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溪真的很“小”,水位很低,站在里面的话也堪堪盖过脚踝而已。
何安竹拿着一块水晶肥皂赤脚站在小溪里,袖子和裤管都卷起来了,一副准备要“开战”的架势。
狗儿被按着涂了一些肥皂就开始闹腾,一下甩甩湿答答的尾巴、一下晃晃满头白沫的脑袋,再不然就是突然起身,绕着小家伙走个两步……总之就是不肯乖乖坐着。
何安竹懊恼的抚着小黄的短毛,“哎,别老动来动去的……”
小黄用头蹭蹭他的手,继续活泼。
“……”
“噗。”
“不准笑啦,你来帮它洗啊!”小家伙气闷。
“别别,我和它不熟,指不定等等摸错地方就被咬一口了。”
“哼哼。”何安竹摸摸狗儿的头,狗儿眯着眼睛动了动,看起来挺享受。
“哎,话说,”林康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一般拉不拉多不是叫拉拉的吗?”
“唔,我忘记是谁取的名字了,反正那时候以为是土狗。”何安竹尽责的给小黄挠头顶,再往下顺到背部搓洗。
“……它们小时候像吗……”虽然林康也不知道像不像,不过只听过拉不拉多和黄金猎犬小时候很像而已。
“嘛,反正要改名字也来不及了。小黄也不认其他名字的样子。”
“不然我给起一个吧?”林康耸肩,“说不定它特喜欢我,就认了。”
“行啊,叫什么?”
“……拉拉?”其实他很不会取名字。
“……”
“嗷!”小黄晃着尾巴叫了声,也不晓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等到终于折腾完了,何安竹用勺子舀水替“拉拉”冲掉泡沫,顺便让林康别靠太近。
“怎么了?”林康抱着素描本,不解。
小家伙想了想说:“它等等把自己弄干会喷得到处是水,你的本子不能弄湿吧。”
林康翻了翻本子,几乎整本都还是白的,为了爱惜素描本的生命,他听话的挪动屁股,退了一些。
偏偏说什么来什么,拉拉抖了一下身子,水珠四溅。林康刚好退到波及范围外,裤子湿了两个小点;何安竹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还维持着蹲下的姿势,被喷得满身都是。
林康没良心的笑起来,小家伙郁闷的抹了把脸,戳着狗儿的脑袋骂了句“小笨蛋”。
拉不拉多晃晃尾巴,坐在小溪里总觉得屁股湿湿的,站起来又来一次“自动脱水”,何安竹受到二度攻击心里更郁闷,只能揉着它的脑袋碎碎念,又拿准备好的毛巾给它擦干,怕它生病。
林康看着溪里的一人一狗,笑着提笔又给他们画了几个Q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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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跑去溪边“玩”的下场是衣服湿透,林康很干脆的脱了上衣给小家伙擦干自己。
虽然天气还不是很冷,但湿答答的吹风回家可不是好事。小家伙也不推辞,与其自己打赤膊回家,不如两个人都半裸着回家。
拎着微湿的毛巾,何安竹手上松松的套着狗链子,身后跟着一只拉不拉多,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林康聊天。狗儿爱玩,看到什么都要凑过去闻闻瞧瞧,何安竹索性把绳子放到最长,让它到处晃。
林康突然想到昨晚的事,“对了,昨天我发现这里晚上能看见星星。”
“嗯,不过那种东西我不太懂,看两眼就没兴趣了。"
“对星座没兴趣吗?”
“没有。”何安竹耸肩,“那种东西感觉很牵强啊。”
林康不置可否,“那我们晚上还能干嘛?”
何安竹偏头想了想,“嗯……下棋?”
“象棋?”昨天何安竹和他爹就是下了一下午的象棋。
“还有将棋也行,爷爷那边有棋盘,不过我不太会。”
林康对那位老爷爷的唯一印象大概是属于很孤单的那一类。突然提到他,倒是有点好奇,“……那你爷爷都几点睡的?我想跟他下几盘看看。”
虽然何安竹有点纳闷话题怎么绕到自家老爷爷身上,还是给了个答案:“这个不一定。你真的要找他?”
“嗯。老人家也是需要偶尔跟人下下棋,多动动脑袋嘛。”林康胡扯一通。
“这个时间……”何安竹抬手看看表,“估计他和奶奶在下棋吧,等会回去应该还能看上几盘。”
“他们每天都下棋?”
“是啊。他们对将棋很痴迷的,听说就是因为将棋认识的,一见面几乎都在下棋。”
林康忽略了后面一整句话,“听起来很厉害。”
何安竹脸上写着“那当然”,骄傲的说:“比赛常胜军呢!”
“那快走吧,跟高手下棋的机会很少的。”
“别急别急。”何安竹拉拉狗绳,让拉不拉多结束它的探险,“他几乎整天都在下棋,是不怕等不到啦,不过他很凶的。”
“没事没事,厉害的人个性都比较古怪的嘛。”
10、
两人火速赶回家里,一开门见到的就是黎承谚,黎承谚讶异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去裸泳啊这是?”
“才没有。”何安竹把拉拉牵进屋里,解了狗绳才踢掉脚上的拖鞋,“刚刚给小黄洗澡,弄得全身都湿了。”
“哦……”黎承谚的目光在林康身上晃了几圈,“林康也下去了?”
“没有啊,他在旁边画图呢。我衣服湿了所以他就借我当毛巾用了。”
“承谚,过来一下。”房间里一个声音传出来。
黎承谚应了声就走了,留下何安竹面对林康好奇的目光,耸耸肩解释道:“那是大哥。”
林康点头表示理解,心里想的是:这声音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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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何爷爷下棋是很特别的经验。林康在第五次被将军之后,被不留情面的骂了一通。
“你他妈的会不会下棋啊!?呔,没见识!”同时下两盘棋的老爷爷毫无阻碍的赢了。
“爷爷……”同样完败的何安竹弱弱开口。
“去去去,都给俺滚边去!”何爷爷大手一挥,完全的不想理会。
老奶奶收拾一下棋盘,“行了。年轻人,别和他们计较。”
老爷爷又不屑的瞧了眼刚刚的棋局,坐在对面的林康低着头,尴尬的移动着视线——信心满满跑来找人下棋,结果被电得体无完肤还被藐视了……怎么想都觉得好丢脸啊……
老奶奶性格温和,静静地收好何安竹面前的棋盘之后,又不咸不淡的给林康讲解他刚才粗心犯下的错误,林康只是拼命的点头,也不晓得领悟了多少。
由于两人棋艺太差劲,老爷爷很粗鲁的把他们轰出去了。
老奶奶关上房门之前和林康说:“小子,有空去找葛玮下几盘棋。他啊,还曾经赢过老头子呢。”
“……葛玮?”
“啊,是大哥的名字。”
“哦,这么说起来,我还没见到他呢。不是昨晚就回来了吗?”听说是很晚的时候回来的。
“是啊,不过爷爷不待见他,而且爸妈也觉得同性恋这事不好,所以回来了也是往外跑,当作是渡假吧。。”何安竹耸肩,转身走到黎承谚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安?”开门的不是黎承谚,是个高大的男人,林康也承认:长得挺帅。
何安竹把林康拉过来,“这是我朋友,林康。”又玩笑的说:“昨天没见到你,所以算是补上了。”
“哦,你好啊。”葛玮给他一个笑容,“知道我的名字吗?我不是很喜欢自我介绍的感觉啊,能跳过就跳过吧。”
确实,这名字念起来有点别扭。林康这样想着。
“大哥,小舅在里面吗?”何安竹往房里探头。
“嗯,让他睡会吧。”象是解释一般的补充道:“他平常都睡午觉的,这会都下午了还没睡。”
“哦这样啊,午饭吃过了?”
“嗯,厨房有给你们留一份,快去吃吧。”
“好——”何安竹欢呼着走了,林康默默跟上。
葛玮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坐下,黎承谚被包在被子里,脸上有点红,嘟囔道:“你说小安最近是不是太会挑时间了?”
葛玮凑过去亲他脸颊,手也摸进被子底下,在下腹处徘徊着,“嘛,这样挺好啊,你也挺兴奋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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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林康看着外头太阳没那么烈了,喊上何安竹一起去吃冰。
何安竹和上次一样拿着一根冰棍慢慢舔,林康还站在冰柜前东挑西选,何安竹啃了半枝冰棍,问他:“你有什么想吃的口味吗?”
林康想了想,“没有吧。”
何安竹伸手从冰柜里抓了一只浅蓝色包装的冰棒,边往柜台走边说:“这个不错吃,要吗?”
林康汗颜,都一副要去结帐的样子了……不过还是说了个“好”。
开了包装林康才知道是苏打冰棒,“为什么挑这个?”
何安竹愣了愣,指着那个包装袋说:“因为那种蓝色很漂亮。”
“……”林康默默的咬一口冰棒,只觉得很甜。
说到颜色,其实他觉得何安竹比较适合暖色系,暖洋洋的橙色黄色……或者是大地色系里代表阳光的颜色……嗯好像扯远了。
“对了,”何安竹说:“我蛮喜欢蓝色的,你咧?”
林康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橘色系吧,因为画图常用,看久了习惯了。”
“可是,一般买东西都会买自己喜欢的颜色吧?”
“嗯?我是凭感觉啦,出门的时候身上都是同一个颜色,不是很怪吗?”
“嘛,好像也是……”
“不过我有不喜欢的颜色,”林康笑说:“粉红色是很麻烦的颜色,调色的时候都找不到想要的感觉,跟纯黑色一样很少用了。还有绿色也是,背景的树木草地什么都都是绿色了,要让它出现也有难度啊。”
“啊,粉红色!我总是搞不懂粉红色的内裤要怎么卖出去!”
咦,话题好像……瞬间偏移了?
林康耸耸肩,“我就遇过很喜欢粉红色的人,是个男的。”
何安竹的表情很奇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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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何安竹和林康窝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林康基本上是在旁边看,因为他的东西只有一套衣服和一些必备的东西,而且是借放在何安竹的包里。
这看着看着,林康再度体会到:何安竹这人不简单。
晚饭前他们已经抵达车站,明明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来,现在却拎了两三个包回去。多出来的一个包里放的都是礼物,大多是食物。另外一个小包包是何安竹要带走的一些私人物品。
两人在火车站等车,脚边堆了两个大包,眼前人来人往,各色的衣服晃来晃去,林康等得快睡着了火车总算到站了。
回程的车上,林康和何安竹睡成一团,幸好陈晋给何安竹打了个电话把他们吵醒了,不然还真得睡过站。
坐了两个小时多的车,总算回到K市的两人都昏昏欲睡的,林康帮着何安竹把东西提回去,在门口简单的道别过后还得再坐一趟捷运回去。
捷运站里林康偶遇了老朋友洪笃,他是林康高中三年的好友,知道林康是个Gay也清楚林康和他不会发生什么,总之处得挺好,他本人也有女朋友了。
看着洪笃跟自己在同一站下车时,林康好奇的问了几句,才知道洪笃就是来找他的。
洪笃说,这阵子他几个表亲回家里住,他不想老跟一群人挤在一起,找了个借口跑出来住几天。
林康忍不住问:“……要是我家没位子,你咋办?”
洪笃摆摆手说:“哎,高三那会也没看你有个心上人,”接着又换了个认真的表情,“你要是这么快就有人能带回家,啧啧啧……”
林康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到家里,洪笃在客房看了一圈,嫌弃道:“林康,这房间你扫没扫过啊?”
“没。没想过有人会来。”林康倒也坦诚,“要不我打个地铺?”
“哎,没事,爷睡沙发也行!”
“算了吧,这组沙发我妈可是挺喜欢的。反正主卧是双人房,将就着吧。
洪笃的睡相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差到一个极点,睡沙发这种事他常干,但牺牲的都是沙发。这件事林康是听说的,什么把沙发睡破一个洞、弄出好几道刮痕、在上头流口水之类的事迹都听过,不管是真是假,他可不想拿那套沙发做实验。
洪笃想了想也是,提着行李就名正言顺的入住主卧了。
“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洪笃趴在床上问他。他记得林康很少出门的。
“哦,周末和朋友出去玩了一趟。”林康随口应了句,去翻衣橱准备洗个澡,翻着翻着突然想到……
他的衣服,好像忘在何安竹那里了!
林康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何安竹,想想还是算了,一套衣服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心里莫名的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呢?嘿嘿,想到何安竹给他洗衣服……
11、
新的一周开始,林康又开始了“遇不到何安竹的日子”,加上家里有个洪笃等着投喂,林康表示有点劳累。
何安竹不常找他,毕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也用不着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这些都很正常,可是林康就觉得有一点点孤独,尤其一边的洪笃总是在他面前晒恩爱。
洪笃同样上了K大,什么科系林康问了但忘了,反正同样是遇不到的课表。
一天中午,林康和何安竹碰巧遇见了就一起去吃午餐,林康时不时揩油一把的举动却被同样在那间店里用餐的洪笃瞧见了,洪笃当天晚上就在家里哇哇大叫:“林兄弟!你你你你居然,居然有目标了吗?为兄,为兄甚感欣慰啊……”
那时候林康正围着围裙煮菜呢,没空搭理他,姑且问了一句“觉得何安竹怎么样”。
果不其然,洪笃开始长篇大论的分析起何安竹,还顺便分析两人的速配指数。当林康熄了火,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洪笃总算下了结论:“这恐怕有困难,你确定他能发现你的感情吗?再说,要是他这么好拐,被人随便一勾就勾走啦。”
林康端盘子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作,半开玩笑道:“我还没追到你就咒我失败啊?”
洪笃倒是挺认真,“那可没有,我说现实面的。”
“……反正有我顾着,出不了什么岔子的。”林康也不晓得这话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了。
“嘛,你有那种自信就好了。”洪笃也没再说下去,筷子拿了就开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