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柔从眼前血腥的场面中回过神来。虽然死在她手里的异兽、人类炮灰也已经说的上不计其数，可一个曾经的人类、甚至算得上熟悉的朋友，就这样被杀掉，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冲击——但这是她应有的下场，和平法治的时代已经过去，宁以安直接动手杀了她，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陆静柔勉强扯了扯嘴角，“就这样杀了有点可惜呢，应该研究研究她现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状况才对……”

宁以安冷静地道，“那只高级异兽潜进来这么些天，绝对不止威逼利诱了一个女人。”

“也是，”陆静柔赞同地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吴指挥他嘱咐我，要是有你的消息立刻联系他，他很想见你！”

“那位训练点的总指挥官吗？”宁以安想起之前广播里听到的一些通知，好像总指挥官就叫吴岷杰。

“对，就是他，”陆静柔点头，“这两天我和林嘉轮流出去找你们，他还给我们报销了很多费用。”

“那拜托你给他打个电话吧，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宁以安道，“正好可以请他帮忙调一下监控——还有，再次谢谢你们。”

两人齐齐摇头，“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况要不是有你和左予平在，我们俩在任务中说不定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吴岷杰的声音很清醒，似乎根本就没有睡过，他询问宁以安可不可以现在就去找他。

宁以安当然同意，暂时和林嘉、陆静柔告别，他向第一实验楼走去。

他还不知道，在那里，他的命运将再一次迎来转折。

41、决定

吴岷杰的办公室在第一实验楼的顶楼，宁以安敲门进去，里面几位军官模样的人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宁以安走进来，便纷纷收拾东西离去了。

“宁以安？”吴岷杰笑着招呼他，“来，坐我旁边吧。”

这位中年军官看起来颇为儒雅，但举手投足干净利落，给人的印象很好。

“可以给我们说说这两天你遇到了什么吗？”待宁以安坐下过后，他开门见山，直接问。

宁以安想了想，决定将左予平的事情隐瞒下来——他心中有个不那么美妙的猜测，予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暴露出来。

但他自己就无所谓了。

“我以前曾是一个非法精神力研究所的试验体。7月10日下午即将出战之前，被我的队友注射了药物，精神力大幅下降，意识模糊，一只A级异兽将我拖出训练点到战场外缘。”

“A级异兽？”吴岷杰凝重地重复。

宁以安点点头，“对，它自称乔尼，是A级巅峰，而我即将到达A级中阶。乔尼先是邀请我要不要加入异兽，瓦解人类的统治，我拒绝后它就向我发动了攻击。”

将铃木真理子、异兽的攻击方式等交代了一遍，宁以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左予平救下自己，他们四处奔逃这一段，他接着道，“等我药力失效后，我们离开孤儿院，在一个十字路口，遇上了等在那里的乔尼。一番周折后，我和左予平合力将它杀掉了——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它向我施展了精神暗示，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清醒，可能死的就是我了。”

吴岷杰静默几秒，半晌，才苦笑道，“精神暗示，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技能，异兽的能力我们所知太少了！对了，左予平呢？我听执勤的小队说就你一个人带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回来了，他的实力也是我们训练点数一数二的了……”

“杀掉乔尼后，他和我吵了一架，不知道去了哪里。”宁以安找了个理由，并不在意他是否相信。

吴岷杰也并没有追问下去，他顿了几秒，道，“宁以安，你愿意到总指挥室来做我的助理吗？”

宁以安淡淡地反问，“现在的情况已经糟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的，不瞒你说，我们这个训练点，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吴岷杰眼中流露出几丝灰败，将整个C市的惨烈境况和盘托出。

C市的训练点总计20个，分布在城市各个地点的高校中。7月10日的下午，异兽趁着大雨的优势，同时围攻所有的训练点。

在这次围攻中，异兽从D级进阶到C级——所有人类异能者的起始等级都是D级，C级出现后，一部分低级异能者的精神力免疫不再起效，如果贸然出战，只能徒然变成异兽的肥料，因此，当异兽一步步逼近外墙时，指挥官们多数都做下了引燃炸药的决定。

可是，有8个训练点由于所处位置的原因，埋藏的炸药数量不够，炸死的异兽仅占总量的三分之二，爆炸结束后，剩下的异兽继续攻城。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人类只要抵死坚持，守住训练点的难度应该不大，但，围墙的小门被叛变者从内部打开了。实力更强的C级异兽顺利进入训练点内部大肆屠杀，守城的异能者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永远陷入沉眠，整个防守团队瞬间大乱，短短1个小时后，总指挥室被闯入的高级异兽占领，训练点告破，包括异能者在内，无一逃脱。

加上两个在7月10日以前就已经被异兽拿下的训练点，C市仅剩10个训练点还在苟延残喘了。

哪怕宁以安对人类社会的归属感实际上并不强烈，听到这样的事实，也忍不住心情沉重。

“占领各个训练点总指挥室的高级异兽，具体知道是多少级吗？”宁以安想了想，问道。

“是B级，”吴岷杰肯定地道，“所有的总指挥室间都有监控互相连接，程序被关掉之前，我们看到，那些异兽都是B级，半身人类，半身章鱼。还有，在攻城开始的同时，各个训练点陆续传出异能高手被刺杀的消息，目前已经确定，是潜藏其中的B级所为。”

“看来我运气还真不错，直接被A级巅峰看中了，”宁以安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问，“我们训练点里也藏有B级异兽对不对，抓出来了么？”

“已经监控起来了，但还没动手。训练点在你和左予平离开后，等级最高的也只有B级初阶，没把握拿下它。”

“你们有检测等级的设备了？”

“昨天才做好。”

结束了提问，宁以安沉吟片刻。他知道吴岷杰的意思，他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包括刚刚离去的那几名军官在内，这些领导层的军人虽然都有精神力，但全是普通水准，一旦训练点的两重围墙被攻破，估计也只坚持得了1个小时。

他们需要一个在必要时候，能尽可能带领着有自保实力的人类杀出重围的人——之所以那些训练点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与他们没有主心骨、领导者绝对脱不开干系。

那么，自己要去做这个领导者吗？

宁以安想着。他最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而身边的人中，也只有林嘉、陆静柔以及孤儿院的一行人值得他在意。

“答应你们可以，但我能提个条件吗？”宁以安没有犹豫多久，便做下了决定。

“你说吧。”吴岷杰似乎松了口气。

“我希望让林嘉以及他的父母，陆静柔，还有孤儿院的人，搬到这间指挥室附近。”毫无疑问，此处是整个Q高中最安全的地方。

“没问题！楼下就有挺多的空教室，只是住起来可能不大舒服。”吴岷杰爽快的答应了。因为他相信，能杀死A级巅峰异兽的宁以安，一定是可以为这座濒临破灭的城市保存下希望种子的人。

宁以安点点头，“好。那现在，告诉我那只B级异兽在哪里吧，我去解决掉。”

吴岷杰拍拍他的肩膀，“来吧，小伙子，先来看看我们的监控。”

42、方式

掀起总指挥室后面的帘子，占据了另一半教室的是近百个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其中涵盖了整个学校包括其周边的情况。

十余名穿着军装的战士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屏幕。

吴岷杰问道，“那只B级异兽现在在哪里？”

其中一位战士回答道，“这里，操场背后的树林中。”

宁以安走过去，却见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子正抱着个男人拥吻。

“B级是那个女人，”吴岷杰看出宁以安脸上的疑惑，“它本身应该是个男性，能与人类女性交合，通过交合向她们传播异兽的基因。现在监控到的它和男性接触的情况，我们也还没弄清楚具体是什么回事。”

他们在监控前坐了半个多小时，期间B级异兽伪装成的女人竟然一直在和那个男人接吻，没干别的。

宁以安认真的问吴岷杰，“吴指挥，我没接过吻，但是——他们的嘴巴不会累吗？”

“呃，”吴岷杰愣了一下，随即和负责监控的战士一起笑了起来，“肯定会累，一般人接吻十多分钟就已经算是极限了，他们的举动肯定另有原因。”

“异兽因子也许像某些病毒一样，能通过交合、唾液、母婴传播，就是不知道血液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效用。”宁以安猜测道。

“血液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能直接把异兽因子注射进人体内，它们又何苦花费时间和一个目标磨蹭这么久呢，”吴岷杰也提出他的想法，“倒是母婴这一块，它们将铃木真理子称作‘祖母’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其中的生育关系。”

“对，”宁以安若有所思，“乔尼将她称作祖母，会不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它是铃木真理子的‘孙子’辈分。”

“如果是那就好了，至少证明乔尼作为铃木的直系血脉，力量也还没达到过于逆天的程度。”吴岷杰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的战斗敌暗我明，异兽对人类的了解十分深入，尤其是高级异兽，甚至比大部分人类还要狡猾一些，可我们对异兽呢？它们究竟有多少，它们目前的实力如何，它们有哪些特殊的能力，全都不知道。”

“走一步算一步，”宁以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先去杀掉那只B级异兽吧，它亲了那男人那么久，看来手段也是有限了。”

吴岷杰堪称身经百战，意志、觉悟都早已做好，刚刚也只是短暂的情不自禁，此刻迅速收拾好情绪，对宁以安道，“行，你去吧，带上通讯设备，我在监控室看着你。注意安全！”

宁以安戴上微型耳机和话筒，十分平静的朝他点了点头，“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不用担心。”

“嗯。”吴岷杰露出一个笑容，眼神里带着期许和欣赏。

宁以安没有丝毫迟疑的转身下楼，手里依旧是那把随身携带的锋利长刀。

或许是因为肩膀上担负了更多的东西，他的背影渐渐褪去了属于懵懂少年的青涩与拘谨，显露出几分青年男人的沉稳。

这样由沉重代价换来的成长，太快也太过无奈。

天空尚未破晓，但凌晨6点的空气里已经布满了露水的气息。

距离C市第一次被异兽大规模攻击，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这座城市早已没有“安静”这一说，有的只是“寂静”、“死寂”。

宁以安收敛自己的气息，在树林50米外锁定了他的目标。

一旦靠的太近，就容易被B级异兽察觉到动静，因此他决定看好时机后再发起突袭。

那只B级有着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孔，宁以安想起来，它和张雨晴的室友长得挺像的。

一人一兽还在专心的交换唾液，唇齿相交，偶尔还发出“啧啧”的声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真的挺卖力的。

宁以安趁异兽的视线被男人的脑袋遮挡住的一瞬间，急速掠了出去。

白色的精神力像风一样托在他脚下，令他的出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长刀穿膛而过，拥吻的双方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就像糖葫芦一样被钉在了地上。

心脏被插破的男人当场死去，嘴角流出几丝鲜血，涂在了异兽的下巴上。

那只异兽反应并不慢，立刻伸手推开男人，用力拔出刀，头一扭就想逃走。

宁以安挑了挑眉，隔空遥遥握住刀柄，飞快地将那只B级再次钉死在草丛上。这一次，刀刃直接插在了它背部触手的位置。

“啊！——”B级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并未死去，只不停地扭动身体，失控的精神力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

“看来也有两根触手啊……”宁以安想起张雨晴背后蠕动的两根红色触手，并不意外。

“你——背后偷袭的小人！”B级痛吼着，“你敢不敢正大光明的和我战斗一次！”

它的嗓音并不似它此刻的外表般清丽温柔，反而粗哑难听，并不断地谴责着宁以安。

“那些异能者的父母呢？你藏到哪里去了。”张雨晴的宿舍，当时少了的人除了她的室友外，还有本应与她住在一起的父母。结合她口中的“威逼利诱”，不难猜出B级异兽是把他们当做把柄握在了手中。

“哈……胆小鬼，你过来，我就告诉你。”B级异兽喘息着，艰难的扭过头，清秀的面容扭曲成一团。

宁以安笑笑，“我干嘛要过来？顺口问问而已，他们和我非亲非故，救不了，就算了吧。”

B级明显一怔，“你们人类不是……”

一颗白色的精神力球在它背部爆炸，短暂的爆鸣声过后，B级的肉体强度比不上乔尼，残肢都没剩下，彻底灰飞烟灭了。

宁以安走过去，将自己的刀从地上拔出，准备折返第一实验楼。

耳机里传出吴岷杰的声音，“很好。宁以安，你是在那把刀上附着了什么吗？按理说应该没法把B级钉住的。”

“我在刀上附着了精神力——我的精神力天性暴烈，尤其是加大附着量之后，还能顺着对方的躯体逐渐进行破坏。”宁以安没有掩盖的意思，据实以告。

“看来是和精神力异能不同的一条路子，”吴岷杰顿了顿，又试探着道，“宁以安，对于那些被当做人质的普通人，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嗯，”宁以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既不认识他们，他们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能救就救，不行，当然就算了。”

他和左予平对于某些问题，骨子里就和社会上普遍的观念格格不入，这在眼下的境况里，真说不上算好还是算坏。

吴岷杰沉默几秒，竟然是轻笑道，“宁以安，你啊……很好。”

宁以安不明所以，“嗯？”

回到总指挥室，吴岷杰派了一位战士跟着他，让他赶快把指名的那些人带到楼下来。

听说要换地方住，林嘉、陆静柔虽然惊讶，但也知道第一实验楼确实是训练点最安全的地方，都毫无异议的收拾东西过去了。

而孤儿院的一行人，晚上是随便找间教室勉强对付了一晚，宁以安找到他们后，他们高兴之余，就是不断的感谢他的照顾。

宁以安反复解释，他只是想回报院长，但就算老师消停了下来，孩子们却仍然不放过他。

“以安哥哥，谢谢你！等我的异能变厉害之后，我也要保护你！”这是那三个有异能的孩子中的一个。

“我、我现在9岁，等我长大过后，我就嫁给哥哥好不好？”一个脸颊红红的小女孩牵着他的衣角问。

“以安哥哥！这是我今天留下来的半块面包，你、你吃吧！”小男孩将手里的面包片举到面前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