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秘密,石头从没想过透露给一青阁的人。
石头见戌甲不理自己,也不好多说,只好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今天袭击了一个饲养员,才被他们惩罚,是因为想抢夺水吧。抱歉,他们没要求我这么做,我一直不知道,我刚才跟管家申请了,以后白天可以给你送水。”
坐在黑暗里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意味不明地看着石头。给他送水吗?明天他真的会来吗?不知为何,对这个软弱的人类的话,他竟然有些期待。
石头被看得心里发怵,紧张地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见。”说完打开牢门赶紧走了。
石头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牢房内的乌猛鸟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呆看了许久。
第二天,不到午时,石头就跟着一个一青阁内的饲养员来到了乌猛鸟们劳作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渔村的码头,现在被一青阁占据,建成了托运矿石的大道。
一青阁是个锻造兵器的武林名门,以青剑而闻名天下。锻造出一件上好的兵器最重要的就是原材料,而这座岛屿上有着丰富的矿石,锻造出的兵器更是异常坚韧锋利,在江湖上售价不菲。
但前往这座岛屿的水路难行,不是激流就是礁石,派出去的船只十有八九以失败告终,最后一青阁花了大本钱,通过地下渠道购买了数十只乌猛鸟驱使,才得到了稳定矿源。虽然产量甚少,但物以稀为贵,到给一青阁带来了更大的收益。
乌猛鸟四肢戴着玄铁所铸的长链,来回的从对面的岛屿上搬运矿石,他们的劳动成果都单独堆放着,以供计算,达不到标准的则要受罚。
这是石头第一次在码头被占据后来到这里,不禁感叹一句人是物非。记得小时候他偶尔会来这里帮在河里叉鱼的小伙子们捡鱼,他是不敢下河的,怕暴露了身体的秘密,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轻松快乐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变得陌生,完全看不出以前的面貌,待在这里只会让人感到压抑。
“嘟!”
随着一声高亢的哨响,回到岸上的乌猛鸟们停歇了下来,分分围到饲养员身边。
石头好奇地看了眼他们,然后就看向对面的岛屿。许久,石头终于在空中找到了戌甲的身影。
“戌甲!这里!”石头朝戌甲大力挥手。
石头的大喊立即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看了过去,“呦”了一声,随口问身边的人:“新来的?长的挺标志的。”
旁边的人立即讨好地回道:“是的老大,这就是我们招来喂养戌甲的饲养员。”说着压低了声音,猥琐地道:“据说家里无父无母,您要喜欢,还不是手到擒来。”
“嘿嘿,走,会会去。”刘二宝理理头发,故作潇洒地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第三章:为奴(3)
石头仰着头看戌甲,见他朝着自己飞来,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低下头打开装水的竹筒。
乌猛鸟的饮水容器是木桶,一个牢房的乌猛鸟共饮一桶水,由负责那个牢房的饲养员提供。石头嫌木桶太笨重,又不方便戌甲喝水,就自己做了支竹筒。这支竹筒又粗又长,能装三斤水,端口有一个更粗的竹节做成的盖子,可以将竹筒里的水密封在里面,是他前年自己研究出来的。
“嘿嘿,小不点,来送水啊。”刘二宝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石头疑惑地看过去,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向自己走来,才确定刚才的声音确实在跟他说话。他曾见过监工一面,对他的相貌有点印象,又见他身后跟着四个跟班,立即就认出了他,连忙小心的回复:“是的,刘大人,我是戌甲的饲养员,今天第一次来码头。”
刘二宝对石头的长相越看越满意,笑得越发猥琐起来,瞅了眼石头手里的竹筒道:“呦,用竹子装水,挺新鲜的,你在哪里买的啊?”
石头自动忽略了对方不正经的语气,因为低着头也没看清他不规矩的眼神,拘谨地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刘二宝的视线便落在了石头纤细的手上,舔了舔因刚吃过饭而沾着油污的嘴角,突然握住了石头的双手:“好灵巧的手。”说着色情地捏了捏石头的手心:“就是有些粗糙。不过我喜欢,呵呵呵呵……”
“啊!”石头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快速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却不知何时被人挡住了,将他一把推向了刘二宝。
刘二宝便顺势将石头抱了个满怀,手不规矩地摸到了石头臀部,用力揉搓了一把。
“你……你们做什么?”石头躲了躲,因不敢放肆而蹑手蹑脚,一直被刘二宝擒在怀里。
他虽然从小就被人说漂亮,但还从没经历过这种骚扰,在这落后的村庄,甚至没人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石头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就算是现在,他最害怕的不是身为一个男性落在刘二宝手里会怎样,而是担心自己身体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啊,他从不在河里捉鱼玩水,洗澡也是在屋子里洗,怎么会被发现呢?这就是大门派的势力吗?自己因为饲养戌甲,所以被他们监视起来了?
“别怕我的小美人儿。”刘二宝将石头揽在怀里,见石头没有拼命挣扎,让他认为小美人对自己也有点意思,只当他是欲拒还迎的手段,于是说话越发的放肆了:“今晚跟爷快活快活,让爷高兴了,就给你换个乌猛鸟喂养,或者就在我府上享清福也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石头愤怒得脸迅速涨红,胡乱扭动着躲避:“你放手!”
“嘭!”
“啊!”
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起,伴随着一身尖锐的惨叫。
石头只见这监工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眼里露出惊恐,然后他就被推了出去。
刚才还自命不凡的刘二宝毫无形象地转身狂奔,一边惊慌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把它拉住!乌猛鸟发狂啦!”
石头踉跄着退了几步,回头一看,就见戌甲扑了过来,他带回来的矿石麻袋砸在了刚才挡在他身后的打手身上,那打手被砸倒在地,正抱着头痛苦呻吟着。
石头被戌甲眼里的杀气吓到,本能地躲开了他,和戌甲错身而过。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另一声惨叫,是刘二宝的。那声音凄厉尖锐,就像是脑仁里有一把铁锹在刮石头,刺得耳膜生疼。那一声惨叫没能自然落尾,突然变得粗粝,然后就断掉了。
石头意识到什么,身体突然被钉住了般无法动弹了,张着嘴大口急促地喘息,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时,戌甲四肢上的铁链猛地拉紧,两道铁链弹在石头的身上,将他掀翻在地上。
扑!石头重重的扑进了杂草堆,双手在地上摩擦地火辣辣的疼。他这才回神,僵硬的把头转了过去,就在这一刻,他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刚才还对他动手动脚的监工大人,成了地上的一地碎肉。满地的残肢断臂,肠子肝脏淌了一地,那颗丑陋的头颅正落在他正对面,脸对着他,豌豆小眼瞪得极大,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挤了出来,两道血液从眼角流出,大张着的嘴巴和鼻子也都挂满了鲜血。
石头抖的更厉害了,看着那颗恐怖的头颅,突然失声尖叫:“啊……”
每一只乌猛鸟都由五个打手专门看管,四个负责牵拉铁链,武功最高强的负责指挥。所以这个小小的码头才会站着几百个身穿劲装的打手。
戌甲已经被人牵制住了,四肢大开的趴在地上,只有一双巨大的黑翅还在激烈的拍打着,带起阵阵夹杂着碎石和土粒的狂风。第五个黑衣人飞了过来,身手敏捷地落在戌甲身边,迅速地甩出特质的棉布绳,将这双翅膀牢牢缠住了。
石头看向戌甲,戌甲的脸偏向他的方向,脸上愤怒到扭曲,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突然觉得这只鸟无比的陌生,头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致命危机,心里不由得后怕。当初自己是多么的不知无畏,多少次在死亡边缘擦肩而过。……原来,这就是乌猛鸟。可是,他却并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庆幸,他知道,戌甲对他没有恶意,就如他对戌甲没有恶意一样,戌甲这次杀人,似乎也是为了他。
起先带石头来码头的饲养员跑到石头身边,扶起他关心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石头连忙爬起来,受惊过度的神经质摇头。
饲养员能理解石头过激的情绪,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里确实是太血腥了,现在能保持冷静已经实属难得。他拍拍石头身上的灰尘,柔声道:“你别怕,他已经被制服了,以后记得要站在打手身边知道吗?慢慢来,以后就有经验了。”饲养员的语气非常真挚,要是这个石头不干了,他们又要饲养戌甲,那就倒霉了。
石头感激地看着他,声音还有些颤抖:“我知道了,谢谢。”
“以后有不会的就问我,问其他饲养员也可以,千万别客气。”饲养员笑着道,笑的非常和善温柔,在刚死了人的地方。
石头突然对这张笑脸不寒而栗,打了个寒颤,也勉强地笑了笑,“嗯,我会的。”
戌甲情绪太过激,最后打手们不得不将他押了回去,石头也跟着走回了地牢。
戌甲被锁在地牢外的空地上,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喘着粗气恢复体力,手臂粗的皮鞭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背上,他只是在鞭子落下的瞬间颤抖一下,面色如常的承受着。
石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戌甲受刑,手里还抱着那支装着清水的竹管,对这次不是那些个新手施刑而感到庆幸,至少不会在身上上留下血肉伤。
此时是午时,日头最大的时分,鞭打戌甲的打手满头是汗,半天没饮水的戌甲更是嘴唇干裂,赤裸的上身满是汗液,昨日受的鞭伤被打裂了,又渗出了不少血水,随着鞭打星星点点的溅在发黑的土地上。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石头默数着,还有二十几鞭就结束了,戌甲一定很渴,还好刚才水没洒出来。
“八十三,八十四。”
“住手!他由我亲自行刑!”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打手的施刑,石头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管家!刚才戌甲杀的,貌似是管家的二儿子……
☆、第四章:为奴(4)
老管家在一青阁呆了四十多年,在一青阁很有威望,虽然要求有些不合规矩,但戌号队长还是毫不犹豫地让出了位置。
“老四,把鞭子给管家。”队长的声音生冷,毫无情绪起伏。
“是。”被队长称为老四的男子朝管家走去。
“不用了。”管家一抬手,眯着的眼睛在邢架上扫过,落在茶色的棍棒上:“我用木板。”
石头的心瞬间一紧。戌甲背上已经血肉模糊,承受得住杖刑吗?
这些木板是铁桦树所制,形状类似船桨,一边宽一边窄,宽的一边钻有少量小孔,经过药水浸泡,非常结实。
“这……”队长犹豫了。
石头立即看向队长,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秉着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队长扫了眼戌甲,对管家恭敬地道:“戌甲昨日受了皮肉上,本不适合杖刑,还请您注意点,千万不要伤到翅膀和性命。”
“我自由分寸!”管家不怒自威,不曾习武的他气势丝毫不比这群打手差。
队长便不再多说,沉默地退了回去。
石头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担忧地看向戌甲。戌甲仿佛未觉,只是冷冷地看了眼管家,察觉到石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才看向这个脆弱得不可思议的人。
“坚持!”石头对戌甲做了个口型。
戌甲撇开头。
戌甲被从吊台上放了下来,由四个打手将他四肢上的铁链拉直,让他趴在了地上,然后将铁链锁在了地面的铁环上。
管家拿着木板走了过来,苍老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嘶吼着挥下了木板。
木板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很沉闷,因为戌甲背上带着血水,打在上面还带着啪啪的水声,像是木棍锤洗衣服的声音。石头光是听着就觉得疼,更何况承受者。饶是忍耐力惊人的乌猛鸟也不禁低吼出声,身体猛地颤了颤。
“戌甲!”石头几乎跳了起来,然后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下去。
这就是他为什么每天都来的最迟的原因,这里每天黄昏都是血腥残暴的,行刑的人甚至比乌猛鸟更可怕。
“啊!老夫打死你这畜生!”管家嘶吼着,浑浊的眼透着仇视的光芒,手里的木板快速地砸击在戌甲身上,极快的速度却没削减木板打下来的力量,这从一声声沉闷的打击声和乌猛鸟发出的嘶吼就能听出。
石头背对着刑地,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默数着管家的次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怎么还不停下?这些打手们不管吗?
听着戌甲渐渐变得沙哑的吼叫,石头还是鼓起勇气回过头去。
只见戌甲面如土色,嘴唇也跟脸一样白,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嘴角殷虹的血迹,向来凌厉的双眼也开始涣散。
石头大吃一惊,连忙叫道:“管家!已经够了!今天的惩罚早就超过了。”
没人理会石头,管家更是发狂了一般麻木的一通狂砸,地上散乱着一根已经折成两截的木板,其中一截被血水成了鲜红色。
石头看向打手中有资格说话的队长,忙跑过去请求道:“你去劝劝管家吧,再这样下去戌甲就要被打死了。”
队长摆着一张面瘫脸:“在下没有资格干涉管家。”
石头着急地看了眼戌甲,大着胆子跑上去,站在管家身后颤抖着道:“刘管家,求您别打了,再打他就要被打死了!”
管家根本就没听见石头的声音,一连打了一百多杖也不显疲态,又一板拍下去,“啪!”的一声,木板应声而断,戌甲也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好似灌了沙子般粗哑。
管家丢掉手里的半截木板,又去拿新的,石头想也没想就挡在了管家面前,祈求道:“管家您别打了,再打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滚开!”管家暴躁地吼道,惯性地一板夯在了石头胸口。
“啊!”石头痛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最后还是仰躺着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竹筒也飞了出去。
石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屁股和头也跌得生疼,一时竟爬不起来,卷缩在地上无意识地低声呻吟。
戌甲一怔,愣愣地看着缩在地上的人,不敢相信人类会用这些刑具对付人类,他们不是同类吗?
管家眼里这才有了除了戌甲以外的生物,充满仇恨的眼有了丝别的神色。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石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担心丢了饭碗吧。”如此一想管家就没了愧疚之意,这个石头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着想而已。三两银子,对这个面见过世面的小孩来说是天大的财富了吧。
队长适时的走了过来:“管家,再打下去这只乌猛鸟恐怕真要废了,到时不好跟左堂主交代啊。”
管家看了眼乌猛鸟的背,眼睛又眯了起来,“把他吊起来,背上打烂了,就打胸腹。来人啊,上盐水。”
“是。”队长说着便对四个手下使了个颜色,戌甲很快就又被吊了起来,身上的血水在脚下淌开了一片,盐水也很快就有下人提了过来。
石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疼痛,慢慢地爬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自己胸口。一板就这么疼,戌甲挨了一百多板,那该多疼啊,怪不得嗓子都哑了。
管家把鞭子沾了盐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施刑。四米长鞭在皮肉上打得啪啪作响,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每一鞭都实打实的落在戌甲胸膛,鞭子从皮肤上摩擦而过,一鞭便是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