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妃 下——野黛儿
野黛儿  发于:2015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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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看向魏淑妃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不远处的贤妃斜眼冷哼一声,朝高高在上的皇后一笑,让身后侍候的宫人将面前的人参炖乌骨鸡送过去。

贤妃身旁的康王妃拿锦帕掩唇,笑容淡淡地对贤妃说:“贤妃同皇后当真是姐妹情深。”

贤妃长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是姐妹自然情深。”

康王妃魏氏,身子素来娇弱,性子略显得木讷沉闷,不常进宫,同贤妃并不亲近,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是她一时感慨,还是另有深意。

贤妃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下唇角,朝魏淑妃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妹妹同魏淑妃不也是姐妹么,身子若是康泰,不防多进宫走动,陪淑妃说说家常。”

康王妃脸色微变,面色平淡道:“姐妹之间也有不同的,妾身身子不大好,进宫怕过了病气给淑妃娘娘。”

这话说的就颇有意思了,话里话外透着疏离感。

同出一族,两人是堂姐妹,又是妯娌之亲,却以淑妃娘娘相称。

贤妃心中嗤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门子病秧子,整体抱着药罐子。

康王妃抱着手中的酒盏怔怔出神,目光穿透人群似乎看了康王一眼,又恨快的收回目光,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很是醒目,贤妃看了个正着,康王妃眼底深藏的一丝厌恶,也尽收眼底。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其中缘由,就见康王妃的目光焦距到斜后方的承恩侯夫人身上,眼里的讥笑更加显目。

康王妃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的酒水,忽然对贤妃露出笑容,仿佛感慨一般地道:“这姐妹之间,有那血溶于水的,也有那面和心里却藏女干的,更有那水火不容的,人生百态不过如此,从姐妹相处间便可窥出端倪。”

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等贤妃搭话,让宫女重新替她蓄满被,昙花一现般的生气也似消失了一样,恢复往日的平淡无波,沉闷无彩,喃喃道了句:“姐姐只当妹妹今日多饮了几杯,胡言乱语罢了。”

贤妃沉默不语,却将康王妃话里藏话放在心里。

两人不再交谈,无趣的将目光闲闲的放在大殿中央上。

承恩侯夫人抬头瞥了一眼周皇后,手背上青筋暴起,面上冷笑,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竟同一个男人平起平坐。

心下冷哼,不过是端着高高在上的空架子,还以为长了几分本事呢,竟敢挑拨离间她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更恨她不出言相助,害女儿无端被陛下杖责,面子里子丢了个一干二净,这些日子,她都不敢出门面对外人那讥笑的眼神。

强压下心头的恨意,不由幻想,倘若自己的亲生女儿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何来他日之辱,周秉海那个懦夫怎么敢对她动手,欺她头上来,飞儿又怎么会深受万箭穿心之通,双目险些失明。

狠狠攥紧手中帕子,眼里闪过抹坚决的深意。

偷偷塞了个纸条给身后宫女,压低声线道:“劳烦你替我转交给皇后娘娘。”沉甸甸的荷包也一并递了过去。

能够进朝阳殿侍候国宴的,哪个不是心思机灵的,对来宾身份也滚瓜烂熟于心,深知其来头。

宫人四周小心看了一眼,借给她蓄杯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荷包递了回去,微微颔首。

承恩侯夫人见她如此,碍于人多,不敢动作过大,再将荷包塞过去,只得压下心头不满,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略显焦灼的等着宫人去传递消息。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朝阳殿内的也变得热闹起来。

不时有人因微醉,出去稍微透下气,解解酒乏。

在承恩侯夫焦急的目光中,宫女终于寻到机会将袖子中的纸条转交给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梅。

青梅接过字条,往袖子里一拢,脸色不大好看地对着宫女道:“知道了,好生伺候承恩侯夫人。”

从角落里走出,来到周皇后身边,弯腰凑到周皇后身边耳语了句。

周皇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暗淡。

周皇后借更衣的借口来到偏殿,打开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残害飞儿的人另有其人。

周皇后将纸条在火上点燃,瞬间小小的纸条化成灰烬,一缕灰烟袅袅升起。

周皇后冷笑,贼心不死,纯粹找死,让青梅将承恩侯夫人请到偏殿来。

第九十五章

皇宫里的国宴甚为繁盛,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会端着君子礼节,浅饮小酌,本着为人臣子的本分,不敢放开了吃喝,待几杯酒清冽的酒水下肚,酒气上头,便也顾不得许多,该吃该喝毫不含糊。

尤其以武将最为醒目,敞开胸怀痛快地喝着宫廷佳酿,大口地吃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子,下箸如飞,额头都冒出了热汗,吃的那叫一个痛快过瘾。

文臣们就相对含蓄多了,伴随着宫廷乐舞,小口饮酒,偶尔夹几筷菜肴,端是君子如方,持重得体。

蒋老将军正捧着饭碗吃得正痛快,抬头捞火锅子里的五花肉的时候,就见斜地里伸过来一双筷子,又快又稳的夹了一大筷五花肉,放进碗里,换了公勺,舀了一勺汤,拿起筷子,拌了几下,呼噜噜扒饭。

慢了半拍的蒋老将军瞧他吃的香,腮帮子动个不停,全然没注意到抢了别人先看上的五花肉,觉得这位后生很是有意思,仿佛眼中只有吃的,半点也不关心大殿中央的乐舞。

蒋老将军注意他很久了,自火锅子白米饭端上来后,这人就没停过嘴,下筷子那叫一个又凶又准,每一次必捞着荤菜吃,简直就是无肉不欢。

蒋老将军也是个爱吃荤的人,最是不喜那些绿油油的菜蔬,到了嘴里跟吃路边草感觉一样,一点儿也不得劲。

刚错了一眼,身边人又替了一碗饭,蒋老将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再注视他的动静,赶紧往碗里捞肉,动作再不快点,怕是连口汤都喝不着了。

还学着身边人,让人给盛了饭,自个儿舀了汤,拌着吃,越吃越觉得带劲,一不留神三大碗下肚。

坐在隔壁的潘老将军偏头看见他饭桶的熊样,捣他胳膊说:“你跟个后生较什么劲,仔细肚子积了食,半夜闹着叫太医上门。”

蒋老将军哼了一下,傲气十足道:“汤泡饭味道挺美,谁吃谁知道。”

那些老夫子养生之学,在他眼里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吃饱了才是头等大事。

潘老将军还没来得及同他抬扛,就见旁边人放下筷子,开口道:“加点辣椒油那更是人间一绝。”

这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姚传奇,见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也不觉得不自在,大大方方任两人打量,叫了身后宫侍,让去找找有没有辣椒油。

宫女见人生的俊逸绝伦,笑起来双眸亮晶晶的,眼里似盛满了温柔,宫女脸不禁一红,心扑扑跳,红着脸忙去找他说的辣椒油。

潘、蒋二老甚是惊讶,此人长的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身材修长,乍一看还显得有些弱不禁风,饭量却非常人可比。

面面相觑一眼,潘老将军歉意笑,你与他一比,那还真不叫饭桶,眼前的少年才是货真价实的饭桶。

武将常被文人鄙夷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每每逢赐宴,那就是猪圈开栅,饭桶出园,大吃四方的节奏。

姚传奇又是坐在武将那一排,潘、蒋二老更为喜欢,在拿到辣椒油,拌饭开吃,三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知己相遇之感。

姚传奇身边的高滨杰笑着提醒:“四碗下去了,缓一缓再吃,免的胃不舒服。”

姚传奇舒服的呼了口气,拿手扇风,低头戏谑道:“那晚上你帮着多揉几下肚子。”

高滨杰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异色,假假轻咳一下:“有吃的也堵不住你嘴。”

面色淡定的低头斟酒,耳廓上却爬满了红晕,姚传奇心情极好的看了他好几眼,笑嘻嘻的招呼着潘、蒋扒饭,那架势就跟比赛似的。

高滨杰只觉得心里烧的慌,心头跳个不停,不知是酒醉,还是他的那句帮着揉肚子的话,一时心里心猿意马起来。

不想再被他作弄,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微顿,只见上首位置,帝王那边,气氛相当怪异。

周皇后不见了踪影,帝王、南绍王等四人都低着头,手中的筷子夹在空中,久久不见放下。

心头疑云顿生,不由多想,莫非南绍王来者不善,说了让陛下不愉快的话,惹的帝王生气,可拿情形,又不太像生气的样子,细细一看反而更似惊住了。

因离的远,看不真切,只能凭空猜想,再往两边瞧,大殿中央的乐舞不知换了几轮,愈加热闹火辣,六部九卿的文人们没了往日的端持,眼珠子不错地盯着中央身材火辣,腿摆腰细的舞者。

原来不知何时,南绍国的人上来献舞一曲。

南绍国的姑娘不怯场,十分奔放*,腰肢扭动的让人头晕目眩,舞姿令人惊艳叫绝。

衣饰艳丽充满异国风情,着装大胆暴露,胸口的山峰呼之跃出,白皙的大长腿坦荡荡的露在人前,夺人眼球。

充满了挑逗风情的舞姿引的人们频频回眸欣赏,吸引了在场众多男人女人的目光。

高滨杰正想再往帝王那边细看的时候,忍不住“嘶”了声,低头一看,大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爪子,正下狠劲掐他腿根的肉。

姚传奇横眉立目威胁:“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了下酒吃。”

高滨杰深吸了口气,极为郑重的解释:“我也是刚注意到,好奇下看了那么一眼。”

姚传奇很是不满意他的回答,拿筷子戳着碗中的饭,仿佛里面的堆积老高的肉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高滨杰叹了口气,凑过去,压低声线,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别气了,是不小心看到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晚上回去同你细说。”

姚传奇瞟了他一眼,算是放他一码,高高兴兴捧起饭碗,身旁的潘、将二老腮帮子鼓鼓地道:“小传奇,快点捞菜,再不捞,我们两个老家伙可不客气了。”

三个饭桶很有共同语言,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高滨杰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端起面前的酒盏若有所思,不再瞅四下。

别有风情的舞曲结束,戚湛少不得要赞誉几句,下面的众人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跟着附和。

南绍王微笑着谦虚了下,低头拍了拍国师的手背。

乐舞又换了一支,众人再次沉浸在美妙的舞乐里。

戚湛将身边身体僵硬的人扭过来,摸了摸他脸颊,轻声道:“羽儿,怎么了。”

心底叹了口气,虽然早有察觉,南绍国的国师同羽儿关系不一般,必有牵扯,却总不太敢确认,国师真是羽儿要寻找的人。

国师身份贵重,岂是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能胜任的。

南绍王看似和煦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眼底偶然闪过的犀利犹如实质,委实不是一个三言两语能够忽悠过去的。

握在掌心的手冰凉,戚湛轻柔的摩挲着他的手,无声给予安慰,戚羽牵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别担心,没事。”

心里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不堪的往事不停的在脑海的出现,心口处憋的慌,仿佛有人拿着钝刀在慢慢的砍,刀刀不见骨,却痛彻心扉。

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多少个日日夜夜想过兄弟之间的重逢,每当梦醒,泪湿枕巾,黄粱一梦。

浪迹在天启朝天南地北,只为找到那个人的身影,每当撑不住想放弃,那人暖暖的微笑,在眼前出现,那人轻柔的承若在耳边响起,支撑着他走遍山河每个角落。

戚羽嘴唇掀动了下,几乎说不出话来,胸口沉甸甸,呼吸不觉间困难起来,仿佛稍微呼吸一口气,全身上下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

戚湛将人揽到怀里,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直低垂着脑袋,沉默不吭声的国师一眼,南绍王立即回了他一锋利的眼刀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让身边伺候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脸色发白,生怕两人一言不合,翻脸打起来。

下面有人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顿时静了一下,大殿中央的舞着不明所以,动作却不由慢了下来,空气中的气氛过为凝重,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没人吩咐,她们也不敢随意的停下来,脚步却微显得错乱。

这时,南绍王莫名感到手背一热,低头却见一串串泪珠滚落,不烫却灼烧心口,再顾不得同戚湛拧巴,想伸手将他下颌抬起来看个究竟,那人却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几不成声道:“让……我私下同他说几句。”

向来坚不可摧的人一时落泪让南绍王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地说好,抬头直视戚湛:“国师同南妃一见如故,请南妃相陪看看贵国夜景。”

这场面话上的到底要说上几句,不然两人狼狈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引起两国动荡反落了下乘,毕竟此行只为了结旧事,而不是染指中原。

戚湛拍了拍怀里的人背,笑着应承下来。

国师再抬头,还是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仿佛开在悬崖峭壁的雪莲花,孤傲冷清。

戚羽微微垂下眼睑,不敢去看那人的脸,生怕触手一空,如镜花水月一样,无声的消失在眼前。

戚湛担心他没力气站起,挽着他的手将的他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南绍王含笑将身边的人递过去。

让人跟在两人身后从后面的山水屏风穿过。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时,抬头只见两国帝王相视而笑,相谈甚欢,目送着南妃同国师携手走出去。

“……”。

两国关系融洽,两国国君相处和谐。

天子起身,下面的紧忙起身,面上带笑,三呼万岁。

南绍王笑如春风:“借贵国美酒敬诸位一杯,贵国热情好客,让本王顿生兵至如归之感。”

“……”。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国国君顿生感悟。

这般感动不已。

南绍王当真心善,和蔼可亲。

美丽的错误就此诞生。

日后某些人却恨不得自戳双目,错把凶残如斯的草原野狼误认为温顺的绵羊。

第九十六章

“人畜无害”的南绍王目光复杂的目送那兄弟二人出去,直到连两人的背影都瞧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南绍王同戚湛大眼瞪小眼了会,戚湛淡淡地扫了一眼下面目瞪口呆的众人,颇觉无趣地招呼两看相厌的南绍王。

两人心思早不在这边,下面的众人却恍若未觉,见帝王动了筷子,便又将目光放回大殿中央,欣赏乐舞,推杯换盏。

戚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腿走了出来,依稀记得绕过屏风,似乎看见了青白二蛇脑袋上顶着御猫小乖屁颠屁颠的滑了过来,不过见两人没搭理它们三,垂头丧气的搭在门口边。

相互握在一起的手是那样真实却又仿佛梦境一般,充满了不真实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两人似乎走在一条遥遥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又好像梦游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无知无觉,只凭本能行走着。

交握的手指尖的温度慢慢由凉转热,出现了黏黏的汗水,两人却没半分感觉,只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指,生怕一个错眼,再次跌入寒冷痛苦的梦境。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僵硬地分花拂柳,穿过长长的回廊。

戚羽曾想过无数次想过兄弟两久别重逢的画面,试想着该如何面对久违的兄长,千百次的在梦境里演练过,但是此时此刻,他脑海一片空白,将以前想过种种反应忘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落荒而逃,不知如何去面对兄长。

曾几何时他埋怨过兄长将他独自抛弃,让自己一人孤身面对龌龊肮脏的王府,过着苟延馋喘的令人作恶的日子。

又何时没日没夜思念着兄长,一再问自己他是否还活在人世间,临走之时给予的诺言是否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不敢深思,每每一想起那个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的夜晚,千疮百孔的心就仿佛被狠狠揪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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