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上——枯木黑鸦
枯木黑鸦  发于:2015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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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

林绛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如刀刃般一下下割在他身上,凌迟一般。而萧问苍竟不避不躲,嘴角带笑,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刀刃飞来的方向,硬生生接下了那锐利无比的眼神。

对视良久,林绛忽然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只是那么一丝丝,却比冬日的阳光更加干净温暖,一瞬间,整间屋子都亮了。

他用手拄着脸,玩味地看着萧问苍,慢慢道,“好,我准你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干些什么。”

“王爷!皇上并不知我们俘虏了敌军主帅,若是他的身份曝光,不只我们会被治欺君之罪,他也一定会落到史老头的手里,到时史老头如虎添翼,我们要压制他就更要花力气了!”吴天佑忽然向前一步,皱着眉瞪了下萧问苍一眼。

“我说小天,不是吧,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一码是一码,王爷永远是第一位的。”

“切”萧问苍不屑地撇嘴,视线一会扫到天花板,一会扫到地上,然后扫到了茫然中的谢大勇的大胡子上。

“有了!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不就行了吗!我有办法了!”

萧问苍忽然高声说道,一双眼睛邪邪地打量着谢大勇。好像是想起了被捉弄上的事,谢大勇不禁后退了一步。

“我要借他一用,可以吧。对了小天你借我把刀。”

“你要这干什么?”

吴天佑满脸疑惑,却还是将一把匕首放到了他手里,刀一到手萧问苍就一把抓过谢大勇,冲到里面的房间。

……

“啊——”

谢大勇的尖叫。林绛镇定地喝茶,吴天佑微微担心起谢大勇来。

……

“啊——”

萧问苍的尖叫。林绛镇定地喝茶,吴天佑惊讶地偏过了头。

半晌,一个穿着普通军服,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一晃一晃地迈着庄稼汉般的步子慢慢走进来。;吴天佑见了连忙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那隐藏在胡子里的脸半天,才看出这人竟然是萧问苍!他歪歪地站着,右手在后脑上挠来挠去,憨憨的样子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那放荡不羁满身痞气的萧问苍!

“我赤军战士不会这样站立。”林绛的话一响,那庄稼汗飞快地站直了,蜕变为入了伍的庄稼汉。

吴天佑禁不住噗地笑了出来,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谢大勇呢?还有你刚才叫什么?”

萧问苍的脸藏在胡子下面看不太清,但是他明显地怔了一下,指了指里面。见状吴天佑更加好奇了,径直走进了房间。萧问苍在原地捂住了耳朵。

……

“啊——”

这下是吴天佑的尖叫了,当然,林绛还是在镇定地喝着茶。

片刻后吴天佑终于领着谢大勇走了出来。

他的胡子被剃得精光,当然,那些胡子现在正粘在萧问苍脸上呢,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藏着这样一张脸!

额头很宽,颧骨高高凸出来,尖利的牙齿从嘴唇里微微露出来,一条狰狞的疤痕从左耳后一直连到下巴,虽然同样是茫然的眼神,这样一来却硬生生变成了目露凶光。这简直像杀人狂魔一样的长相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林绛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谢大勇,我剃了你的胡子是我不对,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以后一定要把胡子重新留起来!一定啊!”

萧问苍紧紧抓住他的手,摇个不停。谢大勇茫然地看看他,又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微微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哦。”

“啊——我错了!饶了我啊!”谢大勇一说话瞬间变得异常狰狞,萧问苍一惊,抱着头大叫道。

“安静。”

林绛终于说了一句话,起身走到窗前,微微仰头望着昏暗的天色,脸色一凛,拿起桌上的面具遮住了本来面目。

“到时候了,我们走。”

9.鸿门宴2.0版

北襄极寒,不适于作物生长,经济凋敝,所以只能以雄厚的兵力从其他地方掠夺;南苓极偏,大半国土都在蛮夷之地,且多为崇山峻岭,交通不便,民族众多,虽然民风彪悍,但也内乱不止;而同国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就是整个大陆中最为富庶的国家,但是军事并不强大,被两个大国夹在中间,战乱频发,经济屡受打击。

但上一代同国国王仁帝堪称是天降之才,硬生生灭掉了周围的几个小国,几乎是亲手将天下变为了此等三足鼎立之势,本朝的焰王更是一手建立了如今天下最强大的军队——赤军,如此,那小小的西同在短短几十年内一跃成为了三国中国力最为强大的国家。而北襄朝廷却渐渐腐败,连当年横扫四方的骑兵也不复当年之勇,而名震天下的吐延铁骑和其主帅铁殷更是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只能与南苓结盟,苟延残喘在这乱世。

天色已晚。

华丽的国宴厅中灯火通明,大殿正中央设有一个铜几,上饰着双龙戏珠,铜几后便是同国的当朝皇帝——林琊。琊帝年纪轻轻,比萧问苍还要略小一些,身着华服,一头青丝被金冠束起,略长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略显稚气的五官精致的很,却又是苍白的很,几乎要看不出血色,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下首只有区区几人跪坐在两侧,但显然每个人都是当今西同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人都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焰王安康——”

女官清丽的声音悠悠传来,几乎所有人一瞬间都看向了宴厅大门的方向。不到片刻,一位身着黑袍,脸戴面具的红发男子风度翩翩地走进大厅,他身后跟着两个侍从摸样的人,一个还是个少年,另一个却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男子屈身跪在林琊面前,深深行礼,两个侍从也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跪下。

“微臣林绛,拜见皇上。”

不卑不亢的清朗声音响起,众人的都紧紧盯着林绛,有的是仰慕,有的是恐惧,还有的是仇恨。而坐在林琊左手边的史文正史丞相便用典型的仇恨眼神刺在林绛的身上。只有林琊的双眼被额发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皇兄请起,请就坐。”

林琊略带些童音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地传过来,林绛应声而起,大步走到林琊右手边,一抖衣袍,屈身坐下。两个侍从也随他到林绛的身后两步处,垂手而立。

“恭喜皇兄凯旋归来,这一杯,寡人敬你。”林琊双手拿起金樽,一饮而尽。

“微臣不敢,都是陛下治兵有方。”林绛拿起酒杯回敬过去,众人仿佛都舒了一口气一般,略微放松了下来。

萧问苍此时正粘着大胡子站在国宴厅边缘的阴影中,身边是忧心忡忡的吴天佑。萧问苍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林琊——那个传说中林绛的提线木偶。林琊把酒杯轻轻放在了桌几上,右手拇指带着一个青玉扳指,而左手却一直用衣袖掩着,令人不解。

“恭喜焰王了,我大同有您这样的能臣是我国之幸啊!”

史文正举起酒杯说出了和白天一摸一样的话,还真是懒得动脑。

“是啊是啊,王爷的文才武略满朝文武都少有人及啊!王爷,我也敬您一杯。”

史文正旁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附和道,他满脸闪着油光的松肉正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嘴角一抖一抖的,活像一块锅里的肥肉,就差发出滋滋的响声了。

“史丞相和吕尚书过奖了,林绛无德无能只是侥幸得胜罢了。”林绛再一次回敬过去。

萧问苍脸上粘着胡子,十分不舒服,看着众人不停地寒暄着,禁不住就想挠挠脸,谁知刚刚动一下就被吴天佑把手拉了下来,顺带着还狠狠瞪了他一眼。萧问苍暗暗撇嘴,晃了晃头又重新吧视线头道了宴会厅中央,正好看到史文正不怀好意地紧盯着林绛看,仿佛好戏就要开幕了似的。

“今日大军才刚刚进城,可能是事务繁忙,我那不争气的门生竟然没有来述职,真是惭愧啊!”史文正摇摇头,做痛心疾首状,一边还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萧问苍几乎是下意识的集中了注意力。这绝对不是只有这么简单!

“您说的可是李监军?”

“正是他,也不知我那愚徒为焰王添了什么麻烦没有。”

李监军?就是那个被林绛一剑杀了的人?原来是这样……

萧问苍捏了捏怀里的布料,仿佛又看到了林绛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人的情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只是因为他认出了自己。林绛够狠!也只有能狠下心的人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来,如果被定位为威胁的话恐怕自己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吧,要快点想办法逃走了,可是这中的毒却是大大的阻碍。没等萧问苍打完自己的小算盘,林绛淡然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皇上。”

林绛忽然出人意料地起身走到大厅中央,跪在了地上。林琊坐在高处,表情如石刻的一般。而另一边的史文正忍笑般抖了抖嘴角,更加拼命地眨起眼来,不一会他的眼睛里就出现了些许水汽,仿佛在酝酿情绪一般。

林绛颇为镇静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李监军未战先怯,两军相接时抗命惧战,越级处事,徇私枉法,种种作为数不胜数,大大辱没了我大同臣子的清誉和声望,甚至险些因为胡乱惩罚士兵而引起了哗变!微臣认为,此等鼠辈决不能再位列我大同朝廷之中,就连推荐这鼠辈的人也应该……”

“你说什么?!”

史文正先是一惊,仿佛在戏园子里听的明明是西厢记却忽然变成了空城计一般,随后他的脸开始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林绛!你怎么能如此诬陷一个已死之人!竟然还牵连到了老夫身上!这分明是……”

“敢问相爷,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李监军已死的?”

萧问苍嘴角瞬间翘了起来,另一边虽然看不见林绛面具下的表情,但他的语气明显为变了一下。

“……”

萧文苍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那史丞相的种种表现,这明明就是专门给林绛设的鸿门宴!那日化装成北襄人的刺客恐怕也是此人派出的,他们的目标也正是自己人——李监军。史文正的门生随林绛的队伍出征,竟然在战后被刺客所杀,而林绛一方却死伤甚少,这明明就是狠心弃子,目的就是要让林绛百口莫辩,抵去那破敌之功!可是没想到这好好的一部戏却被林绛硬生生改了剧本。

“我,这,这是……”史文正瞬间出了一头的冷汗,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仿佛在拼命地想着对策,而林绛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开了口。

“李监军是被夜袭大营的刺客所杀,为了稳定军心,我已将此事定为军中绝密,请问史相爷为何能够得知大军的绝密事项?”

“如果林绛没有记错,相爷您应该权不及此吧。”

“晚辈请问,相爷的消息是从何得知?难道是我手下将领口风不紧?”

“还是说,史丞相您在我同国大军中安插了耳目?!”

“请问相爷,您这是何用意?”

“大军今日刚到,我军中绝密就如此轻易地泄露出去,幸好是我朝宰相……”

林绛连珠炮一般的质问忽然顿了一下,紧接着用更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若是他国之人,又,该,如,何——”

偌大的宴厅瞬间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微低着头,额头浮起一层冷汗来。要知道无论是什么,哪怕是芝麻大小的小事,只要与女干细或是反逆有些许粘连,那便是为皇为帝者不可碰触的逆鳞!

史文正僵了一刻,随即又恢复过来,略显慌张地指着林绛用微颤的高声说道,

“皇上!休听那林绛的一派胡言!”

“我史文正乃三朝老臣,对大同国忠心耿耿,岂敢擅自在军中安插眼线?”

“此时乃是我迎接焰王是听军士议论所知。

“分明是焰王居心叵测!害死了我朝监军!”

“否则为什么他军中伤亡甚少,却单单损失了监军一职?”

“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之,杀人灭口吗?”

“请皇上明鉴!”

史文正衰老的身体颤抖着跪在地上,倒头便拜,显得佝偻又瘦小,让人不忍苛责,但林绛却仍无动于衷地紧紧相逼。

“那么请问相爷,既然您已经知道此事又为何询问李监军的近况?莫不是——”

“——相爷已准备好了说辞而有意为难在下?”

史文正身子一震,横眉说道,“老朽怎会有意为难焰王?只是师徒情深,情不自禁罢了,请王爷不要妄自猜测。”

“两位都,都不要太过激动了。”

一个略带童音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清泉注入大火般,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10.讨你一杯酒

林绛刚刚想反驳却被暗暗堵了下来,一直沉默着林琊终于平静地说道,

“无论是焰王还是,还是丞相,都是我朝重臣,实在不应该如此,呃针锋相对,寡人认为,这件事都是因为史卿家的爱徒不幸殉国而起,既然如此,两位不是更应该和和气气地联手抗击北襄,为李监军报仇吗?”

林琊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扯出了一个微笑,明明笑的很自然,却总是让人感觉别扭。

“寡人能到今天,多亏了两位的辅佐,来,寡人敬两位一杯,就请两位看着寡人的面子上冰释前嫌,继续,继续为我同国出力。”林琊再一次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却轻轻地咳了几声。

语毕,林绛将杯中透明的液体一滴不漏地灌进了喉咙。史文正连忙也跟着喝下了酒,连林绛也无可奈何地微微掀起面具,喝下了那杯酒。宴厅中温度顿时恢复了正常。

这林琊看似病弱,还有些胆小,却不像是林绛的傀儡。

萧问苍玩味地看着那张被遮住大半的娃娃脸,若是无实权的傀儡,是大大不敢与手握大权的两人如此说话的,不仅如此,他还顺利地压制住了两人,可见此人绝不简单!

而且,这琊帝分明是偏向史文正一边的,否则又怎会在林绛占上风时打断两人?此举分明就是在为史文正解围!

如此下去,此事定会不了了之,结果史文正白白丢弃了李监军这枚棋子,而林绛则毫发无损,自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林绛来说并不亏,但是……

萧问苍藏在大胡子下的嘴角一挑,既然来了,就总得闹一闹啊!

“皇上!”

响亮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刚刚平静下来的宴厅顿时温度开始回升。出人意料的是,那声音竟然是区区一介侍从发出的!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跪在地上的大胡子身上。吴天佑大惊失色,林琊嘴角一动,史文正满脸狐疑,林绛则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他并没有像别人一般看向这边,而是仿佛知道会有这一回事一般,一味盯着手上把玩着的酒杯。

“所跪何人?有何事?”林琊稚气未脱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人谢大勇,赤军百夫长,有要事启奏。”

随着萧问苍镇定的声音,整间屋子仿佛瞬间变成了一锅粥。那是自然,一个小小百夫长怎会有资格与高贵的琊帝说话?但林琊轻轻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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