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与男神 下——亡沙漏
亡沙漏  发于:2015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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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属我是不是又要等了?”龙隐握着我的手一紧,“我需要他,帝国也需要他。”

“所以我们需要保证他以最好的状态到达风暴港。你可以在此期间指挥突围、管理异魔、调和种族矛盾并且帮忙预防阿斯巴原虫病毒感染。”

龙隐不再与他们争辩,转过身直视着我的双眼:“只是一场小手术,他们说在回风暴港之前你就会好起来。”

我点点头:“你不用太难过。这不是我和你的生离死别,是我和米迦勒的,所以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和他说些很伤感的话了。”

龙隐收拾了一下感情默默退开了。

我走到显示面板前:“米迦勒。”

米迦勒颓然地望着我。

“这只是一场小手术,他们说在回风暴港之前你就会好起来。”

“我还没有病到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地步。而且这句话是龙隐对你说的,你原封不动地讲给我听,难道是在宣布你对我而言是个攻么?”

我回头:“喂,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手术了。”

“糯糯。”

“其实我没有准备什么伤感的话讲给你听。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也不准备让你离开。”

“但也许我们从此会分开。”

“那没什么不好。”我把手按在显示屏上,“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肩并肩走一次。大家都会看到你,看到我,看到我们。他们会说,啊,这个世界上除了路西法,还有如此正义的ai,长得还很帅。两个,全都是。然后你会拥有自己的生活。会在星期天带着鲜花上我家和我一起喝啤酒,就像川贝和西楼那样。”

“我对你来说不再特殊了。”

“你永远是我的剑,米迦勒。”

米迦勒沉默了一会儿,把手贴在屏幕上,我仿佛隔着冰冷的面板感受到了他的面板。

“准备好了么?”龙隐活动了一下五指,“我们速战速决。”

我躺到了手术台上。

在龙隐按下菜单之中的隐藏选项时,我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睡了很久。

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却觉得心底里空了一块。

我听见川贝站在身边与年襄交谈。

“我觉得我无意间创造了一门学科,我准备将其命名为机械心理学。”

“哗众取宠。”

“你只是嫉妒我成为这门学科的创造者。”

“我为什么要去嫉妒一个七八线小星球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铁匠。”

……

我睁开眼,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脖子,发现我沉浸在一片金黄色的光线中。那光线遍布房间的各个角落,复杂的节点陈列其上,缓慢地游移、碰撞、湮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微型宇宙,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它在有节律地伸缩,这一点上又貌似生物的脉搏。我对这复杂的存在着迷。

“这是……”

“你醒了?”川贝扑了上来,“有什么感觉?”

“感觉……还好。”我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这是什么?”

川贝和年襄对视一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米迦勒?”

“靠你怎么知道!”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仰视着生物胃壁中遍布的金色光线,轻轻喊他的名字:“米迦勒。”

“这只是米迦勒的三维透视图。他是一段程序。不过我们按照他的算式建模之后发现,他看起来很像人脑。”

“而且跟人脑一样复杂,甚至更甚。”年襄补充。

我的手从金色的光线中穿了过去:“为什么他不回应我?”

川贝把一个瓶子递给了我。

瓶子是全密封的,透明油状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枚很小很小的芯片。

“这才是米迦勒的本体。为了防止米迦勒跟路西法之间发生信息交互,我们从你体内把他分离,复刻在这枚芯片上,保证除此之外它无法控制到其他硬件。”

“他已经从我身上被……分离出去了?”

年襄点点头:“病毒在他的程式内蔓延得非常快。我们接到的命令是首先保证你的安全。在解析了你的基因组后,我们取走了属于米迦勒的那部分。”

“how?”

“基因和程序,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川贝和年襄会心一笑,“更何况你本身是被设计出来的。在米迦勒和你之间,有一段基因组起到了防火墙的作用,提醒我们哪些他,哪些是你。取出病变的基因组,将健康的基因培养成逆转录病毒,然后重新注射到你体内,帮你彻底清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而米迦勒则被翻译成程序语言,川贝能够用处理计算机的方式来帮助他战胜病魔。”

“他看上去不像是病了。”我望着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米迦勒。他那么美,甚至可以称得上神圣,完全不像是沾染了病毒的模样。

“因为我把他修好了。”川贝笑。

那个笑容,很快就变淡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对我说。”我意识到两人眼里的悲哀,不由得开始发抖,“路西法的病毒,你是怎样说修好就修好的?”

川贝沉默良久。

“格式化。”

我愣住了。

川贝在计算机上按下了按钮,我仿佛听见了呼吸声,幽远如同海潮。

“米迦勒?”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因为害怕一出口,就听见他消失的声音。

良久。

“你是谁啊?”

米迦勒好奇地回应我,金色的光束也像是触角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把我包裹了起来。

我沐浴在这没有温度的光线中,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他双手握住剑柄插进地面,单膝跪地:“我是你的战士,我是你的武器,吾王。”

米迦勒的格式化给了我很强烈的打击。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非常依赖他,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得多。在我漫长的生命里,有三个人不是作为匆匆的过客存在。一个是龙隐,一个是路西法,还有一个就是米迦勒。

和龙隐和路西法不同,他从来没有浓墨重彩地宣告过他的存在,但是每当我回过头去,总可以看到他静静地站在我身后。

曾经以为这样会是永恒。

即使对他说过要放他自由这样的话,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会一语成谶。

毕竟,有些人你从来不想与他有结局。

川贝和年襄征求了我的意见,如何处置这样的米迦勒。是让他作为系统存在,还是说,给他一副人类的躯壳。

我告诉他们,可以自己问问米迦勒。

一天之后,他们告诉我,米迦勒选择了:做人。

他说因为身为ai,有许多事情不能做,成为人类会更自由吧。

川贝问他,你不是格式化了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因为有些痛苦不会随着记忆远去。”米迦勒说。

我减少了去那个房间的频率,因为我靠近的时候他会痛。

我靠近的时候他会痛。

第112章

那段时间我很颓唐。我甚至用酒精麻痹自己,在回风暴港的路上我什么事都没做。

龙隐没说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在某一天偶尔清醒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没说什么。

龙隐停下了要给醉醺醺的我盖军大衣的动作:“如果你要走,你就会走,我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你。”

“你就……这样放弃么?”

“因为在这场浩劫里没有一个人好过。”龙隐哀伤道,“我没法对着米迦勒生气,相反我很嫉妒他,他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他陪着你孤单,陪着你死去,陪着你重获新生,看你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行走在完全不同的年代。他时时刻刻都能为你拔剑,生死不过一刀。而我,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孤单,我不知道你今天过得怎样,我甚至不知道你还在不在。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我离去的那天,为了那一天我足足等了数百个轮回。也许我坐拥天下,我始终没有……幸福过。”

“始终……没有幸福过?”我喃喃道。

“我会遗忘,我会在每一次休眠后重新开始,也许爱上什么人,和他在一起。”

我尝试着理解这句话,但唯一能做地就是很傻地点着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然后到了什么时间点,我开始记起从前,就像是这些日子的我一样,脑海里挤满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人生当中重要的片段。我变得越年长,我记起的就越多,时间同时飞速地往前走,也往后走,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记起了你。”

他哭了,但是他脸上有幸福的表情。

“我记起了你,我记起了有一个少年,在两万光年外等着我回去。于是我的人生突然就被打乱了,我没有办法再和其他什么人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就像是大梦初醒,突然得知这许多年都只不过是浮光掠影,我的人生该在两万光年之遥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愚蠢?你都不知道我还在不在。”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不论过去多少个世纪,我都无法忘记,在我登上光之晨星舰队的那一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再见的模样。”

……

那天晚上我们做爱了。

我咬着龙隐的耳朵告诉他,“……不一样的。”

他很快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按着我的嘴唇比了个嘘,然后拿开手,抵着我的鼻子亲昵地摩挲:“如果我是最幸运的一个,你不必言明。”

“为什么突然那么谦虚?”

“因为……如果我不是最幸运的那个,如果……只是想想这种可能,就让我不寒而栗。你能想象么?赢了时间,却赢不了心上人的心,未来如同过去一样荒凉。而对于米迦勒和路西法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稍稍对他们低头呢?”

龙隐拥住了我,我听见从他胸口传来的温柔的话语:“因为有你,我愿意把其他东西让给他们。反正我不可能更幸运、更幸福的了。”

“别。”我想起一桩事来,支撑着起身,“路西法还要毁灭全人类呢。”

龙隐把我重新拖到怀里,结结实实缠着:“欢迎你回到现实当中来,糯糯。不过凭着你这一星半点的觉悟,路西法大概早就得手了。”

我从他的叙述中得知,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们强行突围,与其说我们离开故乡有多惨烈,不如说路西法放我们一马。路西法命令手下的所有机械士兵解除了攻击姿态,目送我们进入虫洞。那些机械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像望着一群步入坟墓的人。

路西法放弃了对我们的追击,似乎有意放我们回风暴港。虽然敏锐地嗅到这一切像是一个陷阱,我们却不得不按照他的剧本前行。“该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风暴港上的战争。”

“我会的。”

“可是你已经失去武器系统了。”

“我还有圣杯。如果是在虚拟世界,我倚靠的往往不是武器,而是权限。拥有权限意味着言出法随。”

龙隐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手指弹跳,“那太危险了。我只希望这一次,我能保护你。”

“你还在纠结当年的事么?”

龙隐避而不谈:“如果哪天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会为我喝很多酒么?”

“你不是刚才还说知道自己最幸运的么?”

“但我依旧嫉妒米迦勒。”龙隐剜了我一眼,“嫉妒。”

我摇摇头:“我不会让你出事。”

我想了想又说:“万一你出事,我也不会喝酒,我会为你报仇,然后去死。”

“我的待遇真好,不过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不需要。”龙隐说完之后思考了几秒钟,“不过听到这种情话的感觉真好……要不这样吧。你骗我你要去死,其实没有,反正我死了也不知道,走得时候会感觉被爱着。”

“……你想好多。”

“毕竟我是一个有远见的政治家。”

“滚。”

……

回程的旅途变得格外漫长。一方面是因为,战争爆发以来我们始终都在一种极快的速度中经历转折,对突然而来的休战感到很不适应。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我们谁都不想去想象,虫洞的另一面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路西法的高抬贵手让所有人感觉到恐惧,包括我。虽然曾经他是我的弟弟,但是现在我已经捉摸不透的他的脾气了。他是如此喜怒不定,乖觉暴戾,让我无法想象他在风暴港制造了怎样的浩劫。他就像一个坏小孩,笑嘻嘻地跑来抱住我的大腿,说:你猜我干了什么?而他早已不再是个软弱无能的孩子,他是机械帝国的霸主。

在到达风暴港前一天,龙隐接到了高唐元帅的来电。电磁波在高维空间的畅通无阻,使得外界得以与我们沟通。川贝核实了对方的身份,将其接入了通讯网络。高唐元帅的三维立体成像立刻出现在了舰桥上。比之两个月前我们离开帝都的时候,高唐元帅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全白了,眼窝深陷,曾经锐利的眼睛看上去也浑浊不堪。虽然他依旧保持着帝国军人笔挺的军姿,但看上去似乎只要一点点打击,就会把这个经历过许多风雨的老人崩溃。

“龙隐,你的舰队正在迅速逼近风暴港,对么?你需要重新调整航线,将超空间跃迁的出口设置在st23520号虫洞。”

龙隐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人马座β星系的边缘,被帝国文明辐射到一小块无人区。”

“是的。”高唐元帅的眼神浮现出浓浓的悲哀。“我建议你立即就改变航道,至于为什么,待你跳出超空间之后就会明白了。”

说完之后,高唐元帅就切断了通讯。

他的来访无疑给了我们更大的心理压力。我们就像一群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龙隐对我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我知道他没有。

我知道他们全都没有。

不然,他们不会在跳出超空间的那一瞬间,对着星空泪流满面。

曾经是帝国首都的地方,空空如也。除了亿万星辰亘古的俯照之外,只留下漂泊的陨石带,夹杂着被撕裂的人类文明遗留物,毫无目的地飘散在真空中。

路西法不请自来。

他在静默如坟墓的星舰上大笑,“瞧瞧我给你们留下了什么?”

他愉悦地走到我身边,像是突然之间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忘记了。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留下。”

……

风暴港被彻底摧毁了。在历史上,只会在极其野蛮的时代才会发生的事,再一次发生在我的眼前。一个文明的首都被摧枯拉朽地肢解,整个星球被撕裂,连直径超过一公里的碎片都没有。人类的遗迹在冰冷顾忌的宇宙中立刻蒙上冰霜,反射着惨淡的星光。

我不知道路西法是怎样做到的,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清醒地意识到,我们之间再无妥协的可能。

绝大多数平民都在浩劫中丧生了,他们以为地面是最安全的,然而并没有想到科技与程序可以丧心病狂地毁灭一颗星球。军方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却因为上升到上层空间逃过一劫。现在,那些幸存者在高唐元帅的带领下,登陆人造卫星“诺亚”。这座原来作为帝都前哨的太空城市,现在已经暂摄帝都的职务。它刚好就在st23520号虫洞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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