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简要交代了一下：“我与池炎去了一处结界，你联系不上也属正常。精铜城可有异状？我在北域，途径流月城之时……”他将流月城的景象描述了一遍，又问，“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武牧至少也是精铜城少主，对修仙界的一些讯息至少比普通修士要清楚得多。

他对武牧的安危倒是没有过多担心，因为按他与池炎的推测，流月城的惨事，很有可能是魔修所为，他们进入魔域那次，正是由木泽城的入口进入，他们推测出，很有可能，魔修的老巢就在木泽城附近，魔修由灵月宗开始攻击，至少也得先经过清元城，要是真让他们打到了武牧家门口，恐怕修仙界离沦陷也不远了。

武牧道：“修仙界现在乱成了一团。”

文清心沉了下来：“怎么说。”

“北有魔修来袭，我亦听说流月城在一夜之间遭到袭击，甚至出现一股很强悍的力量，城中死伤过半，灵月宗力挽狂澜亦不得其法，不得已之下，出动了老祖宗留下的结界，将流月城困了起来，带上大部分弟子来了东域，投奔元丹宗。而精铜城以西的月启城，原本安安分分的干尸，亦在差不多同样的时机出动，由月启开始往清元城推进，现在被我精铜拦在城外。”他说着擦了一把汗，“这些干尸都太他妈不是人了，一次突袭就能耗掉我不少兵力，若是我这边撑不住了，它们还会继续往清元城去，到时候清玄宗首当其冲，受到双方夹击，恐怕将是修仙界一场劫难。”

“竟然这么严重了？”文清不由惊讶道，“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

“不止。据说伴着北域魔修来袭，还出现了一种力大无穷的怪物，所到之处草木连根拔起，连房屋也能推倒。这些怪物受魔修趋势，给修仙界众人造成了巨大威胁。现在不光是北域，连东域其他地方的散修世家，或是弱小的门派，都赶到清玄宗去寻求庇护了。”

武牧担忧地道：“文清，你那结界可靠吗？能挡得住其他人攻击的话，你还是别回来了，现在连清玄宗都手忙脚乱的，修仙界没一块净土了，你就呆在那结界之中，等修为上来了再回来。我如今已是精铜城城主，别的没本事，供应你修炼的一应物资应当暂时没问题。”

“多谢好意。只是，人生在世，总得有所作为，既然修仙界出现了这样大的祸患，我不能坐视不理。”文清想到主动献身的隗知，已经相信，在这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天道派给他的，就是解除这次危机，不管怎样，他都不是个逃避责任的懦弱之人。

从当初在天颅，文清主动将珍贵的丹药喂给武牧，救武牧一命后，武牧就知道，文清这人外表虽冷漠，但内心对这世界绝对怀有怜悯。他不再劝，最后只严肃地说：“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普通修士。这次回到清玄宗，或许要担起的责任，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年轻小伙子所能承受得了的。到时候，要是扛不住了，也千万别感觉羞愧，来精铜城，我在哪里，哪里就有你的容身之地。”武牧说得动情起来，“文清，虽然我们俩有主仆契约，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我弟，你要记得，大哥永远是你身后的依靠。”

文清静静听完这一席话，虽然武牧看不见，却也点头，声音轻缓不少：“……嗯，谢谢。”他不是爱煽情的人，除了池炎，从未有人给过他浓烈的感情，他也学不会回应这些煽情的话语，但是这份感动，却是牢记在心里。

与武牧聊完，文清更希望能早些回到清玄宗，若是战事不紧，他可以带池炎去精铜城帮忙。虽然他很想联络师傅云虚，但是原先那枚玉牌在干尸城动用后，云虚还没来得及给他做一块新的，所以现在暂时联系不上。

文清将武牧所说一一告知池炎，末了道：“他所说的力大无比的怪物，会不会是魔域的魔兽？我们当时看到过一些，灵兽因为魔气都被侵蚀得畸形了，力气大些也有可能。”

“很有可能。我怀疑，那干尸与魔修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然怎么那么巧，就在同一时刻发动攻击。”

一路上草木凋零，天气阴沉，天空都透出一种苍凉的平静。很快文清他们见到了更多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是普通百姓，怀揣着对生存的渴望，举家迁徙，前往未知的东域。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求跟着他们，文清也不拒绝。是以，短短半日，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很快由六人增加到近一百人，浩浩荡荡在后方跟着。

半日之后，他们终于遇到了第一波攻击。当时文清顾忌到普通人的体质，路过一片清澈小溪时，让他们在原地休整片刻，不少人都跑到溪边喝水，大家在担惊受怕的跋涉多日之后，终于遇到了宛如救世天神一般的文清，都跟找到主心骨似的，放松了下来。就在这个大家毫无防备之时，躲在暗中窥探许久的敌人终于出动了。

他们采取前后夹击的方式，十来个不要命的魔修包抄上来，顿时引来无数普通人的疯狂尖叫。出动的魔修有两个是筑基修为，其他都是练气期。放到其他任何时候，对上这群普通人，都能像收割稻麦一般割下他们的脑袋，但是这不是平时，他们的队伍中，拥有两个放眼望全修仙界都能算上顶尖修为之人——文清和池炎。

文清轻飘飘使了一道灵气，激起手腕上的青木石手环，手环发出两条青藤，在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去，将两个筑基期弟子捆得严严实实。筑基魔修甚至还没能有半点反应的时间，就已经败在文清手中。而另一头，池炎对付练气期魔修，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弹出几道火焰立刻将他们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犯罪证据都不剩下。

其实在他们一出现的时候，文清与池炎就立刻发现了，他们将计就计，收敛自己灵气，伪装到练气期，就是为了引出这几个魔修，希望能直接从敌人口中得知准确的讯息。

两位筑基魔修双目愤怒又绝望地瞪着眼前这一人一兽，文清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巨大的压力顿时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俩魔修面色发青。

文清问：“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

第95章

那两位魔修愤怒至极，倒也有些骨气，一声不吭的在文清面前就要引动灵气，自爆丹田。文清迫不得已，只能在他们自爆之前动手，杀了他们。能痛快地死去，这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

短暂的惊吓，给近一百位普通人带来的，是对文清实力的无上信任。他们中很大部分人都不了解修行的等级，但是有理由相信，面对如此凶恶的外来人，文清都能轻易解决，那他就一定有能力，将他们安全带到东域。

休整过后，一行人再次上路，随着离东域越来越近，偷袭，甚至是光明正大的袭击越来越多，虽然造不成实质的威胁，但就像是在耳边不断嗡嗡叫嚣的蚊子，让他和池炎不堪其扰。最后，文清索性放出强大的威势，将众人罩在他的磅礴灵气之中，这样才总算清静了不少。

终于，在北域与东域的交界处，文清见到了匆匆赶来救助幸存者的清玄宗弟子。一行救助小队有三十多人，正巧，领队是文清熟悉的锦龙，他身后竟跟着小莫，文清目力比他们强，他们只能感知到这头有一大波普通百姓和一股在他们之上的灵气时，文清已经清楚地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小莫变了许多。文清走的时候，她还只是练气后期，现在已经到了筑基中期，能独当一面了。当年那个恬淡安静的小姑娘在残酷的战争磨砺之下，变得坚毅起来，文清能清晰地听见，她指着文清这行人的方向，对众人高喊：“前面有等着我们救助的普通人，大家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地冲过去！”

在他们周围，潜伏着十几头嗜血的魔兽，原本他们觉察不出，但误打误撞之下，他们将文清放出的灵气当做敌人的灵气波动，因此警惕打量周围，步履却不曾稍加放慢。显然，在经过漫长的跋涉来到这里，可以看见需要他们的普通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舞。

往前走过交界线的瞬间，十几头魔兽出动了。为首的一头外形像只巨大的灰色公鸡，但是嘴里长出一对毒牙，发出刺耳的嘶吼声，其余魔兽有条不紊，流线型包围在众弟子外围，一步步逼近。

魔兽是没有灵智的，它们能讲究战术，就说明附近有操纵魔兽的魔修，文清放出神识，敏锐的神识已经几乎可以覆盖半个东域，很容易就找到了藏得极为隐秘的三个魔修，这三个人不过练气期修为，却有特殊的隐藏技巧，若非遇上文清这样逆天的存在，锦龙一行怎么都不可能找到他们。

文清不动声色，脑海里召唤火凤往魔修所在地飞去，虽然火凤找不出魔修的位置，但是那块正好是一小片茂密丛林，火凤一口真火就能顷刻间将魔修烧得精光。

这边解决完魔修，文清在原地守着一帮普通人，池炎则是朝那群魔兽扑了上去。从离开地心，遇上那只凌云豹后，池炎就没再痛痛快快地打过一场。寻常灵兽因为他天生的血脉压制，都不敢靠近，今日遇上这群失去本心的傀儡魔兽，倒是可以痛快地战上一场了。

而锦龙一行心知这会是一场艰苦奋斗，但是弱小的人群就在前面等待救援，哪怕是拼尽全力，他们也要将这批人带回去！

正在锦龙小莫的小队打定注意要面对一场苦战之时，一声熟悉而蕴含强大力量的怒吼声，引得所有人齐刷刷抬头，向前方看来。

池炎一身洁白的毛发，与周身腾起的红色火焰形成鲜明对比，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修为已至金丹后期，若非收敛修为，只怕随时都能步入元婴。妖兽与人修不同，只修身，讲究随心，只要修为到了，身子能抗得住住法则的淬炼，便能进阶。只是同时，天道运转自有公平的一面，妖兽承受的法则淬炼，比起一心修正道的人修来说，就是天差地别。

他每跃一步看似轻巧却能跨过数里，不过两步便到达魔兽跟前，魔兽警惕地发出嘶吼，它们的主人已死，失去指挥的它们只是连兽性都没有的机器，眼冒绿光地冲过来。

撕碎，拍飞！池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攻击的天然武器，爪子，尖牙，口中的火焰，甚至身上硬如银针的毛发，魔兽与他对上，丝毫招架之力也无，最后魔兽们不得不放弃对其他人的攻击，转而齐心协力朝池炎扑去。池炎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肉——方才他毫不留情地咬断了一只魔兽的脖子，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迎了上去。

锦龙呆了一呆，指着池炎雪白的尾巴，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看向小莫：“这是，这是……”

“池，池炎大人！！”小莫语调都带上哭腔，四周张望，“那是不是……是不是文清仙人也……”

池炎正和那群不怕死的魔兽战得欢畅，没工夫搭理她，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哭又笑：“一定是了！我就知道文清仙人不会有事的！”又朝众弟子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去帮忙！”

“是，师姐！”弟子们摩拳擦掌的冲上来，还未能靠近，只见一阵血腥漫天飞，池炎一口大火喷了出来，火苗腾起数丈高，映得天空一片绯红。众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炙热，连退数丈之外，站在远处震惊地盯着那团火焰。这已经不是人为可以达到的境界了！

火焰烧到众人都心疑其是否会超出控制，将这方圆数十里的树丛全部燃起来的时候，戛然而止。魔兽被池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渣，而池炎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众人眼中，一步一步踏空而下，四肢及背脊的线条流畅，力与美结合得令人眩晕。

这样的控制力……

在所有人内心都崇拜到无以言表的时候，只听见池炎一双金银眼专注凝视前方，语气是与战斗时截然不同的柔和：“刚刚战斗的过程凶残了点，阿清不爱看这些，我都烧干净了。”

小莫猛地抬头。

其他人也纷纷往前张望，看看究竟这只灵兽口中的“阿清”是谁。

一阵静默，所有人都终于有人结结巴巴开口，不敢置信：“这只灵兽，它，它说话了！”

说个话怎么了！这样的实力别说说话，就是下一秒他说他本是玉帝坐骑，也没人有半点怀疑。因此，大家都没有做声，只是朝远处地平线执着地张望。

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点。那小点渐渐放大，身后还跟了一群没有灵气但不知为何走得飞快的普通人。小点逐渐放大到大家都能看清。广袖白衣，面色沉静，姿态翩然。

小莫第一个克制不住地冲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叫：“文清仙人！”

她在文清面前两步路的距离险险顿住，眼不眨地盯着文清，眼眶红了，但是止住没掉下泪来，沉默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就知道您没事……”

文清静静看着她，破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

小莫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又赶紧不好意思地冲文清笑了笑，抹去泪水，低下头羞于抬起来：“回来就好。”

另一头，经过锦龙介绍，其他弟子得知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白衣修士，就是本宗资质最高的锦清师兄，都兴奋地围了过来，远远站着不敢靠近。普通人也和修士们一样，停在原地休整交谈。

文清趁机问了小莫修仙界的近况。小莫所知与武牧也差不了多少：“一年半前，您被……莫摧逼入无归森林，我们在外等了三天，却只得他一人出来。他说您……”小莫不愿回忆当初的经过，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她幼年时唯一幻想过的温暖，却是亲手伤了她最尊敬的文清。她沉默片刻又才鼓足勇气说下去，“他说您在森林中遇到妖丹期猛虎，看样子和您有旧仇，说您铁定活不了了。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不过它现在已经不是我对手，出来之后我们杀了它。你看，”文清取出一枚温润的妖丹，“这是那只凌云豹的内丹。”

小莫虽好奇，但并没有接过，她只要确认文清没事，就已经是世上最大的喜讯。文清顺手又取出简单炮制过的凌云豹的豹身，突然来了兴致，指着凌云豹剔透莹白的巨大豹子牙：“你看这两枚尖牙，形状颜色都不错。”

“嗯。”虽不知文清要做什么，小莫还是应和道。

池炎突然靠了过来，嘴里带着溪水的甘冽气味，凑近文清张开嘴：“我的牙更不错。”它刚找了处溪水中扑腾几下，文清喜欢溪水的味道，闻见后愿意主动亲近与他。若是再带点青草味，说不定会讨得一个轻吻。

文清一看，池炎嘴里被溪水洗过，果然比豹子牙还要亮白上几分，若是放在前世，可以去拍广告了。突然被他这个举止逗得有点乐，眼里笑意溢出：“是不错。”池炎见文清笑了，便觉得成就感满满，不再打断他。

第96章

文清指着那尖牙，对小莫解释：“把它做成一对戒指，你出嫁的时候做嫁妆。”

“出……”小莫顿时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回应。

文清越看越觉得合适，掰下一枚尖牙，握在手中仔细打量：“这枚尖牙有手腕一般粗细，打磨出来绰绰有余。戒指可以做成空间芥子，若是用上青木石融合，还可以做成防御法器，一举多得，戴上也不是负担。你喜欢什么颜色？”文清眼尖看到小莫耳根开始泛红，活脱脱是个情窦初开的模样，突然就有些感慨：“初见你时，才不过十三四岁，转眼间就有心上人了。”

“哪有心上人……”小莫想辩解，文清又打断她：“就做成白色吧。在我家，出嫁的女孩都要穿白色婚纱，因为白色最为无暇。”文清一手抚着池炎的尾巴，靠在它软和的背上，也许是今天见到故人，心里莫名多了一些概叹，不知不觉就说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