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媵嫱(第三卷)——七月侯
七月侯  发于:201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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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你的私事,这是国之大事!”

“齐长史,”杜尚书打断自己那些同侪,认真道,“这件事没有您想的这么简单,皇上的妻子可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主母,而是一国之母,理应以万民为子,施展教化……哎,说起来下官也是听说过您的一些事情的,在西北您侍奉皇上,还杀过羌人,在新元国历险后自行逃生,”杜尚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您比我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功劳大得多……”杜尚书的话还未落下,就收到了自己阵营里不悦的多道目光。

齐云若道:“杜尚书过赞了。”

杜尚书擦擦汗,继续道:“下官欣赏您的功绩,可是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当今的皇上是有雄才伟略之人,百年之后史官评说,会将皇上的千秋功业一一写下,可是皇上也极有可能走上另一条路,后人一说起来,便是……便是一个无道君主!”杜尚书说完,自己脸上又全是冷汗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话,方才还语气激烈的官员们也一个个低下了头。

季桓不安地看了齐云若一眼,担心他会被吓到。

可是齐云若正色道:“下官敢问大人,在您心里,皇上按部就班,成为像唐皇汉武那样的君主才是最好的?恕在下冒昧,是不是那样之后诸位大人才有机会成为田蚡、魏征那样青史留名的重臣,可是这就是皇上想得到的么?诸位是不是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到了皇上身上!”

赵翰林冷冷道:“依你的意思,是不愿意皇上成为明君了?”

齐云若也冷淡道:“在一代明君和立我为后之间,下官看不出有什么矛盾来。”

杜尚书拉住还要诘问的赵翰林,轻叹一声道:“下官等来,本是要劝说您,也许您会比皇上更在意名声二字,可是看样子,我们还是不该来。”

杜尚书说话还是比较和煦的,齐云若对他温声道:“杜大人,你们都知道这是冒天下大不韪的事情,难道皇上不明白么?这么艰难的事情,皇上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人,如果我再退缩了,皇上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今日下官若有冒犯,还请几位不要在意,只是下官是不可能答应诸位的。”

杜尚书点点头,心里想,毕竟他们这些臣子还是拧不过皇上的坚持的,若是真的有一天举行册后大典,说不得还是要自己操持,自己这个礼部尚书,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季桓走后,齐云若一个人留在观荷汀洲里喝茶,李琛和孩子们都不在这里,住在墨莲院还是住在这里对齐云若来说并无分别。

可是一会儿后,季妃急匆匆杀来,一开始就喊道:“季桓呢?”

齐云若漫不经心道:“季哥哥刚走不久。”

季妃看着齐云若,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单单她两个兄弟的事情就足够她烦了,季妃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接我们进宫?”等进了宫,自己才有机会见到皇上,才能向皇上求情。

齐云若默然,季妃胆战心惊地问道:“皇上会不会因此降我的位份?”

齐云若沉默了一会儿,才把思绪从刚才那一批人身上转到现在,叹道:“季妃,皇上刚登基,你就给皇上抹黑了。”

就像原先季妃还对弟弟们有不满,一听季桓的名字就把怨恨转到了季桓身上,刚才的季妃心里也是有忐忑的,听了齐云若的话却把这些忐忑全部消除了,转而气势汹汹走过去道:“齐长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抹不抹黑也是我与皇上的事情,与你无关!”

齐云若头痛道:“季妃,请你先别给我添乱了,后妃本不该牵扯政事,皇上现在是腾不出手处置你……”

——“齐云若!”

齐云若和季妃都是一惊,韦妃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走进来,她是真的浑身都在发颤,齐云若皱了皱眉,季妃却是下意识觉得好笑,看起来不知道韦妃又是什么事跟齐云若闹上了。

韦妃似乎没有看见季妃这个人一样,走进来后甩开小乔的手,一步步走到齐云若身前,说话像是含着寒冰,“嘶嘶”地冒着凉气,齐云若坐在椅子上,韦妃微微俯下身,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冷,“齐云若……你真是好本事!”

齐云若平静地看着她。

就连季妃也看出不对,问道:“韦妃妹妹,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韦妃连连冷笑,“姐姐!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皇上,已经准备立后了!”

季妃愣住了,看样子,这个未来皇后人选,既不是韦妃也不是自己,季妃慌乱地看着齐云若,问道:“是你推荐的人选?”

韦妃站直了身子,看着季妃冷笑道:“不是!姐姐,皇上现在准备立的皇后,是他——”她指着齐云若,“你没有听错!皇上宁愿立一个男人做皇后!”

季妃尖叫道:“这不可能——”

韦妃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挑衅过谁,她一心谋划皇后之位,说动父亲让众臣推举她,谁知事情没过多久,她刚刚得到消息,皇上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皇上也没有考虑过要新娶世家大族家的女儿,而是要立齐云若!夺子之仇还没有报,韦妃已经被仇恨占据了所有心神,没有理智地就朝观荷汀洲来了。

“韦妃,你消息真是灵通,”齐云若看着她,“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韦妃哭叫道:“现在,我还要怎么把你放在眼里!我服侍皇上七年了!七年了……我做错过什么!为什么皇上总是看不到我!”她太恨了,恨自己出身差,恨父母把她送入淳王府,恨季妃最早生下儿子,恨齐霓裙的正妻身份,恨齐云若夺得了皇上的心,恨自己筹谋多年还是毁于一旦……

季妃看着齐云若,僵硬道:“韦妃说的是真的……”

齐云若看着她,“是,韦妃说的是真的,季妃,你也有这么多不满么?”

季妃也可以像韦妃那样嚎啕,可是她却一句话没有再说出口,除了教习王爷人事的几个侍妾,季妃是李琛第一个女人,是淳王府第一个可以说得上是主子的妃嫔,她甚至专宠过——那是王妃都没有得到过的,季寒松登上尚书之位时,季妃甚至觉得自己比王妃也不差什么了,只要王爷肯提携,自己为什么不能取代王妃呢?

季妃最先恨的是季桓,季桓把王爷的目光从自己这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其次她最恨的是齐云若,王爷喜欢上齐云若后眼里再没有了别人,可是季妃心里却始终存着那一份的期许,她是皇上的最初,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一刻发生的一切把季妃的梦终于打碎了。

季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齐云若道:“你放心,皇上不会降你的位分。”

——可是却会将我一辈子都放在冷宫里了。季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季妃没有理会还在哭号的韦妃,离开了观荷汀洲。

季妃想起九年前,自己穿着玫红嫁衣,是从王府侧门进府的,她才十五岁,满心惶恐和不安,呆在新房里一个人胡思乱想,不知等了多久,一个人脚步轻轻地靠近,掀开了她的盖头。

韦妃喃喃道:“为什么我偏偏输给你了呢。”

“在很久之前,你和季妃,都是曾打动过皇上的人,”齐云若淡淡道,“你们打动过他,我记得他刚说会出征的时候,你们很多人和王爷一起坐着说笑,我从外面进去,他看向你、季妃还有王妃的目光都带着笑意,也许还有犯错前的李庶妃,还有季哥哥,服侍他多年的盈秋……真心是用真心来换的,韦妃,你并没有爱过皇上,你为了自己的地位,做了很多事情,皇上都知道,他从很早的时候,也许是你利用钱公公处罚元宝让王妃对我问责时,也许是你鼓动李庶妃害大小姐的时候,皇上对你的心就死了。”

韦妃抬头看着他。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一次次容忍你么?”

韦妃愣怔了很久,才漠然道:“一是为了我父亲在文人中的声望,而是为了不让沐儿因为生母留下污点。”

齐云若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韦妃看他一眼,已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了,良久她惨笑道:“谁料到你有今天呢?”

对呀,谁能料到呢?已经死了的齐霓裙,一向跋扈的季茹,还有精明内敛的韦蔷,哪一个曾想到过,当时初见时齐云若矮小得甚至比不过她们其中一个,穿着最普通的青色衣裳,不说话,齐霓裙一个吩咐,他就跪在了她们面前请安,她们无法把他当做敌人,心里只有鄙薄,可是现在……纵然来给韦妃送信的人说朝中大臣是多么激烈的反对,可是韦妃却明白皇上要做一件事,不会被任何原因阻拦,齐云若现在……其实已经是皇后了!

韦妃跪在齐云若身前,磕了一个头。

齐云若平淡地看着他。

韦妃道:“我平生所愿,就是一个正室的身份,可是这辈子我却无法得到了,我求你善待沐儿。”

韦妃又叩首一次,“我只求……只求多年之后,皇上想起我,并不都是那些丑事。”

韦妃万念俱灰,一腔心血付与东流,她最后叩首一次,脸上带着笑,可是眼泪仍不断流下来,“我知道,皇上是不会让我们进宫了,所以我在这里庆贺你登上皇后之位——皇后娘娘!”

齐云若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太子所居为东宫,不是太子的皇子登基后,其宅邸曰潜邸,即潜龙之邸,李琛虽在最后已经被封为太子,却没有住过东宫,太子府也应和潜邸一样,不另赐给他人,或改为寺庙,或用以祭祀,只是皇上一直没有下旨动土。如今太子府里妃妾没有搬出去,太子府也像以前那样开门招待客人,几位大人劝说齐云若未果,出来太子府,赵翰林忽然道:“养不教,父之过!我们几个说他不动,还有紫阳伯!紫阳伯是皇上原配王妃之父,他说句话,皇上和齐玉泽都会听。”

“可是,下官怎么听说,紫阳伯和齐玉泽关系不好呢?”

赵翰林道:“孝道大于天,若齐玉泽真的是个不孝之人,咱们更有理由继续反对立后之事。”

杜尚书悠悠道:“我是不继续掺和了,要去紫阳伯府,你们去吧,我不奉陪了。”

第74章:拘禁

先帝没有封齐霓裙为太子妃,当今皇上也没有追封齐霓裙为皇后,紫阳伯府气氛低沉,赵翰林前去拜访的时候,紫阳伯神色倦怠,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清楚。

赵翰林重复道:“伯爷,若是皇上真的一意孤行,那将会成为我大康的笑话,您的庶子,下官等是劝不动的,不过下官觉得您未必想用这个方式成为国丈。”

齐肃萧道:“你们已经去过太子府了?”

赵翰林点点头道:“是。”

齐肃萧看他一眼,眼里还带着血丝,一会儿后他打了个哈欠,道:“这件事,我管不着。”

赵翰林愕然道:“伯爷……”

齐肃萧冷冷地打断他道:“赵大人来找我是什么目的?的确,我是可以对皇上劝谏说不要立我的儿子为后,我也可以去找齐云若说你若还有廉耻之心,就不要进宫!可是为什么你们说了,我就要答应呢?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这,这……”赵翰林愤然道,“纵然没有好处,可是我们都是大康的臣子,理应保持警醒,若是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做出这种事情,我等脸上也是没有光彩。”

“赵翰林!你觉得脸上无光,我却不觉得……送客!”

这才说了几句话?赵翰林愣愣地站起来,他是文人,自然不好在主人送客后还有脸皮留下,只恨恨的一甩袖子出去了,他不禁想,看起来这齐伯爷果然同传言一样,现在万事不理,只图酒色了,走在半路上,一个丫鬟忽然走过来福身道:“赵大人,我们夫人请您留步。”

赵翰林不解道:“敢问贵夫人……”

“赵大人这边请,方才我们夫人在正厅后,听到了您说的话,深觉您说的有理,这件事伯爷不愿意管,我们夫人却不想叫……那个人坏了我们紫阳伯府清誉,故而请您留下相商。”

景阳宫,周太后看着景王道:“你这话说的,哀家不大明白。”

景王笑道:“母后不是不懂,而是不信儿臣。”

周太后看了自己身边宫女一眼,那宫女点点头,把景阳宫内外守好,自己站在门外,室内只留下周太后和景王两个。

景王道:“母后,现在皇上毫无动静,却不代表他是忘了武英殿我们群起攻之的仇,也许等孝期过后,皇上就要动手了。”

周太后道:“哀家毕竟是皇上亲生母亲,庸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她言下之意,皇上若是报复,也暂时轮不到他们母子头上。

景王笑道:“若母后真的是这样想,却为何一直鼓动着四弟与皇上作对呢?母后……您不要忘了,淳王妃是怎么死的。”

周太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却强作镇定道:“淳王妃当时已经病了多日,药石无医,病重而亡,这和任何人都不相干。”

“母后,起初吴太医在宫中时,宫内妃嫔大多都受过他的诊治,谓之圣手不为过,那一日吴太医的车马要靠近淳王府的时候,被苏远的人拦住,吴太医和车夫不得进,而后马受惊,把吴太医跌伤,虽然齐玉泽还是把吴太医抬着进府了,可那时却已经晚了……这仇,母后说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周太后冷冷道:“景王,你不要忘了!皇上和淳王妃之间并无多少情意,他未必会为了连太子妃都没有追封的女人为难自己的亲兄弟。”

景王道:“可若是皇上连自己妻子的仇也不报,他也不必做这个皇帝了。”

周太后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现在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若是要做些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她到底还是不相信景王。周太后审视地看着他道:“景王,你这么千般挑拨我们母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景王平静道:“儿臣近日在府中,读书修身,刚读了‘郑伯克段于鄢’这一节书。”

“闭嘴!”周太后冷冷地打断他,“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景王脸上毫无惧色,“母后,姜氏宠爱幼子,为幼子夺长子江山的事情,您应该也熟悉吧?”

周太后深吸一口气,眼睛眯了起来,她看着景王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景王微笑道:“母后,这几年间,儿臣也不算全无所为,京城内外,还是有不少帮得上忙的人,若是您和四弟用得上,儿臣愿全交到您手上。”

周太后冷笑道:“你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你是要哀家和庸王替你做嫁衣?等哀家真的做了什么,怕是你出来做那渔翁。”

景王摇摇头,叹道:“儿臣只求日后四弟将儿臣封于江南,儿臣可与王妃安然度过余生,儿孙顺遂,其他的不敢求。”

周太后还是不相信,景王又道:“现在,皇上只等着翻旧账,儿臣在西北险些害他性命,他饶过谁也不会饶过儿臣,儿臣又不是嫡子,没有母家护持,如今只不过是想求一条谋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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