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Moody墨染
Moody墨染  发于:2015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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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泽!”

第33章

他是姜家的承泽。

一岁时,姜老爷看着连自己坐起身都困难的大儿子和活泼皮实的小儿子,摸了摸小儿子的头:“你以后要继承姜家的事业,承祖先之志,让姜家家业兴旺,便叫承业吧!”

“至于你,”姜老爷看着努力抓向他手指的枯瘦婴孩,“姜家传承百年,福泽深厚。只愿这福泽能让你顺利长大。你便叫承泽罢!”

在弟弟已经能满地打滚,被父亲揪着去教官那里打武术根底时。他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母亲捉着他冰冷的手指:“承泽,你要记住,在长大之前,你要保持心情的平静。不哭不闹,无喜无悲,否则,你便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那时候,他刚刚因为过度的哭闹,整个人都陷入休克状态。

癔症,从母亲身上遗传到的精神疾病。大概是因为他太过虚弱,所以每次发病都极为凶险。

“他的病情同大多数人比并不严重,大多数女性情绪过于激动时都会有这样的表现。只是他的兴奋阈很低,频发的晕厥会对他的脑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害。而且小少爷身体这么虚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救不回来。”医生也无能为力,让这么小的孩子不要哭闹实在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会死么?”他问母亲。

“有可能的,会死的。”母亲流着眼泪。

“不要哭,哭了会死的。我也是,妈妈也是。”他伸出手去摸母亲的脸,“我不要死。”

三岁上他才能自己行走,但还是扭扭晃晃,不时需要扶一下墙。

之前还能看一会电视,但是某一次他被一个相声逗笑,才笑了一半就躺到地上以后,连普通的电视都不许他看了。只每日里会让他坐在父亲腿上,全家一起看新闻联播。

书也看得少,都是管家挑选了又挑选,才送到他手上的。

后来大了,好了一点,哭得厉害了,笑得厉害了都不会再晕过去了,只是每每情绪一到深处,四肢还是会止不住的犯麻,好一阵使不上力气。

但是他也很少会大哭大笑了,整个人都是淡漠的,不像个孩子。

刚到白家那会,到底是个孩子,做不到现在的从容淡定。

每日每日哭得只要死掉,但是最厉害的那会,也不过是手软脚软晕在地上,没一会就醒了。没人管,也没人在乎了。

要不是躺在地上受凉发烧到惊厥,只怕他们会任他一直哭下去。

从那以后,他便知道,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就像现在,他还是只有一个人,他能做的,不多。但是,谁都忽视不了。

“你在说什么呢?”殷鸿的眉头紧紧锁起来。

“不可能!”Bunny在尖叫。

“树生,你在做什么?不是让你把他请出去么?”姜老爷在咆哮。

姜老爷子沉下脸:“怎么,都当姜家是摆设?什么人都敢往里认?”

“我没有说笑,老板手里那份文件里的血样是我的。”白晓,不,现在该叫姜承泽了,淡淡的说,“我是姜家的大儿子。怎么,老爷子忘记是自己当年亲手把我交到白家老爷子手上的么?真难得,白家居然将我这个拖油瓶养活大了!”

“抽血样的话,不管是几份都可以,随便验。”他展示了一下被冻的青紫的手,“不信的话,那边那只也可以一起验一验。左右不过是个胡乱攀亲的野狗罢了!”

“你胡说!我是姜家的儿子!我记得的!老板也说我说的都对得上!”Bunny脖子都急红了。

“当年被拐走的,不是姜承泽,而是姜家的私生子,姜老爷同一个保姆的孩子。”姜承泽淡淡的笑,“那孩子称我一声哥哥。有一回他爬树从树上摔下来,被刺槐勾了一大块皮肉。在这里。”姜承泽拍了拍后腰。

姜承泽还记得那个孩子。同那个保姆长得很像,小鼻子小眼,典型的水乡女子长相,笑起来有两分可爱。

母亲生他时伤了身,近两年时间没有同父亲住在一起。父亲就同住在后院的一个小保姆有了一个孩子。那保姆父亲曾是老爷子的警卫员,后来因公殉职。咽气之前,只将自己的孤女托付给老爷子,同父亲也算青梅竹马。有了孩子以后,老爷子念着旧情不忍逐他们出去,帮着遮掩了,只瞒着母亲一人。

偶尔有时候会看见父亲抱着那孩子坐在屋后刺槐树下的藤椅上,摇啊摇,一大一小都笑得很欢乐。

他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孩子的死讯的。

那时候,他已经在白擎天身边好几年了。

说不出什么心情,但是看当时的报道时,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孩子。

姜家只有这么三个孩子,Bunny不过是,被他撞入棋局的一颗棋子罢了。

姜家人知道他不是承泽,只以为他是那个私生子。殷家人不知道那个私生子,只以为他是承泽。但是实际上,Bunny什么也不是。白晓送到姜承业手上的血样,是他自己的鲜血。

这一局漫天的棋局,白晓只走了这一步。但正是这一步棋,让他看到了光。

Bunny还在嘶吼着,但已经没有人会管他。

这一场瞒天大戏,他已失去再站在台上的机会。

第34章

白晓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姜承业回来得那么快。

“哟!”他冲他打了个招呼。

姜家还在准备认下他,但是正主已经回来。

姜老爷子认亲的念头明显有几分动摇。

“我以为你还要两天才能回来。”白晓冲他笑,很浅淡的笑,就像虚浮的假象一般。

“你是……哥哥?”姜承业明显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是的,小业。”白晓点了点头,“一转眼,你居然也长那么大了。初见你时,我都不大敢信,那个一受到委屈就跑到我怀里来哭的娃娃,已经长成个大人了。”

“你……一直都知道?”姜承业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白晓依旧维持着似乎一触即碎的微笑。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同我说?”姜承业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很大,白晓几乎有种肩胛骨都会被捏碎的感觉,“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同我说,我……我……”

“因为就算同你说了,姜家也不会认我啊!”白晓说。

七岁那年冬天,发生了很多事。

他身体不好,一场感冒从深秋拖到冬天,才稍稍见好。

姜承业蹦蹦跳跳的走进来,手里抓着一盘碟,远远只看见一团昏黄的色泽。

“哥哥,哥哥,你一直在这里不无聊么?来啊,爸爸妈妈都不在,我们一起去客厅看碟!”

弟弟抓着碟,不断的同他说着,“爷爷可宝贝这些碟啦,我好不容易才偷到一张的。”

他不忍心拒绝弟弟的好意,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子爬起来。

那会儿,光碟还是个稀罕玩意,他家里也是最近才有人从国外带回来一套。

打开来,满屏幕咿咿呀呀,只记得片子名叫霸王别姬。

小孩子没有定性,剧中那般复杂的爱恨情仇,根本就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

弟弟看了没多大一会,就没了兴味,靠在沙发背上睡得很香。他倒是坚持看完了,毕竟有机会看电影的时候不多,但也是懵里懵懂的,满脑子滚轱辘。

片子放完以后没多大一会,弟弟就醒了:“哥哥,你怎么哭啦?”

其实他没有哭,只是出来这般久,冻得狠了,眼泪鼻水一个劲地流。擦得鼻头红红,两眼红红,倒似哭了一般。

但是被弟弟这么一说,他倒觉着心里一酸:“小石头不要小豆子了,呜呜,他说过会对小豆子好,可是他最后还是不要小豆子了!”

这下倒是真的哭出来了。

弟弟急的手忙脚乱的:“哎呀,你别哭呀!”却完全没有效果。

最后连赌咒发誓都出来了:“我们不要那个坏小石头了,我来做小石头,我肯定一辈子对小豆子好!”

很孩子气的话,但是他一下子笑出来了。

他不知道当时那种心慌慌的感觉,就是人们常说的预感。

弟弟要继承家业,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常常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

他出去那一次,又冻病了。高烧,抽搐过好几回,温度降下去又升上来,很久都没有好。

他的病情刚控制住没多久,就听说后院里的那个孩子被拐子拐跑了。

心里并不觉得可惜的。

虽然那孩子叫他一声哥,但他究竟没有真当他是自己弟弟。

毕竟他母亲还在,那孩子,就是父亲背叛母亲,背叛他们兄弟俩的证明。

没两天,姜老爷子让佣人服侍他起床,收拾了一下准备带他出门。

明明很久才能出门一次,应该是很兴奋的,但是那一次他一点都没有以往那种期待的感觉。心里闷的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去了白家,当权者手下很得力一员大将。

他见到了白老爷子,那时他还没现在那么显老,精神很好,看上去像五十出头的人。

“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姜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到白老爷子身边去,“这孩子自小身体就弱,你们多照看着点!”

那时候他只隐隐有些预感,一开始父亲的闷闷不乐,家里终日有人进出,然后门庭冷落起来,家里的大部分佣人也被打发出去。但是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第35章

换届选举的时候,姜家站错了队伍,这无疑是很严重的。

姜老爷子位高权重,又是开国时的老臣了,姜老爷也在一方大佬的位置上,更不用说姜家那群部下。但是站错了队伍,这一切都成虚妄。

双方争斗,必有死伤。

只是姜家到底不愿意放弃那一群跟着自己无数年,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人,更不愿意放弃姜家数代人辛苦打拼下的偌大家业。

权力斗争虽看不见刀光血影,但也是真的残酷。姜家想要翻身何其之难!

所以姜家求到了白老爷子的门下。

与姜家不同,白家也是站在顶峰的一群人,更重要的是,白家是那场游戏中胜利的一方。

姜老爷子只有姜老爷一个孩子,姜老爷在一场急病以后伤了身,再不可能有子嗣。

承泽在姜家的份量可想而知。

所以姜家才能只用一个孩子,再加上部分产业和势力,换到姜家从国内的全身而退。

姜家借用被拐走的私生子一事,交代了姜承泽的失踪,又以姜承泽的死亡宣告了姜家的退出。完美的一场戏,姜家和白家各取所需。

只是姜承泽,这个本应在最优渥的环境中快乐长大的孩子,却被完完全全的放弃了。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就生活在白家大宅,但终究不大方便。

自被家族背弃以来,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好几次医生都给他下了病危通知单。

他又并不是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的放在台面上的人物,完全不能到正规的医疗机构就医。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放弃了。他知道,对于此时的姜家而言,他的死亡,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惜白家很少露面的大少爷白擎天回来了,他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只说了一句:“把他带到我那里。”

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他被送到了白擎天在欧洲的某个庄园。

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药,最好的医护,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以为这就是噩梦了。

却没有想到,两年后,那个鲜少出现的男人抚摸着他的脸庞,机械般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言周教好他,一年后,我要用。”

噩梦自那时候才真正开始。

“然后我就当了他的宠物喽!前两年才放出来。”白晓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再说旁人的故事一般,没什么感情。

“那你……也可以来找我们,我,还有爸爸妈妈。我们都会帮你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去Devil那种地方?”姜承业双拳攥紧,手背上青筋全部爆出,“那样,那样……我和你,我和你……你是我的哥哥啊!亲哥哥!一个娘胎里待过的亲哥哥!怎么会,怎么能……发生那样的关系!”

“明天的认亲会还会继续么?”白晓只是很淡的勾出一抹笑,笑容中满是嘲讽,“不会么?”

“你都知道的不是么?我,我……抱你的时候,你都知道的!你怎么能,怎么能放任我犯下那样的错误啊!”姜承业恢复了白皙的面皮上涨的通红,完全没有在意白晓的问题。

“不会的吧。”白晓自己回答道,神色慢慢黯淡下来,“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啊。没关系的,早就知道的。”

只是太接近成功,所以忘乎所以了。

“我不是你哥哥啊!”白晓按住激动中的姜承业,“我是白晓,白家的小小。还记得的吧,小时候,大家都喊我小小的。妈妈,树生伯伯,还有那些过来玩的小孩子。”

小小,小业又同旁的小孩子打架了。

小小,小业又把旁的小孩子打哭了。

小小,你为什么总是坐着,快过来一起玩啊!

然后,一起玩闹的孩子们不见了,小业不见了,妈妈和管家伯伯不见了,只剩下白擎天:“小小,你只能是我的。”

他再也不是姜家的承泽了,姜家的承泽早就在七岁那年的冬天死去了,他只是白家的小小,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白擎天抓住,拿捏在手心的白家的小小。

在最想死去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光。

前路虽曲折,缝隙虽狭窄,但是他知道弯腰,知道低头,侧身行走。所以他看见了自由的光。

但是现在,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去哪里?小少爷。”树生伯伯的目光依旧和从前一样慈祥,“我虽然老了,但是送您一程还是做得到的。”

父亲的目光永远落在可以继承家业的弟弟身上,母亲不宜激动,终日待在佛堂,弟弟每次出门都是好久,在家总待不长。只有树生伯伯一直陪伴在他身旁,推他去窗边晒太阳,教他迈出第一步,悄悄的背着老爷夫人同他讲新奇有趣的故事。

“随意找条街道把我放下吧!我想到处走走。”白晓努力扬起嘴角给这个世上唯一带给他过温暖的人一个灿烂的笑,“我已不是小少爷了。”

铺天盖地的红,浓厚的年味充斥着大街小巷。

很早很早之前的一天,一个妖娆的男子走进Devil的大门,从此有了不一样的生涯。

第36章

二十七岁那一年,因为长期的幽禁,他的精神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清醒,好像漂浮在羊水袋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像隔了一个幽远的海洋,看不清,也听不清。

医生来来去去,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和他说话,白人,黑人,半黑不白的人,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那些嘴巴张张合合,每一张面孔都是扭曲的。

他再次清醒的时候,白擎天坐在他身边。

这是很难得的,除了每年固定的休息时间,还有空闲的时候,白擎天是不会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况且现在正是白擎天一年中最为忙碌的那一会。

“我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白擎天说道,“或许你该见见他。”

白擎天总是这样,他不会同你说病情,也不会问你有什么感受,只会以最平淡的声音告诉旁人他的安排。所以他的下属们总是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他们根本摸不透坐在上位的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无知,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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