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ckerhead(恶棍)+番外——赫勒拿
赫勒拿  发于:201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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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郎转头,看见G和托马斯,微笑挥手:“嗨——”

是艾德娜。

呵呵。托马斯淡定地微笑打招呼,他已经不再惊讶了。

因为他看见了更令他惊讶的。

国王西格伯特七世和王后伊丽莎白并肩站在一起,穿着情侣休闲装,背对着托马斯他们,正在有说有笑地BBQ。

没错,托马斯没看错,国王夫妇在BBQ。一名瘦削精干的中年人走过来,端着盛放酒水的冰桶,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向他们点点头,又静悄悄地离开。

初夏清凉的风中,夹杂着花香和食物的香气,小姑娘看见G,眼睛一亮,尖叫着飞扑进他怀里。

G被撞得一个趔趄,他退后两步站稳,将小姑娘一把托举起来,小姑娘兴奋地大叫。

“你好吗,亲爱的?”G微笑着,亲吻她柔嫩如花瓣的面颊。

一头温柔的亚麻色长卷发的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谢谢,我很好。G,我很想你。”

G又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微笑:“我也是,我也很想你。”

国王夫妇走来,一一和G拥吻问候,王后笑道:“注意点,玛蒂尔达,你已经八岁了,难道还要赖在G先生身上不肯下来?”

玛蒂尔达公主反驳:“妈妈,就一小会儿。况且一会儿我还要和我的舞蹈老师进行一场艰难地讨价还价,以便我能花更多时间在文法课上——比‘每周首相问答’还要艰难。”

国王被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王后耸肩:“注意逻辑,亲爱的。”

G悄悄问玛蒂尔达:“你喜欢文法课?”

玛蒂尔达也悄声:“正相反。但是这是下午唯一能小睡一会儿而能被所有人都谅解的课了。”

王后看向她的丈夫,国王只好接手抱过公主,玛蒂尔达不愿意让父亲抱着,扭着身子顺着他的大腿滑下来,灵巧轻盈地落在草地上。她抬起一双明亮的灰蓝色大眼睛,专注地观察着站在一边的托马斯:“先生你好,你是加西亚的朋友吗?”

G俯下身,语调温柔:“女士,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助理,托马斯¥克劳德先生。”

托马斯连忙低头问好。

公主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语气故作老成:“见到你很高兴,克劳德先生。你能在他身边工作,想必是一位杰出的有为青年。”但一只手还孩子气地抓着国王的衣角。

G又向国王夫妇介绍托马斯,托马斯有点手慌脚乱,他只能模仿电影里演的那些动作,不知所措地笨拙地鞠躬问好。

作为一个只在电视上见过国王夫妇的普通工薪族,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好吗?!

该死的,这是G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托马斯都听见G在一边闷笑了。

尼玛啊!耍我难道这么好玩吗?

托马斯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心里都快煮开锅了。如果可能,他多么想把G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一顿,看看他还是否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一脸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国王温和地微笑,令他的尴尬稍稍缓解:“放松点,克劳德先生,这不是在宫中,而您也不必这样。如果是正式的觐见,宫中接待室的门口就会安排专人教您怎么做了。这是私人场合,所以,请放松些。”他和妻子相视而笑,“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把我们当做您上司的亲戚。”

Chapter 19

托马斯猛地转头看向G。

G恍若未闻,既没附和,也没反驳。他走到圆桌边,从木头冰桶中挑了一瓶酒,用白毛巾垫着瓶身,酒液闪烁着点点淡金色,缓缓流过晶莹剔透的杯壁。

“老板的母亲是国王的堂姑。”艾德娜拿着一只装了石榴汁的大海波杯,她一边走到托马斯身边低声说道,一边举起杯子,带着笑意凝视阳光照射下令人迷醉的血液般的色泽。

托马斯想,果然是该死的贵族。

G将倒好的酒递给国王夫妇,王后突然说:“可能是纽伦堡香肠烤焦了。”连忙走去看,看了一眼就开始抱怨丈夫,“天哪,西格!你竟然把它们都忘了……”国王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过去给手忙脚乱的妻子帮忙。

这是托马斯从未见过的景象。

除了远处寥寥几个执勤的安保人员,这里就是一个简单温馨的普通家庭的聚会。孩子和狗在草坪上疯跑打滚,主人夫妇手忙脚乱地准备食物,客人们闲散地坐在一旁,享受微风和阳光。

G将酒杯递给他,托马斯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接骨木花味道的利口酒。

托马斯发现,G好像特别偏爱接骨木花的味道。

“简直像个隐喻。”艾德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托马斯回头,看见这姑娘喝了一大口石榴汁,红色的晶亮汁液沾染在她丰润的嘴唇上,她向他笑笑。

G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饭后,王后带着公主先行离开。G和国王坐在树下下棋。

初夏午后,寂静宁谧,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脸上,一小块一小块,光影斑驳。只有风吹树叶枝桠摇动的声音,和远处清脆的鸟鸣。

时光悄无声息地飞快流逝。托马斯看了一会儿棋,甚觉无聊,这样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精力充沛的艾德娜全神贯注地坐在一边看书。

“《玫瑰箴言》,”艾德娜发现托马斯看她,举起书让他看清封面,对他低声说,“西格伯特一世模仿《玫瑰传奇》所作的诗体小说,据说是为了纪念他放荡美貌的初恋情人,阿奎丹的波丽拉。但也有不少学者认为,这是他的宫相布利亚尔写给西格伯特一世的情诗,甚至还有人认为是西格伯特一世写给他哥哥的——谁知道呢。”

G赢了棋,心情很好地取笑艾德娜:“亲爱的,在王室面前讨论王室秘辛,哈?”

“陛下不会感到不快的。”

“如果他没输棋的话,的确是这样。”

国王微笑着向艾德娜比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艾德娜笑嘻嘻地举起双手:“我很抱歉,陛下——”她看着G,一本正经,“但我真的很好奇。”

G微笑:“我也好奇。但我们真的都不知道。也许,只是某个修道院的修士在这样的夏日午后穷极无聊的白日梦?或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恋情,要考虑国家间的影响和教皇的脆弱神经?”

“比如?”

国王插嘴:“比如是当时的卡斯蒂利亚的康拉德三世?或者是阿托夫¥蒙西瓦利?你知道,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人……”

艾德娜被打败了:“哈,陛下,您这样的回答简直——”

“所有猜测都是不着边际的不是吗?那时候的事谁说的准呢?没准这就是事实。”

“什么事实?用流言攻破流言?”G取笑对方,“一千年间,王室的流言太多,民众都不在乎了,反正不是最无聊的,就是最惊悚的——幸亏那时还没有十字宫。”

“那么,亲爱的,”国王看着他微笑,“你觉得……这是无聊,还是惊悚?”

G满不在乎地翘起腿,伸手端了一杯雪利酒:“既无聊又惊悚。”

说实在的,托马斯的确有点惊讶,国王和G之间的关系竟然那么好,他们可以随意打趣对方。但是,他又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有一种亲密的,阴暗的,不着痕迹的剑拔弩张——血亲之间的爱恨情仇。

一个安保人员快步走来,将手里的无线座机递给G:“阁下,您母亲的电话。”

G看了西格伯特七世一眼,才接过电话。

一位侍从打扮的人走过来低声问托马斯:“先生,请允许我带领您参观一下城堡?”

托马斯看向G,G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们穿过庭院,走过长廊,进入城堡内部。都铎式的室内装潢非常俭省,与后来的巴洛克或洛可可式样不可同日而语。凸窗细窄高大,窗棂用灰白石头砌成,深栗色人字形拼木地板,裸、露着木料的尖拱天花板,款式简单的吊灯,没有墙衣的砖墙使室内显得光线暗淡,旁边的墙上是整面由小玫瑰窗拼成的直达穹顶的大高窗,镶嵌着各式彩绘玻璃,犹存哥特古风。橡木长桌上摆着银烛台,周围放着几把长靠背椅。

“赫斯特伯里庄园是西格伯特二世在1576年修建。在那之前,他倾慕当时的英国女王伊利莎白一世,向她求婚,虽然女王拒绝了他,但他终其一生都和女王是密友。这里仿照女王喜爱的凯尼尔沃思城堡和花园修建,但可惜的是,凯尼尔沃思城堡已经成为一片遗址。不可否认,伊利莎白一世是一位聪慧绝伦的女性,虽然不算美貌,但拥有无穷的魅力……”

突然,G推开门,稍嫌粗暴地打断了侍从导游般的滔滔不绝:“托马斯!”

正盯着彩绘玻璃高窗出神的托马斯被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头,差点扭了脖子。

“……阁下?”侍从有点摸不着头脑。

“抱歉,”G对侍从微笑,但托马斯能感觉到他非常不快,“克劳德先生,请过来一下。”

托马斯觉得,如果是见家长的话,还是晚一点好。比如现在。

托马斯觉得,觐见国王王后什么的,比较像回家;而跟着G回家什么的,反而比较像觐见国王。

托马斯觉得,G在接到他的母亲的电话之后,情绪始终不稳定,如果说生日之前的几天像是经期综合症,那么现在就是痛经。

这种形而上的痛楚相当难于对外人道。

比起伊丽莎白王后,G的母亲更像个王后,那冰冷如蜡像的面容和刻薄如刀削的嘴角让她显得拒人千里之外。这位中年女士依然保持着少妇般的面容,身材纤巧,脊背挺拔,穿着上世纪初的束腰及地长裙,衣领上的层层僵硬的白色蕾丝花边裹住脖颈,托得下巴微微扬起,金色头发挽成高髻,行走间,缀着黑珍珠的裙摆如水波起伏,幽灵一样悄然无声。

简直就是从电影里或者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而这座市郊的大宅从里到外也如电影布景一般:上世纪的胡桃木家具,绣花丝绸坐垫,水晶枝形吊灯,墙上全是历代先祖的画像,面容板滞,一律是四分之三侧脸,手里捏一只戒指,或者捧一本圣经,衣服从尖头鞋萝卜裤到西装三件套。应有尽有。

最后一幅画,是G的父亲,他在G出生那年去世,生着一双夜色般柔软深沉的黑眼睛。

但G和他的母亲并不亲近,他和她见面,甚至不拥抱她。他们的车开进黑色铁栏杆大门,停在台阶前,他的母亲站在那里迎接他,身边是一位穿黑裙的银发女伴。她伸出手,他接过去吻一下手背,她随即就把手缩回去。

客厅是十九世纪的典型样式,豪华程度比起约翰爵士家有过之无不及,托马斯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演员,正在《傲慢与偏见》的片场。周围奢侈的陈设隐没在大片阴影里,天色渐暗,客厅没有开灯,G的母亲坐在长沙发的一端,对面是并肩而坐的G和托马斯。

银发女伴将盛放茶具的托盘放在茶几上,轻微的磕碰声几不可闻。

G的母亲看自己儿子的眼神简直就像陌生人,带着彬彬有礼恰到好处的客气,而当这位尊敬的夫人的目光落在托马斯身上的时候,甚至连那点微不足道的客气都消失无踪,她的眼神陡然尖锐起来,像把锥子似的刺向托马斯:“G先生,他是谁?”

她甚至不用名字称呼自己的儿子。

“这是托马斯¥克劳德。”

“那个女孩儿呢?黑头发的那个?”

“您是说哈德逊小姐?她只是我的秘书。”

“所以这位先生不是你的秘书?”

“不,他不是。”

G的母亲冷笑了一下。

“抱歉,我应该先介绍的。”G点点头,对托马斯说,“这位是文特尔小姐。”

托马斯连忙问好,银发女伴向他怯怯地点了下头。

“这位是哈特菲尔德侯爵夫人。”G仿佛犹豫片刻,但最终还是说,“……我的母亲。”

托马斯小心翼翼地问候,她甚至没看他。

沉默。周围空气的密度在迅速增大。

他预感,这位高傲的夫人马上就要放下身段向他开炮了——

果然。

Chapter 20

托马斯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老板的家世非常感兴趣,就像全世界所有坐办公室的无聊雇员一样。

但他没傻到去问艾德娜或跑到网上搜索,因为不管他采取什么样的行动,G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想探得老板秘辛,要么等着水落石出,要么去问G本人。

后者显然不可行。

但是,当他真正了解到G的家庭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解脱,这么说不确切。可托马斯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点佩服G,不对,应该说,G的雕像不但没有在他的心目中崩塌,反而镀了一层金。在布列班特,所谓贵族这种身份,带给人的不是象征着荣耀和古老家族的优良传统,而是令人尴尬的不适。当法国大革命席卷欧洲,君主制下的布列班特也在劫难逃,国王被处死,王室流亡海外,共和政府成立,民选国家首脑,议会脱离傀儡的阴影,真正成为权力中心。但随着拿破仑倒台,这个国家依旧没有逃过复辟席卷而来的浪潮,在长达二十年的断断续续的内战和谈判过后,君主立宪制尘埃落定。但是民众依旧对国王和贵族们抱有或轻或重的敌意,接下来的一百多年里,每一任普兰塔琪纳特都在向着争取民众好感的目标孜孜不倦地努力,直到现在亦然。

在这个国家,王室充其量是财政供养的吉祥物,在重大国际活动中充充门面——很多公民对王室成员举止和容貌非常满意——而不享有任何特权只能凭借自己自力更生的贵族们,则很少再提及自己广袤的族谱树和漫长的封号——他们每一个姓氏背后都悬着大革命时代尚未解下的绞索。

当代社会,很少有像G的母亲这样矜持傲慢的……贵族。

他觉得,自己如果和G换一下的话,他也许会变成像汉尼拔博士那样的“吃人犯”也说不定,或者变成莫里亚蒂教授。当一个智商大步向前,其他灰飞烟灭的倒霉蛋。

G生着一双钴蓝色瞳仁的灰蓝眼睛,一般人瞳仁的颜色理应比周围更深,但G恰恰相反,这就让他在注视别人的时候显得分外冰冷空洞。而且,G的父亲,已故的哈特菲尔德侯爵是黑发黑眼,G的母亲是金发碧眼,墙上的历代先祖没一个是他这幅模样。

而昨晚在G的祖宅中爆发的激烈争吵,也终于证实了托马斯的疑惑——

G是个私生子。他不是侯爵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他母亲的叔父,两个普兰塔琪纳特。

所以,他拥有绝大多数普兰塔琪纳特家族成员的灰蓝眼睛。

金雀花家族自安茹的亨利二世以来,始终无法摆脱仇杀、乱、伦和通、女干的阴影,无论是西格伯特一世,还是如今的哈特菲尔德侯爵夫人。这种阴影仿佛成为了基因的一部分,鬼影子一样附着在姓氏上,难以挣脱的命运的荆棘和枷锁随着他们代代相传,直到沉眠入土。

可以说,每一个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每一个不幸的人生都是狗血的。起码对于侯爵夫人而言就是这样,她得知怀孕的喜讯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自己的情郎,却发现,情郎在丈夫的床上。

最古老的的桥段之所以经典,就因为它每天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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