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中,顾兴戟在帐子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停在正中的人头上,然后忽然加快脚步到桌案前。
就在大家以为大将军很高兴,要犒赏屈羽和韶儿的时候,大将军忽然转身,阴测测地看着叔侄二人,“我让暗探捎的话,捎到了吧?你俩谁先来?”
那日顾兴戟吩咐宋宣联系暗探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将官们大多都知道,大将军捎话要走护国公叔侄二人的屁股。
“这……”屈羽看看顾兴戟,又瞅瞅将官们,希望他们能仗义直言。他哪里知道,因为放他们叔侄二人去冒险,这些将官们都被顾兴戟狠狠修理过了,哪里敢多话。纷纷回给他们叔侄一个“你们保重”的眼神,然后告辞离开。
他们真的不忍心看两个小英雄被大将军揍屁股,所以,他们选择不看……
没了外人……韶儿和屈羽也不想挨揍!于是,韶儿先上,无辜地看着:“我们知道错了,不要打屁股吧,好不好?”
顾兴戟面瘫着脸盯着韶儿看了一会儿,把韶儿后面的话都盯了回去,还让韶儿难得腼腆地躲到了屈羽的身后。
屈羽见此情景,本能地要护崽子,但是对上顾兴戟的面瘫脸,很可耻地有些萎了,咽了咽口水,又暗自鼓了鼓劲儿,“那个,我们在巴伦的营帐里找到这个,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水脉图?”说着屈羽从里衣里掏出荷包递给屈羽。
顾兴戟没接荷包,而是黑着脸怒吼,“你就穿成这样到处跑?在敌营转了一圈不说,还在自己的营地里让人看?”你当我是死人么!当然最后这句顾兴戟没说出口,还不到时候,说了会把小媳妇吓跑……
第六十六章
屈羽没想到顾兴戟突然换了话题,愣了愣才说,“那衣服是女装,还溅了巴伦的血,就没穿,我一直都披着披风,不会冻着!”
顾兴戟咬了咬牙,“披风是谁的?”
“呃,巴伦的。”屈羽下意识回答。
这简单几个字点燃了一个姓顾的火药桶,顾兴戟也不要大将军的矜持了,两步上前开始解屈羽的衣服,“脱了,统统给我脱了!以后你只能穿我的衣服,敢穿别人的,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怎么样下不了床,这个以后再说,反正不是屈羽想的简单的揍一顿。
屈羽护住自己的衣裳,“大将军身材威武,我,我不能穿自己的么?”
顾兴戟狠狠瞪了屈羽一眼,重点在这里么?顾兴戟低头对屈羽身后捂着眼的韶儿说:“去,给你叔儿把衣服拿来!”
这顿打是免了么?能不挨揍,韶儿是很高兴啦,但是小婶婶怎么办?“大将军,你也别揍叔儿了吧?叔儿被那个坏蛋欺负的好惨的!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韶儿的本意是想把屈羽说的惨一些,让大将军同情心泛滥,免了责罚,但是他没想到适得其反,顾兴戟听得目眦欲裂。“不想被打屁股就快去给你叔儿拿衣服!”
“那个,不用麻烦了,我回去换就行了!”顾兴戟的样子让屈羽反驳的没什么底气。
“还不快去?!”顾兴戟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他往日太过纵容小媳妇了,让他现在都不听话了!
韶儿同情地看了屈羽一眼,飞快地钻出帐子,他会很快回来的,希望来得及解救小婶婶。
门帘在韶儿钻出去之后忽闪了两下重新垂下。帐子里这下没了外人,顾兴戟退了一步,也不动手给屈羽脱衣服了,“脱了吧,衣服一会儿就拿过来了,你也不嫌那衣服味儿重!”
顾兴戟看着屈羽解开巴伦的披风,立刻将自己的披风递了上去,“披着,天冷了,不要冻着。”
“谢,谢谢!”被顾兴戟专注的眼神盯着,屈羽没由来地觉得羞涩。
两人气氛正好,顾兴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有没有吃亏?”
“啊?”屈羽立刻反应过来顾兴戟问得是什么,脸瞬间红透,“没,没有,手都没给这老色鬼碰一下,韶儿带的药很管用。”被搂了腰什么的被屈羽下意识瞒了下来,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大将军知道。
“很好!”顾兴戟点点头。他的小媳妇只能他来碰。
韶儿很快跑回来,一头扎进帐子里,韶儿立刻刹车,怎么气氛怪怪的?
顾兴戟看着屈羽换了衣服,将他换下来的衣物统统丢到外面的营火里烧掉才算满意。“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屈羽和韶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躲过了一顿打,连忙脚底抹油要溜,然而才走了两步又被顾兴戟叫住,“等等,别以为这顿揍就躲过去了!看在你们立下大功的份儿上,暂时给你们记着,以后再胆敢妄自行动,两顿揍合在一起打!”
“是!知道了!”屈羽和韶儿乖乖表了态。
“把水脉图给我,回去休息吧!”顾兴戟见两人乖顺的样子,也没再吓唬他们。
“我放在桌案上了!”屈羽指了指巴伦脑袋旁边的荷包,等顾兴戟表示看到了才带着韶儿离开。
顾兴戟拿起荷包,掏出水脉图端详了一阵,又找出现在的地势图比较了一番,发现苍冀和的位置确实有所不同,但是这是不是真的水脉图,还没派人去确认过,顾兴戟也不敢打包票。
顾兴戟把水脉图重新塞进荷包,这才关注起桌案上的脑袋。“来人!”顾兴戟扬声唤了侍卫进来,“把这个脑袋拿下去,明天的袭击取消,派一队骑兵,骑最好的马,挑着他,去敌营周围转转,敌人若是想抢就跑。通知左将军设好埋伏,敌人若是敢追就给本将往死里揍!”
“是!”侍卫领命,拎着脑袋去找左将军了。也不管半夜给人送颗脑袋瘆不瘆人。
顾兴戟想了想,拿出笔墨纸张,将屈羽得来的水脉图拓印的两分。将其中一份连同一封信一起装了,等天亮之后派人送回阳关城给寇英。另一份自己藏好。至于原图,则略作改动,塞回荷包里。敌营里可以有武朝的暗探,难保自己的营地里没有羌族人的探子,这份图若是想偷就让他们拿回去好了。
当然顾兴戟也没大咧咧地将荷包放在外面,摆明告诉探子这是假的。而是很“慎重”地藏到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
做好了这一切,顾兴戟终于感觉到疲累。这些日子小媳妇身在敌营,他一次也没睡好过,一闭上眼就会梦到小媳妇和韶儿被敌人发现,凌虐至死。今晚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躺在褥子里,顾兴戟还想,刚刚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小媳妇,让自己担心这么久,吃不下睡不好的,就该狠狠揍一顿小屁股!想到小媳妇挺翘的小屁股的会有的手感……
不行,不能想,略微燥热啊!等这里的事儿了了,立刻带小媳妇回京城成亲!然后他一定要小媳妇三天,不,五天下不了床榻!
有了这样令人兴奋的梦想,顾兴戟乐滋滋地进入了梦乡。这一夜折腾的比较晚,第二天顾兴戟起得比往日略微晚一些,左将军已经带人去给敌人看脑袋了。
顾兴戟听到下属的回报只是点点头,“小公爷和赵兄弟醒来了么?”
“回大将军,还没见到小公爷和赵兄弟从帐篷里出来,想是还没有起身。”
顾兴戟点点头,“嗯,下令让大军暂不拔营,等左将军回来再出发。”
“嗯?”侍卫疑惑了一下,往日也没等过去袭击敌营的队伍啊?怎么今天突然要等左将军回来?好在侍卫够机灵,知道不能质疑大将军的命令,连忙答应,“是!”
屈羽和韶儿在敌营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恨不得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回到自己的地方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所以起得挺晚,不过倒是赶在左将军回来之前就醒来了,没让大将军再费心思多留一段时间。
左将军回来之后先向顾兴戟报告了战况,“那群孙子看到巴伦的脑袋本来还挺气愤,想要抢来着,但是他们的将军出面压下去了,敌人现在正加紧赶路呢。”
顾兴戟也没真的认为巴伦死了敌人就成了一盘散沙,毕竟元帅下面还有将军还有其他将官,总有人能说得上话。他派左将军挑了巴伦的人头去晃了一圈,不过为了让敌人的军心乱而已。
事实确如顾兴戟所料一般,巴伦死的事儿确实被羌族的将军给压下来了,大部分兵士并不知道,昨夜闹得那样大的阵仗解释也只是营地里混入了敌人的刺客,他们在找刺客。今日一早,左将军派人高高挑着巴伦的脑袋来到敌营周边挑衅,让将军的计划完全破产。
其实,说是在敌营周边挑衅,实际上武朝的兵士离着敌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段距离有多远?反正是看不清那颗脑袋究竟是谁的。
那敌营的兵士们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大帅的脑袋?这就少不了几个暗探的功劳了。
“你说那是谁的脑袋啊?”
“肯定是咱们的人啊,他们没事儿挑自己人的脑袋来干嘛?”
“那一定地位不低的大人啊!可惜了了,不知道是哪位将军?”
“将军?不会吧?将军今天还训话来着,几位偏将虽然有阵亡的,但是脑袋都在啊!”
“那会是谁啊?不说这个了,怪瘆人的!咱自己的脑袋在就行!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没见着元帅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不那么容易挖出来了。除非大帅现在出来澄清,然而羌族将军不敢啊,就算敢也不能啊,他哪有本事让一个没脑袋的尸体起来说话?所以只有强势镇压,对外只说大帅被刺客刺伤,需要静养。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底下的兵士们越怀疑。那是大帅啊!住在营地中央,几万人保护,都被人割了脑袋,他们还有活路么?
人心惶惶地急速赶了一天的路,到傍晚安营的时候已经人困马乏,填饱了肚子之后兵士们大多都钻进帐篷休息了,没人注意到几个鬼祟的身影借着夜幕的掩护在营地里忙碌着。
夜半时分,营地里突然想起尖锐的警报声,一边有人高喊着“不好啦,不好啦,马匹都跑啦!”往营地中央的将军帐篷里跑。
另一边也有人高喊着,“不好啦,不好啦,粮草着火啦!”也往营地中央的将军帐篷里跑。
两人同时跑到将军的帐子外,恰好碰上将军从帐子里出来,“究竟是马匹跑了还是粮草失火了?”
问完就看到营地一侧火光冲天,得,不用问,粮草肯定烧着了。
“马匹,马匹也跑光了……”另一个兵士又给了将军重重一击。
将军觉得眼前有点黑,天地都在转。马匹跑光了,跑光了!马匹就是他们羌族人的腿啊,没有马匹他们的下降两成不止!原本他们还想将计就计,将武朝的人引到他们的地盘一举消灭,现在看来,自己能不能或者回去都难说啊!
就在将军庆幸武朝的人今天没有搞夜袭的时候,又听到,“不好啦,不好啦,敌人大军来犯!”
第六十七章
将军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有两个兵士扶着他,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将,将军,这,这如何是好?”周围的兵士们都一脸希望地看着将军。
如何是好?将军在心里苦笑,他也想问如何是好!原来元帅在的时候,他一把掌握所有权利,他名为将军,元帅之下的第一日,可实际上也只有听元帅调令的份儿,现在元帅突然死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一开始他是兴奋,是高兴,但是这才短短一天,他就恨不得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如果他这次能或者回去,他一定再也不争权了!
说什么都是白搭,将军扫视了一眼围在他周围的汉子们,“大家……各自逃命吧,向着王帐所在的方向跑,元帅已经跟大汗商定了计策,那里有埋伏,只要活着跑过格尔钦,就有一线生机……”
将军艰难地说出这番话。羌族人骁勇善战,不轻易言败,此时他让将士们各自逃命一来是他没把握能带这些人赢得胜利或者将人引入埋伏圈,二来,兵士们四散逃跑,活命的机会更大,而他也能假装普通兵士一起奔逃。
“将军,我们不逃,已经逃了这么久,元帅说这是计策,但是除了每天都有兄弟被敌人杀死,我们看不出这个计策有什么用,所以今天我们就不管计策了,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汉子耿直地喊出来。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太多人响应,就连将军也在心中叫苦,“这个二愣子哟!只要一个人不逃,他作为将军怎么逃跑哟!”
顾兴戟带的大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讨论,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入了营地的中央。羌族人没有了马,战斗力大大下降,往日让武朝兵士颇为忌惮的马上功夫使不出来,武朝兵士终于扬眉吐气可以狠狠虐一番敌人了。
顾兴戟所带的兵士个个都如冲进了羊群的野狼,杀的眼睛都绿了。苍冀河畔那一战再次重现,这一次羌族的兵士再也组织不出有效的抵抗。到了后来,仅剩的羌族兵士都听了将军的话四散逃跑。
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要么被俘虏要么被杀掉了。
这一次大捷终于全部消灭了羌族精锐的二十万大军,作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案例,被史官记录下来流传了数百年。
不过现在,顾兴戟没工夫想这一战可不可以流芳百世。雷吉带着几个汉子来报,说了敌人在格尔钦设置了埋伏,这部分队伍可能是羌族最后可以用来侵略的军队了。
顾兴戟皱眉,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前去消灭了这支队伍。去?自己的队伍连日来也是伤亡不断,有战斗力的兵士将将够三万,能不能吃下敌人的埋伏军?不去?这就等于给了敌人休养生息的机会,卷土再来是迟早的事儿。
当日,顾兴戟没来得及跟兵将们庆功就把有品级的兵将都集合起来开会,“战或者不战,本将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都是热血的汉子,又刚刚获得了一场大捷,不少人都表示可以乘胜追击,一直去攻占敌人的王帐。
也有少数人比较冷静,“我们出来日久,跟敌人也不止大战了一次,伤亡损耗是一方面。连日征战人困马乏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们所带的粮草并不多了。此时并不是再一次大战的好时机。而且,除了知道敌人在格尔钦埋伏,我们并没有任何优势。”
顾兴戟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小将军衔并不高,只是一个小校尉,但是这份见识,这份头脑让顾兴戟刮目相看,“你说的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大将军,属下徐绍贤。”小校尉抱拳朗声回答。
“不错,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就此返回?”顾兴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不过想再考校一下这个小伙子,若是得用,以后可以提拔起来作为亲信。
“回大将军,属下以为,就此返还,虽然也是荣归,但是就此放过敌人,实在是不甘心。依属下之见,咱们有多少优势就让敌人吃多少亏。既然知道敌人在格尔钦埋伏,那咱们就来个反埋伏,要回咱们也要让敌人吃个亏再回!”小校尉眼睛亮晶晶的,让顾兴戟很是满意。
“说的不错!具体怎么做,你也说说,让诸位将军帮你参详参详!”顾兴戟今日连着夸了他好几句,未免其他人有想法,故意如此说,意在敲打其他人,你们都是前辈,给晚辈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们也不要有想法。
小校尉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粗暴。已经入冬,格尔钦的野草都黄了,正是放火杀人的好机会!
顾兴戟也被徐绍贤的建议略略惊了一下。这草原不仅是羌族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有不少武朝的百姓在此讨生活。一把火烧了倒是干净,但是草里生长的动物也活不了,就算本朝居民不会被大火波及,明年该如何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