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亭只能反省到这里,因为殷宁的手开始沿着他的胸线一路下滑,他迅速抓住那不安分的两只手,把它们拉上殷宁的头顶用力按住。
“这样就忍不住了吗?”殷宁一边低喘,一边挑衅般问道。
顾远亭突兀地停下动作,沉默地看着他时眼底竟有些泛红,呼吸也随之变得粗重起来。
殷宁脸颊绯红,神情却更为得意,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他看着顾远亭调笑道,“原来是个酒肉和尚。”
顾远亭咬了咬了他的耳垂,在他的耳边悄声说,“我不是和尚。”
殷宁不由打了个激灵,“那是什么?”
“是满足你愿望的人。”顾远亭说着,把舌尖卷了进去。
殷宁忍不住喘息,心却在一瞬间沉了下去,他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顾远亭,情动时眼底积蓄的水光便凝成一滴泪珠滑过耳鬓。他低声感叹,“为了实现别人的愿望,你还真是蛮拼的,连自己都赔上了。”语气中的嘲讽却不知是针对对方还是针对自己。
顾远亭撑起身子低头看他,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看上去颇有些风流不羁。殷宁恍惚想,幸好他不是光头或者满头卷毛的样子,若真是那样,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嫌弃。这样想着,心里反倒没有那么难过,他闭上眼睛,双手因为被禁锢不能动弹,便用力弓起身体蹭了蹭他上面的顾远亭。
顾远亭低下头去,一直吻到他呼吸都变得困难,才放开自己肆虐过的那双微微肿胀的红唇,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眼睛。
瘙痒的感觉让殷宁不得不睁开眼,然后对上顾远亭那双过于深沉的眼眸。莫名的,他竟有些心虚。
“今后,我只需要实现你一个人的愿望就行了。”顾远亭看着他,静静地说。
如今恢复真身的顾远亭能够跟一个凡人在一起,该破的戒律破了个遍,似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从他当年只因一念之缘而分身入轮回,到如今为了这个人留下真身,顾远亭隐约觉得一切都有点脱离掌控。就算把这一切当作红尘炼心,一世结束后能否找回初心他也说不好。只是这一点顾远亭认为没必要跟殷宁讲,殷宁只需要享受跟他在一起的人生就好,尤其在这样的时刻。
此刻的殷宁正因为听到这样的承诺而彻底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说的是这一世的事情。他这样呆呆的样子看在顾远亭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可爱,顾远亭伸手一颗一颗地解着他衣服的纽扣,又松开他的手引诱他来解自己的,这样慢慢地厮磨着,像是一段冗长却激昂的序曲,把乐章一次次推向高朝。
而在这层层叠加当中,一种空虚到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殷宁只觉得身体不由控制地软成一滩水,却又从水中伸展出枝蔓纠缠在顾远亭的身上,诱他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殷宁眼中流转着自己浑然不觉的勾引与乞求,他已经等了十年,又或是等了一辈子那么久。
“抱我。”他向顾远亭伸出手去。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邀请。
殷宁那张脸原本就长得有些妖艳,此刻眉目含情,看起来更是摄人心魂。顾远亭记得自己在地狱深处一眼看到小鬼阿宁时心底涌起的怜惜,也记得自己为人时又是怎样费尽心力逆转少年阿宁的命运。
这一刻似乎是这一世的记忆占了上风,顾远亭想起两人刚刚在一起就分开的经历,他又怎么舍得让他继续等下去?两个人身体接触的部分都已经濡湿一片,于是顾远亭再低头含住殷宁的唇瓣,向上弯折他的身体,自己徐徐入了进去。
自始至终,殷宁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即便是沉溺在一种让人欲仙欲死的律动中,他也能够感觉到顾远亭身体渗出的汗水,一半是因为运动,一半是因为隐忍。
殷宁知道自己的眼光一定是最好的,无论做鬼还是做人,顾远亭都是最好的情人和伴侣,温柔又专注,强大却真诚。即便只有一世,能得到这样的对待也已足够,既然只有一世,殷宁想,每分每秒错过了自己说不定都会觉得惋惜。于是他更加激烈地去迎合顾远亭,在他还有机会与之欢好的时候。
身体和心都彻底交付以后,殷宁的回应也显得更为热情。顾远亭察觉得到这种变化,在自己用法力安抚过之后,他对那具身体的掌控似乎更熟练了一点。他不是第一次碰他,但或许只有这一次才算得上真正的灵肉交融。
顾远亭的每一个化身都各有机缘,也曾经娶妻生子爱别人或者被爱,经历平常或者不同寻常的人生,但是一旦灵魂离体,人世的一切便都化为
过眼烟云,不曾有一丝一毫在他的心间留下痕迹。但这一次顾远亭是由真身发现了殷宁,纠缠两世恢复真身之后,仍然为他流连人世,做出这个决定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拯救一个人或者成全一个人。
顾远亭知道此刻自己是愉悦的,无论是因为占有还是因为怜惜。他把殷宁的身体翻折成不同的角度,试图发现每一个敏感点,让身下的那人再次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发出不同于平日的呻吟。
即便是当初没有恢复记忆的顾远亭,似乎也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欲念,这一点成功地取悦到了殷宁。
会兴奋,会挑逗,会隐忍,会情动,这些表现无一不在证明顾远亭一世为人的承诺,那是对他殷宁的承诺。
在意识偶尔从彻底放空的状态中扯回一点的时候,殷宁恍惚想着,自己算是成功诱惑了一尊佛?他大概可以死而无憾了。
第87章:一世
顾远亭最终是以某慈善机构理事的身份出现在殷宁身边。半官方的背景让他即便本身没有太多资产,受人尊敬的程度却不低于那些成功的企业家,这便是有组织安排的好处了。
他在与殷宁出双入对以后,殷宁周围的人也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大家都觉得殷宁是找了个替代品,顾远亭不单长得像他从前的恋人,就连姓名也一字不差,却是另外一种缘分了。
只是一直对殷宁念念不忘的王宏顺心有不甘,他觉得殷宁是看上对方的脸,而顾远亭是看中殷宁的钱,这样的感情又怎么可能长久?可惜他既没有顾远亭的长相,又没有殷宁有钱,想要拆散这两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顾远亭的影响下,殷宁也为了慈善事业投入很多钱,不过他收回来的却更多,公司对外形象越来越好,在政府那边的好感度也越来越高,原本借助鬼神之力才能拿下的项目,如今看来却是轻而易举,让人不得不相信行善积德真的会有福报。
在一次重大的捐赠仪式上,德高望重的清远大师也到了现场。当他看到与殷宁携手的顾远亭时,整个人竟不由怔了一怔,快走两步来到他们面前,低声说,“两位先生,是不是曾经找我看过前程?”
殷宁笑着点点头,“当初大师说我后半生运道不错,现在这样也确实还不错。”他借的是顾远亭这一世化身的运道,又怎么会不好?
“那么另外一位……”清远大师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同名同姓,但我并不是大师见过的那个人。”顾远亭歉意地说。
“这样吗?”清远大师不由一愣,“当初那位我本就看不透,如今看到你更觉得深不可测,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远亭看出了清远大师的好意,以及他的欲言又止。“有什么事,大师不妨直说。”
清远大师笑道,“那时候见你二人与我佛门有缘,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助你们一臂之力也是应当,只是你既然已经不是原先那一位,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
“多谢大师了。”对这种来自佛门的善意,顾远亭在感谢的同时,微微也有些感叹。他拉着殷宁走到一旁,低头微笑着安慰他,“即便他看出我的身份,也不会把我拖回去,你其实不必太过担心。”
殷宁挑眉看了他一眼,“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在想,他既然能看到你的不同,为何看不出你的真实身份?”
顾远亭轻叹一声,“关于这一点,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殷宁不禁微微得意,“我也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情,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在顾远亭身边时间久了,那些戾气也被磨平了不少,虽然有时会焦虑不安,但还是慢慢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天真。
顾远亭凝神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点无奈的宠溺。
他开车载他回家,是临市半山一套新买的别墅。面积不算很大,胜在去疗养院探望母亲时方便,离开顾远亭久居的城市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解释。
顾家的老宅在这座山上,殷家的老宅同样也是。他们搬家搬得悄无声息,但到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两家竟然都送来贺礼。
殷家因内斗损耗了太多,早已不复当年为首富时的风光。住在老宅里的是殷守成,虽然经营漏洞重重,资金捉襟见肘,他却一直坚守着老宅不肯卖出去,后来听说被逐出家门的殷宁竟然异军突起,嫉妒之余却也想着捞点好处,便派人备了份不厚不薄的乔迁礼送过来。
来人还带来另外一个消息,殷宁同父异母的姐姐殷家琪自从被绑架后就神智就不太清醒,她没什么家人可以依靠,好在男朋友并没有完全抛弃她,在听从父母的意见相亲结婚之后,还愿意金屋藏娇替她出那份医药费,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殷家能带来这样的消息,也算是给殷宁的一种示好。当年的事情殷守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殷家琪既然算计过殷宁,她如今过得不好想来殷宁也是会开心的。
没想到殷宁却真的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各人有各人的因果,这是顾远亭教给他的事情。
顾家的情形好一些,却也没有好太多。老头子不在了,主事的是顾远亭的二叔顾仲泰。顾仲泰在顾季安的虎视眈眈下,凭借多年积累和年长的优势获得了最大的继承权,又将顾叔平委派了关键职位,一点点蚕食掉顾季安的权利,一时间很是春风得意。
当他得知顾远亭遇难的消息以后,面上悲痛,内心却是欣喜若狂。老大果然是没儿子的命,白忙一场,到最后还不是得把财产还回顾家?他上门几次,对方的态度很是冷淡,顾仲泰想着大哥大嫂是在做心理斗争,他有足够的时间等,最后等来的却是顾伯康把产业全部交给了一个外姓人。
从此顾伯康老两口断绝了跟老宅的联系,顾仲泰却是对殷宁恨之入骨,直到殷宁以强势的姿态席卷了整个行业,他才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人。既然有利害关系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得知殷宁搬到同一座山头住,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送了份礼。
这礼物他送得不痛快,便也不想让殷宁痛快,打听到殷宁如今的同居人长得像顾远亭,竟把老宅里顾远亭留下的东西顺便打包送了过来。
殷宁看着顾远亭不知如何开口,顾远亭却做主收下礼物,送人走后对殷宁说,“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才不相信他们安什么好心。”殷宁忍不住冷笑。
“也亏我还是我,没有因为吃醋嫉妒夺门而出。”顾远亭同他开着玩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殷宁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他淡淡说道,“我宁可你因为吃醋嫉妒夺门而出。”
顾远亭不好说太多,便转移了话题,“别跟那两家人置气了,都说富不过三代,从现在往后数,他们都是富不过十年。”
殷宁一愣,顾远亭很少说这种事情,但并不代表着他不知道。过着完全没有意外的人生,是不是也很无趣?他在第一时间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两家上。
“你总是走神,这样忽略我,我也是会伤心的。”顾远亭半开玩笑地说着。
殷宁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于是眼睛被轻啄了一下,他想推开他,手又被捉起来咬了一口。他便再提不起力气来闹别扭,低下头去时,额头上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到底想怎么样?”殷宁无力地质问。
“你说呢?”顾远亭心中也有波澜起伏,唯有在这样的时刻,亲吻拥抱肌肤相接,把自己埋在他的身体里,才得以一时的平静。
一世欢好,一世安宁。
阮秋筠本来身体每况愈下,在见到心爱的儿子找到爱人以后终于放下心来,却又多撑了几年。
送葬时,殷宁是以儿子的名义操办葬礼。
顾远亭看得出来,殷宁是真的伤心,似乎比自己还要伤心许多。只因生老病死对于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也的确没有太过伤心的理由。
“她跟你爸感情那么好,两个人还会有来生吗?”殷宁这样问顾远亭的时候,神情说不出的脆弱。
顾远亭不愿骗他,摇摇头说,“死后等不了太久,我爸是早已经转世投胎了的。等太久并不是好事,十八层地狱,都是想入轮回而不能的人,生前作恶的才会留在那里。”
听罢殷宁叹了口气,“有今生没来世,果然是这样。”
阮秋筠走后,世界上会惦记他的就只剩下顾远亭一个,顾远亭还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想想殷宁就觉得寂寞如雪,好在顾远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先走的。
年复一年,夏收冬藏。殷宁相熟的几个朋友陆续都结了婚生了子,包括看起来总是长不大的林樾,包括对他怀有别样心思的王宏顺,包括在他旗下公司混的风生水起的肖振华,也包括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时间找男人的陶园。
认识的人里甚至有结婚离婚再婚的,就连游戏人间的雷展鹏也跟他那个同性小情人过了许多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似乎才是正常人的人生。
顾远亭同他总是吵不起来,哪怕他故意找茬,只会被压在床上用身体来解决。时间久了,这种行为在彼此间甚至成了情趣,殷宁有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惯得有些不讲理,但有时觉得这只是一种补偿,于是在顾远亭面前越发骄纵起来。
直到他的身体慢慢衰弱,再也负担不了激烈的运动。
几十年过来,人总是会老的。
顾远亭随着殷宁的变化,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外表,看起来也是两鬓白发,满面风霜。
这样的两个人牵着手走出去,也不是不让人羡慕的。
他们并没有孩子,有今生没来世,即便领养一个也没什么意思,殷宁拒绝了顾远亭这个建议,他打算死后把公司委托拍卖,有能力有意愿接手的人自会好好经营,拍得的钱全部捐赠给需要的人。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殷宁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走起路来步伐很迟缓了,视野变得小了许多,就连呼吸起来都有点困难。在顾远亭的照料下,他一生无病无痛,然而却抵抗不了时间的侵蚀。
殷宁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衰竭了,却坚持不肯去医院,只在家中慢慢养着,和顾远亭在一起。
晨起时,他们携手在花园里散步,有佣人准备好早餐和茗茶。上午可以在阳光房里晒着太阳看书或者下棋,吃过午饭后睡一觉就到了傍晚,站在天台上可以看到落日的余晖。
殷宁说,“一世太短,总觉得没有活够。”
顾远亭用指腹抚摸过他干枯的手背,缓声说,“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殷宁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就像自己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这是他第一眼就动了心的人,与此相比,这一生的波澜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这样想着,殷宁把重量交付在顾远亭的肩膀上,自己顺势滑落他的怀抱,然而这一次他却没能把握好力度和角度。在下坠前的一刹那,他的眼前已经漆黑一片。
一生终了,阳寿已尽。
殷宁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没有光,却不觉得冷。视野从模糊到清晰,像又恢复到许多年前年轻的时候,殷宁看到了顾远亭,他身影熟悉又遥远,是从前初识时的样子。
“是我梦见了你,还是这也是我的梦?”他茫然问道。
顾远亭牵起他的手,拉他站起来,另一只手挥出一面落地镜给他看,“你不是做梦,这里是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