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倒也不在意，反正说话不需要眼睛，他也跟着望了过去，继续跟北御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聊久了，话题自然走向了比较严肃的部分，虽然这些话题从对于世事不太上心的格兰口中提出来有些奇怪，但也让北御门觉得好交谈了许多。

「你都不怕去潜伏的这个任务吗？」

「怕啊。」北御门无奈地笑笑，「可是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做的话，很多事情都办不到了。」

这点，北御门是体会的最深刻的人。

以往的他就是因为害怕，害怕交谈，害怕陌生人，害怕与人有所接触，所以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了很久。他不会对以前的自己感到后悔，因为那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但是在接触了藤川，进而认识了更多朋友以后，他才知道这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现在的他能够这么开朗，身边对他好的，对他坏的，所有人都是他感谢的对象。

「反而是你们。」北御门看着格兰，「帮我们这么多不怕被发现吗？」

「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吧？」格兰耸耸肩，「我是无所谓，反正这也不过是历史的一环。」

「……」

北御门有些挑眉，「你们为什么被限制不能插手人类的事情啊？」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情，基本上来说根本没人管的了龙族吧？就连唯一的神都住在他们的领地，何况一头龙就那么厉害了，一个神又可以跟几头龙匹敌？

「呃……这个嘛，我其实也很好奇啊。」格兰搔了搔头，表情有些困惑，「一切都是大长老的规定。」

瞧北御门一脸不解，格兰干脆继续解释，

「在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不跟人类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那时候是没有硬性规定，但我们也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为什么没兴趣啊？」北御门歪头。

「你会对蚂蚁起多大的兴趣？」

「……」

格兰的表情太过自然，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让北御门顿时回不出话来。

一会儿，格兰继续解释，

「虽说如此，也的确有不少龙族会随心所欲地爆走，大概在以前也造成了不少麻烦，加上那时的人类还没体会过龙族的恐怖。」

龙族是个高不可攀的种族，本来就知道这点的北御门在听过格兰的话以后更是这么坚信。也许是觉得这些事情无所谓，格兰很干脆地就提起了龙族内部的故事，他的话不像里恩一样偶尔会暗藏其他含意，而是真真实实的如同他字面上所说。

龙族自视甚高，但他们不会吝啬于崇尚更高的力量，所以活的最久也最为强大的大长老自然成了他们的指标，尽管一个个的龙族都随着自己的心情生活着，大致上还是会遵守大长老所说过的话。

说是这么说，他们活了这么久，被规定的也只有不能在人界使用魔法，尽管并不是硬性。而强制的规定就是要他们不能干涉人类的重要事件，龙族拥有共享这个世界所有历史的能力，这点如果被利用的话，容易让这个世界一面倒。

若不论这些——就是曾经因为人类的关系，一头稀有且强大的冰龙死了。

那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不少龙族趁机肆虐着世界，被焚烧过的大地一次次都象是地狱般恐怖，那短暂的几日简直能够称得上是人类的世界末日，荒凉的毫无生气，数不清的人类死在龙族的怒吼之下。

后来，欧克拉斯出来了，他现身于正在龙族领地中的大长老面前。

他不晓得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说服了大长老，本来在世人面前的龙族一夜之间全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群龙翱翔在空中的画面。世界恢复了正常，阴霾的天也又一次有了阳光的降临。

体会过了龙族足以灭世的可怕，人类也学乖了，放弃了打龙族主意的念头，尽管有些富有人家依旧认为龙族的血肉可以让自己长生不死，最后也都无疾而终，毕竟没人想要淌这不可能成功的混水。

何况，他们连龙族的踪影都不可能见到。

「反正在那之后，龙族就好像被下了命令一样，没有一个会再去做那些事情。」

格兰摊了摊手，有些感叹，「不过我也没想到神居然有办法说服大长老啊——」

「……」北御门眨了眨眼，「你是说欧克啊？」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神……等等，你怎么知道？」

格兰讲到一半倏地回过神，讲得太顺口才发现自己把这件事情也说了出来。

瞧他有些紧张的模样，北御门得意地挑起眉，「你现在告诉我答案了。」

「……」

「别在意啦，我不会说是你说的，反正我本来就这么猜测了。」

「……是喔？」

盯着他一会儿后，格兰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他都说知道了那也没办法，幸好自己没把北御门是欧克的孩子这件事情给说溜嘴。

还好、还好，要不然里恩可能要揍扁他了。

很快地，格兰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避免自己不小心说出更多事情。

「那你们的详细过程已经计划好了吗？」

「详细过程喔……」

这么说来，格兰他们虽然知道自己跟藤川一个月后要去伊彼司，但实际情况的确是不清楚，毕竟商讨的时候这两头龙都不在现场。

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吧？反正格兰他们都帮自己那么多忙了，连法因的阴谋都不管规矩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说是详细的过程，倒也没有详细去哪里。

北御门思考了会儿，「我们应该会从伊彼司的中央，亚兰缇斯进去，然后想办法潜入森林里。」

「亚兰缇斯？」格兰眨眨眼，「那所传说中人界里最大的魔法学校？」

「对的，就是那里。」北御门点点头，「我们的目的就是校内的森……」

「那里东西好吃吗？」

「……」被打断了话，北御门顿了会儿才应声，「还不错，我记得满好吃的。」

「那你们都在那边干嘛？还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吗？训练的内容呢？那里的人类厉害吗？」

「等、等等，你一个一个慢慢问啊！」

本来由格兰自己打开的严肃话题也由他自己关了起来。

两个人的焦点很快地全都放在了亚兰缇斯身上，之后又说到了其他观光胜地，有的地方就连北御门都没去过，所以不少问题回答起来有些喀喀绊绊的。

不过格兰是个笨蛋，很简单的就能呼弄过去，让北御门聊得有些开心。

心情变很好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体力的恢复速度也有变快的感觉，不算短的休息时间过去了以后，格兰识相地跑回里恩那头，而北御门也要继续练习。

看了眼还在打瞌睡的诺九，北御门也不吵醒他，因为他知道诺九平时就要日以继夜的维持大范围魔法，又拨出自己休息的时间跟精力陪自己训练，疲累的程度绝对不会输给自己。

反正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把这件事情练上手，已经抓到一点诀窍的他不用诺九在一旁紧紧看照也没关系。

「嘿，格亚，我们一起努力吧？」

握紧了法杖，北御门深吸了口气，站起身继续了自己的练习。

夕阳西沉，被那抹暖红染遍的天际也逐渐被黑夜所取代。

而当你专注于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感受不到时间的飞逝。

等到自己的动作被诺九挡下来的时候，北御门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藤川也在一旁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啊……天黑了啊？」北御门一愣，眨眨眼看着诺九，「你什么时候醒来了？」

「中午的时候就醒来了。」诺九无奈却又面无表情地道，「你太认真了，完全没注意到吧？」

「这倒是。」北御门搔了搔脸，有些憨笑。

「总之，先休息吧。」藤川走近了些，略为挑眉的看着他，「饿不饿？你中午没吃呢。」

「……」

被藤川这么一提起，北御门才恍然地道，「对喔！」

若不是中午的时候看北御门认真的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藤川也舍不得他肚子饿，尤其魔法还这么消耗他的体力。无奈地叹了口气，藤川忍不住捏了他那白嫩的脸蛋一把。

「还敢说呢，我还真担心你体力不支。」

「不会啦不会。」北御门拍了拍肚子，「我有吃维持体力的药果，不会晕倒的。」

「……」藤川轻哼了几声，没说话。

不打扰他们两个人，诺九很干脆地一拍他们的肩膀，往一旁推去。

「别聊天了，去吃饭吧。」他淡淡地道，「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在诺九老师的催赶之下，北御门跟藤川乖乖去吃了晚餐。在吃饱喝足后，些许的散步当作饭后消化运动，两个人漫步在城堡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除了聊聊练习的事情，聊聊到时候去伊彼司有可能发生的预想状况，很多话题里头，北御门最好奇的还是藤川的武器。

「真的？你听的到他的声音了？」北御门带着笑容眨眨眼，神情有些雀跃。

「也不是很明显，是隐隐约约的。」

藤川蹙着眉笑了笑，「看来我要进步的地方还很多呢。」

「但是也代表有进步啊！」北御门扁着嘴，「我也希望格亚会跟我说话。」

「……」藤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格亚也寄宿着妖精吗？」

「不知道。」双手盖在那大掌上，北御门鼻子哼了口气，「如果有的话，总有一天它会跟我说话的。」

「你这么确定啊？」藤川笑笑地道，北御门现在的模样就像个孩子可爱。

「那当然！」挺直了胸膛，他哼哼地笑了笑，「看在我这么认真努力的份上。」

他其实也不知道格亚里头到底有没有可能寄宿妖精，尽管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应该是没有，北御门也不在意。

希望会成为推动一个人的动力，而他喜欢格亚给他的感觉，似乎有着阳光般的暖意，因为象牙白那带了点厚实的颜色，替它的杖身添了股近人的亲切感，让北御门越看越喜欢。

北御门还想说些什么，一道从两人面前晃过的身影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随着视线望了过去，北御门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地回望了藤川，只见对方也一脸不解地摇摇头。

「修斯？」

他开口唤了几声，这才让那有些失神的身影回过头来。

「……是你们啊。」

「……」

有些狐疑地凑近他，修斯罕见地将头发给绑了起来，有些松垮的马尾让修斯给人的感觉多了点慵懒的美感。

但是这模样在北御门眼里却有着些许不对劲，他一颗脑袋探在修斯面前，一边晃了晃手，

「你还好吗？」

「啊？嗯。」有些恍神，修斯让自己勾起嘴角，「我没事，你别担心。」

「确定？你在走神吧？」

在一旁的藤川也开口了，讲话不留余地，「这情况你有办法工作吗？明天就要出发了吧？」

赫罗没有特别隐瞒修斯要替他工作的事情，所以藤川会知道也是自然，修斯并不惊讶，但他还是没回话。

「……」

「工作？你要工作吗？」北御门眨眨眼，「要离开帝列金？」

「……」

沉默了好一会儿，修斯瞥了藤川一眼，最后笑笑地对着北御门开口，

「稍微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他语气有些安抚，「只是小工作而已。」

似懂非懂的北御门点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明天就要工作的话，今天的修斯应该会很忙，北御门不多叨扰他，只是笑眯眯地开口，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工作要小心喔，赶快平安回来。」

「……」有些欲言又止，修斯最后无奈地笑笑，「嗯，一定会平安回来。」

很快地，修斯跟两个人道别，继续走着自己的路。没料到他的情绪已经走神道连北御门都注意到了，也没办法，他不否认他的确因为赫罗的关系，情绪迟迟无法稳定下来。

这不是一件好事，在今天他势必得把情绪调适回来。

可惜他想着想着，想压抑下来的怒气却更加高涨，尤其是今早赫罗跟他说过的话，让他的拳头还是忍不住捏紧。

不行，他还是无法理解，不能接受赫罗这样子的举动，为什么要特地让自己陷入困境。

忿忿地往地上用力一踏，修斯咬着牙，决定再一次去找赫罗泄愤，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把这股气消掉才行。

「……」

看着修斯离去的背影，北御门抓着抓藤川的衣袖。

「修斯是不是有点奇怪？」

「……」藤川不反驳，因为他也觉得不太对劲，「大概又跟赫罗怎么了吧？」

「真不懂为什么赫罗都要让修斯气到跳脚。」北御门扁了扁嘴。

「……」

藤川没说话，赫罗这样子想让修斯生气的举动他不是不能理解。

笑了笑，藤川噙着的笑容有些故意，他看着北御门，「有些人就是喜欢欺负喜欢的人。」

「……」北御门眨了眨眼，将视线对上了藤川，「你也是吗？」

「我也是哦。」藤川摊了摊手，说的理所当然，「现在就想把你带回房里欺负。」

「……」

北御门咳了几声，只是作势蹙了蹙眉，什么都没说地就重新牵起藤川的手往前走。

瞧那有些泛红的耳根，藤川笑了笑，回握住了那在秋夜中有些冰凉的手掌。
104.先行出发的人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很有趣不是吗？」

「很有趣？」

「看你怒气冲冲地来找我，又能逼你平安回来，我不是一举两得吗？」

「但是也没必要——」

「我希望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希望你——」

眼前的画面突然碎裂了开来，光线倏地映入了眼里，修斯睁着斗大的眼眸，惊醒的感觉让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是梦啊……」

梦的内容并没有消失，因为那是昨天赫罗才对他说过的话。对于一个有超级起床气的他来说，一大早就梦到赫罗的那张面容简直加深了他心情不悦的程度。

啧了声舌，修斯皱着一张脸，艳丽的面容很是不耐，无奈今天是要出发的日子，再怎么不爽的他还是乖乖地起床了。把自己打理好了之后，修斯利用暂时性喷雾将自己的发色改成了黑色，原先的艳红不付存在，秀丽的黑长发反而多了几分禁欲的感觉。

本来用魔法的话可以比较全面的改变头发颜色，但是对于弥亚那种擅长魔法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本身的改变，也许会因为这样就对他起疑心也说不定，毕竟那头血红色的头发在业界中也是他的标志。

绑起了头发，修斯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里。

一路走到城堡门口的途中，修斯又想起了赫罗所说过的话。

赫利奥斯的确是他的名字，他承认了，修斯也是第一次明确的知道赫罗并没有说谎。

他不是已逝精灵王的养子，是真真正正的亲生儿子，但为什么精灵王要告诉世人他的孩子已经死了？

原因很简单。

赫罗是人类，却同时也是精灵——他是精灵王与人类女子生下的孩子，是人类跟精灵的混血儿。

在以前的世界里，混血儿不仅不受人尊重，生命安全更容易受到危险，就连在现在的世界里，都还处在一个模糊的界线。精灵王为了保护他，只好对外宣称他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孩子死了，孩子的母亲也死了，对于同时失去了两个爱人的精灵王来说，世人并没有多加追问母亲的真正身分。

不久后，身为养子的赫罗便现身于世人面前了。

精灵王一直将他当作人类去抚养，让他跟菲隆一起生活成长，盼望他有个平凡的童年，只不过再怎么说赫罗都是拥有精灵王血液的人，魔法的能力理所当然的出众，甚至拥有了五种属性皆可使用的才能，这在人类中是很罕见的，就连在精灵族也只有身为王的他才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