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番外——苦味症患者
苦味症患者  发于:201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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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行开头留了一些空白,数字7和8被人用斜线划掉。

盯着这两行不知所云的数字看了许久,陆鑫突然侧身倒在床上,死死扼着左手手腕,双眸漆黑无光,木然地直视前方,半天没有动静。

他这一倒实在用力,并不蓬松的床垫也深深陷了下去,过了很久也没有还原。

27、

这天杜闲下班回到家的时候,陆鑫还躺在卧室床上没有动静,似乎还在熟睡。

杜闲眼眸扫过客厅茶几,瞥见早晨买的两份食物都已被消灭得精光,眼里不觉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人哪有不会饿的道理,只是精神的惫懒打败了饥饿的痛苦罢了。如果有的选,谁不会选择更舒服的一条路?

——这大约也是求生意识的一种体现。

而杜闲乐于看见那个人残存的求生之意。

他换好拖鞋,走过去把残余的垃圾收拾进厨房,听见卧室传来陆鑫的声音:“杜闲你回来了?”

声音有些喑哑,又带了几丝迷糊,似乎是刚醒。

“嗯。”杜闲应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走进卧室,瞧见陆鑫呈“人”字形平趴在床上,贴着右腿的手上还抓着一本<Analytical Psychology: Its Theory and Practice>。

趴得跟死狗一样的陆鑫有气无力地扬扬手里的书,“下午没事儿做,拿了本儿你书柜的书看看,小杜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杜闲笑笑,“你对心理学也感兴趣吗?”

“心理学?”陆鑫把头扭到朝门的方向看着杜闲,拍拍床边,下巴一扬一合,特亲切特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招呼,“坐。”

杜闲依言,在床尾的一角坐下。

陆鑫道:“我以前还真对心理学感过兴趣,那时候看推理小说,特崇拜那谁。”他避开了那个名字,继续轻描淡写地说:“咳,不过后来就挨了我爹一顿胖揍,彻底断了我这不切实际的念想。结果你看看现在——”

陆鑫拍了拍手边的书,长吁短叹,“唉,没看两页就睡着了,跟催眠似的。”

杜闲笑了笑:“实用心理学其实是比较枯燥,看不进去也情有可原。”

陆鑫没吱声。

他有点不想告诉杜闲,他并非是只看不进心理学。

他歪着脑袋看杜闲,突然问了个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哎小杜,你是从小就这么冷静——理智——的么?”

杜闲一怔:“陆鑫,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陆鑫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是夸啊。”

“……”杜闲无奈,“我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母亲是教师,父亲是转业军人,我当然跟别的小孩儿一样也爬过墙上过树,也少不了挨过揍。”

陆鑫下巴搁在床单上,眨巴着眼睛,就跟支棱着耳朵的大猫似的安静地听。

杜闲继续说:“不过我小时候就喜欢念书,这跟挨不挨揍没关系,就是喜欢。后来渐渐大了,知道会被揍是我做的不对,也就渐渐不皮了,更是有了大把空闲时间用来读书,可能……就显得比较静。”

陆鑫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要戴眼镜呢,肯定从小看书看多了把眼睛看坏啦。”

“有吗?”杜闲闻言疑惑地蹙了下眉,伸手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我这双眼睛真的有变形么?我怎么觉着还好——”

他疑惑又天真地直视陆鑫,眸子湿漉漉,清澈又像混了水光,询问着答案。

天幕昏黄,卧室没有开灯,面前的青年在身后客厅白炽灯的照射下逆着光,陆鑫却清楚地看见他原本藏在镜片后的轮廓好看、目光清亮的眼眸,明亮温和,不含一点杂质。

“……”沉默着和眼前这双眸子对视了半晌,陆鑫缓缓把头扭回原位,闷闷地道,“其实还好。”

陆鑫把头转过去之后一时没有再说话。

杜闲等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离开,陆鑫突然又缓缓地问道:“所以,你也是从小就喜欢心理学的吗?”

“算是吧。”杜闲又坐了回去,望着陆鑫的后脑勺,想了一想,“人类的情感……很有意思。我喜欢观察人们的心理,并且总是能够理解他们。比如说小时候我顽皮做错了事情,父亲会打我,挨打当然很疼,可我却不怎么怨恨他,因为我知道他打我这个行为是因为我错了,他的举动是出于恨铁不成钢,所以我没有理由怪他。”

“你看,多奇妙。愤怒可能是因为爱和关心,而笑并不一定出自愉悦,人类受这种种心理和情感操控来产生行为……情绪和心理实在是复杂的人体机能。”

“……比起同龄人我似乎更能理解他人的情感,并且也愿意去研究他们。而当我理解了人们的情绪,唯一正确的事就是去帮助他们。”

“所以我虽然在整个心理学界大环境下选择了临床方向,但我的初衷从未变过:了解人类的心理和感情。这实在是个有意思的命题。”

陆鑫突然道:“唉,你说要是我当初也学了心理学会怎么样。”

“你这么聪明,做医生肯定比我强。不瞒你说,越接触这个学科的现实,我越发觉着力不从心。”

陆鑫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就我这心理素质,没等我去医别人,我自己大概就先疯啦。”

杜闲笑了笑,起身把那本Analytical Psychology放回原位,道:“晚饭还没吃吧,我也还没吃,赶紧去做点儿填填肚子。”

28、

这是陆鑫割腕后的第一个周日。

其实对于陆鑫来说,星期几于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扔掉工作,割破手腕,眼下的每一天对于卧病在房的陆鑫而言总不过是寻常的无聊,寻常的疼痛,寻常的麻木。

然而这个周日的特殊在于,陆鑫在杜闲家,而杜闲在家。

作为S市综院的住院部精神科医生,杜闲每周只有一天假期。周六下午他尽职尽责地又到病房巡视了一遍,然后进行档案整理、一周总结之类的琐事。等到处理完善后工作,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钟了,彼时公寓卧室的灯已灭,陆鑫或许睡了,或许卧床玩着手机,杜闲无心打扰,径自回房休息,于是也就忘了告知陆鑫自己明天不上班的事情。

所以这天上午九点四十九分,总算自然醒的陆鑫一边睁眼,一边双脚乱蹬踹开被子,右手抓挠着肚子准备起床上洗手间,迷迷糊糊地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动静,登时给他吓了一跳。

陆鑫搬过来这几日杜闲天天早起上班,从未有一天例外,加之陆鑫日子过得迷迷糊糊,压根儿忘了还有周末这事儿,一时间也没作他想,脑子里瞬间只有一个念头:

——我去,进贼了?

陆鑫被自己的想法刺激了一下,有点儿紧张地咧嘴,无声笑了一笑。

嘿嘿。

虽说大白天碰上贼入室抢劫的几率基本为零,况且陆鑫也不觉着自己幸运E到这份儿上,这么件稀罕事儿好巧不巧偏偏被自己撞上,不过他还是迅速入了戏,神经紧绷着留意卧室外边儿的响动,一面小心地趿拉上拖鞋。

啧啧,这小贼技术不行啊,磕到椅子了吧。

哎哟,胆儿挺肥,公然撕包装袋,想拿什么玩意儿?

正当陆鑫猫腰贴着墙根儿兴高采烈玩窃听游戏的时候,一只清瘦的手突然推开了半掩的卧房门。

早听见卧室有动静的杜闲探进半个脑袋,波澜不惊地瞧了贴着墙根装木头人的陆鑫一眼:“起来了?来吃早饭吧。”

“……”

杜闲说完便转身走开了,似乎没有太留意以极为不成熟的姿态贴在墙边的某人。

而某人的表情似乎有点僵裂。

杜闲回到桌旁,将早餐奶的袋子剪开一个小口,把牛奶倒进玻璃碗里,随后放入微波炉加热,完全感应不到他背后慢吞吞走出来的陆鑫一通咬牙切齿的鬼脸,续道:“昨晚忘了跟你说,今天星期天,轮到我单休。”

“咳——”陆鑫慌忙给自己的幼稚行为找理由,“是说呢,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杜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答话。

“……真的。”

这句补充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杜闲转身把热好的牛奶端出来:“快十点了,现在少吃一点儿,两片面包一杯牛奶垫垫肚子,然后就可以吃药了。”

陆鑫挠着一头乱毛:“唔,小杜你真贤惠。”

杜闲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没,”占了个嘴上便宜的陆鑫笑嘻嘻摆手,“我先去洗脸刷牙。”

难得按时吃过午饭,陆鑫晕晕乎乎地帮忙杜闲把碗碟端进厨房,前腿就往右转,理所当然准备往卧室迈。

杜闲在后面叫住了他。

“陆鑫,又困了吗?”

陆鑫收住脚步,回头看他:“唔,有点儿发饭晕。”

镜片后温和的目光有些无奈:“不妨找点别的事儿做?你才刚醒没几个小时呢。”

陆鑫抬抬绑着绷带的左手:“帮你洗碗?”

杜闲有点难为情地摸摸鼻子:“这个就免了。”他旋身扭紧出水的龙头,擦拭湿漉漉的双手。“我是说,”他抬眼看向陆鑫,“如果没什么别的计划,不如兑现一下当初的约定?”

“……”

——什么约定啊喂?

——为什么说得这么暧昧这么引人遐想啊喂?!

杜闲的眼神实在纯良有加,导致陆鑫的大脑当机了两秒。

不过还好他很快反应过来,遮掩地假咳了两声,“那什么,你还记着这事儿呢?”

杜闲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记性真好。”陆鑫下意识想挠头,“行呗,既然——”

——既然你坚持要这样看着我,我根本没办法说出拒绝的啊……

杜闲笑眯眯:“既然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吧~”

陆鑫说:“谁谁紧张了?”

他迅速环顾一下客厅,“就在这儿聊么?”

“怎么?”杜闲也随着他的视线扫了一圈:“还是你想找个咖啡厅,边喝茶边聊?”

“……咖啡厅是喝咖啡的!”陆鑫想也没想就张嘴吐槽,结果因为杜闲投来的平静的目光再次发觉了自己的幼稚,“……”

“没事儿,”他试图回到正常路线上,“只不过,咳,之前……的谈话不都是在那种专门的咨询室进行的么。”

杜闲放松地笑笑:“都说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了,你真的不用太过在意。再者说——”他的笑容充满自信,“在咨询室进行心理治疗,通常是因为咨询师需要对环境的绝对掌控,以及创造令谈话者放松的氛围。”

杜闲又一次看了一眼客厅,询问道:“你觉得我无法掌控自己的公寓,还是在这里让你感到不适?”

******

这是陆鑫从未见过的杜闲。

他依然带笑,语气依然温和,然而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强势充满自信,不自觉地散发着让人信赖的气场。

在这一刻,陆鑫重新意识到,这个戴着眼镜,造型简洁,一脸学生气的清秀男人,他的身份,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

不过这种强势转瞬即逝。

杜闲说完这番话,很快调皮地笑了一下。

他叫他的名字:“陆鑫?”

陆鑫回过神来:“哦,没有。就这儿挺好的。”他走了两步,一屁股在沙发的一角坐下。

杜闲转身走进卧室,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本薄薄的白纸。

陆鑫看着他走过来,有意无意地瞥到他背后当做书柜塞的满满当当的壁橱。

——那十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色药瓶……

杜闲手上拿了纸笔,边走过来边道:“陆鑫,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啊?”陆鑫左右看了一下,“哦没有呀我习惯了。”他缩在皮沙发的最左侧,无辜地看向杜闲,“那我坐那边儿?”

话虽如此,陆鑫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

杜闲挠了挠鼻梁,笑:“没事,你就找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就好。”

他拖了把椅子过来,放到靠近厨房的一边,自己则拿着纸笔光脚踩上椅面,屈膝将纸本放在腿背上,身体后靠在椅背,交代陆鑫:“厨房正烧着水,要喝水的话自己倒。”

半靠在沙发背上的陆鑫看着杜闲的坐姿心情有点复杂,也是,总之他之前是没见过哪位心理医生会采用这么“独特”的坐姿进行心理咨询的……

杜闲倚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陆鑫。

陆鑫吞咽了一下唾沫,有些局促地咧了咧嘴:“咳,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不你问我答?”

杜闲拿着笔随意地在纸上画着什么,不经意地说:“没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纯粹聊天而已。”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脑空白于陆鑫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而已。他在心里腹诽了一下,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那就,先说一下我自己吧。”

“该怎么形容呢,我得想想。男,29岁,A城人,长相,中等偏上——”说完这句陆鑫瞥了杜闲一眼,对方仍专注在手中纸笔上,没有反应,陆鑫继续说,“家庭条件尚可,父母健在,曾留美七年——”

“没想到你还挺谦虚的。”陆鑫还想往下说,杜闲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中笔转了个花,似笑非笑。

“嗯?”陆鑫表示不理解。

“以陆先生的长相和身家,就别说自己中等偏上了。”杜闲挪开视线,假装没瞧见陆鑫瞬间绽放的灿烂又得意的笑脸,“不过陆先生,哪怕这是在相亲,你给的信息也太过表面和形式化了吧?”

“相亲?”陆鑫笑得暧昧,“我还没相过亲呢。唯一的一次经验,还是扮演了一个破坏相亲的角色。”

“……”杜闲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也回想起那次颇为尴尬的相亲经历,“总之……总之你说的都是外在条件,就算是相亲也会注重内涵吧。”

“性格方面么?”陆鑫眯起眼,他首先吐出一个词儿,琢磨了一下,“正常?——不,我大概跟这词儿没什么关系。伪装正常吧。”

午后窗外光线刚好,杜闲安静坐着,仍然不怎么看过来,只不时以腿垫纸划上几笔,屋内安静,却不沉寂,陆鑫渐渐把身体陷进沙发里。

“小时候倒是挺正常的,调皮捣蛋,爬树翻墙光膀子打架,爸妈忙工作,除了操心我学习以外也没法多管,我乐得到处撒野。后来年纪还小就被送出了国,异国他乡的没什么熟悉的人,也就不大爱搭理人了。不过谢锦文倒是那时候在国外认识的。”

他抬眼看了杜闲一眼,正好杜闲也望了过来,对他说:“是吗,其实我对你在国外的经历挺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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