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奔三
奔三  发于:201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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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深给他盖好被子,说:“我才不管你,我自己去。”

临睡前,方云深查看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他来成都之后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手机里没存安简的号码,但他忘不掉,一看见那串数字就反射性的想起那个男人的笑脸。

安简说:我周日下午的飞机回B市。

方云深回他:我明天要去爬青城山,周日下午才回来。

意思就是:不好意思,见不上面。

安简都觉得自己有点贱了,不死心地说:我把机票改到周一上午,我们一起去,好吗?

他这样,方云深还真是没法回他说不好,思想斗争了半天,问他住在哪间酒店,约好明天一大早开车去接他。

关掉手机,方云深一直在想: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炎炎夏日,成都市区里热得要命,青城山上却相当凉快,到处都是前来避暑的人。

安简怕走散了,一路上都牵着方云深的手。

山路相对平缓,爬起来并不吃力,就是有的地方很窄,仅容一人通过。方云深爬惯了,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也没甩开他,还时不时地回身过来拉他一把。

夜里就在山上住宿,两人共处一室,方云深也表现得大方坦然,还躺在床上跟安简聊了一会儿这些年的生活趣事才入睡。

从山上下来,方云深又带安简去都江堰市区吃冷啖杯。两个人坐在杨柳河边吹着凉爽的和风浅斟慢饮,看夕阳缓缓坠入群山的怀抱,突然想起一句酸话来——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整整两天,安简都沉浸在一种幸福的错觉当中,仿佛他只是跟方云深一起来成都旅游而已。

然而明天他就不得不一个人踏上归途。

回去时,安简自告奋勇开车。路线并不复杂,方云深便同意了。失落的情绪随着车子渐渐驶近市中心而无限放大,安简徒劳地不时望向方云深,不肯挪开眼睛。

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出车祸了!安简下意识地丢开方向盘往方云深的方向扑,刚刚来得及抱住他便失去了意识。

安简在医院里醒来,全身痛得厉害,但是非常幸运的没有大碍。

旁边有人告诉他肇事的是一辆奔驰,属于酒后违规驾驶,对方负全责。

安简没心思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随便抓住一个医护人员就问:“方云深呢?”在人家不解的目光中,又改口问:“就是跟我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年轻人,二十多岁,长得很漂亮……”

连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人漕着椒盐味很重的普通话告诉他,方云深还躺在手术室里。

安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颤抖着问:“他伤得很重吗?”

对方说不知道,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把他带到手术是外面等候。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医生说方云深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是脑溢血很麻烦,手术过后大脑功能可能会受到影响,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安简捏着拳头想,只要方云深能活下来,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接受。

安简没有通知别人,自己以家属的身份留在医院里陪方云深,寸步不离。

期间谢文达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他都没接,一焦急,干脆关机拔卡。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带方云深走,谁也别想阻止他。

这次车祸对方云深的影响很大,他失忆了。

医生问了他很多常识性的问题,他只能回答上来一部分,更不要说人了,他几乎全都不记得了。

医生再一次问他:“真的一个也想不起来了吗?”

方云深痛苦的抱着头,看见安简推门进来就跟看见救星似的,指着他对医生说:“我记得他!”

他就只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认识这个男人。

他问:“你叫什么?”

一滴眼泪顺着安简的面庞滚下来,安简说:“我叫安简。”

方云深点点头,似乎这个回答跟残存的记忆吻合,他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接着又问:“那我叫什么名字?”

安简摸着他的脸颊,哽咽着回答:“你叫方云深啊,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方云深不晓得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望着他没心没肺的笑。

医生说方云深这种情况很不好说,有很快就能恢复记忆的,也有就这么一辈子的,看方云深这个样子,应该是很难恢复了。

方云深问安简:“你对我这么好,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啊?”

安简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回答他的各种问题,一边削苹果给他吃一边说:“我是你的爱人。”

“啊?”方云深咬着苹果瞪大眼睛望着他。

安简替他擦掉嘴角沾着的果汁,无限温柔地说:“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得相信你自己。你难道没感觉吗?你很喜欢我。而且你看,你失忆了,谁都不记得了,连自己都忘了,却独独记得我,可见我对你是多么的重要。”

方云深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有道理。我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我能感觉到,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对我很好。我可能也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安简定定地望着他,说:“不是可能,是一定。我们一直都深爱着对方,从来没有变过。”

失去记忆的方云深成了没有过去的人,安简也没有帮他恢复的打算。

他告诉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除了他,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从来没有分开过。

安简告诉自己这不叫撒谎,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云深好,回忆太痛苦了,记不起来也好。

好在他是方云深唯一记得的人,方云深对他非常信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傻孩子活在他为他编制的美好环境里,每天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他也毫不掩饰对安简的感情,每天都要说好几遍“我爱你!”

让安简觉得相当值得。

谢文达发动了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几乎把整个成都市翻过来,才查到方云深出车祸住院了。

等他火烧火燎地赶到华西医院,却被告知方云深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的手机依然处于无法联系的状态,谢文达都快发疯了。

安简像是行走在钢丝上的人,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一步也不敢大意。

好奇宝宝方云深总是不期然的拿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考验他,比如说“我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又比如说“我真的没有亲人吗?那朋友呢?我活了二十多年不可能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安简实在不确定他还记得多少,或者他又想起了些什么。他开始后悔一开始对方云深隐瞒,他瞒得了他一时,瞒不了他一世。

方云深是失忆了,但他没有傻,他那么聪明,能够从安简一瞬间的犹豫中发现问题,撇撇嘴委屈地说:“你又欺负我。”

他像个孩子一样纯真,心地柔软善良,毫无保留的信任着安简,他从来都没想过他是在对他撒谎,只当他是在开情人之间常常开的善意的玩笑。

安简非常无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安简带方云深回A市的第一周,禁止方云深出门,借口是他大病初愈需要休息。

方云深很听话,每天在家乖乖地等他回来。

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但是没有料到谢文达和曾钊会找上门来。

那天安简刚刚到公司,就接到方云深的电话,说有两个人凶神恶煞的堵在家门口,他很害怕,让他赶紧回来。

安简知道事情坏了,立即赶回家。刚出电梯就被曾钊揪住了领子,一记老拳毫不留情地招呼过来。

他跟曾钊三年前就结下了梁子,还是钢筋水泥的那种。曾钊打他一拳根本不解恨,还想再打,被从屋子里冲出来的方云深格住了。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打人?”方云深腰板挺得笔直,正义凛然。

曾钊和谢文达交换了一下眼神,哭笑不得:“还真是失忆了哈。怎么,就记得他,不记得我了?”

方云深草草检查了一下安简的伤势,转头对曾钊怒目而视,问:“你到底是谁!”

曾钊暴喝:“你个小白眼狼,我是你叔叔!亲叔!”

方云深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安简见状,拉起他就往屋里走,强硬地把谢文达和曾钊都关在门外。

方云深听着曾钊拼命捶门的声音,惊慌失措,问安简:“到底怎么回事?”

安简低垂着头,半晌才说:“对不起。”

很久以前,方云深曾经对安简说过:有些事情与其经由外人之口而得知,不如安简亲自告诉他。

曾经安简对此很不以为然。他对他说过很谎话,尤其是关于他的过去闭口不提,能瞒则瞒,惹得方云深很不高兴。

现在他再一次犯了同样的错误,只希望改正得不会太晚。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方云深抱着膝头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安简不敢去打扰他。

门外,谢文达和曾钊在威胁着报警。

方云深像是被惊醒一样,终于动了一下。

安简立即望过去,等待他的判决。

方云深望着他,眼眸闪烁,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说:“我真的不记得了。就当你说的都是事实吧。”

安简追问:“现在呢?你怎么打算的?”

方云深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闷气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就记得你!你还带我回来,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你让我怎么选啊!”

只有一个选项,方云深还可以选吗?还需要选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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