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暂避

左予平愣了愣，“院长……”

张卫国发现了他背后的宁以安，“那是以安吗？”

左予平点点头，“院长，我们后面有追兵，可能还会连累你们，抱歉。”

见他们准备离去，张卫国连忙道，“你等一下、我们这里有躲避的地方，来暂时避一避吧！”

宁以安想起之前听张卫国说过孤儿院里有以前留下的地窖，但是……可以信任吗？

毕竟才被毫无防备的人背叛了，宁以安长了心思，除了予平，世界上不会再有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了。

左予平停了两秒，感到宁以安轻微的点了下头，便跳下围墙，“谢谢院长！”

院长并不知道他和予平的现状，出卖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暂时躲避，应该是无碍的。宁以安如是想着。

张卫国招呼着另一边的几个小孩，“回去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新的异兽过来了。”

那几个小孩跑过来，随着他们一起从那个洞口下去。

狭窄的地道黑黝黝的，深三米左右。

一边往下走，左予平询问，“你们是在有意锻炼应对异兽的能力吗？”

院长走在前面，叹息着回答，“是啊，这三个孩子激发了异能，总想着拿异兽练练手，原本我是不同意的，可这么多天下来，异兽越变越强，坐以待毙迟早会没命，索性就让他们偶尔出来试试了。”

“对，我和以安此前呆在Q高中的训练点，那里也撑得很艰难。”左予平说。

很快下到了地窖，这个大大的房间比两人想象中要舒适很多，以前应该是个防空洞，通风排气、照明，都做得很不错。

大约五六十个孩子三三两两的坐在毯子上，玩牌、看书，精神都挺不错。

张卫国走到墙边堆积物品的地方，给两人找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左予平看着宁以安靠坐下来，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

“以安这是怎么了？”张卫国关心地问。

宁以安低声解释，“我被训练点里的同伴下了药，药效还有四个半小时的样子，因为惹上了高级异兽，现在正被追踪着。”

“等以安药效过了，我们就立刻离开，以免连累你们，”左予平说着，观察了一下地窖里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院长……你们这样下去，是不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张卫国苦笑，“对，我只准备了20天的粮食，还以为够多了，没想到异兽一点也不见少。”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宁以安关心地问。院长对他照顾颇多，是他少有的几个在意的人。

“我本打算找经过的异能者带我们去训练点，可听予平说训练点也不安全了，”张卫国再次叹了口气，年过五十的他，很多年没有这么迷茫无措过了，“C城，基本上算是被异兽占领了吧。还有我们人类的容身之地吗？”

左予平和宁以安齐齐沉默。

他们俩实力出众，之前没有担忧过生存的问题，直至现在四处奔逃，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本繁华安稳的城市，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哪怕是异能者，也说不清自己还能活多久，更别说院长和这些半大孩子们了。

死亡，随时随地都可能突然降临。

张卫国不再多说，“你们多休息休息吧，多呆几天也没关系的。”

“谢谢您。”两人道谢。

左予平扶起宁以安，想让他靠进怀里，却发现衣服上全是血腥味，便换了个姿势，准备让他躺自己腿上。

宁以安推了推，撑起身体，执拗地窝进了左予平怀中。稍稍抬头，正好看见左予平白皙的下巴，还有锁骨处一闪一闪的黑曜石项链。

“味道不刺鼻吗？”左予平轻声问。

摇摇头，宁以安扯出一个微笑，“我要多闻一闻，记住你血液的味道——今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流出它的。”

左予平伸手揉了揉宁以安的头发，“好。”

宁以安闭上眼睛，眼前依旧是熟悉的黑暗。外界的雨声已听不见了，只有周围孩子们笑闹的声音，无忧无虑的，仿若当年他们俩在孤儿院时短暂的快乐时光。

他一点点慢慢尝试着调动自己的精神力。乏力的身体，略感昏沉的意识，使平时召之即来的力量姗姗来迟。

熟悉的神经痛楚再次袭来，后背传来的温暖感觉，似乎能化为无所不能的止痛剂。

再痛一点吧，再痛一点。他想要力量、更多的力量，保护他身后的这个人。

他所爱的人，他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7点了。

张卫国和另外两名留下来的老师张罗着给孩子们发晚饭。面包、矿泉水，不够吃的话，就再领一盒饼干。

宁以安和左予平也分别拿到了一份食物，没有推辞，两人很快地将它们解决掉了。

“现在好些了吗？”扔掉食品垃圾，左予平坐回来，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好很多了，”宁以安回答，“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回到原本的状态。”

左予平“嗯”了一声，“刚才都忘记还可以给你做精神力恢复了……”

“没关系，”宁以安眨了眨眼睛，“我会越来越厉害的，说不定以后也用不上那一招啦。”

“好、好，”左予平温柔地回答，“以安你一定可以的。”

宁以安正想再说几句，却见左予平脸色忽然一变，“异兽包围过来了！”

顾不上疑惑为什么左予平会对异兽的存在有感应，宁以安用力站起来，“已经在地窖门口了吗？”

“对，”左予平扣住手里的枪，“走吧，我们出去。”

35、祝愿

张卫国见两人起身，似乎要离开这里，便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追我们的异兽包围过来了，我们必须离开——”宁以安道。

张卫国却说，“没关系，我们早就挖好了地道，可以通到我家小区那边，我们一起转移吧，等异兽走了再回来。”

宁以安不想连累他们，张卫国不由他分说，直接向孩子们道，“大家简单收拾一下，今晚去小区那里过！”

孩子们迅速地站起来，简单收拾过后，抱起各自的铺盖卷，排成了一列。

张卫国吩咐其中一名老师给孩子们带头，自己则使劲推动一面丝毫不起眼的墙壁。

颇为沉重的声音传来，一个幽深的地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张卫国推了推宁以安和左予平，“你们也进去吧。”

左予平没有动，清冷的音色里是淡淡的感动和悲伤，“以安，你和院长先进去，我走最后，负责断后。”

宁以安抬头，望向他们下来的那个阶梯处。视力、听力已基本恢复的他，听见了那处传来的声声震动。

异兽已经找到了洞口，很快就会下来了。

最后一个孩子也跑进了地道，张卫国同样听到了震动声，慌忙扯着宁以安的手，“你快进去啊！你不是没力气吗，异兽下来了还不一口就把你啃了！”

宁以安怎么可能就这样躲进去，但手脚又确实还在酸软中，挣了几下竟然没有挣开。

第一只异兽此时顺着阶梯下来了，是只C级。

左予平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精确地射掉了它的红色触手。

张卫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下来的异兽越来越多，左予平一枪一个，虽然处理的还算顺手，但要是他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不断涌下来的异兽淹没。

左予平却镇静非常，他侧头道，“你们两个赶快进去！直接往前跑，我来关门！”

张卫国咬了咬牙，他不能自己跑掉，却让眼前两个正值年少的孩子就这样送死。

他摸出一个信封塞到宁以安衣兜里，又将他使劲一推！

宁以安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跌坐在地道内。看着10岁以来一直关照着自己长大的院长冲到左予平背后，用力拖着左予平往地道走。

左予平一时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忘记了反抗，竟被张卫国轻轻松松的拽进了地道内。

“院长！”左予平叫了一声，想要冲出去，地道沉重的水泥门却迎面而来。

迅速合拢的缝隙里，地下室落进来的暖黄灯光也渐渐收缩，最终成为一道光束，照亮宁以安和左予平迷茫震惊的眼眸。

张卫国最后向他们笑了一下，一如以往岁月中的和蔼亲切。

“院长！——”两人同时出声。

门“砰”地一声重重合上，漆黑的地道里没有灯，只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微光，为他们指引出口的方向。

宁以安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回过神来。

左予平蹲下身，握住宁以安冰凉的手，“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为什么，院长要救他们？宁以安想着，但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左予平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能回报院长的——只有活下来，不辜负院长的牺牲、以及他最后一眼里的，真切的关爱与祝愿。

宁以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我们不要往出口走了，我的力量最多、最多十分钟就能完全恢复，到时候我带你冲出去。”

左予平的精神力属性决定了他更擅长远程攻击而非近战，如果刚才真的留在原地、陷入包围，确实凶多吉少，但一旦宁以安身上的药效解除，两个人同时出手，他们随时可以冲出包围圈，而不必再将异兽引到孩子们所在的小区处。

左予平同意他的想法，“好，那你加油恢复。”

宁以安闭上眼，再次开始调动体内的精神力，一次次地激活它，加快消散药效。

36、恢复

正如他所承诺的，十分钟后，宁以安站起来，抽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刀。

黑暗中，冷硬而微曲的刀刃映照着宁以安前所未有的冷冽神色。

左予平看着仿佛在这短短半天内脱胎换骨的少年，轻声道，“走吧。”

宁以安点了下头，“出去过后，我来解决大多数的异兽，你把院长的身体找到，放到这里来。”

“好。”左予平干脆地回答。

以安……已经渐渐地能独当一面，不再是喜欢躲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孩子了——左予平想着，说不清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忧。

恢复了正常实力的宁以安，轻松地拉开了沉重的水泥门，门外，除了淡黄色的灯光，就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异兽，以拥有人类面孔、章鱼身体的C级为主。

那一张张木然呆滞的脸孔，看到突然出现在它们眼前的二人，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瞪着滚圆的眼珠子向它们冲来。

C级的速度、力量比之D级又更上一层楼，同时，有了嘴巴的它们，不断发出嘶哑、尖锐的叫声，仿佛叫嚣着想要立刻杀掉它们的目标。

宁以安面色不动，丝毫不受它们恐怖的外形与声势的影响，刀锋上凝聚的白色精神力比之前更加浓厚、凝实，抬手平平一挥，前方的C级异兽们被直接削成两截。

这些C级受高级异兽的驱使，似乎忘记了畏惧，依旧执着的向前，想要包围他们。

轻吸一口气，宁以安微微矮身，足下发力，握刀杀进异兽群中。

像是一柄尖刀插进了黑色洪流，异兽的肢体不断被切开、斩落，它们甚至来不及吸食死去同伴的精神力，就被速度快的惊人的少年迅速地杀死了。

地窖里的这些异兽在短短两分钟里就被宁以安屠单方面的屠杀干净了。

刚刚落地的红色触手时不时地扭动几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主人的身体。

左予平在一堆残肢断手中很快找到了张卫国的身体。

被掠夺了精神力的五十多岁男人仿佛只是睡着了，花白的鬓发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表情平静而安详。

左予平擦了擦他脸上沾着的异兽粘液，稳稳地抱起这具永远不会再醒来的身体，走向那扇原本通往希望的小门。

宁以安背对着左予平，动作不停地斩杀着不断涌下来的异兽，只在听到水泥门再次关上的闷闷响声时，咬了咬嘴唇。

侧过头，宁以安对左予平道，“我走前面，你负责给我掩护。”

“好。”

两人的默契自不必说，手指稍微动动，就能明白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并且立刻做出最好的配合。眼下合力战斗，宁以安动起手来完全舍弃了防御，杀伤力更加恐怖。

毫不费力地杀出了地窖，左予平一边解决宁以安身边潜在的危险，一边不忘小心的盖上地窖洞口。

洞口的门已经坏掉，他索性使劲踩了几脚雨中湿漉漉地泥土，以封住里面异兽的气味，避免引来其他异兽吸食同类的力量。

此刻差不多7点半的样子，天色已暗，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打算，打在人身上，寒气彻骨。

围过来的异兽还在不断增多，宁以安观察它们的来路，发现东侧涌来的最多。那边同时也是训练点的方向。

乔尼被予平斩断双腿，也不知现在是否恢复了。

宁以安想着，却没有多做犹豫，果断地决定向东侧转移。

乔尼的伤已经彻底愈合了又如何，它比自己实力更强又如何——他一定要杀了它。

左予平跳上了建筑物，不远不近地跟着宁以安。

异兽还是以地面活动为主，宁以安将主要的火力都吸引了过去，而他本就擅长远程辅助，此刻还算轻松。

前面五十多米处是一个十字路口，这个和平时期最繁忙的交通枢纽，此刻空无一人。

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被雨水冲刷着车身，还不知道它也许再也无法被启动了。

一次次围住少年的异兽们忽然停下了动作，头也不回地各自离去。

左予平站在一个招牌背后，向前望去。

面容斯文苍白的A级巅峰高级异兽停在十字路口中央，正眯着眼和立在他对面的宁以安对视。

高挑俊秀的少年轻轻转了下手里的刀刃，目光平静如水。

冷冷的风吹来，带斜了雨势。

37、信念

静默几秒，乔尼嘲讽般的开口，“小子，半天没见，你倒是长进了啊。”

“嗯？难道说我进阶了吗？”宁以安挑了挑眉，回问。

异兽眼珠子一转，“怎么，想套套我的话？差点忘了，你们还没有分辨精神力等级的方法啊。”

宁以安并不在意，既然这只异兽这么狡猾，多说无益，直接上吧。

少年如离弦的利箭，转眼间奔至乔尼的身前。

A级巅峰的异兽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尖锐的刀锋已近在眼前，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随即迅速退后，速度比宁以安快很多，瞬间拉开了距离。

它并没有轻敌，在短短时间里成功进阶到A级中阶的少年，需要它认真对待。

展开双手，手指虚虚握拢，仿佛握住了什么球体般，乔尼将无形的武器投向宁以安。

近似火系炸弹般的精神力攻击效果令宁以安微愣，措不及防之下被“炸弹”的余波扫到了肋骨处，几缕鲜血渗出。

然而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快速调整闪避方式，之后的精神力球体再没伤到他。

乔尼滚圆的眼睛里出现了恼怒之色。这个流落人类社会多年的试验体，据闻从小就展露了非凡的战斗天赋，没想到这么多年平凡的生活，不仅没有磨灭他的天资，反而渐渐给了他坚定的信念，令他的精神力与战斗本能结合地更加完美。

这样的存在，决不能放他逃走，否则假以时日，只怕他真能一步步进阶到S级去。

乔尼一边加快攻击速度，一边展开了精神暗示。它背后的两根红色触手隔着衣服，悄悄地发出了淡淡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