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歌就可以放心了……

摇晃着三角脑袋，庄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之前那么淡漠的一个人，怎么就对安歌恋恋不忘……

29.

时间已经过了78天。

庄肃在老鼠洞里醒过来。

老鼠洞是个非常好的去处。

这是他十几年前偶然发现的。

有一次，他去一个平房趁着没人打算偷点残羹剩饭吃。

吃完开溜的时候看到一个房间打开着门。他好奇地爬上桌子看书，他认得一些字，庄严传输的记忆里有。

书上恰好就是老鼠洞结构图，有仓库、厕所、卧室等等，简直一应俱全。还通风保暖。

知道了这个，某螳螂在野外的时候，尤其是冬天，就不再委屈自己了。

虽然螳螂是肉食性昆虫，但庄肃到底不是真的螳螂，所以素食也可以吸收。

他进洞了之后往往先放点灵力吓吓那些老鼠，然后堂而皇之地找仓库填肚子，再寻个暖和的叉洞睡觉。

就是总有不怕死的老鼠找上门，不过庄肃睡的都不沉，所以可以及时发现把它们赶出去……

他一个洞最多也就住两次……

自己觉得这样是很有良心的举动了。

不过，相对于能找到老鼠洞的幸运，他的不幸在于还没有碰到一个人！

没经过一个城市或者小镇，连村庄都没有……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绕着大圈。

可是明明看着太阳方向走的……

对安歌的思念淡了很多。

时间能冲刷一切。

但，偶尔想起的时候，却还是那么揪心。

这么多天，方案估计是实施了吧，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如果，以后，有机会到Z国，就想去看看他。

哪怕是以虫子身份，偷瞄一眼。

现在已经三月末了吧，安歌的生日在三月份啊。

日子过得真快。

庄肃在林间走着。

突然，他察觉出有脚步声。

有人！

如果附上人的衣服就可以去村镇，从而可以搭个顺风车，到更远的地方。

是个女人……而且好像喊着什么？

不是呼救吧……庄肃现在想救也救不了。

忽而，庄肃感觉到一丝灵力扫过他。

“啊啊啊！终于找到了！”

是亚颜。

她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庄肃面前。

蹲下来，看着眼前小小的螳螂，放低声音：“庄肃？”

庄肃点头。

“哇……你现在好可爱啊……天啊，终于让姐姐我找到你了！”

庄肃真的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找他，而且找到了他！

他高兴地举起前足向前面巨大的人影示意。

“你……不能变回来？”

点头，要会变早就变了……

亚颜开始翻背包，找到一个空饭盒，打开盖子，放在庄肃面前的雪地上。

庄肃会意，跳进去待好。

亚颜收拾好背包，轻轻举起饭盒，依旧细语：“待会儿走路可能会颠……到了车上可能好点……回国后我去找前辈帮你恢复，可以么？”

螳螂点点头。

“嗯，我们走吧。”

亚颜开车开了一天一夜赶到了一个小镇，休息了一天，然后继续开往莫斯科。

她说车是借了朋友的，到莫斯科归还了之后他们就可以上飞机回国了。

庄肃想问，她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该不会是找了这三个月吧？

这……得好好感谢她。

他盼着亚颜多说些情况，但对方却几乎沉默了一路。

庄肃看不到她的表情，便也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用了点小聪明，顺利登上飞机。

在B市下飞机的时候，亚颜却险些忘了拿饭盒。

还好，走到一半想起来了。

“对不起……”出了机场，亚颜轻轻地对饭盒说话。

庄肃在里面摇摇头，表示没事。

出租车开到了一家普通小区门口。

亚颜带着庄肃走向地下停车场。

从特定的门进去后，又是一个基地。

目的地是一栋三层别墅。

他们一进门，庄肃就透过塑料饭盒看见一楼客厅里有十几个孩子一起看着电影。

亚颜轻轻挥了挥手，却没说话，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敲楼梯口斜对面的那个门。

门开了，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小颜不是去度假了么？这么快回来了？”

老人笑说着请他们进去坐了。

“嗯，是呀。”

“这就是你说的朋友？”老人带上眼镜开始打量螳螂。

“就是他。”

“二级……把他放到里面的客房里吧。”

亚颜捧起饭盒走到里面，把庄肃放到了床上。

“你先出去吧……哦，对了，他以前多高？什么身量？你出去给他找些衣服吧。”

“好的。”亚颜的声音俏皮起来。

老人关上门，拉了一个小凳子坐到床边，开始轻轻的抚摸螳螂。

庄肃渐渐感觉到一种灵力在渗透进他的身体里，继而又是那种刺骨的疼痛，想逃避却动不了，意识也慢慢模糊了。

没意外的，等他醒来，躺在被子里，床边放着一些新衣物。

真好，又是人了。

他以为这次也要等个十几年。

穿好衣服，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六级高阶了……

三个月前是五级来着吧？

开门，在沙发上的老人和亚颜齐齐看向他！

他原地鞠了一躬：“谢谢！”

“小伙子真客气……来来来……坐坐坐。”

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

庄肃又被两位女士“请”着吃了午饭，然后才和亚颜走出别墅。

“这位老人，大家都称她寻前辈，我也不知道她的本名。”

“谢谢！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

“嗨，也不是我的功劳，我的一个特别厉害的朋友十几天前告诉我说，你没死，还说你在那个大片森林里。所以我领了年假，去找你了……那破森林那么大，还以为要找一两个月呢，不过，第五天就找到了，真是太幸运了！”

庄肃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一直在找他。

“能见见你朋友么……我想当面谢谢他。”

“算了吧，厉害的人么，脾气怪着呢。普通人是见不着的。”亚颜耸耸肩表示无奈。

“哦，对了……你已经被确定死亡了……你现在什么打算？”

“回队里吧……”想去看安歌。

“啊？还回去？要我我就逃了……还有，那个，你弟弟进死士了。”

“弟弟？”

“那个丁澈啊，不是你弟弟么？他说是他提供了地图。”

“算是吧……”

“他现在在封闭培训，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你们姓不一样啊，他是跟母姓？”

庄肃对亚颜心存感激，所以把丁澈的身世说了出来。

“那……你提供的基因……他不就成你儿子了？”

庄肃无语……

“算了，那帮家伙真缺德。不过这次被灭得片甲不留。我们这边死了一个，就是你……还有那个基地上个月就修好了，大部分人都回来了……”

聊着聊着他们走到了亚颜的公寓。

她让庄肃好好休息一番再回队。

庄肃也是这么想的，便不客气的留下了。

“你的队在A市东区吧？”

“嗯。”

“不远，明天我送你去吧……”

庄肃身无分文，只得答应感谢。

“你今天都说多少个谢谢了？”

“真的是感谢你们。”

“行了，要不这样？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回头也许我也有事求你了呢，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你、寻前辈还有你的朋友，我都是欠了人情……”

“好好好，都先欠着啊。”

亚颜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

庄肃也笑起来，这个姑娘人真的不错。

30.

如果要形容方立浒和他办公室里另一位同仁现在的表情，只有这一词合适，那就是：惊愕。

半天，方队长终于憋出一句：“好，好。活着就好。”

突然反应过来，起身，拿起手机，手都开始抖了：“我现在就上报！”

亚颜表示自己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庄肃再一次感谢，让亚颜无言以对。

送走了亚颜，在办公楼门口，看见了飞速过来的黑色轿车，是穆冬。

穆冬下了车，三步两步就追上了正要回办公室的庄肃。

“小庄！真的是你！……呼，真是，真是太好了！”

抓着他的双肩，还激动得前后摇了摇。

庄肃尴尬了……

“穆中队……”

“啊……你先走着，走着，我给小清打电话！”

等向来给人严肃印象的穆冬一脸激动地向蓝清汇报完情况，他们也就到了办公室。

详细地询问了西伯利亚那边发生的事情，完了穆冬执意要请庄肃到家里住一宿。

毕竟那些证件财产之类的，明天才能办完手续归还给庄肃。

庄肃见推脱不了就答应了，他总是要问安歌的情况的。

车上，穆冬又给蓝清打电话，说庄肃要留宿的事。

似乎因为这个，他们路中又停了下，买了不少菜。

穆冬夫妇的住处并不在基地里，而是像其他希望孩子们与同年人多接触的灵警一样，买在了离87队不远的普通居民区里。

蓝清家有两个孩子，哥哥今年15，比他妹妹大两岁。

看到两个孩子乖乖地叫他“庄哥哥”，他怎么也不能把他们和曾经听安歌说的两个祸害联系起来。

又想起了安歌。

蓝清还没回来。

穆冬开始做饭，喊来小孩子们帮忙。

庄肃则拘束地坐在沙发上喝水。

蓝清一进来就给他一个拥抱，没说话。

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正好开始上菜。

饭桌上，庄肃的碗里堆起了小山，都是两个小孩给夹的……

三个大人心照不宣地客气着，等待晚饭结束后那个不能避免的谈话……

最终还是蓝清把他带到了书房。

“安歌好了，那时候你都失踪一个多月了……他知道你的死讯后，第二天就离队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奔主题，很好。

“他……那……社交账号之类也找不到么？”

“很久没更新了……”

“那他……联系您的话……”

庄肃以为他会对蓝清咄咄相逼，却没想到，竟是这么苦涩地吞吞吐吐……

“我会告诉你的……也会告诉他，你回来了。”

“……他……不怕了？”

“我不知道。”蓝清摇头，“但是我觉得，你一定要看下这个。”

蓝清从电脑里调出一个监视器文件，打开，是实施方案那天拍的。

蓝清让庄肃坐着看，自己却出去了。

画面上是那个设计好的场地。

以假乱真的各种螳螂、人物都各就各位。

接着安歌坐在轮椅上被推到了预定位置，东南角。

安歌神态安然，脸色还好，昏睡着。

然后是浑身血迹的蓝清，走到安歌面前，坐到地上，等着他醒过来。

安歌悠悠转醒。

“安歌？安歌？”蓝清轻轻地叫着。

安歌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蓝清。

忽然，有个灰衣男人跑过来就要砍死蓝清。

蓝清似乎重伤了一般，没有动。

灰衣人倒下了，安歌一拳打死了他。

“蓝清？蓝清？蓝清？”

安歌从轮椅上站起来扶着蓝清。

“我……还好。”虚弱的声音。

安歌环顾了周围，灵警们正在跟各种灵者灵兽打斗着。

枪声，喊杀声，刀剑挥舞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捡起灰衣人留下的长刀，蹲在蓝清前面，左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开始疗伤。

还有好几个人或者动物冲他们来过，安歌一一挥刀解决。

“我们去那边……”

蓝清能站起来了，她指着庄肃应该会出现的西北方向。

安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开始走。

不断地，有螳螂、或者灰衣人袭击过来，安歌爆发着，身体越来越虚弱。

那个时候，他还不怕……

庄肃心情复杂。

五分钟左右，他们终于走到了预定地点。

庄肃这才注意到，“自己”在这边已经折腾挺久了，现在正在看向那个朝他射击的，“安歌的父亲”。

与他在婚礼上看到的鬓角发白的中年拐杖人不一样，这时候的他，显然正当壮年，虽然因战斗狼狈，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庄肃不禁回忆起“真的那个时候”，却发现，这个男人，有点不一样。

是眼神，不一样。

他惊讶地“看到”，那时候，安父的眼神居然是恐惧的……

就像，他认得他，以前见过他。

庄肃突然也有这种感觉，他之前就见过这个男人。

那么，什么时候见过？

二十一年前？

只有这个可能。

去调记忆。

是的，他看见了，那个元旦，在他视线的角落，他看到了这个男人，还有，他旁边的漂亮女人。

是“安歌的母亲”。

“啊！！！啊！！！”

男人变调的尖叫声成功地把庄肃唤回来。

屏幕上，是面容扭曲的安歌。

这时候“庄肃”已经钳下了安父的一条腿，扔到了地上，血水一片……

蓝清紧张得看着安歌。

“安歌？”她开始凑到安歌的耳边，声音放轻：“不要怕……你能杀了他……”

安歌丝毫未动。

蓝清焦急起来，音量也大了：“安歌！你杀了他！你比他厉害！不用怕！”

安歌的表情，居然开始缓和了，张了张口，却无声。

蓝清绕道安歌身后，握住了安歌持刀的右手，慢慢抬着，指向“庄肃”。

其实在当时，十一年前，庄肃这时候早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

“庄肃”就像看到了信号一样，缓缓地逼近他们。

倒刺横生的巨大前肢挥舞着，偶尔从安歌眼前掠过。

安歌还是呆滞。

庄肃不禁担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显示屏。

“我们杀了他！”

蓝清的手继续抬高。

“杀……”安歌终于出声了。

表情却陡然变得很痛苦。

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蓝清没有看到，她下了决心，握着安歌的手，带着那把刀，直接向大螳螂劈了下去！

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