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地嗅着亚西华风衣上的气味，秦川苦笑着闭上眼眸，任泪水一点点顺着下颌滑上那被他死死扯住的风衣，狠狠收紧臂弯。

整个长廊异常寂静，秦川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已然与世隔绝了般。

就那么沉浸在亚西华的气息中，他一动不动地抱着那空荡荡的风衣，任冷清长廊上渐低的温度侵上自己皮肤。

片刻后，秦川微微抬头，莫名感到先前的醉意又有些开始占上风。

什么叫“心如死灰”，他现在真是体验得淋漓尽致。

周身的冷意越来越鲜明，秦川目光呆滞地开始重新扫视整个长廊，片刻后，他注意到不远处的长廊侧壁似乎嵌着一个不小壁炉。

望着那时不时闪烁着鲜艳淡黄色光芒的壁炉，秦川僵硬地动了动肩膀，紧接着开始吃力地迈动异常沉重的双腿。

一边向前方壁炉踱着，他一边淡淡整理着凌乱不堪的思绪，明白如果自己再混沌下去，也许真的会崩溃。

——留下还是离开，你选一个吧——

——我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够回你的时代。——

脑海中，卢卡斯和亚西华的言语在翻来覆去地重播着，秦川一边目色凝然地盯着那渐近的跃动火苗，一边继续收紧胸口亚西华的风衣。

——所以说，掂量来掂量去……现在的他，真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吧。

思绪凌乱地在那壁炉边停下脚步，紧接着秦川注意到那壁炉顶边上有一个被金色纹饰勾勒的深蓝色花瓶。

那花瓶中，一束颜色十分浓艳的鲜花正在怒放。

哑然地眯眼盯着那花朵的形状，秦川愣怔片刻，紧接着意外明白过来——

那是一束曼珠沙华。

不知为何，看着那赤红色花朵纤长的花瓣，秦川神经微微颤了颤。

——秦川。——

——Be mine，forever……——

脑海一瞬间冲入亚西华那明丽的笑容，秦川挂着泪水的面容倏然扯出一抹痛楚自嘲。

片刻后，他垂首望着掌间亚西华那黑色风衣，下意识单手蹭入发梢，力道紧致地揉搓。

——现在，这件衣服的主人，全身心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而他，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借用人家的衣服抒发抒发心底压抑的思恋。

再次嗤笑一声，秦川整个手掌贴上额角，盖住半边面孔。

——秦川啊秦川，你小子是他妈有多可悲？

片刻后，将亚西华的风衣平铺在壁炉上方的边柜，秦川目色苦楚地望着，慢慢自壁炉边退开一步。

“喂……亚西华。看起来我还是很逊么。”仿佛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样，秦川苦笑着紧盯着那黑色风衣，“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办法让你想起我们之间的所有……”

不知为何，倏然感觉思绪渐渐清晰起来，秦川下意识伸手，慢慢探入口袋，碰触到手机那坚硬的外壳。

手指摩挲着手机机身，秦川眯眼，继续淡淡喃喃着：“所以，我们之间的共鸣，真的一文不值，是吧……”

“在我的时代，你果然是眼缺，居然选择了我，嗯？”秦川继续嗤笑着，“现在的你一定觉得我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吧。”

“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不是你们时代的人，嗯？是不是该庆幸？……”

“不然真的像现在这样，我记得你，你却忘记我，我不是很他妈可笑么。”

兀自喃喃着那句话，秦川自己却生然停下言辞，愣怔原地。

——秦川，你现在想一想，你觉得首领曾经渴望你对他说什么，但是你从来没说过？——

莫名的，该隐的言语慢慢窜上思绪。

秦川僵硬在原地，表情悠远。

“想对你说的话……是么？”苦笑着，他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壁炉中不断跃动的火光，眉眼渐深，“有太多太多了，你要让我从何说起？”

视线重新落在那漆黑的风衣上，秦川静默了许久，才又慢慢重新开口。

“亚西华，你真的很可恨……你知道么？很可恨……”

“把我骗来这里，你却想不起我？”摇着头，秦川眼角再次静默地滑出晶莹，“你真的……很狡猾……”

“你想听我最想对你说什么，是么？”下意识伸手扯紧自己胸襟，秦川盯着对方风衣，表情渐转平淡，“好，那我就告诉你。”

目色渐转黯淡，秦川再次重新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慢慢伸手将口袋中的手机掏出，动作迟滞地调出那张亚西华偷吻自己的照片。

“亚西华，我……”

指尖摩挲着屏幕上对方带着笑意吻上自己面容的脸，秦川缓缓闭眸。

泪水一滴滴砸在静默的屏幕上，他重新粗糙地用手将泪水滑开，微微收紧手指。

“我……大概是爱上你了，知道么……”举着手机抵上自己额角，秦川肩膀慢慢震颤起来，“真的……爱上你了……”

那壁炉上方的风衣静默地耷拉着脑袋，没有任何回应。

整个长廊也寂静地出奇，没有一点人声。

不知在原地静默了多久，秦川才慢慢将手机自额角拿开，望着那俨然被自己泪水晕染地模糊一片的屏幕，他眉眼愈加黯淡。

“如果这真的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捏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秦川闭眸，狠狠咬紧牙关，“那么……我愿意成全你。”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兀自点着头，“我退出。”

重新盯向掌心那屏幕晶亮的手机，秦川眼眸黯淡地慢慢捏紧那机身，片刻后，掌心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浅紫色光芒。

任那紫光兀自映照了片刻，那手机方才还晶亮无比的屏幕倏然黯淡下去。

没有几秒钟，手机电池便彻底消耗殆尽，黑了屏幕。

秦川明白，这一路上，自己这奄奄一息的手机本身就只是靠自己的“时间静止力”维持着那残存的能量。

现在他强行把“时间静止力”抽走，手机自然不可能再维持电量。

——也没有再继续维持电量的意义。

因为他想要维持的那个人，已经彻底找不回来。

下意识伸手覆上胸口，他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不能对亚西华使用共鸣。

——不过……

“放心吧，亚西华……”目色淡然地被那明丽火光晕染，秦川喃喃着，“这是最后一次了。”努力平静着有些震颤的肩膀，他长长吸了口气，“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来烦你。”

念及此，他闭上眼眸，缓缓将心底那共鸣之门打开。

知道自己不能向对方传递太过激烈的情绪，秦川斟酌着言辞，明白自己应该速战速决。

其实，胸口一直盘旋着一句几乎要冲涌而出的真挚心声，然而他张了张唇，却又将那思绪硬生生按下。

片刻后，努力克制着心口的刺痛，他平静着表情，淡淡在心下喃喃出声。

——亚西华，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言毕，几乎要被那汹涌的悲怆情绪压垮，他急忙自自己这边掐断了共鸣之门，下一秒扯着领口气息紊乱地喘息着。

单手覆上额角，他挫败地咬着牙，兀自摇头。

自己……绝对不是圣人。

绝对不是。

“因为爱你，所以笑着祝你幸福”这种事，秦川是彻底明白到底是有多他妈胡吊扯。

以前，他甚至大肆讽刺过这种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他大概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办这种操蛋的事情。

肩膀颤抖的幅度愈加剧烈，秦川明白，自己俨然不能再胡思乱想。

——因为再细致思考下去，也许自己就没有勇气再执行自己的决定。

念及此，长长吸了口气，他微微咬紧牙关，将那能量殆尽的手机举到唇边忘情地深深一吻。

片刻后，秦川重新侧目，表情灰暗地盯着前方壁炉中跃动的火苗。

漠然注视了片刻，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没出息地流泪。

狠狠拧起眉梢，他吃力地挺了挺胸口，一边蹭着面颊，一边举起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扔进了那燃烧着的壁炉。

望着手机机身开始在那熊熊烈火中渐转黝黑，他呆愣原地，丢了魂般兀自注视着。

直到那手机表面已经烧得辨识不清形状，他才愣怔地动了动肩膀。

片刻后，心下汹涌而上一抹前所未有的空荡，他无言地动了动喉结，兀自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真的都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现在的自己只要返回21世纪，那么便没有任何留存下来的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和那个男人那短暂的经历。

——不过，这个大概也是亚西华所希望的吧。

苦笑，秦川闭眸。

确实是。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生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个脑残的陌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对方曾经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相恋什么的……他秦川也不可能选择相信或者接受对方不是么。

念及此，缓缓点了点头，秦川重新望向亚西华那长长的黑色风衣，目色渐转渺远。

“你不记得没有关系。”秦川唇角笑意愈加苦涩，“我记得……就好。”

“川子！”

然而正当秦川自言自语之时，不远处长廊尽头却生然传来该隐那局促呼唤。

闻言，秦川微微一愣，紧接着急忙触电般将脸上残留着的液体擦干净，微微吸了吸鼻子，动着喉结调整了下自己状态。

和谢旭一起跑到秦川面前，该隐一边喘息着一边躬身撑着自己膝盖，一阵颓败：“卧槽你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找都他妈找不到！”暴不爽地咬着牙，该隐重新直起身躯，炸毛地盯着对方，“刚不是让你在宴厅门口等我们的么！”

听着对方控诉，秦川哑然撑了撑眉，紧接着眯眼：“你们……还没来得及进去？”

“废话！”恶狠狠打断秦川，该隐恼火，“还不都在等你的么！”

站在该隐身边的谢旭倒是意外地很安静，只是表情复杂地盯着秦川那红肿的眼眸，皱起墨染的眉梢。

“是么，你们还没来得及进去。”表情黯淡地笑了笑，秦川疲惫地冲他们耸了耸肩，紧接着点首，“这样正好，等下你们也不需要进去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该隐一头雾水。

“因为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眯眼，该隐挑眉，“回哪儿？”

“21世纪。”

“咳……啥？？”

……

90.久违的呼唤

重新推门进入宴厅的时候，亚西华注意到整个空间仍然热闹非凡，先前因为秦川而引起的小骚动已经完全平息下去，大家跳舞的跳舞，闲聊的闲聊，各自都沉浸在欣然中。

胸口仍然时不时窜上意外的刺痛，亚西华表情凝重地单手按着前襟，一只手中紧紧攥着方才自秦川那里拿回的血色羁绊。

低首望着那血色羁绊上仍然绽放着的石蔷薇，亚西华微微收紧修长手指，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心下一阵少有的混乱。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么？你以为我想犯贱地一次次来让你误会么？！——

——如果最开始就是这种结局，你当初凭什么来招惹我？！那个时候干脆不救我不就好了！让我沉进地狱之门不是更好？！——

脑海仍然盘旋着那个莫名其妙小子的嘶喊言辞，亚西华微微皱起眉梢，片刻后单手覆上太阳穴，表情难耐地揉着。

——自己真是不知怎么了。

像那种满口谎言的平民，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但是……

思绪再次一闪而过那个叫秦川的小子痛楚而泛着血丝的双眸，亚西华烦躁地摇了摇头，伸手捏眉。

——但为什么唯独这小子会……

“哥！”

然而正当亚西华表情肃穆地站在宴厅门口，兀自整理着有些凌乱的思绪时，耳畔却生然撞入希斯耶尔急促呼唤。

闻言，侧首望向声源，亚西华注意到希斯耶尔还有奥尔蒙正步履沉稳地自人流中向自己赶过来。

“哥，你刚才去找秦川谈话了？”片刻后，和奥尔蒙一起抵达亚西华面前，希斯耶尔蹙着金色眉宇，一本正经地盯着亚西华表情复杂的脸。

闻言，略带疲惫地抿了抿唇角，亚西华点首。

得到对方回应，希斯耶尔下意识向亚西华空荡荡的身后望了眼，紧接着不解地挑眉：“那……他人呢？”

对上希斯耶尔询问的棕色眼眸，亚西华微微眯眼，眉梢渐渐覆上一抹阴霾，然而却始终没有回应对方的意思。

“哥，秦川去哪儿了？”捕捉到亚西华那黯淡脸色，希斯耶尔莫名感到一丝不解。

听着弟弟那渐转认真的询问，亚西华湛蓝色眼眸闪烁着一抹幽深，片刻后声线低沉地开口：“他回房间了。”重新侧目望了眼那纷杂的宴厅舞池，亚西华眯眼，“等下应该会过来参加大典。”

“回房间了？”并没有注意到亚西华游移的目光，希斯听着对方解释，紧接着唇角勾起一抹无奈一笑，“是因为他刚才喝酒的原因？”

闻言，亚西华仍然没有再回应的意思，只是淡淡冲希斯抿了抿唇。

“哈，我就知道。”脱力一叹，希斯单手覆上额角，“那小子酒量真的不怎么样呢！”笑得灿烂，他冲亚西华和奥尔蒙畅然打了个响指，“才两瓶血兰就倒，我算是服了。”

“可是希斯，那个叫秦川的……应该不是我们血族，不是么？”望着身边希斯耶尔自顾自开怀，旁边奥尔蒙干笑着伸肘撞了撞他，“血兰他本来就不能多喝吧？”

闻言，希斯耶尔突兀地收敛了自己方才的畅笑，紧接着表情生生一滞。

片刻后，伸手拍了拍脑袋，他无奈摇首：“噗，瞧我这记性！”

听着身边两个男人兀自调侃着说笑，亚西华却仍然表情阴霾地静默原地，一边有些烦闷地感受着胸口那迟迟没有褪去的锐痛，一边努力想要梳理清楚自己俨然混乱的思绪。

“对了哥，刚才就说了的吧。”然而正当亚西华再次有些走神时，旁边希斯却再次步履滑溜地蹭到他身边，单手勾过亚西华肩膀，唇角挂着大大艳阳笑，冲他认真，“把你和奥尔蒙的羁绊大典跟我的归来大典一起办。”

无言地侧首望着希斯那兴奋面庞，亚西华苦笑一下，紧接着慢慢点首。

“干脆你们也别再耽误了，就现在呗，怎么样？”下意识抬首望了眼闹哄哄的宴厅空间，希斯耶尔眼睛快笑成一条线，“其他什么都不用准备，反正这儿能准备的都有了，你只要准备好你的血色羁绊还有你——”伸手又勾过奥尔蒙肩膀将对方强行拉近，希斯咧唇，“你最爱的奥尔蒙，就一切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