的样本带回去!
可恰恰是他决定的瞬间,忽听楼梯方向传来秦白羽的声音:“褚铮,你怎么在这里?”
一分钟前。秦白羽在卫生间没找到褚铮,看到上楼的楼梯,怀疑他是到了楼上。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走一圈,还真找到了。只是……
看着褚铮蹲在一扇房门前,俩眼冒着精光的样子。秦白羽有点想掉头就走。然而,褚铮的霉运才刚刚开始,随着秦白羽一起上来的还有个小侍应生。人家见到褚铮那个样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偷窥狂啊!”
褚铮非常淡定,冷静!脱下外衣缠在腰上,护住藏在里面的配枪。宁肯丢脸,也不能暴露身份!
将两只袖子系好的同时,从前后涌出来不少警卫。褚铮翻翻白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废话什么的直接省了。褚铮开始拳打脚踢,怎一个威武了得!没几下就撂倒一半的警卫。他不愿恋战,一脚踹中警卫的肚子,撕开一条路。几步跑到彻底愣住的秦白羽面前,一把将他手里的钱包抢了过去,磨牙霍霍地说:“谢谢!”
秦白羽冷不丁地回过神来,再看褚铮,这人居然已经跑到了窗户前面。秦白羽心想:不会吧?这可是加厚玻璃,可是二楼。
褚铮拿起旁边大花瓶照着玻璃窗狠狠砸去,玻璃应声而碎。
“别让他跑了!”屋漏偏逢连阴雨,方才被褚铮卸掉胳膊的酒醉男带着人杀上来,指着褚铮,“就是他!给我抓住!”
如果被这帮人抓住,褚铮也不会成为一科的候补。
望着呼呼冒风的窗户,秦白羽想:我都遇到些什么人啊?
那么,当警卫和酒醉男失去了追击目标,进而产生了极度的愤怒后,将矛头齐齐指向了秦白羽!
这人是那混蛋的朋友!就是因为他,那个混蛋才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