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瞧出了眼前这年轻公子的为难,不过,听到这么诚实的一句,老板还是有些动容的,微驼的腰又腰了下去,一手就提起了个尖嘴水壶,“清水都是从山上接下来的,公子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喝了估计是没法赶路了,来喝碗茶吧,反正只是些粗茶,不打紧。”边说,边把碗放桌面,往里倒满了青黄色的茶,看色泽,的确不是什么好茶。
但霍青风也管不了那么多礼数,双手端起碗就如牛饮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一大瓦碗。那老板看得眯了眼笑,又给他加满第二碗,才提着那尖嘴壶回矮柜前放好。
第一碗已经解了渴,也多少解了内心的心浮气燥,霍青风这才抬脚跨过长板凳坐了下来,走了两天的山路,脚都磨破了,出汗渗到的伤口处,火辣辣地疼着。这还不是最难挨的,他平时很少户外,根本就不知哪种野草或是野果可以吃,饥饿远远比一切都不好受。
摸着在抗议咕噜噜叫着的肚子,抬眼看了一下,铺前的空地上摆了三四张晒得泛白的桌凳,边上一桌坐了四个人,看起来是一伙赶路的;另一边坐了一人,是个……公子哥。那人是侧对着他的,所以看得不是很清,只是那一身火红十分的招摇。
看着那人,霍青风觉得自己更热了。
收回视线,霍青风对着铺店里头的老板请教,“请问店家,这里离陵安城还有多运?”希望不要太远,他担心自己还没到,就先饿死荒野了。
老板抬了头,朝满脸诚恳的霍青风看了两眼,最后才回道:“如果是快马,两日就到了。公子您徒步而行,大约最快也要十日左右,这一路过去,得路过三个镇集,不骑马,有马车也快些。”
所以,一切都比走路快。
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么一听闻,霍青风的希望被无情地摧毁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还要赶路十天的!!?
忍不住抬首望天,尼他马的就不能给条活路吗!
心里的咆哮似乎不小心被听到了,那老板看着一脸绝望的青年,又问了一句,“公子这是要去陵安城?”
收回视线,霍青风哭丧着一张白皙而被晒得发红的脸,点了点头,“不是去陵安城,是回陵安城。”
瞧他这模样实在够可怜的,老板很好心地给他使了个眼色,“瞧公子也不似一般人,若家住陵安城那种大都城必定也是有面门的,那位公子好像也是去陵安城,您何不问问看,能否同行?”
“oo……”某人呆住了,脑子飞快地考虑着这可能性,也不管考虑清楚了没有,身体已经比大脑先行,霍地起了身往那隔壁去了。
可到了那桌前,霍青风又有些许的踌躇,这跟乞丐有什么区别?要他张口求不认识的人帮忙,他的确有些说不出来。可……
唇一咬,脸皮值几个钱?
豁出去了!
“请问……”
“可以。”
“啊?”霍青风被眼前的人的反应给怔住了,他确定刚才话还没讲齐,请求也还没有来得急说出口才是,那眼前这人是神么意思呢?
“我说,可以。”对方重复,终于缓缓地抬起了首。
这么心酸的时刻,霍青风当然也觉得没心情去揣摩他人的样貌,可这么只觉惊鸿一瞥,帅哥见得多了,他自己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帅哥,可眼前这个……已经不能用帅哥来形容了,分明就是一地地道道的美男子啊。
传说中的美男子啊!
难怪这人要穿一身招摇的大红衣了,这么出色的样貌,如果穿得太朴素,那更显突出众的样貌招人非议了。
“……我。”咽了咽口水,“在下姓霍名青风,陵安城人士,因遇山贼,如今无盘缠回城,听说公子也是去陵安城,不知可否同行?我……”这跟乞丐向路人讨钱,真是一回事呢。
“可以。”公子面无表情,冰冰冷冷的,但答应得很爽快,似乎不需要经过任何的考虑。
“哦……那谢谢了。”霍青风是半响没法回神,既然对方都同意了,自己就是再多疑问也得憋着。
于是,他就势坐了下来,而桌面摆了些吃的,这不经意的一瞥,饥肠辘辘的他马上就移不开眼了。咽了咽口水,再抬眼正好撞上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淡淡的,根他的脸一般没有情绪。可霍青风就是被这么一看,看得满脸涨红,而此时肚子很配合地又大叫了一声,更是尴尬之极。
“吃。”对坐的仿佛远永不会也不懂别人的神情变化和尴尬心情,简要地表达着他冷淡的又随意的话。
“……”人都推到面前来了,霍青风也不管不顾那么多了,双手抓起个大饼就往嘴里塞,都没来得嚼就往下吞咽了,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而,对座的那位冷面公子,也只不过是淡淡地看着他啃了两个大饼之后,终于放慢了速度,正常地嚼了起来。
“……呼,好吃……谢、谢你啊……你真素好人。”肚子半饱,霍青风也终于有点力气有余心说话,满嘴的饼碎,说出来的话就像被东西卡住了一样,没得清晰。
公子瞥了他一眼,只是很微地点了一下头,连个回应都没有。好在穿越而来的霍青风没那么内敛,你不跟他熟,他自来熟,“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好歹,接下来要相处几天呢,再不济,交个朋友也好啊。
“彼岸。”对方清冷的声音响起,但依旧惜字如金的简洁。
“哈?”嘴里的饼碎不小心还撒了也出来,霍青风觉得,自己是真是饿傻了,怎么一直都很不在状态呢?“您说啥?”
那冷冽的视线淡淡地瞟了过来,然后淡淡地重复,“彼岸,我的名字。”
“哦……原来是彼公子,你好你好,幸会幸会。”尴尬地说了句,再自来熟,霍青风也没话好说了,难道他要问一句:还有姓彼的呀
不过,他虽没问,但却问了另外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彼公子,虽然我觉得你这件衣裳十分……高雅好看,但是,你没觉得它有些常,拖着地的很容易脏掉吗?”问着还忍不住瞥了两眼,看那神色,真恨不得捞起来掸一掸是否有灰尘染在上头。
那彼岸公子仍旧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然后垂下眸子,端着自己的竹壶饮水。长长的睫毛如扇子一般,映出了一弯厚厚的倒映,婀娜了那如月的眸线。
不由自住地咽了咽口水,霍青风觉得自己比方才还燥热了。
第7章: 共骑一马
谢过了好心的茶铺店家,霍青风跟着那位红衣的彼岸公子走到旁边栓马的简单马棚前,一眼他就认出了,那匹雪亮无瑕的白马,应当就是这男人的了,马与主人一般,都那样的靓丽招摇,很是相配。
只是……
“彼公子,咱们……”要怎么骑?难道要两人一匹?不会是要,这男人自己骑,而让他一个人追着马跑吧?
虽穿了一套束腰深衣,但那男人跃上马的那一刹那轻盈如燕,矫健如将,完全不输于任何一名能手。就在霍青风看得出神时,从那绣了金丝边的红衣宽袖里伸出了一只白而修长的手,“上来。”
声音清雅带了一丝冷淡,一下子撞醒了出神的霍青风,他想也没想就本能地伸出手搭在上头,还未反应,一个局势居然就被甩上了马背,一个不稳,他赶紧伸出双手搂了下去,而一道冷峻的声音响起:“策!”
白马应声踏步如箭,窜了出去,吓得马背上没有准备好的人,只得死死地搂着前方唯一可以稳住自己的那人……呃,腰比想象中的要壮实一些,那么俊美的一张脸,让霍青风误以为,该是个身量纤纤的羸弱公子才对。
风妩媚地撩起了那一头墨丝,总是时不时地扫在霍青风的脸上,带着很淡的幽香,弄得他的鼻子痒痒,但却有股子安神的作用。累了两天,此时舒服了,他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若不是担心自己摔下去,他真想就这么睡下去。
马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跑得也很平稳,看得出是匹老练的马,比一般的单匹马车要快些,所以二人一路来,遇到了两三队马车。驾马车的马夫听闻后来居上的策马声,当看到一匹难得一见的白雪骏马飞驰而过,上头飘逸着张扬的红衣飞絮,墨丝如布,却身后捆了……坨十分怪异的东西时,都不由得怔住了,直到白马红影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马夫才幽幽回神,不禁甚是奇怪,“……好生奇特呢。”
到了永山小镇时,天已近黄昏,倒不算太晚的,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条村子小街,就建在官道的两边。商铺也不多,因着不是赶集日,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商铺也未有全部尽开,有一些做杂物的,都是关着门。
整个小镇,只有一家客栈,挂着大大的‘永山客栈’四个字的旧幡随风飞扬,客栈是别院式的建筑,看起来不是很大,但里头像是重新翻新过,油漆都还很新。
见到门前落马,小二夹着步子冲了出来,扬着十分讨好的笑容,“两位客倌,可是要住店啊?”
红衣的彼岸公子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就抬步往里,霍青风只得陪笑,“是啊,我们要住店,小二哥帮栓一下马,别慢待了这白马兄哟。”
“……是,客官您放心。”小二哥先是额头一抽,还得陪笑着。
掌柜的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一长瘦脸上,长了一双很会算计精明的眼,看到二人,只管笑着招呼,“咱们这永山客栈分三等房,头等房、中等房还有下等房,不知二位想住哪一等?”
彼岸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满目精明的掌柜的,随即便无趣地扫向了客栈的大堂,大堂满堂都摆放着客桌,有些空着,有些坐了人,而因客栈进来了新客而都望了过来,看到是两名衣着天壤之别却同样出色的公子哥时,不由得都看得有些发愣了。
在这种小地方,能遇上这等上品,倒是时运极好才有的机会。
霍青风听了掌柜的话,又不见身旁的人开口,只得问,“还有……上房吗?”
不是他一个蹭吃噌喝还蹭住的人矫情,实在是因为这红衣男人一身的‘我很尊贵,我尊贵无比’的姿态,让他本能地觉得,这么差的地方实在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但附近也就这一家,那就只能要最好的上房了。
一听,掌柜的笑眯了双眼,“有的,还剩一间,二位是打算要一间上房和一间下房吗?”在掌柜的眼里,衣着破烂的霍青风只是这红衣公子的随从罢了,也只能是下人。
“……”好吧,这狗眼看人底的人多了去了,霍青风不去计较,是下人总比乞丐要好一个档次。
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彼岸终于张了尊口,冷淡地说:“要一间上房,送些吃的上来。”
“……哎,好嘞,您稍等……阿二,带客人上楼,左边。”那掌柜的还没开单呢,见红衣公子仿佛不是那么好脾气,赶紧一边喊一边使眼视,那小二哥小跑地进来了,仍是方才那讨好的笑脸,引着两人上了楼。
“二位楼上请,咱楼下的是下等房,楼上左边的是上等房,右边的是中等房。”店小二将二人引到左边的房,那是最里头的一间,开了门里头很亮堂,“二位看,可还满意?”
红衣的公子连看都没看,往床头一坐,靠着栏凭便闭目养神,而霍青风的记忆里这个时候最好给点打赏什么的,可是他又没有银子,只得赔笑,“很满意,很满意。”然后扫了一眼连说话都吝啬的男人,只得继续说,“那劳烦快些将食物送上来。”
“哎,好嘞!”店小二也不作多留,就退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了两人。
打量着房间,说什么上等房,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房间,倒是房地板挺厚挺结实的,房楼下的应该不会听到上头的走路声才是。房间的陈置也很普通,一张朱床,床上被褥,床边一屏风,后头一小阁间,看地板亮亮的就知道那是沐浴洗澡的地方。
不远的旁边有张榻子,上头有个腰枕。
房中间摆了张圆桌,四张椅子,桌面布着一张褐黄色的桌布,上头摆了个盘子,盘里一个壶四个杯。
霍青风就在桌边的椅子坐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面对一个惜字如金却又十分好看的人,他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更何况人家还热心地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呢。
望了一眼窗外,远处的一片晚霞,带着橙色的霞光,遍布着天边。
就这样,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望着天空出神,房间静得有些诡异,直到房门再次响起,那店小二在外头喊着:“客官,送晚餐的来了。”
看了一眼终于睁开双眼的红衣男人,霍青风这才开口,“进来。”
进来的不止店小二,身后还跟了个厨子打扮的人,都端着东西,将东西摆在桌面之后,等着吩咐。以为又要自己开口时,那红衣男人终于站起身走了过来,赏了几个字:“打些热水上来。”然后一定银子就抛了出来,落在桌面上,店小二双眼发亮地接过那定银子,说着马上就送上来便和厨子再次退了下去。
真是狗腿。
“呵呵……开饭了。”霍青风打破沉默,先是两声干笑,看那男人坐下了,这才跟着一起坐下,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不是很好受,但也没有当年被赶出家门那么耻辱,他心里很强大的一下子就将那尴尬抛之脑后了。
因为饥饿,这顿饭吃得特别的香。对于霍青风来说,这就是人间美味啊!
想他不小心穿越而来的这两个多月里,天天都只有各样野果吃,这两天更是一直饿着,响午的那些烙饼可不是干得很,要不是饿极了,一般人估计是不会想到要去食用的。
吃得有些撑,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我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他向看了他一眼的红衣男人解释,“多得彼公子相助,不然接下来要怎么办,我都不得而知了。”
感慨啊,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的。
本来以为那人又要沉默不语,却听到很淡的两字,“无妨。”
顿时,霍青风心中受宠若惊啊。直到方才他才真正明白,这男人是如何的惜字如金啊,看他对着店掌柜还有小二哥,那是连一个字都吝啬的,对自己虽然话少了些,但好歹还愿意送一两个字不是
也许,这么好的人,可以商量个事情?这么琢磨着,霍情风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面的男人,而男人依然一脸的平静,淡雅得就跟那出水芙蓉似的。
也许是他的目过过于炽热,对方终于还是感觉到了,抬起了那长长的睫毛带着的眸子,“何事?”
正常情情况下,不是应该这么回答么:看着我干嘛呢?
好吧,人家是文雅公子,跟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于是,霍青风难得的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
“有个不情之情。”霍青风把心中一直犹豫的话给说了,“不知,可否多开一间下房与我?实在是不敢打扰彼公子休息。”
第8章: 奇痒无比
终于,放下筷子的人抬了眸,淡淡地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霍青风一眼,才懒洋洋地开口,“为何?”
为何……
霍青风郁闷了,他纠结了。他分明从这具身体里记得,这个世界可不是那么的……开放吧?好像不太熟的人,一般不会住一起的吧?再说自己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分明就是一陌路人,他还敢让一陌生人与自己同睡一间房?就不怕夜半他突然起了歹念来个劫财劫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