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按住亚西华手掌的力道愈加强劲，秦川微微咬牙。

——他曾经异常抵制亚西华揉自己发梢。

但是现在……

这个动作，却成了他最大的依恋。

是特么有多讽刺？

“秦川，你——”

“别说话……”咬牙，额角继续顶着对方颈窝，秦川挫败地缓缓开口，“拜托了……再这样一会儿，就好。”

“……”闻言，哑言地静默原地，亚西华僵着身躯任对方牢牢拥着自己，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耐心等待了许久，见秦川仍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意思，亚西华终于无奈地皱了皱眉，紧接着硬生生将覆在秦川发顶的手掌撤开，随后缓缓推开对方身躯：“秦川。”表情渐转严肃，亚西华认真对上秦川复杂眼眸，“你想让我相信你不是么？”顿了顿，他点首，“好，我信你。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听着亚西华那仍然十分生疏的言辞，秦川表情缓缓覆上一抹阴霾。

然而片刻后，掩饰地笑笑，他重新伸手举起自己掌间血色羁绊，盯着亚西华湛蓝色眼眸，努力保持着声线稳定：“亚西华，你……选择相信我不是么？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个血色羁绊，确实是你送给我的没错……”知道自己舌头因为那酒精打结，那种想表达什么却没法利索说话的挫败让秦川快抓狂，“卢卡斯鉴定这个羁绊是21世纪的……不是么？那是因为……你是在21世纪送给我的啊……”

看着秦川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亚西华静默地摇了摇头。

然而正当他思考着怎么以一个委婉点的方式通知对方自己心情时，秦川却再次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朋友说……血色羁绊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如果你的灵魂仍然还记得我的话……那你就不可能再生成新的血色羁绊了……明白么？……”顿了顿，秦川将掌心那血红色石块捏得更紧，“因为……这个是21世纪的你送给我独一无二的……东西……”

听着秦川磕磕巴巴的叙述，亚西华皱了皱眉，才渐渐明白过来对方言下之意：“怎么，你是想说，如果这个血色羁绊真的是我送你的——”

“那么现在的你就不可能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其他‘血色羁绊’了……”半眯着眼，秦川凌然地继续晃着自己手中石块接上对方言辞，“因为这个……是独一无二的永恒。”

“……”

“如果你实在不信……”望着对面亚西华那张凝重的脸，秦川停顿了片刻，紧接着缓缓将手中血色羁绊塞到亚西华手中，“可以……自己试试。”

意外地望着秦川硬生生塞到自己手中的血红色石块，亚西华愣了愣，紧接着表情渐转肃然。

然而兀自沉思了片刻，望着对面秦川那张异常投入的脸，他明白，如果想要说服这小子这羁绊根本不是自己的，也确实需要点实际行动。

念及此，无奈地将那石块牢牢握住，亚西华一边摇了摇头，一边长长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这个不是我的。”

言毕，他眯眼盯向自己手腕，随后缓缓伸手将手腕抵向唇畔。

下一秒，秦川便愕然注意到亚西华微微张唇，露出一双细腻尖牙，表情平静地咬上自己手腕。

额角冒着冷汗，他望着亚西华将俨然开始流血的手腕举到血色羁绊上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他腕间血滴落在血色羁绊上，紧接着开始快速向石块低端滚落。

“小子，看清楚，这个确实不——”

然而正当亚西华要下结论之时，那倾向于向石块低端滚落的血滴却倏然硬生生停下，仿佛被那血石吸附了般挂在石块中心。

下一秒，未等在旁边观看的两人反应，那血滴便倏然发出一声轻微“噗——”声，紧接着奇迹般地在那晶亮表面绽放了一朵和石块差不多大小的异常艳丽的血色石蔷薇。

茫然地望着血色羁绊上那细腻花朵，秦川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当他转头注意到亚西华那渐转深邃的眼神时，他便明白过来——

对方已经知道，这个血色羁绊，确实是对方自己的。

一脸惊诧地望着掌间那血红色石块，亚西华仿佛见到什么稀有东西般愣怔地盯着，半天没有言语。

又给了对方一点点消化时间，秦川终于忍不住在旁边有些躁然地询问：“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了么？”

修长手指摩挲着血色羁绊那生硬的表面线条，亚西华蹙起金色眉梢，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才重新转头望向秦川，表情渐渐覆上一抹不可掩饰的冷漠。

被对方那凌厉的眼神刺中，秦川下意识愣了愣，心下缓缓涌上一抹暗潮。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眯着蓝色眼眸，亚西华声音中带着鲜明质疑，“你怎么拥有这个的？……”捏紧那血色羁绊，亚西华声音甚至带上些细微的愠怒。

听着亚西华那本能地质询，秦川微微一愣，紧接着莫名有种被一刀戳中心脏的错觉。

片刻后，努力保持着面容镇定，他对上对方那渐转血红的眼眸，淡淡回应：“我说过的不是么……这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咬牙，望着亚西华深邃血眸，秦川苦笑，“呵……一个‘相信’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么？……”

“……”

“这是你……在21世纪送给我的……明白么？……”

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这个事实重复了多少遍，秦川莫名有种感觉，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在说服亚西华，而是在说服自己。

“我和你……在21世纪是羁绊？”目光复杂地盯着秦川，亚西华声线肃然。

“……嗯。”

“那奥尔蒙呢？”几乎是条件反射，亚西华一双眼眸闪烁着犀利，“为什么我没和他在一起？”

从对方那质疑的声线中听出不可思议，秦川心下再次一暗。

对于对方仍然只心心念念奥尔蒙的事情，他俨然有种无望感。

——不过，关于21世纪奥尔蒙的事情……到底要怎么跟对方解释？

说实话么？

苦恼地盯着面前亚西华，秦川本能地又将包裹着自己周身的亚西华风衣紧了紧。

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亚西华目光渐转威严：“小子，我问你，奥尔蒙到底怎么了？”

“他……”咬紧牙关，秦川垂眸，硬着头皮自唇中挤出心下的想法，“在我的时代……他……”

“……”静默等待着，亚西华皱眉。

“他……背叛了你。”豁出去了般，秦川狠狠闭眸，“希斯……也是。”既然说了，干脆就彻底点吧。

“……”闻言，亚西华方才还挂着质询的脸生然一滞。

片刻后，一抹阴鸷迅速覆上整个眉梢，他凌然地盯着秦川游移的眸，声线异常冰冷：“你说什么？”

“奥尔蒙……背叛了你。”即便是在陈述事实，然而秦川却仍然没有勇气抬头对上亚西华那灼热视线，“他当年和希斯耶尔还有卢卡斯一起对你——”

“不可能。”然而正当秦川还想继续叙述事实时，亚西华却声线冰冷地生硬打断他言辞。

闻言，哑然地望向面前男人那异常疏离的表情，秦川长长吸了口气，感觉酒精那麻木神经的效力都没办法屏蔽此刻自己心下的苦涩。

“是真的。”攥紧拳头，盯着面前男人面颊，秦川微微皱眉。

“不要再说了。”侧开面容，亚西华却没有再听下去的意图。

片刻后，捏紧那血色羁绊，亚西华便要重新从秦川面前站起。

注意到亚西华没有再把那赤色石块还回来的意思，秦川下意识撑起眉梢，紧接着本能地伸手探向对方手腕，牢牢扯住亚西华：“等、等下……”

感受到腕间秦川力道，亚西华皱了皱眉，眯眼重新望向他。

“等下……”倏然感觉此刻的自己凄惨地像个乞讨的小丑，秦川伸手拽着亚西华手腕，咬牙，“拜托你把这个还给我……”

——这个血色羁绊是唯一能够证明他和亚西华之间有过那段虽然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羁绊的证据。

听着秦川恳切声线，亚西华微微一愣，随后手臂一僵。

片刻后，伸手扯住秦川手腕，他皱起眉梢：“秦川！”

明白亚西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秦川咬着牙自地面踉跄着撑起身躯，随后有些躁狂地扑向对方，不顾一切地掰着对方手掌。

看着秦川那颓败的模样，亚西华拧起眉梢，倏然感到方才便压抑的怒意渐渐肆虐起来。

下一秒，未等秦川反应，他转身，劲力一扯，将秦川那仍然带着醉意的虚软身躯毫不犹豫地搡到走廊侧壁。

后脑硬生生撞上冰冷墙垣，秦川错愕地望着面前亚西华那泛着血红的眸，身躯登时僵硬。

片刻后，裹在秦川身上的亚西华黑色长风衣倏然滑落地面。

按着秦川僵硬肩膀，亚西华鼻息紊乱地覆在秦川脸上，目色十分阴霾：“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威严地露出尖牙，亚西华眯眼，“以后不要制造这种下三滥的谣言去污蔑希斯还有奥尔蒙，懂么。”

听着面前人那阴冷言辞，秦川狠狠一愣。

下一秒，生然感觉一抹愠怒俨然将醉意烧尽，他咬紧牙关，缓缓攥起拳头。

片刻后，挫败一声嗤笑，他盯上亚西华眼眸，一字一顿：“所以说……只要是和奥尔蒙有关的负面消息，你都不相信是么？”

“……”

“奥尔蒙就是你的一切了，是么？！”倏然感到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憋屈的情绪俨然要喷薄而出，秦川越说越激动，“为了他，你可以是非不辨，真假不分，是么？！”

“……”

“是！你的宝贝羁绊是圣洁不可玷污的！谁都不能说一句坏话！他——”

“你给我住口！”听着眼前秦川那激烈言辞，亚西华因为愠怒而伸手狠狠扣住秦川下颌。

感受着下颌那威胁性的痛楚，秦川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以为我喜欢这样么？你以为我想犯贱地一次次来让你误会么？！在遇到你之前，我好好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懂么？亚西华，我他妈不需要任何人！”伸手狠狠捅着亚西华胸口，秦川双目勾芡着血丝，“如果最开始就是这种结局，你当初凭什么来招惹我？！那个时候干脆不救我不就好了！让我沉进地狱之门不是更好？！我再也不会在这里烦你，不会在这儿碍你眼！我——”

然而正当秦川还在自顾自发泄时，他却生然注意到面前亚西华表情狠狠一颤。

听着秦川那句“让我沉进地狱之门不是更好”，亚西华下意识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脑海零零碎碎地一闪而过一个模糊场景，他倏然感觉心口莫名地狠狠一痛。

咬紧牙关，亚西华伸手扯上胸口衣襟，表情凝重地按着。

那抹无来由的心口痛愈演愈烈，亚西华皱眉重新沉默下来，安静等待着那抹痛劲儿过去。

注意到面前亚西华突然静默下来的脸，秦川愣怔哑言。

平静了下从方才开始便动荡的情绪，他盯着面前亚西华那难捱的表情，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是亚西华却生然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微微弓着身躯后撤两步。

伸手举在自己和秦川面前，做着“停止”动作，亚西华一边游移地皱着眉，一边疲惫地回应：“你……什么都别说了。”

“……”

似乎对于眼前男人让自己思绪混乱的事情感到不悦，亚西华异常凌然地重新盯向秦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搞到我的血色羁绊，我也不知道你千方百计地离间我和奥尔蒙是什么目的。但是小子，这是希斯的舞会，我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让他难堪。”凝然，亚西华认真，“看在希斯的面子上，你可以留在舞会上，等下我也欢迎你继续参加永恒羁绊大典。但是我希望在大典之后，你和你的朋友能回去你们的时代，不要再做这种伤人伤己的事情，明白么？”似乎没有再继续逗留的意思，亚西华侧首望了眼空荡荡长廊，伸手微微捏着同样隐痛的眉心，“你还年轻，不要把精力放在欺骗上，好自为之。”

“……”

89.曼珠沙华的秘密

言毕，亚西华没有再看秦川，只是拧着眉梢，手掌按着仍然锐痛的胸口，步履有些紊乱地向走廊另一头踱去。

静默立于原地，秦川愣怔地目送着亚西华那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身躯那忽冷忽热的不适感越来越鲜明，他才渐渐意识到——

整个走廊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但是我希望在大典之后，你和你的朋友能回去你们的时代，不要再做这种伤人伤己的事情，明白么？——

——你还年轻，不要把精力放在欺骗上，好自为之。——

耳畔仍然回荡着亚西华那异常严肃而认真的声线，秦川身躯僵硬着。

下意识抬起双手，他呆愣地望着空空的掌心，明白现在自己连亚西华曾经送的血色羁绊都彻底失去了。

雕像般肃然原地，他目色空洞地盯着手掌，一动不动。

任时间慢慢流逝，然而他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这……就是结局了吧。

他和亚西华的结局。

像个木头一样盯着自己掌心很久，他脑海突然游上这个念头。

那一瞬间，刚才还僵硬的麻木心脏倏然冲涌而上一抹前所未有的刺痛。

胸口登时被一抹快要爆炸的痛楚晕染，他咬紧牙关，狠狠拧着眉梢，俨然被那抹痛楚压得硬生生弓起身躯。

抽吸着扯紧自己胸口衣襟，秦川难耐地盯着地面，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灭顶绝望快要将自己吞噬。

然而下一秒，视野冲入脚边一件安静躺着的黑色风衣。

看着那黑色风衣，秦川呆愣片刻，紧接着手掌渐渐缩紧，一瞬间眼眸便溢满晶莹。

——亚西华的风衣。

没有再去蹭眼角的意思，因为他明白，这次大概真是不可能止住了。

任那汹涌而出的泪水将整个面颊包裹，秦川只是蹙着眉梢，愣是一声都没吭。

泪眼朦胧地盯着地上那件黑色风衣，他紧接着面无表情地躬身而下，伸手重新将对方风衣捡起。

指尖感受着亚西华风衣上残存的温度，他下意识将那整件衣服慢慢拥入怀抱，仿佛那个男人还在自己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