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之上 下——金银错
金银错  发于:2015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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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看着这样的庄栖云,商郅郁仿佛也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他不由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自责,更为庄栖云的遭遇而心痛,此时此刻,他只能沉默地抱紧他,再抱紧他。

Chapter 56

一身白大褂的颜优淳面对商郅郁,他的神情依然显得无比凝重,眉头深锁,对他说道,“看来庄栖云的死是一道小庄始终跨不过去的槛,当年我也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让小庄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不过那时他还不是明星,有的是时间让他适应,不过至少这一次的反应仍在控制之中,后来他没有做什么更激烈的事吧?”

商郅郁摇摇头,回答道,“就是因为他过分平静,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接受……”那天晚上庄栖云哭到累了,就沉沉睡去,商郅郁一直没有离开过,后来的几天也是一样,但庄栖云看起来虽然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没有出现更激烈的情绪,每天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都是商郅郁叫他吃饭他才动一动,这才让商郅郁更为担忧。

“这点时间还不够。”颜优淳非常肯定地道,“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因此你需要加倍留意,但生活还要继续,虽然我不敢保证什么,不过只要将这段时间熬过去,他一定会慢慢好转的。”他说着又道,“现在他仍然当自己是庄栖云,那么我们就当他是庄栖云,好在他演戏的艺名是栖梧,除非是他自己想起来,否则应该不会穿帮。”

他说到这里,商郅郁忽地想到了什么,细细琢磨片刻后说出口道,“你说,类似这种人格转化的问题,那么现在的他还会演戏吗?因为刚才听你说到穿帮,倘若他就是庄栖风,那么演戏应该已经是他的本能,一个人会随着人格的变化而变得过去会做的事忽然间完全不会了吗?如果他完全不会,那么就算穿帮也不稀奇,但我总觉得,如果他是庄栖风,那么他就仍然会演戏,你觉得呢?”

颜优淳因他的话微微一怔,他盯着商郅郁半晌,道,“你的意思是,让他去演戏?”

“他成天无事可做,才会胡思乱想,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给他一件事做,又是他原本就极为擅长的事,是不是会快一点分散他的注意力呢?况且,无论他是庄栖云也好,庄栖风也好,对外界来说影响不大,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怎么样,可以试试看吧?”商郅郁这样道。

颜优淳沉吟片刻,回答说,“在精神类的疾病上,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情况各异,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病况,因此我也无法判断小庄还能不能如常的演戏,不过除非是重度的多重人格症状,才会导致患者完全变为另外一个人,精神性的人格分裂症状远没有那么严重,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也许真的可以试试看。”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回头我跟周言谕联系一下,其实我想可能只要安排一次试镜就能知道了。”商郅郁道。

“嗯,也好,我也跟小谕打个招呼,不过现在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小庄本人还不知道愿不愿意。”颜优淳道。

“他这边我先说服让他尝试一下,就算不是演戏,我也希望给他找别的事做,反正你等我消息,再去跟周言谕联系。”

“好,就这么办。”颜优淳答应道。

******

商郅郁是借着去超市的名义又去了颜优淳所在的医院一趟,本来想带庄栖云去拍片,但事情变成这样,他还是没能如愿带庄栖云出门,回家后,他看见庄栖云仍然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由觉得满心无奈,但他仍然扬起笑容,轻轻敲了敲门,然后站在房门边道,“我买了柳丁,要出来一起吃吗?”

多半庄栖云都不会拒绝,但商郅郁也非常清楚自从他知道庄栖风不在了之后就一下子消沉下去,好在他现在身体无恙了,至少不用担心他又将自己弄伤,但心里的伤痛就比较麻烦了,商郅郁知道现在的自己就算对他再好,也无法弥补他忽然得知自己早已失去了那个最亲近的人的痛苦。

庄栖云从床上慢吞吞爬起来,商郅郁去到厨房切柳丁,然后端到茶几上。

“今天超市的鳗鱼有优惠,我就买了些回来,中午我们吃鳗鱼饭,如何?”商郅郁像往常一样,对庄栖云说道。

这本是他爱吃的料理,庄栖云此时只是“嗯”了一声,就拿起切好的柳丁,把它放进嘴巴里。

“刚才在超市里遇见了一个很乐于助人的老奶奶,她看我的日语不是很好,还专门花时间对付我,谁知道后来她的孙女找上来,且不停地向我说抱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明明应该是我向他们道谢的才对。”商郅郁试图找了个话题,对庄栖云说。

如果是之前的庄栖云,一定会很有兴致地问东问西,最后还会猜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的他压根没有反应,仍是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商郅郁看着庄栖云,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庄栖云把桌上的柳丁吃掉一半,剩下一半,就站起来准备去洗手,在经过商郅郁身边的时候,商郅郁却忽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们……”

庄栖云微微一怔,回过头看商郅郁。

商郅郁缓缓抬起头来,与庄栖云四目相对,对他道,“……现在就出发,去游乐园吧。”

庄栖云呆住了,看着商郅郁好半晌,却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不用为我考虑那么多,我只是……”

“你只是很难过,很伤心,对吗?”商郅郁看着他,静静地道,“这些我都知道,看到你那么难受的样子,我也不好受,我总想为你做些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把自己闷在家里,你觉得小风看到这样的你会开心吗?我虽然不想逼迫你,我也愿意无条件陪伴你,可是我真的无法像这样放任你,看着你继续伤心下去,就算是为了小风,为了我,你能不能振作起来?拿出你养伤时候敢于面对的勇气,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你再怎么难过也无济于事,你不是还有我吗?也许我还不够资格像这样劝说你,就算你不替我考虑,是否也能为自己才康复的身体考虑呢?”

商郅郁的话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化为一股软绵又温和的力量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庄栖云的心弦,面对这个人,本来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既拒绝不了他,也看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更希望他能时时对自己露出笑容,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暖,像是一缕阳光将自己照亮,现在这个人面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庄栖云的心中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够!当然够!阿郁,是我不好,一直振作不起来,你不要这么说,我不喜欢听到你这么说。”庄栖云低下头,也不顾手上都是柳丁汁,反握住商郅郁的手说。

商郅郁听了也顿时感到窝心,他看着庄栖云,打心眼里露出微笑说,“你没有不好的地方,你那么用力养伤,又努力拿出勇气来面对这一切,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我很感谢你?看到这样的你,也让我重新拿出了面对生活的勇气,不然的话,我可能也一直因为一些事而消沉下去。”

庄栖云是初次听他这么说,不由问,“是什么事?”

商郅郁见他问来,也不隐瞒,只道,“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做了一件错事,因而进了监狱,我却对那件事一无所知,更无力阻止,还连累了另外一个不应该为这件事受罪的人,那个人……”

面对的原本就是自己提到的人,因而商郅郁一时没能说下去,却听庄栖云问来,“那个人怎么了?”

商郅郁看着庄栖云的眼睛好一会儿,垂眸道,“我想得到那个人的原谅。”

庄栖云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问,“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商郅郁一怔,不由点头,庄栖云又问,却显然有些犹豫,“那……那我呢?”

一瞬间,商郅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得当时庄栖风为了隔开自己和顾筠兰而假扮沈逸帆的时候,他们之间也出现过类似的对白,此时除了怀念,自责又再度升起,随后,他对庄栖云道,“一样,你们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闻言庄栖云立时笑了起来,道,“太好了,我以为,我是不重要的那个,所以,爸爸才不要我,把我丢给了妈妈。”

这句话让商郅郁的心脏又纠疼了,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庄栖云只不过是庄栖风心中的影子的时候,就对他说的这些话而感到愈发的心疼,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最后,他只能转移话题,想到跟颜优淳之前的谈话,不由问他道,“你,有做好准备,再回去演戏吗?”

庄栖云微微一愣,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因昨天看到荧幕上的自己的时候,因为跟自己一模一样,他才会想起了小风,可随即,他也明白到那应该是自己,小风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离开人世,那么剩下来的人,只有自己。

“没关系,这件事不急,等你想清楚再说,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去游乐园,如果被人发现,你就给他们签个名吧,毕竟你是鼎鼎有名的‘栖梧’,没有人能做到像你这样的程度,你生来就应该被所有人喜欢才对。”商郅郁见他半天没反应,又说。

“我只要你喜欢,其他人我都不在乎。”庄栖云忽地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样一句道。

恍惚间,商郅郁想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希望你能答应跟我交往。

——难道你不记得我说过,我爱上你了吗?

——你能叫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那么讨厌我,也不要在意我是否喜欢你,我,是不是能做你的朋友?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我什么都不会想,我也不要你多想……

——我会看着你结婚生子,看着你到老……只有你,那么特别,能纵容我的一切,那么也请你再纵容一份我给你的爱吧,只能是朋友,我认,因为对你,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我给的都是我给的起的……

所有庄栖风曾对他说过的话,还有他胃痛发作时他紧张至极的模样,他为了自己,烫到整只手臂上都是伤,为了自己,千里迢迢从澳洲飞回来,他不顾会被自己误会到底而硬是插手了顾筠兰的事,结果到今天他还没能完全恢复,这样的他,就算还没恢复,却再度对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顿时,商郅郁只觉得自己喉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终,他只是抬起手臂,拉近和庄栖云之间的距离,两人虽是一坐一站,却已靠的很近,庄栖云低下头,只能看到商郅郁的头顶心,不过他却不明白商郅郁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栖梧,也是人……因此,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够认识真实的他,喜欢真实的他吧?而不是把他当成明星看待,虽然有狂烈的爱和崇拜,却并不是真正人与人之间那种简简单单的喜欢之情。

“我……很喜欢你呢……”

商郅郁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出奇得真实,真实得令庄栖云鼻子发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他只能抬起头,忍住不让它掉下来,过了很久很久,庄栖云才终于把眼泪收了回去,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微笑的,就好像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似的,现在终于等到了那样,心中只觉得满足得不得了。

******

“这么说,栖风同意了?”周言谕的声音依然沉静,从话筒里静静传来。

“嗯,淳应该给你打过电话了,你觉得可以安排吗?”商郅郁问他。

周言谕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制片方,不计成本和代价,把一切还原到原本栖梧拍片时的模样,不需要特地去试镜,你只管带栖风来,不能则罢,若他毫无障碍就进入角色,那么即日起,《英雄》就恢复开机。”

这样的做法自然让商郅郁更为赞同,周言谕在电话里又道,“在这之前,我把剧本发给你,让栖风自己再过一遍,等你觉得时机成熟,就联系我。”

“没问题。”

于是,让庄栖风重新回去演戏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Chapter 57

《英雄》在横店开机,成了近来最热门的话题,以至于横店一时成了华东地区最繁忙的旅游景点,影迷们蜂拥而至,不仅仅是国内,就连国外也有不少人来到这里,只为了亲眼确认栖梧真的平安无事,栖梧趁着拍摄的空档大大方方与影迷们握手和签名,有好多女性影迷在看到他的时候激动地放声大哭,更有一个因为锲而不舍地等候还中暑晕倒在地,明明都还不是夏天,不过虽然状况百出,但拍摄现场的秩序仍然维持得非常好,这是因为栖梧的影迷素质普遍都很高,更因为他们都担心栖梧的身体,因而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也是因此,拍摄的过程非常顺利,栖梧再次把所有人都带入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正如商郅郁所料,演戏果然是他最为擅长的事,就好像上天赋予他的本能一样,但这仍然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和专注力去完成的一件事,便也顺利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得以把心思都放在演戏上。

而商郅郁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演戏这件事,无论他是庄栖风,还是庄栖云。

结束一天拍摄的庄栖云一旦松懈下来,很快就能陷入沉睡,每每在泡澡的时候就直接睡了过去,不过也因为商郅郁就在身旁的关系,庄栖云总显得特别放松,再加上他的三餐都是由商郅郁亲手打点,睡眠也充足,因而他的状态极佳,《英雄》从一开始的试拍就已非常顺利,这部影片除了栖梧之外,剧组人员从导演到其他几个重要角色启用的都是新人,原本制片方很担心这样的团队会拖栖梧的后腿,可没想到因为栖梧的带动,大家的干劲都相当高,更是发挥出了不少潜力,拍摄中惊喜连连,顺畅得连成员自己都觉得惊奇。

在如此祥和的气氛和高涨的情绪中,《英雄》也变得相当令人期待,期间郑宜翎前来做过两次采访,也抽空跟商郅郁交谈了一次,在她看来,栖梧仍然显得相当专业,一点都不像在生病的样子,事实上商郅郁也这么觉得,同时更是让他感到欣慰的地方,因为人总要在需要自己的地方找到属于他的价值和归属,才会觉得活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幸好,演戏这件事仍然是属于栖梧的,栖梧在这其中体现出来的价值,应该会从他自以为的害死庄栖风这件事上慢慢抽身出来,就算不可能真的去忘却,至少不会再一直占据他的思绪,让他痛苦得难以自拔。

“你的角色又是什么呢?”当时的郑宜翎这样问他道。

“我吗?”商郅郁微微一怔,想了想便回答道,“家人吧,我喜欢他,认同他,欣赏他,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爱护他,永远在背后支持他,他自始至终都很特别,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本来只不过因为他是栖梧罢了,但渐渐的,他变成了庄栖风,进而占据了我心中很重要的位置,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们是在谈爱吗?”郑宜翎笑着说,“还记得很久以前我们也曾说起过这个话题吧?”

“嗯。”商郅郁点头道,“其实我到今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选上我,但逐渐的,这些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因此而认识了最真实的他,最完整的他,然后,我就放不开手了,如果要我不管他,恐怕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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