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算是几级了，他只知道，风烈云的死仿佛什么催化剂一般，他的力量变了。明明刚才还无法对抗母虫的力量，现在却能够勉强抵挡住母虫的精神攻击，这样很好，这样就可以再战！

然而黎昕没有看到，自己现在不仅七窍在流血，身上的皮肤更是因为顶不住压力破裂开来，鲜血不断涌出。黎昕却感觉不到，他的精神力此时仿佛不会枯竭一般源源不断，只要精神力还在，哪怕身体死亡了，大脑还活着，就可以再战。

严炽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不再看黎昕，他凝聚着力量，一旦黎昕找到母虫的大脑所在，他要做到一击致胜。要将sss级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起，他的一击，要有撕裂星球的力量！

母虫再一次攻击失效，银色的精神力回到黎昕身体中他银色的眼睛四下扫视，最后默默地闭上。

“找到母虫的大脑了吗？”严炽问道。

黎昕缓缓点头，没什么表情，严炽却觉得，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的神色中还是充满了绝望。

“就在脚下，”黎昕的声音中带着一次不易察觉的疲惫，“母虫根本没有所谓的大脑之说，它的结构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它只有大脑和生殖器官，除了产卵的位置，其余的身躯，都可以称之为它的大脑，都充斥着它的精神力。”

所以母虫的精神力才能扩撒到数百万公里外，所以它才能够攻击那么遥远的战士们。如果单纯以大脑体积来算，它们现在根本就是在与一个星球的九级精神力战斗，黎昕再强，又如果能消灭这个庞大的存在。

银色从他眼中的淡去，感觉恢复，他只觉得全身剧痛无比，毫无力气地瘫倒在母虫的身躯上。根本没有希望了，风烈云用生命赚来的十分钟，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毁掉母虫的大脑，这么庞大的超级生命，就算同为九级精神力，他在母虫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渺小的蝼蚁。

而严炽却丝毫都不温柔地将他拽起来，坚定地问道：“你的那种状态，还能再维持下去吗？”

“只要有精神力就可以。”黎昕点点头，他的精神力还很充沛，“我的精神力，大概还能再接住母虫的一击，再有……就没办法了。”

拼尽全力，在母虫面前也不过有一个抵挡的机会，更不要提消灭。

“这样就可以，”严炽点点头，轻轻拍了下黎昕的肩膀说，“我讨厌和黎战风烈云，可是他们一个重创母虫，一个用生命换来人类的十分钟，我不能浪费他们的牺牲。黎昕，不要绝望，你身边有一个sss级的火系异能者。火没有感情，火不畏惧母虫的精神攻击，它无法熄灭我的火。”

说罢，严炽全身被火海覆盖，超过百万度的火焰从他身上传递出，以母虫的身躯为燃料，迅速地蔓延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我这，可不止是星星点点的火光。这是人类能够制造出来的最强的火焰。”严炽伸出手，火焰没有伤到黎昕，他默默黎昕的脸庞，轻轻吻了他苍白冰冷的嘴唇，火热的温度，黎昕的唇温热。

“风烈云能够制造出包裹整个母虫的空间，我也能制造出烧毁整个躯体的火焰。就算整个星球都是母虫的大脑又怎么样，把星球全部烧毁就好了，在十分钟之内。”严炽微笑着说。

十分钟烧毁一个星球？那需要多高的温度，那需要耗费多可怕的力量？普通的火，哪怕仅仅只烧毁一个森林都要相当漫长的时间，严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在十分钟内烧毁母虫？

“阿木！”黎昕抱住严炽，痛苦地哭喊，“你这样会……”

“是啊，”严炽又吻了一下黎昕的唇，“不仅会死，而是就算死都做不到。可是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母虫的身躯也就是大脑烧毁到极限，到时候它的力量会被削弱到极点。那个时候，黎昕，我信你。”

又一次“我信你”，风烈云信他，用生命换来十分钟希望，严炽信他，将最后一击的使命交给他。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不过是因为得到系统才拥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而他本身，连一个最普通的战士都不及。黎昕甚至说不出我不行这样的话，还有七分钟空间崩溃，这期间被攻击的母虫至少还会再发动一次攻击，他能够护着严炽抵挡住这次攻击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在最后几秒钟内消灭母虫？

严炽知道，自己的火焰是靠着他的异能支持的，一旦他死亡，母虫就能熄灭这火焰。而这么可怕的力量，他支持不了太长时间的，最多五分钟就会力尽，要将这个时间拖到七分钟，需要燃烧他的生命。

风烈云，你做得到的，我也一样。

黎昕，我信你，从相遇开始就相信你，你一次都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母虫的大半身体都被火焰覆盖，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在不断挣扎，并且试图熄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可是火焰的源头就在它身上，严炽不死，火焰不灭。母虫很快发现了严炽的存在，它凝聚起力量，要在自己被烧死之前，彻底杀掉严炽。

精神攻击袭来，黎昕不得不再一次进入绝对六感状态，现在任何一种感情都会成为他软弱的理由，都会让他变得懦弱。不管有没有希望，他必须拼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

又一波精神攻击被抵挡下来，黎昕的精神力枯竭到连绝对六感状态都维持不下去。母虫表面的所有宇宙虫和异形虫都被烧死，半个星球大小的母虫身躯都被火焰覆盖。时间已经到了第九分钟，严炽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黎昕被迫解除绝对六感状态，精神上的重创，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根本无力再战。他全身都是伤口，一点点爬向严炽，最后却连爬到严炽身边的力气都没有。

艰难地摸了摸衣兜，没有了，最后的药都已经吃掉，他全身因为药物副作用再也无法榨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再有一颗药就好了，哪怕再有一颗……

眼睁睁地看着母虫在严炽的攻击下，烧得就只剩下一个半径几千米的球体，只要他还有精神力，就可以做到，就能够将母虫消灭。可是，他也没有力气了，如果母虫发动下一波攻击，哪怕无法攻击到百万里外的战士，也能够将他的精神彻底摧毁。

严炽死了，他也死了，母虫的自愈能力相当强，哪怕它再恢复一点，都不是星联人能够战胜的。而体积变小会让母虫的移动速度变快，为了恢复它会进食周围所有的食物，如果这个时候战士们还没有消灭宇宙虫，那么所有人，都会在母虫的精神压制下，成为它的食粮。

还有50秒，要消灭母虫，身体啊，动起来，动啊！

瘫在地上的黎昕手指动了动，他艰难地抬起头，严炽正晕倒在距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整个身躯被火焰包围，自己却连这十公分都无法跨越。

这不是十公分，这是生与死的距离，这是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最后的最后，只能这样死去吗？连阿木都碰触不到，这么孤单、悲伤地死去，让人类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吗？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么相信他，为什么都要把这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明明不是这坚强这么有力的人啊！

“你们这些人……”黎昕看着严炽的身躯无力道，“一个是空间异能者，一个是sss级人类最强者，却非要把拯救世界的任务交给我一个返祖碳基，我是能吃饭吃的碳基，被人讨厌死的碳基，你们不知道吗！我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力量，你们把最后一击的任务交给我，有没有考虑过，我能不能做到？”

还有三十秒，黎昕努力伸着手指，却碰不到阿木的身躯，阿木在火焰中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生气。

黎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是他的泪水刚刚滑落眼眶，就被严炽的火焰蒸发。

最讨厌你了，连哭都不让我哭，你们一个个都说好要保护我，却从来都是我这个碳基保护你们，最讨厌你们所有人了，我根本做不……

“你能做到的，”还有二十秒，仿佛听到幻听般，黎昕耳中同时响起三个熟悉的声音，“因为相信你能做到，所以才会把生命托付给你。”

是精神力枯竭后，大脑缺氧下产生的幻觉吗？他好像看到黎战、风烈云、严炽都在自己身边，同时伸手扶起自己，他们都对自己笑着，一群讨厌的混蛋，就这么都死了。

最后十秒，黎昕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好像真的是有人扶他，他用力一滚，跨越这十公分的距离。

九、八、七……黎昕拖着严炽的身躯滚到身边最烈的火焰中，身体感受到火焰的炽痛。阿木，我宁愿死在你的火焰中，也不愿成为母虫恢复身躯的养料。

三、二、一……

风烈云布置的空间消散最后的瞬间，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高音，充满生的希望和死的觉悟的美妙海豚音，响彻整个空间！

第117章：音乐大师（七）

那场战斗持续了足足四十个小时，最终是人类的胜利。失去了母虫支援的宇宙虫，就算数量再多消灭它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战士们先是用炮火，而所有炮弹用光后，他们驾驶着机甲使用异能战斗。当机甲能源耗尽，自己异能也枯竭的时候，就拿着冷兵器开启无氧模式肉搏，直到生命的尽头，都绝不放弃，而在所有战士齐心协力下，人类终于胜利了！

以兆为单位的宇宙虫没有一个突破防线，全部被消灭，而这两亿两千万战士，也是死伤惨重。

一亿二千万战士阵亡，五千万重伤，仅有一千万战士是轻伤，阵亡比重伤多，重伤比轻伤多，足以证明这是一场多么激烈的战斗，人人都是抱着死志战斗。

除了战士们，高级军官也损失惨重。就连老格兰特元帅都因为异能枯竭最终力竭而亡，沈峰元帅一条腿在战场上因为被宇宙虫的毒液侵蚀，在战场上直接截肢，只剩下一条腿却依旧在战斗。安琪儿阵亡，索拉里斯却是在妹妹的保护下依旧活了下来。所有元帅中，只有严凛好一些，只是被虫子咬到肩膀只受了些轻伤。

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他看着尚存一息的战士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那四十个小时都没有回来的儿子，他默默地闭上眼睛，五秒后，再睁眼时，他又是那个永远不灭斗志的第一集团军元帅。

拿起通讯器，严凛用尽全力地吼道：“战争结束，人类胜利了！今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将被记载在史册上，在场两亿人，无论生与死，都是人类的英雄！你们是好样的！”

你们是好样的是好样的好样的！声音一遍遍回放在战士们耳中，茫然的神色渐渐恢复了色彩。没错，哪怕是如此惨重的损失，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们成功地守护了人类！

每个存活的战士身上都有着一个或者数个战士的头发、信物等物品，和宇宙虫战斗后牺牲的战士几乎是无法收尸的，他们要么被宇宙虫吃掉，要么尸身飘荡在宇宙中，被战火波及，不知吹到哪个遥远的星空，永远坐着匀速直线运动。

所以，每个在战斗前，都会揣上战友的头发或者信物，如果你还活着，那么我将这些东西还给你，如果你为国捐躯，那么我会将这些信物埋在墓园中，让它成为树的养分，永远铭刻着你的名字。

严凛的喊声不仅唤醒了战士们，还有凝视着双星机甲残躯的索拉里斯。她被这吼声唤回神智，将双星的残骸收进空间链中，站起身，背脊笔直地走到严凛身边，接过那个通讯器。

“总统在战场上讲话，这大概是第一次吧。”索拉里斯仅剩一只眼睛一条手臂的模样透过全息投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证了这场世纪之战，我要说，星联的战士们，每一个都是人类的瑰宝。他们不仅完美地完成了这次战斗，还能够保护住宝贵的精神力者，我代表全人类，为战士们自豪。”

两千万精神力者，轻伤一千万，重伤四百万，死亡的仅有一百万。在战士们惨烈的牺牲面前，精神力者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是因为，在战斗中，那些战士用血肉之躯守护着他们，不到生命的尽头，绝对不让他们被宇宙虫伤到分毫。

这些精神力者中，有将近两万人是黑暗星的幸存者，一万人是从研究院救下来的实验体，剩下的，也都是被遗弃的埃米尔居民。恨吗？人类可恨吗？恨的，非常恨。如果不是黎昕率先参加战斗，他们是不会参战的，只是黎昕的号召力太强大，他的粉丝都跟随着他的脚步来战斗。

现在还恨吗？依旧恨着，可正因为无比爱着这个国家，比任何人都想要保护国家，才会因爱生恨。可是比起恨，更多是爱。在战场上，无数次地，星联战士牺牲自己保护他们，为他们竖起坚固的盾牌，让他们能够活下来。

恨也好，爱也好，在经历这一场战斗后，都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他们的生命不再属于自己，是那些牺牲的战士换来他们的生存，他们的生命是在别人的牺牲下才延续的。所以他们必须要继承这些牺牲者的遗愿，坚定不移地，继续为人类繁荣而奋斗，这是他们欠下的命，也是他们从今以后生存的意义。

索拉里斯松了口气，因为旧帝国的种种措施，这些精神力者都厌恶人类，如果不是黎昕将他们都号召来，这场战斗必输无疑。而现在不一样了，战争赋予他们使命，战友给予他们灵魂。从今日起，这些精神力者将会真正地放开心怀，融入到人类中，渐渐地，所有隔阂都会消失，人类终将得到进化。

稳定军心后，还能动的两人迅速开始清理战场，送受伤的战士回基地治疗，剩下的人手抽出一些还能动的，去搜索严炽黎昕和风烈云的存在。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三人凶多吉少，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寻找。

然而在黎战星耀所在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宇宙虫，没有战斗和痕迹，没有母虫的尸体，甚至连三个人的身影也没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能够让这些人全部消失，那么巨大的母虫都不见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严炽那sss级的火系异能，足够焚毁半个星球的力量。只有这股力量，才能在十几个小时内将母虫的残躯烧尽，也能够将自己的尸身全部毁去。可以想象，最后的战斗，三人与母虫同归于尽，而母虫死亡后，不再有能力熄灭严炽的火焰，这一把熊熊烈火，将所有痕迹全部烧尽。

这里发生的战斗，比他们的战场更为凶险、可怕。想到黎昕和严炽，想到曾经的元帅黎战，有些感性的战士忍不住流下泪水，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的声音。

十分飘渺悠扬的声音，比起所有声音都清澈美丽，都洞彻内心。那是仿佛将所有感情、觉悟、生命、灵魂都灌注在这魂音中的高音，比任何时刻都震撼人心。

这直入人心的声音，让前来搜索支援的小队不可控制地全部流下泪水，不止为这里牺牲的人，更为这场战斗。英雄这两个字，是多么……沉重的字眼，有谁知道，在那无上荣光的背后，是怎样的鲜血和眼泪，痛苦和觉悟。那是经历无尽的绝望后，用生命拼出来的一丝希望，那是灵魂的讴歌，那是无论多少敬仰都难以承载的两个字。

英雄，从来都不需要荣耀，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和平——这世界上最美的两个字。

毫无疑问，这是黎昕的声音，有战士打开光脑录音，却什么都录不到，这不是声音，是贯穿灵魂的呐喊。

他们回到基地，将这件事汇报。幸存的战士与精神力者伤好后，都申请去寻找黎昕三人，同样的，在那个地点，他们听到了声音。不仅仅是他们，严凛、索拉里斯，以及一直在后方做后勤支援的菲尔，全部听到这声音，全部泪流满面。

再强硬的战士，都无法拒绝这灵魂之音，正因为他们是战士，才无法拒绝这能够引起所有人共鸣的声音。

星联的政客、研究院，在事后听说了这件事，都去过那个地点，他们却没有听到这种声音。然而战士们是不可能集体说谎，也不可能集体幻听，有人提出质疑，索拉里斯轻飘飘道：“我也听到了，你是要质疑星联的总统是个会经常出现幻听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