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像吓到了似的，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了，我们改天再聊。”

陆水看着陆妈妈惊惶失措的有些惨白的脸，他隐约地觉得她好像在怀疑着什么，陆水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空空的椅子，脑子里一片空白，音响里传出他熟悉的笑声，陆水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跟自己说：没事，别怕，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陆妈妈回到房间，陆爸爸看她那样子，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坐在床边哭了起来，陆爸爸看得一脸着急，过了好一会儿，陆妈妈才平静下来，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陆爸爸说了，完了之后，她说怎么办，要是是真的怎么办。

那一晚来，他们三人都没睡着。

陆水本来是想着，等陈鱼下了节目之后给他打电话，说说今天晚上这事的，可是他最后拿着电话想了很久又没拨出去，他看着陈鱼那天走时留给他的纸条，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陆水，不怕，你已经长大了，别让他担心。他想着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有太多太多幸福的事……不知不觉天亮了。

陆水走出房门，看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爸妈的房门也紧闭着，他换鞋出了门。

陆水去超市买了菜，然后又慢慢地往家走，他觉得现在很轻松，他终于不用再在父母面前隐藏自己的生活了。

陆水回到家，看到父母坐在客厅里，一脸忧愁，他笑着走过去说：“爸，妈，今天中午我做饭给你们吃吧，我菜都买好了。”说完就往厨房走。

过了一会儿，陆妈妈听到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地碰撞声，她慢慢走近厨房，看陆水系着围裙，熟练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鱼，她从来不知道陆水会做这些，她突然觉得眼前的陆水好陌生。

陆妈妈流着泪，悄悄地走回了客厅，她对陆爸爸说，老陆，你去厨房看看吧。

陆水认真地做着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忙了一上午，他把最后一道菜端出去摆在餐桌上，然后对客厅的父母说：“爸，妈，吃饭了。”

陆水把碗筷拿出来，放在爸妈和自己面前，坐下说：“爸，妈，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陆爸爸陆妈妈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心里百感交集，陆水看他们都不吃，就分别给他们夹了菜，笑着说：“你们快吃啊，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们做饭。”

陆爸爸把筷子一扔，吓得陆水抖了一下，“陆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陆爸爸冷冷地说。

陆水放下筷子低着头说：“好像是21岁吧。”

陆妈妈哭了出来，陆爸爸又问：“你除了做饭还会什么？”

陆水平静地说：“会洗衣服，打扫房子，家务活基本上我都会，还会照顾别人。”

陆妈妈哭着说：“陆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不知道，慢慢地就什么都会了。”

陆爸爸身体有些抖，他握紧了双手说：“陆水，你和陈鱼是什么关系？”

陆水心里真的很怕，爸爸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他努力平静地说：“他是我爱人，我们在一起5年了。”

陈鱼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上陆水了，眼看就要开学了，他都没回来，给他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也不回，他越来越担心，怕他出什么事。后来，他实在没办法了，联系不上陆水，就找到了陈晨，问陈晨怎么办，陈晨说会不会是他爹妈看出什么来了，你去他家看看吧。

自从那天以后，陆水就没能再出过门，电话被没收了，网也被禁了，陆妈妈天天在家看着他，劝他和陈鱼分开，眼看就要开学了，陆爸爸说，你别想再回去了，我会帮你给学校办辞职。陆水怎么求他们都没用。刚开始的那两天，陆妈妈哭陆水也哭，后来，他慢慢平静下来，整天呆在自己房里，他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答，劝他他也不听，他一直在想：陈鱼联系不上自己，肯定会很着急，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心疼……

陈鱼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心里充满了期待与兴奋，这一次却是满心着急，他凭着记忆，转了几次车才找到了陆水家。

陆妈妈和陆水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陆水心跳有些快，他猛地站了起来，陆妈妈有些紧张地拉住他说：“坐下。”

陈鱼看着脸色很不好的陆妈妈说：“阿姨，陆水在家吗？”

陆水一听到陈鱼的声音，就朝门外跑了过去，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陈鱼都没反应过来，就看陆妈妈伸手过来拉陆水，陈鱼抱着陆水，挡开陆妈妈的手说：“阿姨，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陆妈妈让陈鱼进了门，陆水抱着他就是不松手，陆妈妈一气之下猛地在陆水背上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转身往屋子里走。

陈鱼听怀里的人闷哼了一声，身体抖了一下，他心疼地在他背上温柔地抚摸着说：“没事了，老公来了。”

十六

陈鱼任由陆水抱了一会儿，然后把他从自己怀时拉出来，瘦了，脸色也不好看，这么多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啊，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子，他们才分开几天啊，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他是怎么承受住那么大压力的，陈鱼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怕，应该早点过来的。

陈鱼牵着陆水的手，在陆妈妈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陆水紧紧地挨着他，“阿姨，我们的事你们也应该是知道了吧，你们放心，我爱陆水，我是打算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而且，我们在一起的事，我爸妈也是知道的，他们都很喜欢陆水。”

陆妈妈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爸妈喜不喜欢陆水，从今往后，你们俩就再没任何关系了，你走吧，别再来找陆水。他不会再回去了。”

陆水看妈妈态度坚决，他紧张地看着陈鱼，陈鱼安慰地拍了拍陆水的手，说：“阿姨，请你相信我，相信陆水，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幸福？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说幸福？是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幸福？还是在人面前遮遮掩掩幸福？你们现在还年轻，等以后年纪大了，老了，身边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怎么办？”

陈鱼说：“阿姨，我都想过了，等我们的事都稳定下来，你们能接受我们了，我们就去领养一个孩子。”

陆妈妈说：“你想的可真够简单的。领养，那能跟自己亲生的比吗？”

陈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感觉陆妈妈现在完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陆水调整好情绪走到陆妈妈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妈，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能过得好就行了，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幸福，他对我很好，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会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让你们担心的。”

陆妈妈站起来说：“不管你们现在幸不幸福，好不好，总之你们想在一起，我是不会同意的，行了，你们什么都别说了，等会儿你爸回来，你跟他说，看他能不能同意。”说完就往房间里走。

陆水看妈妈生气地走掉了，心里很着急，怎么就这样子了呢？怎么办？要是他们非要逼自己和陈鱼分开怎么办？

陈鱼看陆水身体有些抖，他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地说：“老婆，别担心，他们慢慢地会理解的。”其实，现在的陈鱼也没有任何信心，他在安慰陆水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安慰着自己呢。

陆水在他怀里说：“那是要多久呢？要是他们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呢？”

陈鱼也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只知道，他爱陆水，陆水也爱他，他们是真的想要在一起的。

陆水哽咽着说：“老公，我怕。”陈鱼红着眼眶，轻轻拍着他背。

这个年纪的他们，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听过了太多分离的故事，他们清楚地知道，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就都可以在一起，爱情在现实面前，终究显得太渺小了，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他们身上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他们到底能走多远，谁又会看得清呢？

陆水看着沉着脸走过来的爸爸，有些害怕地往陈鱼身后躲了躲，陈鱼镇定地说：“叔叔好。”

陆妈妈听到陆爸爸回来了，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陆爸爸放下手里的包，一把把陈鱼身后的陆水拉了过来，对陈鱼说：“你可以走了，以后别再来了。”

陆水着急地想要挣脱开爸爸的手，可是他越是挣扎，陆爸爸就拉得越紧，急得陆水眼泪都掉了下来，陈鱼心疼得不得了，他说：“叔叔，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他痛。”

陆爸爸拉着陆水说：“陆水，你回房间去。”

陆水看着他说：“不要。”

陆爸爸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往房门口拉，陆水一边挣扎，一边着着陈鱼。陈鱼走近他们笑着安慰地对陆水说：“陆水，你先回房间去，我和叔叔谈谈，你乖。”

陆水这才放弃了挣扎，他不安地看着陈鱼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和我分开，我什么都不怕的，你要是敢跟我分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水回到房间，坐立不安地盯着门口，他现在真的很怕，怕他们挨不过这一关，怕他和陈鱼不得不分开。那些什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陈鱼的话是假的，他只是怕，怕陈鱼会放开他的手。

陈鱼平静地说：“叔叔，我们在一起已经有5年了，他一直不敢跟你们说，就是怕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他那人其实挺胆小的。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着我，陆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爱你们，他从来不想隐瞒、伤害你们，他一直都挺愧疚的。我们真的过得很好，就跟平常夫妻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相爱。请你们能接受我们。”

陆爸爸不屑地说：“你们跟平常夫妻一样？你们能在外人面前公开关系吗？你们的关系被法律所认可吗？”

陈鱼着急地说：“叔叔，生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好不好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我们就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陆爸爸淡淡地说：“包括分开。”

陈鱼恳求地说：“叔叔，阿姨，我们没想过要分开，你们别逼他好不好？他会难受的。”

陆妈妈激动地说：“是你们在逼我们，是你在逼陆水，只是你离开他，他就能走一条平稳的路，对，如你所说，你们是真的很相爱，可是这个世界上相爱又分开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不也是好好地活着，我宁愿让他现在伤心一阵子，我也不想让他跟着你受人指指点点地，遮遮掩掩过一辈子。”

陈鱼真的是无计可施，他们的态度太坚决，可是一想到陆水，他真的不能放弃，不能让他失望，不能让他伤心。他突然跪在他们面前说：“叔叔，阿姨，你们就成全我们吧，我并不求你们现在就能接受我们，我们可以慢慢等，只要你们肯给我们个机会就行。”

陆水听着他们的谈话声，心急得不得了，可是门被锁住了，他出不去，他猛地拍着房门叫他们开门，可是没人理。

突然，陆妈妈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走到了陆水门前，陈鱼吓得赶紧起身和陆爸爸跟了过去。

陆妈妈一边开门，一边说：“你们都别过来。”

门打开，陆水看到陈鱼和爸爸一脸担心地看着这边，他这才发现妈妈手里的刀已经放在了她的手腕上。陆水拉着妈妈的手，哭着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陆妈妈流着泪，坚决地说：“陆水，如果，你现在敢从这个门里走出去，我就一刀割下去。”

陆水吓得不得了，他哀求着说：“妈妈，你别这样，你别吓我，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妈，求你了。”

“不是妈妈要逼你，妈妈只是不想看你走错路，不想让你辛苦。”

陆水跪在她面前抱着她说：“妈，你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辛苦，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陆爸爸看得很难受，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陈鱼看着陆妈妈手里的刀，他觉得那是扎在了自己的心上，他看到陆水哭得那么伤心地求她，他显得那么无助，那么绝望。他想到了好多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听到那句分手，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看着那个人和别人幸福地走在一起，他也是如此的心情吧。可是后来呢？他遇到了一个人，他爱上了那个人，他们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陈鱼看着他们，慢慢地走了过去，他握着陆妈妈拿刀的手轻笑着说：“阿姨，你别这样，你看看陆水，他多难受啊，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个样子，平时他都跟个孩子似的，大大咧咧地，总是笑着。”

陈鱼把陆妈妈手上的刀拿了过来，他把陆水拉起来温柔地给他擦着眼泪说：“你看他现在这样，哭得多难看啊，之前见他还觉得胖了一点，现在真的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看了。”

陆水看着陈鱼那么温柔、专注地看着自己，他眼里的舍不得太明显了，陆水有些害怕，他紧张地握住陈鱼给他擦眼泪的手说：“老公，我不哭了，我养养就好看了。”

陈鱼看了他好一会儿，转头对二老说：“叔叔，阿姨，就这样吧，别逼他了，我来给他做决定吧。”

陆水一听急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陈鱼，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别把我当小孩子，我不需要你帮我决定什么。我说过的，你要是敢跟我分开，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我这次说的是真的，你别以为我狠不下心……”

最后，他哭着绝望地说：“老公，我们说好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我们都走过5年了，一辈也许也并不是那么长……”

陈鱼一边给他擦着泪，一边温柔地看着他说：“陆水，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我就在我们家等你，哪儿都不去，有一天，你能回来了，你就回来。”

陆水看着陈鱼流着泪说：“要是你不需要我等了，也告诉我一声吧，但是，我要你站在我面前亲口说给我听……我走了……”

十七

陆水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跟父母坦白了和陈鱼的关系，然后他找不到陈鱼了，过了好久陈鱼来了，跟他说：我走了。

陆妈妈走进病房看陆水已经醒了，她走过去，把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温柔地笑着说：“陆水，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吓死妈妈了。”

陆水看着一如往常的妈妈有些恍惚地问：“妈，陈鱼是不是来过了。”

陆妈妈的笑顿时僵住了，然后她拉着陆水的手轻声说：“他来过了，又走了。”

陆水觉得难受，原来那些都不是梦，是真的，他是真的走了，他觉得眼睛很痛，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他说：“妈妈，我难受，真的难受。”

陆水出院回到了家，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这里是他的家，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家里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没有陈鱼，没有他的爱人。

一回家陆妈妈就叫陆水回房休息。陆水这一晕倒真把她吓坏了，医生说是营养不良、心情郁闷，再加上受了刺激，才会晕倒的。陆妈妈决定先把他身体养好，其它的时间一长，也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陈晨在得知陈鱼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他家，他跟着陈鱼走到客厅坐下，看他人有些憔悴，一脸平静。陈晨有些小心地问：“陆水呢？他不在家吗？”

陈鱼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才说：“他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