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大概有些理解姐姐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解除婚约了。诚如向南说的，姐姐的确是个骄傲的人，但她确是把这个叫封厉的男人爱到了骨子里。唯有如此，才会大方的放手。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幸福自己无论如何是给不起的。

封厉的厨艺的确很好。

向南自认是个吃货，此刻也对这满桌子的食物挑不出毛病来。宋臣说对于一枚吃货来说，有一门好的厨艺就是降服的最佳利器。向南喝着碗里的粥，心里悲催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吃货的本质不要那么快被封厉看穿，否则到时候就真的是逃无可逃了。

几个人吃过一顿美美的宵夜之后，封厉依言将人送回了学校。

将近12点的一中校门清冷得连只苍蝇都没有，封厉将车停下，后排的曹秋冬三个人先下了车，向南拿了复习资料准备去推车门，手腕却被一股力气握住，向南不明所以，却见封厉并未看他，而是在跟车门外的曹秋冬他们说，“早点休息。”

曹秋冬几个人也是识时务的，见向南没下来，各人心里都在窃笑，脸上却仍端着老实状，“好的，今天谢谢你了，封大哥。”说完不顾向南苦苦哀求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确定曹秋冬他们是绝对不会再回来救自己了，向南才认命的放弃了挣扎，“我困了。”意思是你快点放开我让我下车回去宿舍睡觉。

封厉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我们回家吧。”

向南没料到他竟然能把厚颜发挥到如此无耻的地步，有点傻了，语无伦次的道：“我不要回家，我要回宿舍。”话一出口向南就窘了，被某人带进陷阱里了。

封厉看着他，唇边掀起一丝笑纹，“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很短的八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却平添一股难言的期待，仿佛已经等待了漫长的岁月，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来，来了又会不会走，还是要别无选择的，义无返顾的等下去。

向南几乎无法抗拒这样的封厉，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缠绵，灯光又太过温暖，这个人又实在太过狡猾，明白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表情来打动自己，然后等着自己乖乖的束手就擒。

“封厉，”向南看着他，绵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扑出一圈阴影，“你太狡猾了。”

头脑发热是指一个人在某个应该冷静的时刻突然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后来向南回想起这一晚，无时无刻不捶胸顿足仰天长啸。因为他说完话后做了一件十分不理智的事，他竟然拉过封厉的大衣衣领，扑上去啃了封厉的嘴巴。

结果可想而知，衣冠楚楚的封先生立刻化身为狼，将向南揉进怀里反复啃咬，外加舔噬吸糅，总之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直把向南变成了一滩软泥，连真皮的汽车座椅都坐不稳，最后晕晕乎乎的连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都记不清楚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漫长的亲吻过后，封厉搂着他问：“向南，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不然你为什么要主动亲我？

向南脑子一懵，这个问题，恕他还没有想过。猛然间听到封厉这么劲爆又尖锐的问题，让向南混沌的大脑一片清明。脑海里赫然跑过“晚节不保”四个大字。他虽然说要跟封厉试试，但是其实最初他是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喜欢上封厉的。如今若是否认要怎么解释刚才自己的行为，头脑发热？神经错乱？

似乎都行不通，但他向来是个诚实的人，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如今把这个问题一深思，向南觉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老实回答道：“嗯，但是只有百分之一那么一点。”

封厉搂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向南感觉到他指尖的轻微颤抖，好心的补充了一句：“给我点时间，你这么优秀，相信很快我就能很喜欢你了。”

封厉把头枕在他温暖的肩窝，温和磁性的声线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笑意，“不用着急，我等得起。”

向南有段时间极其无聊，所以看过很多网上专题，各个方面都有。

其中有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是这样说的：在所有情话里面，我爱你是最动听的，而我等你却是最动人的。爱情总会消失，而等待却可以执着到天荒地老。

封厉说他等得起，这句话触动了向南的心弦。

虽然只有一点，但向南还是感觉到了封厉在这场感情里的卑微。而封厉是个这么骄傲又厉害的男人，所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向南也绝不想他有这样卑微奢求的念头，于是他伸出手环住了封厉的腰身，轻声道：“嘿，虽然只有百分之一，但我喜欢你。”他感觉这句话说完后，封厉明显急促的呼吸，然后身体被抱得更紧，仿佛身前的这个人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被勒得有点疼，但向南终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过了很久，车厢里复又响起封厉的声音，轻柔的、磨人的，轻声道：“我爱你，向南。”

有些人口中的爱是刺激和欢愉，有些人的爱则是责任和承诺。

向南明白封厉这句话里所代表的意义，所以他配合的点点头，手指抓紧了封厉质地良好的黑色外套，“我知道。”

谢谢。你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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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如洪水猛兽般来临，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将无数学子留在沙滩上，气喘吁吁的等死。

考试结束，就表示寒假即将来临，虽然考试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颇为费力，但考完后大家都轻松了不少，许斌提议晚上下馆子庆祝一下，其他几个人自然没有异议。

马上就要放假了，向南抓紧时间把这段时间堆起来的订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打包好快递出去，好在有宿舍里的三个人帮忙，在晚饭之前终于全部弄完了。

曹秋冬摊在许斌的床上，望着头顶的床铺，喘着气道：“你们寒假有没有什么安排啊？”

许斌说：“我要去英国看我外婆。”

叶伟说：“走亲戚。”

曹秋冬把视线转向向南，向南从一堆快递单里抬起头来，“在家里。”

曹秋冬凑过去，谄媚道：“寒假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向南狐疑的看他一眼，“我寒假准备去打工，可能没时间来找你玩。”

叶伟正在叠衣服，听了向南的话，不由笑道：“是去封大哥的公司吗？”

“不是，就随便找个快餐店便利店什么的就行了，反正只有十来天的时间。”说起封厉，向南想抽空去往生居看看叶苏，越接近春节天气越冷了，向南其实不明白，叶苏的病在南方将养更有益处，为什么突然回了这个北方城市，虽说这里是叶苏的家乡，但是总归身体健康比较重要吧。

第28章：封厉家的

刚吃过午饭，向南接到了封厉的电话。

封厉要去g省处理一些事情，特意打电话来跟向南说一声。向南想不到都年底了怎么还要出差，当下便问，“要去很久吗？”

那头封厉笑了笑，“不会，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很快就会回来的。”

向南嗯了一声，“我们过两天就放假了，那就明年再见吧。”

封厉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你要不要跟我去g省？”

“啊？”

“陪我去出差。”

向南无语的望了一回天，“不必了，我这两天还要上课呢。”g省他去过，虽然是挺好玩的，但旧地重游总让人提不起什么劲。更何况，封厉是去出差，他跟去取草帽吗？

封厉见他拒绝，也没勉强，只是说，“那寒假见吧。”向南想自己寒假反正都要出来打工，所以跟封厉见个面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便答应了。

又说了几句话，封厉那边大概是马上要登机了，便收了线。

考试完有半天的假，向南便趁着下午有空去了往生居。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是晚上所以没记住路线，后来向南还特意找封厉问过，现在过去倒也不至于迷路，只是下了公交车，还得走上十几分钟的窄巷，才看到往生居的大门。

往生居前的操场上依旧停着许多车，看来这里常年生意都不错。

向南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拉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问，“你们老板在吗？”

服务员疑惑的看着他，大概是没料到这么一个孩子一进来就找老板，莫非是来应聘的？“你是不是来应聘的？应聘你直接找店长就好了。”

“我就找你们老板，你跟他说我叫向南，他就知道了。”

服务员犹疑的答应着去了，过了几分钟小跑出来对向南说，“我们老板请你进去，我给你带路吧。”

向南忙摆摆手，“不用了，我知道路，你去忙你的吧。”等服务员走了，向南才循着记忆往后院走。今天有太阳，后院的小桥流水亭台莲塘似乎比晚上看着更有意趣，向南刚走上那条冗长的回廊，便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一转头，看见院子中的六角凉亭里站着颜君，叶苏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也正朝他望了过来。

满院四季常开的花间，叶苏温和的笑着，虽然有些虚弱，看着却比一旁精神抖擞的颜君更让人留连。

凉亭的石桌上铺着一张红黑格子的桌布，石凳子上也铺了厚厚的垫子，叶苏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我刚刚跟颜君说起你，看来背后果真不能说人。”一副相熟的语气，似乎完全不在乎这只是他跟向南的第二次见面。

向南笑了笑，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有阳光，足足的光线下，叶苏的脸色似乎比上次看着要好些，“我刚考完试，所以过来玩一下。”

叶苏笑着点头，然后指了身旁的凳子让他坐。

向南依言坐下，叶苏便拿过茶壶往一个空杯子里倒茶，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唯有指尖的深紫色有些刺眼，向南看了一眼匆匆的别开了视线，叶苏将倒了八分满的茶杯推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泽春茶，是南方才有的，你从小长在北方大概没喝过，尝尝看味道如何。”

颜君这时候也走过来在桌前坐下，见向南端起茶杯不急着喝，先凑置鼻间闻了一闻，不由笑道：“看来这些日子被封厉调、教得不错。”

向南知道他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在这一众老朋友面前，向南深知多说是错，索性就不开口了。

茶是好茶，但并不是新茶，所以喝着稍微有些苦涩，在所有朋友里，叶苏是最喜欢茶的。喝茶养性，这话不假。向南放下茶杯，在叶苏和颜君的目光中说：“有点苦。”

叶苏点点头，“这种茶要在春天刚出新茶的时候喝才好喝，陈茶味苦，的确有些失了茶味。”

“不过还是挺好喝的。”向南续道。

叶苏望着他，一双眸子里似有许多思绪，仔细看却又是一片墨黑，“封厉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去g省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叶苏没有说话，颜君却先笑起来，“果然天生一物降一物啊。”

叶苏认同的点了点头，问向南：“封厉没欺负你吧？”

当然欺负了，谁让向南就是这么个容易被欺负的性格，但当着叶苏和颜君的面却不好太不给封厉面子，只得说：“封厉对我挺好的。”

叶苏看着他，流转的目光似乎是在打量，很快又移开了视线，笑道：“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他明明是在笑，眼底却很有些探究的意味，看得向南心里一颤，叶苏的细心如针向南早就见识过的，但是他没料到自己如今住在别人的身体里，怎么也会被叶苏看穿？

叶苏不等他说话，续道：“他也叫向南，是个很好的人。”他的目光穿过凉亭看着远处的天空，脸色沉静，仿佛在悼念。

颜君低着头，亦没有说话。

向南摸了摸鼻子，心想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重生的秘密，却听叶苏说：“颜君应该跟你说过吧，向南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好人总是不能长命的，希望他下辈子别那么好心了，善良的人总是比较吃亏。”与其说他是在跟别人对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比较贴切。

向南在叶苏脸上找到了一种深切的悲哀，他的心一揪，那些本来准备深藏的秘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叶苏却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他脸上，悠悠地道：“我虽然不信命，但你的出现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向南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只能闷闷的点一点头。

三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太阳被云层挡住，四周的气温骤降，向南担心叶苏的身体，便说回屋里，叶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是十分干脆的从凳子上起身回屋。

向南本来没准备留下来吃晚饭的，但叶苏再三挽留他，向南只得答应了。

桌上的菜据颜君说都是往生居的招牌，好吃倒是好吃，但向南一心挂着叶苏也没吃多少，叶苏虽然跟他们同桌而坐，但只喝了一碗汤，然后便说吃饱了。颜君大概早已习惯了，便让他去休息，叶苏却摇头，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桌面上，看着身旁低头吃饭的向南，“你跟封厉上过床没有？”

“噗……”

向南一个没把持住，嘴里包着的饭全部喷到了桌子上。连坐在近旁的颜君也没能幸免，饭碗里多了几颗带了向南口水的饭粒。

向南这么激烈又生涩的反应让叶苏笑得更愉快，“看来是没有，万年禁欲的封厉竟然还没把你吃进肚子里，到底是你的魅力不够还是他的定力太强呢。”

向南睁着两只大眼睛，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叶苏似乎也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轰炸：“你喜欢封厉吗？”

这问题问得……真是……

向南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叶苏，又看了看旁边一直笑得十分温和良善的颜君，憋着口气说：“我有权保持沉默。”

“是吗？”叶苏伸手将他头发丝儿上粘着的一颗饭粒拿下来，漫不经心的道：“你若不说也可以，只不过我觉得我应该给封厉提个醒，装在碗里的东西得快点吃掉，以免夜长梦多。”

叶苏的腹黑向南是早就见识过的，但他没料到叶苏竟将这种本质应用到刚刚才见第二次面的人身上，实在有点不厚道。但向南也知道叶苏是言出必行的，说会去找封厉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识时务的回答道：“有一点喜欢。”

叶苏挑眉，“只有一点？”

颜君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向南吞了吞口水，沉默半晌，“以后应该会好一点吧。”

叶苏看了看他，又恢复成了温和得体大方的青年，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既然遇见了封厉就好好珍惜，不然你将来一定会后悔。”不知道是不是向南的错觉，他总觉得叶苏这话是有缘由的，但是又不好真问出来，最后只得作罢。

他本想问问封厉和叶苏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是叶苏却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封厉大概没告诉你吧，他，我，颜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为我的病所以很多年前就去了南方休养，而颜君之前也一直在南方发展，后来，因为出了些事所以才回了这里，我们在南方的这些年封厉则一直呆在这里。”

向南想问出了什么事，但对上叶苏的眼睛，这个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叶苏歪着头看了他一阵，“向南，我觉得你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说到这里，他突然伸手从向南的眼皮上虚晃而过，“你的眼睛里有很多内容。”

向南微微一笑，“每个人都会有故事，这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