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们三个以前都是同学，敬琰没有对我说过。”回到韩敬琰躺着的位置，李晓重新和杨成说起话来。

小马坐在地上，头靠在椅子上韩敬琰躺的位置，已经睡着了。

“韩敬琰啊，他以前就这样，看着和谁都熟，其实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只有对云泽他会毫无保留。”杨成也有些困，但现在云泽手术未完，他也不可能有心情找地方睡觉。

“云泽和我们家敬琰的关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吧？”

杨成吃惊地：“你知道了？”

李晓叹了口气：“现在我确实知道了。”他原本只是猜测，根据杨成的反应，现在他才肯定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你知道云泽对敬琰的想法吗？”李晓接着问。

杨成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我知道，云泽喜欢韩敬琰一直就没变过。”

杨成是个揣着明白当糊涂的人，以前他就察觉到云泽和韩敬琰不同寻常的感情，但后来很多年云泽都没有再联系过他们，高中毕业之后，杨成和韩敬琰也没再联系过直到大家都入了同一行。

时间过去很久后，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而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两人互相之间的感情却独独没有变过。

“现在我是真的体会到一件事。他们两个啊，就算中间分开，就算互相虐成狗，但其实是没法离开对方的。这一次如果云泽平安无事，希望他们可以别再——哦……”杨成突然想到什么：“那个，咳，李晓大哥，虽然我没有立场，但是可以请你不要拆散他们吗。”

李晓一怔，继而露出一抹苦笑：“你以为这些年我为难过敬琰吗，一直在给他擦屁股的人你以为是谁？再说他自己决定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回，公司就算想阻止他也没用。”

如果韩敬琰真的和云泽选择了在一起，未来的路或许比他们想象中更难走。韩敬琰自己又是否已经想好？

东娱唱片的大小领导陆续离开，中间还来了不少探望的人。

云泽的家人还在回国的路上，杨成几乎成了云泽的家人代言。半夜下来把杨成弄得疲惫不堪。

最后来的是夏容双，夏容双在其他地区跑通告，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调了飞机，包机赶来了c市。

“你tm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容双一身的暴烈之气，一出电梯就冲过来，等他见到了杨成一把就抓了后者的衣服，浑身弥漫着恨不得把杨成杀了的凶气。

“云泽回国之前你说过什么？是你极力说服他加入你们东娱，如果不是你花言巧语，还保证会照顾他的生活，云家的人怎么会答应他回来？！”

云泽萌生回国的意念时，杨成专门跑到美国去找他，正好那时候夏容双在美国拍广告，有几天都住在云家。杨成是怎么被东娱委派到美国，说了些什么夏容双都清楚。

夏容双这时候人都要气爆了，根本不管是不是杨成的错，认定杨成要负全责。

“夏容双你冷静点。”还在场的几个人都赶紧去阻止夏容双动粗。

“你们滚开！”夏容双在气头上，一巴掌把离他最近的人甩得眼冒金星。

眼看着夏容双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拉开，里面走出来一名医生，医生拉下口罩十分生气地喊：“不要在这里喧哗！里面还在动手术，再喧哗全部请你们离开！”

而后又强调一句：“听到没有？”

走廊上顿时一片清净。

夏容双纵使再恼怒，也只好一把推开一脸自责的杨成，并脸红筋涨地瞪了后者一眼：“你最好祈祷云泽平安无事。”

医生见真的没吵了才返身回了手术室。

夏容双终于看到一条椅子上睡了一个人，仔细一看见是韩敬琰，不禁恼怒地讽刺道：“云泽还在里面躺着，韩敬琰就在这里睡大觉？”

方才夏容双胡说责怪杨成的事李晓没插足，但回头就听到夏容双乱指责韩敬琰，李晓心里很不高兴，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嘴上还是客气地说：“他是晕倒了。”

夏容双顿时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而后他的视线从韩敬琰身上离开，皱着眉盯了李晓一眼，随之才自己找了个空闲的椅子坐了下来。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过道上虽然有风，空气却依旧闷热。因为夏容双的一闹，原本就紧张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几个人一直等着，每一秒都跟过了一天一样漫长。

一直到两点过十几分，手术灯突然熄灭，第一个看到灯灭的夏容双陡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手术室的门打开，第一名医生从里面走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头。

“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他的脸上是一个疲惫但欣慰的微笑：“手术成功了，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要送进加护病房。”

夏容双激动地一把抱住医生，把对方吓了一跳。

一早就被夏容双吵醒的小马激动地呼唤起来。“太好了，韩敬琰云泽脱离生命危险啦！！”

他在韩敬琰身边高兴地手舞足蹈，李晓脸上带着笑拉住小马，阻止了他呼叫。

“别吵他。”

第二天还有一天的戏，这时候把韩敬琰叫醒恐怕后半夜这人都没法好好地睡。

云泽被推出来，外面的人主动让开道，夏容双紧跟着云泽躺的车，路过韩敬琰躺的地方他回头看了韩敬琰一眼。

这一眼虽无特别的意思，却也并没有平日的厌恶和讥讽。

韩敬琰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一下睁开眼，同时翻身坐了起来：“——云泽？！”

趴在床边睡觉的小马立刻就醒了过来，他连忙对惊慌茫然的韩敬琰说道：“云泽没事、没事，手术已经做完好一阵子了。”

“没事吗？”韩敬琰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在做梦。

“对啊对啊，韩敬琰你可以放心啦！云泽手术做完之后是夏容双的保镖把你抱到病房里来的。晓哥有事出去了，不过他已经给剧组请了假，你的戏换到了下午拍摄。”

小马揉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过：“你饿了没有，我去买早餐。”

韩敬琰这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我不饿。”掀开被子韩敬琰就要下床：“云泽在哪里？”

小马赶忙给韩敬琰穿鞋：“在加护病房，你去了也看不到他的，医生说至少要明晚才能进病房。”

“带我过去，我就去看看。”

“哦。”小马从包里摸了两张湿巾出来，撕开一张递给韩敬琰，一张给自己擦了擦脸。

小马带着韩敬琰到了云泽的病房外，夏容双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舒适的躺椅，正躺在上面闭目睡觉。

这种时候看着夏容双都比平日顺眼。

韩敬琰在外面站了很久，隔着窗户看着里面的人，被无声无息地淹埋在各种仪器之中。韩敬琰心里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那种喜悦让他的心疼痛，他并不讨厌这样鲜活的感受。

韩敬琰转过头，小马递给他一张纸：“擦擦脸。”

韩敬琰拿过纸擦掉脸上的水痕：“回去吧，回z市。”

小马亦步亦趋地跟着韩敬琰身后：“你还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韩敬琰一步不停地往外走：“我答应了晓哥只要云泽没事我就立刻赶回去，这是还愿。”

他一直顺着安静的走廊走向电梯，走出电梯，走进明朗的晨光里。

除了韩敬琰请了两次假，《天才路过的街道》一直拍摄得很顺利。每天韩敬琰的戏一完他就不见了踪迹，先还有人猜测他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究竟是在干嘛，很快，所有人都从新闻里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韩敬琰竟每晚都回了c市看望云泽。

晚上有两名当配角的女孩子窝在房间里，拿着平板在议论。

“太拼了吧我的天啦。”屏幕上的照片正是韩敬琰探病云泽被粉丝拍到的：“每天来回路上都是四五个小时吧。”

“他们的关系真的好好啊，韩敬琰要是我老公就好了，有这种男人让我依靠少活几年我也愿意。”

“你做梦啦，人家女朋友最近那么红，你拿什么和林茂娇比？就胸大吗？”

“讨厌！我就说说而已，再说有的男人对朋友比对自己女人好，谁知道韩敬琰是哪种。”

另一名女孩子翻翻白眼：“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此时韩敬琰刚刚到医院，在云泽的病房里，问过了今天的情况。

距离云泽出事已经过了一周，车祸的原委也已经调查清楚。云泽当晚是被一辆奥迪撞的，而肇事司机已被确定为醉驾，比起昏迷了好几天才醒的云泽，肇事者只受了轻伤，现在正被拘留。

“你这孩子……你不用每天都来的，拍戏那么辛苦，你还要天天来回这么远。”一名中年妇人坐在沙发上，正和韩敬琰说着话。

“我不辛苦，”韩敬琰任对方拉自己的手，轻轻地一笑：“我亲自看到云泽没事心里才踏实。”

对方望着韩敬琰，却忍不住红了眼睛：“你们两个现在还是这样，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几天见不到我们家云泽就会哭的。”

“有吗？”韩敬琰怔了怔。

第五十七章

“你果真不记得了。在你们小学一年级暑假，我们全家出门去旅游，那一次一共走了一个星期，结果回来的时候你正在我家门外哇哇大哭。那时候没有移动电话，你以为云泽不见了所以哭得好伤心。后来啊，不论去哪里云泽都会先告诉你，如果是出门时间太久他都会拒绝。”

“……”韩敬琰早已记不得这件事，在他的记忆里，他和云泽从来就没有怎么分开过。

那时候，甚至此刻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原因，因为那些岁月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根本不值得人产生疑问。

但谁知道，其实那并不是自然而然，而是云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应承着韩敬琰，宠溺的韩敬琰。而后者一无所知。

“我们家早就有迁居美国的计划，云泽一直不肯，因为他怕他走了你会比小时候那一次更难过，他啊，我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们家这个死心眼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甚至去了美国那么多年，我们逼着他相亲，逼他交女朋友，他最开始还会敷衍，后来干脆敷衍也不愿意了，就这么跑回了国。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交了女朋友，至少、至少光是他喜欢你是没用的——”

韩敬琰已经说不出话来。原来云泽竟也是那么的爱他，也许和他的爱一样久，也许更久。

韩敬琰的情绪在抽搐，他的脸也在抽搐，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竟不知自己心中起伏的究竟是伤心遗憾还是巨大的快活。

直到云泽的母亲捂着脸，压制着情绪“呜呜”地哭出来，韩敬琰的眼眶滚烫，他却终于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这一刻他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明朗，他所想要的也是从未有过的清楚。

韩敬琰“扑通”一声跪在云泽母亲的身前。

“对不起阿姨。我也爱他。我也从来就只爱过他。我过去不懂事伤了他的心，但现在就算对不起云家——我也没法对云泽放手了。”

这辈子，他还能再去追求云泽以外的谁？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那个人已经占据了他心中最最重要的位置，他的心里和生命里都再也装不下别人。

韩敬琰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最终他被人用手挡住了额头。

“也许这就是命，我们希望他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也一直以为只要你们分开总有一天他会放下，但也许是我们要求太多，所以才差点失去了他。”

云泽的母亲拉着韩敬琰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我看着你和云泽一起长大，一直把你当第二个孩子，如果云泽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我反而宁愿那个人是你。小琰，未来不过多久，你能和他互相照顾，你能够做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对云泽不离不弃吗？”

我“……能。”他当然能啊。

韩敬琰依旧跪在地上，如昏暗的空间里的一座雕像。他已泣不成声。

韩敬琰离开了病房。云泽的母亲看着韩敬琰上了车，那车很快消失在昏黄宁静的路上。

她返身回到病房，走到病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床上的人的额头。

昏暗如水的空气中，本应沉睡的病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冷静沉着，昭示着主人其实已经醒了很久。

“你听到了吗，小泽。”

“对不起，妈妈。”云泽伸出手，轻轻地拉住脸颊边那只温润瘦削的手，并对床边的人说道：“是我上辈子欠了他。”

两周之后。z市《天才路过的街道》拍摄现场。

一天的工作又迎来收工，和韩敬琰拍了一段时间戏，林森雨已经深深地将其膜拜为偶像。

换了戏服出来，林森雨正好遇到准备离开的韩敬琰，于是屁颠颠地跟过去：“恭喜你明天就要杀青了。韩敬琰，我这段时间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说完拉着韩敬琰的手握了两下。

“……”韩敬琰看了看自己的手：“谢谢。”

韩敬琰对林森雨的感觉很复杂，在此之前因为林森雨抢了他的一次工作机会所以韩敬琰并不怎么喜欢林森雨。

但林森雨本人却是个自来熟，不说和演员了，就是剧组的道具师、跑腿、龙套什么的都能称兄道弟，尤其还特别喜欢韩敬琰。林森雨越是这样韩敬琰越有挫败感。

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们背后不远的地方，爽朗也在找自己的车。

爽朗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见林森雨和韩敬琰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不禁盯着韩敬琰的背影，满眼都是阴鸷。

走着瞧吧！等剧组一杀青他们就会把韩敬琰被录下来的话放出去，再编造一段故事，找一群水军煽风点火，呵呵……

爽朗露出一抹歹毒的笑，虽然这么做不至于让韩敬琰名誉扫地，但也是一桩负面丑闻。到时候韩敬琰就算怀疑是他做的，又有什么证据？

韩敬不知道有人准备在背后捅自己刀子，最近他状态好，虽然几乎每天都来回在z市和c市之间，但天天春风满面，仿佛精力永远都用不完。

随意吃了点晚饭，韩敬琰洗完澡躺在床上，舒服地吹着空调，拿出手机打电话。

小马敲开门，端着一盆桑葚进来，听到韩敬琰在说：“今晚我不回c市，明天杀青之后再回去。”

而电话那头的人用脚趾头想小马也知道是谁。

是的，韩敬琰和云泽和好了。他们不仅从朋友升级为了情人，还变得比以前更腻歪！就像陷入初恋的傻瓜，韩敬琰总是每天都想着往c市跑，哪天没回c市就会有打不完的电话，有时候韩敬琰说的话小马都听不下去。

不打扰夫夫的甜蜜电话，小马把桑葚放在床头的柜台上，自觉地退出去，把门“嗑嗒”地给韩敬琰带上。

“要我去接你吗？”电话那头的男人在笑。

韩敬琰忍不住嘲笑道：“就你那腿站得起来吗？”

别说来接他，就是复健都还没开始做。

云泽忍不住反嘲，又冷又坏地一笑：“站不站得起来你来试试不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