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沫他们做的是很早的飞机，在童奶奶家里呆了一天，说很多学校里的事，虽然平常童沫也会跟童奶奶打电话，但怎么也不及当着面说。童爸童妈这天谁都没有离开，一直陪到晚上在外头吃过饭，送回童奶奶和童祉媛后，才载着童沫一起回他们的家。那个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童沫的衣柜里又给童妈塞了新衣，还有童爸给童沫买了新的电脑，配制都是最好的。童沫笑着收下，说他都很喜欢，谢谢爸妈。

这一年的年夜饭是轮到童爸他们做东，童祉媛的父母已经正式在这里买了房子，还在等交房，到时再装修都需要时间。而童祉媛喜欢住在童奶奶这里，陪陪老人，又自由。童奶奶，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长辈。

“我很喜欢太奶奶，我觉得我的太奶奶比谁家的太奶奶都好。”

童祉媛这句撒娇的话，童沫是万分认可的，这让他想起之前一个新年他回家拿卷子不小心听到父母吵架时无意中听到的童妈说的话。“你最好的优点，就是你有一个好母亲，可以为你承担你的责任。”那童妈的最好优点是什么呢？在童沫看来，或许是教会了他如何学习为自己承担责任，在童沫很小的时候。

顾希的这个新年要比童沫忙碌，他要继续守住原来熟悉的家，还要适应一个新家，那就是易家。顾妈妈也已经跟易叔叔领证，会在国外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顾妈妈会再次穿上婚纱。那应该是顾妈妈年轻时的梦想，嫁给自己的初恋情人。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说得不太好听，事实就是如此。

“易叔叔的儿子快十岁了，一点都不能跟你十岁时比。”顾希的心情并不好，应该说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情好的特别的事情。“我们不太说话，他基本在他奶奶那，有时会回他妈妈家。他妈妈好像也已经有对象了，今年说不定也会结婚。那小子不喜欢我妈，我必须跟他们去，我要……保护我妈妈。”

顾希难得在电话里跟童沫抱怨，最后还给童沫一种顾希在撒娇的奇怪感觉。童沫隔着电话想伸手进去顺顺顾希的毛，最后还是只能乖乖倾听。顾希也不需要童沫说什么，他只是想跟他说话，知道是童沫在听他说话。非常简单的想法，把自己真实的心里话说给自己最想要他听到的人听。

这个时候的顾希和童沫对彼此的看法还是很单纯简单地，因为对方让自己喜欢所以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虽然顾希对童沫的感觉会带有想要拥抱和亲吻的冲动，但跟真正的成年人之间那种爱和需求还是有所区别的。那是小孩子之间的感情，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可以维系下去，没有太多物质的牵扯。当然，这样的感情阶段最后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结束，开始新的不同的或更进一步的关系。

“那你初四会过来吗？”

“嗯，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那天爸爸会带我来，可能还会住一天。得胜应该也会来，你也知道他家亲戚多，小孩子一来他跟山大王一样。”童沫坐在窗台上给顾希打电话，远远看到有人在放烟花。

“好。”顾希那头沉默了会儿又问。“你们作业多吗？学得怎么样？”

“完全在控制之内，你呢？我爸都知道你成绩好，一定是顾叔叔说的。”

“我爸……我成绩好什么的，我爸挺高兴的。”

“是骄傲。”童沫对顾希的这次停顿多少是领悟的。“我成绩好，我爸妈也高兴，这点，我们是一样的。”

“你爸妈还……老样子？”

“是啊，至少你爸妈开始新生活了。”童沫叹了口气。“不说他们了，还是说我们自己的事儿。”

“好。”顾希飞快地应下，然后又沉默了。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又说了几句学校里的事就晚安挂断了。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童沫回来到现在童爸童妈又各自离开过一天，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童沫问起，都很敷衍地回答过年了事情多比较累，还有一个可能着凉了，不用担心。

顾家和童家从小辈开始先结交，然后两个爸爸开始有生意上的合作，慢慢地父辈也成了朋友。年纪相仿事业心相仿连家庭也有类似，关系紧张的妻子，让自己骄傲的儿子，不做好朋友都不太合理。因此除了孩子的学业和工作，涉及的话题慢慢关于自己的家庭，彼此的真实情况都是有些数的。

对比是一种天性，任何别人和自己不同的地方都给自己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我听顾希说顾妈妈也要结婚了。”童沫说这话时在帮童妈切水果，很随意的口吻，接着之前聊到学校聊到顾希学校，就那么顺口出来。童沫表面看着正常，心里其实是在敲小鼓。童爸出去接他姐姐一家。

“是吗？”童妈就在边上的水槽边洗水果。

“嗯，说还要穿婚纱举行一个小仪式。易叔叔的儿子是花童，顾希也要去帮忙。”

“顾希跟那个小孩关系怎么样？”顾妈妈没有理会前面的内容。

“好像那个小孩对顾希不太友好。”

“顾希对那个小孩，他怎么看？”童妈有些不耐烦，但很快自己意识到了。“顾希比他大很多吗？”

“好像是大9，10岁吧。就顾希的性格，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的。但以后一个屋檐下生活会怎么样谁知道呢？9岁的小孩子……”童沫回忆了下自己9岁的时候。“也不小了吧？”然后马上想到9岁的胖嘟嘟地在他家写作业吃零食的祁开，又甩了下头。“还是很小的。再长大点应该会懂事，怎么说都跟顾希无关。”

“是啊，跟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童妈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打开水龙头。“但那个孩子和他妈妈还是会讨厌顾希和顾希妈妈，不是吗？在任何情况下插足他人家庭都是错的，哪怕可以被理解。”

“妈？”童沫把切好的水果放在盘子里，挪到童妈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想到了不开心的事，过会儿就好。”童妈回头对童沫笑了笑。“我习惯了，我想……小沫你也习惯了。”

“可以告诉我吗？”

童妈关了水，甩了甩手，搂住童沫抱着，在童沫额头上重重亲吻了下。

“妈妈？”童沫又小声叫了声。

“我和你爸爸都很爱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对你们呢？”

“我们是大人了小沫，大人……”童妈抹了下眼睛。“大人都有很多不得不为是事。好了，想榨哪种水果喝？等下你姑姑他们就来了，你侄子已经会走路了。……除夕了，真快啊，又是一年。”

很后来的后来，童沫再回想起多年前的这些事，才意识到自己跟顾希，真的是为彼此制造的。

新年又是热热闹闹，初一也是，初二也是，转眼到了顾希生日，祁开和童沫是一起去的，同行的还有黏人的小侄女童祉媛。宁斯思期间也跟童沫联系了，还加了童沫只聊天的扣扣，半荒废的人人和长满草的祁开给他开通的微博。童沫并没有顺着宁斯思的粉丝和关注去寻找姚珂的蛛丝马迹，到了现在童沫也并不太想知道关于这一世的姚珂的事，原因很简单，对童沫来说，姚珂不过是无数陌生人之一。

顾希的生日和往年差不多，和祁开那次差很多，差不多年纪的就童沫他们三个，剩下就是父辈祖父辈的家长。童祉媛乐呵呵地说要是她不来都没有妹子了，于是一位姑姑就说顾希应该找女朋友了等等。

三位叔叔和一位侄女的欢脱日子一下就飞没了，童沫和顾希都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趁着童祉媛在逛街祁开在就买什么东西上出歪主意时，顾希跟童沫终于有些时间聊聊，就说到了易叔叔家。顾希给童沫看了易叔叔和他儿子的照片，照片是近期拍的，小孩子霸道地搂着自己爸爸的脖子。

“你觉得自己的家庭温暖和幸福是可以被别人抢走的吗？”

童沫眨巴下眼睛，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顾希把手机塞回口袋，看着童祉媛和祁开每人两手冰激凌乐颠颠地朝他们跑过来。

“一直保持联系哦，顾希，我已经24小时不关机了。”

“我也是。”
36、小女朋友

回学校前一天，宁斯思给童沫打了电话，说火车站见。童沫愣了下，不记得之前有跟宁斯思说过是几点的火车，但也没明着问，礼貌地回了好的到时见。反正是一班车，三个人的话比姑娘一个人要好。原本童妈的意思还是要童沫坐飞机，但祁开坐动车，童沫就打算跟他一起，祁开知道后嘴上不说嘴角是裂得很高的。挂了电话童沫问在童奶奶家看童祉媛杀僵尸的祁开，祁开想了想，最后拍了下脑门说忘记了。童沫无奈摇头，默默吐槽祁开还是那么神经大条，同时又很期待祁开情窦初开的时期，想想就很有意思。祁开觉得自己是看着童沫和顾希长大的，一样地，童沫和顾希对另外两人也是这样的看法。

“宁斯思？”童祉媛抬起八卦的脑袋。“妹子？你们系的？居然不跟我说！”

“不是我们系的，艺术学院学习美术的。不过以前一个学校，回来的时候认识的。”童沫道。“在飞机上遇到那会儿还觉得挺神奇，以前高中同校三年都不认识，大学一个学期也没遇到，机场认识了。”

“那就是时候不到呗。”童祉媛也不杀僵尸了，摸着下巴细细想了想。“我好像也有些印象。”

“怎么你们都有印象？”祁开不乐意了。“就我完全不知道，我要去问问顾阿希。”

“你眼里除了我小叔叔和你的篮球，还能看进一个球啊。”童祉媛摆摆手。“顾二叔叔你也甭问了，铁定也是不知道的。我一个小姐妹有认识的人是艺术考生，宁斯思也是蛮有名气的学姐。画得好，人也漂亮。”

“小侄女说话越来越不讨喜了。”祁开还是坚定地给顾希发了信息。“去杀你的僵尸，还没有到屋顶。”

“开学前我一定会全部闯关的好吗？小看我，时间一定比你短。”童祉媛哼了一声，挨着童沫跟他吐槽了下祁开，然后又窝回沙发里玩起了游戏，还嘀咕。“我越看高坚果就越觉得像祁大叔叔，种一排，嘿。”

“唉，顾阿希又开始不理我了。”祁开叹了口气，又笃定道。“嗯，他一定也不认识。”

童沫一边敲着核桃一边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然后把宁斯思和与她有关的其他人也都忘了。

这一次返校，对童沫和祁开来说都少了份新奇。宁斯思的行李不少，特别是节后。祁开很热心地帮她分担了一半，童沫也帮了把手，宁斯思差不多就管她自己的一个包和画桶。一路上祁开话最多，大咧咧地在讲笑话和趣闻，宁斯思在边上捂着嘴一直笑。期间顾希和袁明礼都有短信过来，童沫在边上一一回了。

年后的顾希已经在准备春季入学的事情，出国前童沫能不能跟他再见一面都还难说。

“童沫你短信好多哦。”坐在靠窗位置的宁斯思探过头来。“不会是和顾希吧？”

“啊哈，猜真准。”坐中间的祁开笑嘻嘻地凑近童沫。“顾阿希也到学校了？”

“还在路上，不过比我们早。”童沫回道，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了回去。“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听说顾希要出国了是真的吗？”宁斯思问。“我以为你们会一个学校呢。”

“出国的事情是顾希一家人一起商定的。”童沫回道。“而且现在联系很方便。”

“也是哦。”宁斯思看童沫表情严肃，祁开这时又不搭话，就笑了笑，把这个话题跳过了。

童沫很多时候显示出的神态有些过于正经，不像是年轻人间私下会有的。祁开早就习惯了，宁斯思这种不会，用她以往的经验来判断，宁斯思会倾向于童沫是不是不太喜欢她之类。其实在喜欢某个人，不喜欢某个人之间真的有一段很宽的距离。这段很宽的距离属于普通朋友，或者所有认识的人。

期间祁开问到之前两个学生，宁斯思只说他们早两天已经去学校了，同时有些吐槽那个姑娘的脾气，而她男朋友居然一直忍着等等。童沫低着头看手机没出声，祁开嗯了几下后，忽然想到别的什么事，推推童沫问他的耳机塞在哪里了。于是童沫跟祁开一起翻了会儿书包，最后得出一致结论是祁开忘记拿了。

“哎呀，我明明都检查过的。”

“一定是说了‘我等下要全部检查下’，然后说完就当检查过了是吧？”

“啊，还是你最了解我，儿……啊不对，少年。”祁开乐呵呵地弹了下童沫的脑门。

“你们关系真好啊。”宁斯思不冷不热地来了句，那调子就跟前面嫌弃那对小情侣腻歪一样。

当然祁开是听不出来的，哥俩好地勾着童沫的脖子说：“那是，我和童小沫一块儿长大的。”

宁斯思和童沫对视了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又很平常的样子。等下了火车，祁开还是顺手地帮宁斯思拿了行李，三个人一起打车去学校。期间宁斯思跟她朋友打了电话，祁开时不时跟童沫咬耳朵，说些有的没的。祁开话多，喜欢热闹，到哪儿都会喊小伙伴们，唯独就是没丢下过童沫。

“你什么时候跟司徒天约好的？”

“啊哈，这有什么，莫学姐还给我发新年祝福了嘞。”祁开晃晃手机显摆了下。“不过就数你寝室另外两个人无聊，居然还有不能搭上话的人，失败啊失败。这不是说我哦，是说你，童小沫少年。”

“就是有人喜欢安静，喜欢独处，只喜欢知己。”

“是吗？”祁开上下打量了下童沫。“反正你不是就好。”

童沫被祁开说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双手都拎着包，只能用脑袋撞了撞祁开的肩膀，说：“安啦。”

“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宁斯思插话说。“这一路多谢你们啦。”

“没什么，举手之劳。”祁开无所谓道。这时三个人已经快到宁斯思的宿舍外，宁斯思在童沫和祁开无营养说话时跑去跟宿管阿姨说了下情况，那阿姨就让拿着行李的祁开和童沫送宁斯思进去了。这是祁开第一次进女生宿舍，童沫高中时进过，是跟着班主任给同班住校的女生送试卷。就是这第一次，祁开遇见了他的初恋小女友孙亦潼。一个长得就像是祁开会喜欢的姑娘，笑起来有梨涡，性格大方，活波开朗。

“去吧，开学第一天，大家一起吃个饭。”宁斯思笑着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都没有去看下里面是不是已经有室友在了，也不打招呼，直接把祁开和童沫领了进去。“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们认识。”

“好啊。”祁开很顺口地应下，更顺便地环顾了下四周。“东西放哪里？”

“就放我桌子边吧。”宁斯思指指靠阳台一侧的书桌。“谢谢你们啦，记得晚上一起吃饭，我给你们信息。”

“好的，那我们先回去了。”童沫开口道，人还在门口站着。“到时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