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息久久没有动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久到傅缙泽几乎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终于看见顾安息黯淡了颜色的那双绿眸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和快要滑落的泪。
恍如隔世,宛如重生。
——正文完——
番外
后传:回去的日子(一)
从菲罗忒斯岛回来以后,顾安息沉默了很多。
回去的第二天晚上,傅缙泽把之前一直瞒着他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全部都告诉了顾安息。
顾安息听完,一张妩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平静地问:“那这么说,我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傅缙泽沉着一张脸,沉默着点了点头。自从下定决心要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顾安息讨厌的准备。哼,想他傅缙泽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不过,那个人是顾安息,那就不一样了。
顾安息站起来,走到窗边,月光清幽,打在他平静的脸上,傅缙泽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发现,平时看见他那张脸千姿百媚,这么一平静下来,面无波澜,反倒别有一番风情。
他久久地立在窗边。终于,傅缙泽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却那么的宁静淡泊。
“傅缙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好。”傅缙泽知道他刚得知这一切,心里不平静,也就没再停留,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傅缙泽看见何锦渊站在走廊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便问道:“怎么了?”
“傅爷,你变了,”何锦渊的表情让傅缙泽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误的决断,“在遇见顾安息之前,你可比这干净利落得多。”还没等傅缙泽反应过来,何锦渊先笑开了,说:“不过,倒是更多了些人情味儿了。”
傅缙泽也淡淡地笑了。这个何锦渊,到底还是关心着他和顾安息的。
这天的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第二天傅缙泽下楼的时候,看到顾安息站在开着的窗前。十月的天气虽然还没那么凉,但晨风还是很凉的,而顾安息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傅缙泽目光柔软了下去,转身上楼取了件薄外套披在顾安息身上,顺势从背后搂住他。
“别站在这,早上凉。”
顾安息感受到身上的温暖,侧过头发现傅缙泽看着他的目光温和如月,他垂下长长的睫毛。
傅缙泽,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
他昨夜几乎没有睡,回忆着五年前第一次遇见傅缙泽的情景直至现在,一幕幕画面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放映着,最后他坐起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冰冷入骨。
傅缙泽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为了事业不惜赔上自己的兄弟、挚爱,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相似的状况出现,但这样的傅缙泽让他觉得害怕。
“缙泽……”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出他的名字,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了一夜,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环抱着他的手臂一下子僵住,又缓缓松开。顾安息转过身,看见傅缙泽脸色阴沉,冷冰冰地看着他,“安息,你想离开我?”
他不可置否,沉默着站在窗边,权当是默认了。
看他沉默不语,傅缙泽也明白了,脸上的冰冷完完全全化为愤怒,“顾安息,我不同意!你休想再从我身边离开!”
听他说完,顾安息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觉得天旋地转,被傅缙泽打横抱了起来,跑回了卧室。到了卧室,顾安息被傅缙泽扔在床上,顾安息被摔得有些头晕,还没反应过来,之听“咔咔”两声,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竟被傅缙泽用手铐铐在了床头。
傅缙泽红着眼望着他却始终没有动作。等眼中的怒色微微消去一点的时候,他沙哑着嗓音说:“顾安息,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说完一摔门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的顾安息看着他怒极而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傅缙泽头脑一热就冲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就去了east。从east坐下来冷静了,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本来是想让他原谅自己的,结果却一生气愤,又把他铐在了床上。
傅缙泽扶着头,这是怎么了?平时的冷静去哪了?
没办法,只要与顾安息有关的事情,他就无法用冷静的头脑思考。
傅缙泽无奈地笑,原来他对顾安息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如果顾安息真的离开他的话,说不定他会崩溃。
如此一想,他又开始后悔,如果傅连城没有选择把顾安息送到菲罗忒斯岛而是把他杀掉,那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
原来费迦南说得没有错,他一开始就应该告诉顾安息,然后把他送到国外,哪怕那时候自己真的被聂文轩杀了,他们怎么样也奈何不了远在国外的顾安息,如此才保全了他。
原来自己错得这样离谱。
他转念一想,又笑了,顾安息要是那时就知道了真相恐怕说什么也不会肯离开吧?
傅缙泽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出了east。
Samuel和Frank看着傅缙泽走进来,坐了没一会又走出去,Frank问:“boss怎么了?”
Samuel摇摇头,“谁知道,看样子,被顾安息打击了吧。”
后传:回去的日子(二)
傅缙泽回了明烨区。从菲罗忒斯岛回来的时候,本来是想让顾安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带着他一起回傅家主宅的,但一想到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傅缙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依旧把顾安息安置在了明烨区的那栋别墅里。
傅缙泽进门的时候,顾安息正坐在床头,一手抱着膝盖,另一只被铐住的手垂在床边,这样蜷缩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不安心的姿态看得傅缙泽的心狠狠一痛。他走过去,坐在他面前,咬咬牙,狠下心说:“安息,你要走,我成全你。”
顾安息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傅缙泽脸上肆虐的泪。
在那样的表情下,傅缙泽的声音显得那样沙哑,那样痛心,“你要去哪里我都答应你,只是,再留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就送你离开,好不好?”
顾安息只是看着他,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看得傅缙泽的心都飞上了嗓子眼,
“好。”顾安息终于轻吐出一个字,让傅缙泽安下了心。
就好像是为了弥补这几年来的空缺一样,接下来的七天,傅继泽变着法地讨顾安息的好。
一起去爬山、看电影……短短的七天,几乎像是要耗尽今生所有的欢愉一般,顾安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以后大概也不会了。
最后一天的晚上,顾安息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傅缙泽正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顾安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爬上床。
傅缙泽对他笑了笑,顾安息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
傅缙泽看着顾安息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碧绿色的眼睛里星光流转,傅缙泽看得入了迷,问道:“你是在诱惑我吗?”
顾安息也笑了,“猜对了,正解!”
傅缙泽眼睛里燃起了火,他一把反将顾安息压在身下,他的唇紧紧地贴着顾安息的,带着唇上的温度在他身上落下,滚烫灼人,好像是要烙上专属于自己的印记一般。
房间里风光旖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结束以后,小心地替顾安息清理了一下,傅缙泽把他圈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顾安息,你永远都是我的,永远都是。”
怀中的人似乎已沉沉睡去,傅缙泽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怀抱着怀中的温度入眠。
最后一次能拥着他入睡了吗?从明天开始,这间房子里就不会再见到他的身影了。
夜,那么短。
第二天,机场。
顾安息要乘坐的是10:00前往意大利的航班,傅缙泽特意抽出时间亲自开车送他去了机场。
让他很意外的是,洛维、谭森、何锦渊、傅缙云、费迦南、谭江他们居然全都来送机了,连Samuel和Frank也在。
话说洛维和谭森这一对啊,在洛维车祸病愈出院后,谭森居然又回了洛方工作,职位依旧是洛维的助理。
对于曾经的情敌,谭森倒是看得很开,再怎么样,那种关系也只是曾经的,对于顾安息曾经绑架过他的这件事,他也没什么介怀的,倒是让顾安息松了口气。
几个人轮番对顾安息说了些“到了国外要小心”之类的话,到了费迦南这,费迦南一把搂过顾安息的肩,伏在他耳边说:“干得好,也算是给傅缙泽一个教训了,看他以后还敢怎么样。”说着还不忘向傅缙泽那边看上一眼,傅缙泽冷着一张脸看着费迦南搭在顾安息身上的手,没有作声。
顾安息看着费迦南笑成月牙形的眼睛,哭笑不得。
最后,傅缙泽把他的衣领整了整,目光复杂地对他说:“时间到了,再见,顾安息。”
顾安息没有答话,他忽然想起去菲罗忒斯岛的时候,似乎也这么道别过,当时他以为自己的后半生都会在水深火热中渡过了,却没想到,这仅仅是傅缙泽引蛇出洞的计划,自己还能够见到傅缙泽,那个爱他如生命的傅缙泽。
他不想对傅缙泽说再见,虽然现在要离开他,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怎么会不知道傅缙泽有多想留住他,但现在他一定要离开,他想尝试一下新的生活,只为自己而活。
终于登上了飞机,顾安息关了手机,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右耳垂,那里戴着一枚刻着“FJZ”的银色耳钉,三天前,傅缙泽带他去打了耳眼,不知什么时候订的两枚耳钉,一枚刻着“FJZ”,另一枚刻着“GAX”,刻着“GAX”的那枚,现在就在傅缙泽的左耳垂上。
耳钉是谭森做的,据说谭森白天上班,晚上做耳钉,差点惹怒了洛维,一想到这,顾安息笑了,可在想想却又笑不出来了。
没有傅缙泽的日子,自己会习惯吗?
去菲罗忒斯岛的时候是真的死了心的,在那里见到傅缙泽的时候,他实在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时候心里真的怕,虽然他的确爱着傅缙泽,但他怎么能够确定傅缙泽不会再度放弃他呢?
“先生,您没事吧?”
顾安息睁开眼,看见空中小姐关切的眼神,抬起手触到自己的脸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后传:回去的日子(三)
番外:沉渊(一)
午夜,傅缙云从梦中醒来,低头看看怀中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想惊动他,可怀中的人还是随着他的挪动半睁开了惺松的睡眼。
“缙云,怎么还不睡?”怀中的人没有完全醒来,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慵懒。
“没事,有点不舒服,吵醒你了。”见他醒来,傅缙云低下头去吻了吻何锦渊光洁细腻的额头,语气里尽是那种宠溺的温柔,“睡吧。”
“嗯……”何锦渊意识混沌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在傅缙云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看着何锦渊宁静的睡颜,傅缙云却毫无睡意,双手却环着何锦渊连动也没有动。
对方睡得很浅,连极轻微的动作都会把他吵醒,傅缙云只能睁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希望可以快点感觉到困倦。
可以遇到何锦渊,真是太好了。
何锦渊被父亲傅连海领回家的时候,何锦渊十岁,傅缙泽九岁,傅缙云五岁。
第一次见到何锦渊的时候,傅缙云吃惊地合不拢嘴。
并不是吃惊于父亲为什么把他带回来抚养,而是惊讶于他的美丽。
与傅缙泽的那种英俊不同,何锦渊的美是宁静的,细水长流的,叫人怎么看也看不腻的那种美。
那种美让年幼的傅缙云一下子痴迷其中,无法自拔。
傅家人都知道,傅缙云小时候最黏的人,不是傅缙泽,不是傅连海,而是何锦渊。
傅缙泽和何锦渊年岁相近,所有的训练都是在一起的,傅缙云年纪小,基本上所有的训练都只有他一个人,除了枪法。
只有在射击场上,他才能破格和何锦渊、傅缙泽一起训练。
他嫉妒傅缙泽,嫉妒他可以每天和何锦渊在一起练习,可年幼的孩子啊!又怎么会清楚什么是嫉妒呢?
等傅缙云后来回想起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喜欢何锦渊,竟然喜欢了那么久。
傅缙云十二岁的时候被人绑架过,对方是傅连海曾经的一个情人。
父亲是个专情的人,所谓的情人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工具,哪里有什么真感情?那些情人也都无外乎是为了钱,或是为了命。
傅缙云被那个人关进了笼子里,几天没吃东西,那个时候,救出他的人,是何锦渊。
那个眉宇间尽是儒雅宁静的男子,那个如白纸般纯净一尘不染的男子,如果不是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还带着硝烟的枪,谁能想到他是一个黑道上的人呢?
当傅缙云看到何锦渊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欣喜若狂。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傅缙云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父亲收养何锦渊的用意。
傅缙泽和傅缙云的母亲是在生傅缙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亡的。面对自己深爱的亡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傅连海对他们是百般呵护。大儿子追随了自己的步伐,总有一天傅缙泽要接管傅帮,而小儿子,他并不想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踏上这条不归路。
而何锦渊,就是傅连海收养的,用来代替傅缙云的产物。
傅缙云很不情愿,明明是那样干净纯洁的人,手上却不得不沾染上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
被傅缙云质问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时候,何锦渊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是在安抚受了惊的猫咪。
“是不是心甘情愿又能怎么样,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啊。”
“不管怎么说,傅家养我这么多年,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傅缙云那一刻恨死了他的那些应该,他抓着何锦渊瘦削的肩膀,大声对他吼道:“可是那样你会变得很脏你知道吗?”
何锦渊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形一颤,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可是……小云,已经脏了啊……”原来,这一切他早已了然于心。
傅缙云看着这样的何锦渊,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他十六岁的那一年,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何锦渊身边。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温柔,优雅,站在何锦渊身边,郎才女貌,般配至极,那个女人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舒雪。
他讨厌那个女人。
每次舒雪打电话给何锦渊叫他出去陪她的时候,傅缙云一面气愤着,一面看着何锦渊微笑着出门,什么办法也没有。
一旁的傅缙泽看着他气愤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看他被女朋友叫出去你那么生气,你又算是他的什么呢?”傅缙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傅缙云听了这话,愣住了,火气顿时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扑灭。
他和女朋友出去,而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对何锦渊而言,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
纠结于心十余年的困惑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原来,是喜欢,是爱。
十年来的执着、关注,最后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深深的爱。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