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舒往椅子里一倒埋怨道：“还不是你这一年多太招摇了，你看看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冷无爻的名号！倒是比师父名声都大了。”

楼云舒忽然叹了口气，“墨染……我越来越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了。他自登基以来可谓是用尽手段四处找你，你也是费尽心力东躲西藏，如此看你似乎对他已经无情了，但你又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事……你究竟是……”

见我沉默不语，楼云舒郁闷之极：“他如今不仅后位空置，就连偌大的后宫也了无一人，朝中大臣多次进谏他都以正在寻找失踪的黎氏搪塞，如此看来他心中还是念着你的，既然他有意你有情，又为何……”

“不要再说了。”我出言制止，随后道：“走吧，跟我去趟熙园。”

25.暗潮涌动

“大半晚上的，你胡溜达什么啊！我都快困死了……”从走出香雪阁楼云舒就叨叨念念了一路，那架势简直要进化成唐僧了。

“哎哟！你等等我啊……”

我只不过是想离噪音远一点而已，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嘛。听到他在身后又喊又叫的我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楼云舒被我瞪得一呆，之后便悄悄跟在我后面不在说话。

享受着暂时的清静，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向楼云舒只见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一只黑猫，看他挠着黑猫的下巴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哪里偷来的猫，快给人家还回去！”我走到他身边道。

“说什么呢，什么偷来的，这可是我堂堂正正收养的孩子。”说着还用下巴蹭了蹭黑猫的脑袋，“小黑，以后爹爹会好好照顾你的，乖……”

我彻底无语，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人。一时没注意楼云舒居然抱着黑猫朝我蹭来。

我惊得往后一跳，谁知让楼云舒突然拉住硬把黑猫往我怀里塞，还一边说着：“小黑让你叔叔也抱抱。”

正要推开，楼云舒突然低声说道：“后方五十米处，约有五人。”说完又立刻摆出一副怜惜的样子抚摸着黑猫道：“既然叔叔不喜欢你，就让爹爹加倍疼爱你吧。”

我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头朗声道：“爷今天累了，没工夫陪你们玩，拜拜……”

楼云舒满脸惊诧地看着我，还没等他恢复正常的表情我就拖着他一溜烟消失了空巷中，恍惚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飞了出来，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叫喊：“小黑——”

楼云舒弓着身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我旁边，面对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的牌匾漂亮的瘦金体雕刻着‘熙园’。

“师兄，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先打声招呼，我可没有神冥功护体，禁不起折腾的。”

“恩，知道了。”说完拉住他飞身跃入园内。

熙园里与往常一样寂静无声，竹林掩映中看到不远处的房屋透出点点亮光。懒得理会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楼云舒我径自朝房屋走去。

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我奔来。

“爹爹——”

我笑了笑蹲下抱起喜笑颜开的男孩宠溺道：“小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不等孩子回答，随后跟出来的青衣男子便道：“小央他非要等你回来，嚷着要爹爹给他讲故事呢……”

“嗷嗷嗷！啊啊啊！是小央吗？长这么大了！”满血复活的楼云舒一下子冲过来一张脏兮兮的脸靠近我怀里的孩子东瞅西瞅。

小央一下子捂住脸往我怀里钻，一边还嘟囔着：“这个丑八怪是谁啊，小央怕……”

楼云舒气急败坏道：“谁是丑八怪，我堂堂楼云舒可是一代美男，哪里丑了！”

“我说师兄啊，你也太不厚道了，小央就在辽沂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自打三年前就没见过这个小崽子了，还怪想念的。”

我一边抚摸着小央的脑袋一边道：“小央和凌轩也是一个月前才到辽沂。”

“凌轩？”楼云舒这才望向站在一边温文尔雅的青衣男子，继而他脸色突变急道：“他可是废太子的党羽，你怎么……”

“废太子已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况且，我能安心地管理七殇楼也多亏有凌轩在。”一想到凌轩一个人孤苦无依，那个他万分珍爱的孩子又早早夭折在襁褓中，我便于心不忍。两年前偶然听到他的消息，才知道他早已无处可去还被人追杀，我知道凌轩为人温和善良，只不过被爱牵制才会助纣为虐，况且事情都已过去，在找到他后索性就让他跟着我了。

楼云舒不服气地瞪了凌轩一眼，继而到：“既然你对他放心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小心为妙！”

我望了一眼凌轩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随即走入房屋。

趴在我肩上的小央已经耷拉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我把他小心放在被窝里，正要走开谁知他突然伸出小手拉住我道：“爹爹，小央还要听爹爹讲故事……那个叫路飞的海贼到达鱼人岛后怎么样了，娜美姐姐最后有没有加入草帽海贼团啊……”

我见他眼皮都抬不起来，伸手戳戳他白嫩嫩的小脸道：“现在你应该学学索隆的睡觉精神，等睡醒了讲给你听更多好玩的冒险故事好不好？”

小央一副满足的表情笑着点点头，“好……爹爹可不许骗小央……”，说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楼云舒在一边叹道：“你都给孩子讲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无奈地摆摆手，心道，你能懂就怪了。

安顿小央睡下，我才轻声道：“凌轩，近日熙园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凌轩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央道：“人倒是没有看到，但我心中总觉得不安。”

我点点头道：“最近几天你要格外小心，过几天我筹备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师兄，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有人跟踪你了？”楼云舒问道。

“恩，每次我来熙园的路上总会被人跟踪，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现熙园，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楼云舒低着头若有所思，良久他抬起头道：“是南陵王么？”

我摇摇头道：“我不确定，这些年他的确在找我和小央，但我感觉这次的人来者不善。”

“师兄，你这样带着小央东躲西藏，一边防备着皇上一边还躲着南陵王，小央才多大，太受累了吧……”

我眉头紧蹙，楼云舒说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若不想小央跟着我受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凌轩把他带走，从此不要和我往来。我思忖良久才缓缓转向凌轩道：“这一次你带小央离开，为了不被暴露，我不会再来找你们，凌轩，请一定照顾好小央，拜托了！”说着我起身对凌轩深深鞠了一躬。

凌轩忙扶起我道：“你放心吧，当年你收留我又帮我免受仇家追杀，此恩凌轩终身难忘，一定誓死保护小央。”

我直起身子道：“过两天，我会让香雪海接你们离开。”

说罢，我走向小央俯下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爹爹走了，以后小央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云舒，我们走吧！”

凌轩送我们离开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竹林里的小屋‘嘭！’的一声巨响，我们三人纷纷惊讶回头，只看见前一秒还宁静安详的小屋此刻竟火光冲天，我心中一紧疾速朝小屋奔去，待我到达的时候小屋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我来不及多想踢开木门冲进火海。房屋中已经被大火弥漫，艰难地走到床前，发现床上除了一堆被烧焦的棉絮外什么都没有，我怔了怔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等我冲出火海的时候凌轩一人焦急地在院中打转转，见我出来才略微舒了一口气。

凌轩跑过来急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到楼云舒不在我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

“方才你冲进火海后有一个黑衣抱着小央从屋后窜出，楼云舒已经去追了……”

“我都知道了，既然他们以障眼法绊住我，想必那人的速度定在你们二人之上。”

果然，不出一刻钟，楼云舒就蔫蔫地回来了。

“师兄，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此刻我心中无限懊悔，当时不那么莽撞就好了。

“师兄，现在怎么办？小央他……”

“他们劫走小央，必然是想以此要挟我，逼我现身，小央的性命应该无忧。”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随即接着道：“云舒，你现在立刻通知香雪海叫他调动所有左护卫在辽沂城内搜寻小央，同时飞鸽通知暗雾楼命其在辽沂城外把关搜寻，务必找到小央。”

“是！”

楼云舒一闪身再次消失在夜色中，我回头对凌轩道：“你暂且去香雪阁等我们，现在我必须去找一个人。”

26.千羽寒

骑马赶到城郊香山，步行爬山至熙园别馆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我忙着赶路，也没觉得肚子饿，此刻站在别馆外闻到一股小麦的清香，肚子立刻就唱起了空城计，我无奈地咽下口水推开没有上锁的大门。

时值七月，清晨的香山处处鸟语花香，清凉的山风吹拂着面颊撩起垂在额前的发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一夜的污秽浊气在此刻都化为乌有，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朝别馆中走去。

别馆由竹子搭建而成，虽然不比皇家别院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竹屋之中生活用具一应具备，屋内有些简陋但却感到十分清新舒适。我轻车熟路直接穿过竹屋朝屋后侧方连接的茶室奔去，远远就闻到一股小麦的香气夹杂着茶叶的清香，快走了两步转过拐角就看见茶室门口的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手握蒲扇，双目微阖，用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躺在摇椅里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晃动摇椅，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清茶和一碟小馒头，简直是一副神仙逍遥的姿态。

我快步走上前劈手夺下那人手中的蒲扇，呼哧呼哧一顿猛扇，那人睁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缓缓道：“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崽子，饿了吧，先吃个本人亲手做的花馅儿馒头。”

见他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不禁升起一股怒气，道：“千羽寒，我今天可没有心情和你闲侃……”

千羽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找冥彦吗？他不在。”

他越是淡定我越是焦急，忙道：“师傅在不在不打紧，今天主要是来找你的。”千羽寒十年之前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千里眼顺风耳，人称百事通，退出江湖后与百里冥彦在此隐居，但百事通的功力丝毫未减，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消息。所以我一有什么事情查不到就来问他。

千羽寒略显惊诧的‘哦’了一声而后徐徐道：“若是问你家小崽子的下落，我可不知道。”

我一时气结，分明都知道我的来意了，还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见我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随即道：“听说我表哥好像来辽沂了。”

我心中一惊，他的表哥不就是现今武林盟主千玄奕么，武林同盟总部在京城今年亦不举办武林大会，这个时候武林盟主来辽沂干什么？

“而且他还是隐匿身份来的。”千羽寒咬了一口馒头咕哝着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他劫走了小央？”

千羽寒看了我一眼吞下手中最后一块馒头，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我可没这么说。”说着起身拿起盘中的馒头不由分说直接塞到我嘴里，然后从我手中拿走蒲扇一边扇着一边晃着走进茶室，不再搭理我。

我暗暗心惊，千羽寒既然暗示是千玄奕劫走了小央，那就一定没错，只是我不明白七殇楼虽然和武林同盟不算友好但也不至于撕破脸皮针锋相对，况且若真是武林同盟要与七殇楼为敌断然不会攻我的软肋，而是堂堂正正公开较量，如此分析，此次小央被劫极有可能是千玄奕个人意愿。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此刻茶室内传来千羽寒声音，“无爻——最近西岭十分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两三口吃完馒头，心道味道还真不错，随即朗声道：“谢谢师母的馒头，无爻先走一步。”

走出熙园别馆，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千羽寒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不知师傅从前是怎么看上他的。不过不正经归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蛮有用的。小央居住的熙园就是他的领地，我都不敢告诉他熙园被烧成灰了，不过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还未从香山下来，半路上便碰到行色匆匆的楼云舒，见他眉头紧蹙箭步如飞若不是我及时喊住恐怕就要和我擦肩而过了。

“云舒，有什么情况了吗？”

楼云舒点点头随即左右看了看才道：“暗雾楼已经查到小央的消息了，但情况特殊，雪海的意思是先回香雪阁从长计议，我也觉得此次不可鲁莽。”

我皱了皱眉还是跟着楼云舒先回到香雪阁。

正午的香雪阁还是大门紧闭，尚未开始营业，我和楼云舒直接绕到后门，越墙而入。看到我们，远远地跑来一个相貌清丽的小倌低声道：“楼主，这边请。”我点点头随他快步进入一间雅舍，香雪海与暗雾已经等在里面了。

见我进来暗雾立刻道：“暗雾参见楼主、右护法。”

我微微点头，也没多寒暄什么直接道：“有什么消息？”

暗雾道：“属下在城西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因为没有见到少主，所以我们不敢妄自行动，我吩咐手下跟踪。方才收到消息称已经找到了少主，在……”说到这里暗雾忽然不说了，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和楼云舒一眼。

楼云舒急道：“在哪里？”

暗雾有些迟疑道：“在西岭。”果然，千羽寒说得没错。

楼云舒急得直跺脚了，“具体一点儿。”

“在西岭皇帝行宫。”

闻言我心中大惊，接着又问：“知道黑衣人首领是谁吗？”

香雪海走过来道：“是武林盟主——千玄奕。”

是千玄奕没错，是西岭也没错，但为什么会在皇帝行宫？千玄奕是武林盟主在什么地方都不值得惊奇，唯独在皇帝行宫就有问题了，难道是龙泱拉拢了千玄奕指使他劫走小央？恍然间想起昨晚的大火，若当时稍有差池小央便可能命丧火海，这可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

不，龙泱应该不知道小央的存在才对，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却让我如何解释。

楼云舒见我神色慌乱，连忙挥退暗雾。

“师兄，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慢慢分析。”楼云舒端了一杯茶递到我面前，我接过茶猛喝了一口。

香雪海道：“楼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花天佑收买了千玄奕。”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香雪海并不知道我的过去，自然不会怀疑到当朝皇帝身上，经他这么一说确有可能是花天佑，他也的确有权力让千玄奕自由出入行宫。另一方面，若真是花天佑那么我以前就真的是小觑他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查出了与他为敌的势力是七殇楼，还将我的资料调查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