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里时什么感觉？”

“什么？你想听淋浴之类的事？那就是你想听的？”

淋浴是监狱里肮脏事发生最多的时候，莱昂纳多立刻锐利问：“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吗？”

“没有。”沃格特平静说，过分的平静。

这种平静却让人产生同情怜悯。莱昂纳多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沃格特认为这个问题很可笑：“我不得不来。”

莱昂纳多说：“你知道我不得不来，那既然你已经来了，你想得到些什么？”

“想听真话？”

莱昂纳多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定剂。”沃格特说。

莱昂纳多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说：“如果你想要这些，你还不如说谎！”他觉得他之前做的工作都在浪费时间。

“这不正是你的工作？”

“不经过数次的见面，你连跟我讨论处方的机会都没有……”莱昂纳多双手环胸，不耐烦地撇开脸。

沃格特被他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他身体前倾，做了一个急切又具有压迫性的动作，语速极快说：“听着，我惊慌失措！前天晚上我以为我患上了心脏病！我来的时候对着垃圾桶呕吐！我几个星期没有睡觉！”他痛苦地紧皱着眉头，几乎语无伦次。

“真的吗？”

“是的！”沃格特恼怒吼道，“我说了该死的真话，我需要该死的药片！而你干了什么？你封了我的档案？”

“我没说要封你的档案……”

“我想我应该说实话，在这里！”

“是的，你是的……”

“我来这里暴露私隐，放弃自尊，你干了什么？”沃格特生气地质问他，“你干了什么，ah？让我跑到大街上买毐品？那就是你想做的，ah？你简直该死的滑稽！”

莱昂纳多在他如连珠炮弹似的指责中根本找不到说话的间隙，他放弃地找了一件东西放在沃格特面前。

沃格特捡起这件东西，向莱昂纳多扬了扬，荒唐地问：“两片？为什么你不干脆给我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一支手枪，让我打爆自己的头？”他无礼地把东西丢到莱昂纳多身上，失去所有耐性：“这次狗屁的心理辅导结束了吧？”

莱昂纳多顿时火了：“你知道什么？你可以走了！”

沃格特站起来往外走：“我受够了！我走了！”他边走边转头：“你这叫‘合法威胁’，好好想想吧，自负鬼！”

莱昂纳多气得瞪着眼睛，一改文质彬彬的形象，忍不住爆粗：“fuck！”

“good！”马丁·斯科塞斯拍了一下手，示意试镜结束，“莱昂，如果你是个女的，这一段我们不需要重拍了。”他忍不住感叹说。

“如果我真的是玛德琳，我会忍不住给沃格特一个巴掌……”莱昂纳多扭曲着脸说，“他真能气人。”

沃格特睨了他一眼。他的比利在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面前需要小心翼翼，在玛德琳这个小女人面前还治不了她？

玛德琳给了比利倾诉发泄的渠道。这是她自找的麻烦！

“混蛋。”莱昂纳多鉴定沃格特完毕。

沃格特事不关己地冷笑。

“好了，好了……”马丁好笑地阻止他们继续打闹，“我必须说，我很感谢你们两位的试镜。我们会讨论一下，然后把最终结果告诉你们。”

第五十七章：圣诞

圣诞节沃格特没有回德国，于是被外祖父外祖母拧去纽约过。

圣诞节对于西方人来说是家庭聚会，约翰和林楚楚的直系子孙全部齐聚上东区的佩斯顿大宅，一起度过这个节日。

约翰和林楚楚一共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就是沃格特的妈妈安妮·佩斯顿，远嫁德国，生了三个男孩。三个儿子有两个已经成家立业，各自有了两个儿子，剩下的一个依然单身，背起背包全世界到处跑，一年到头唯有圣诞节才回到美国。孙辈的四个人中，有三个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孩子分别是五岁、四岁、三岁、两岁、一岁。

——多产之家，并且产的全部是男孩！

沃格特上一次参加佩斯顿的圣诞聚会是在五年前，因为那时他还是佩斯顿家和菲斯特家年纪最小的，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威风八面，回到家里总是被蹂躏的那个。他最受长辈宠爱，所以和他同一辈的哥哥表哥们都很乐意更“疼爱”他。

这一次沃格特终于不是最小的那个了，他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新的麻烦来了！

——他被小鬼包围住了！

五岁的克里斯·佩斯顿是小鬼们的头儿，看到分到沃格叔叔面前的是果汁而不是酒，立刻一口咬定他和他是同一国的，不屑和小鬼们玩的他于是缠上了沃格特，看到大哥和沃格特玩的其他小鬼们呼啦一下盲目跟风，纷纷往沃格特身上扑！

克里斯气急败坏：“沃格是我的，不跟你们玩！你们走开！”

“我就要和沃格玩！你走开！”

“不要！不要！”

“沃！沃！沃！”

“阿噗……阿噗……”

小伙伴们吵成一团，拿沃格特当大玩具抢得非常欢乐。

沃格特心惊胆颤地看着不停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几个三头身，软趴趴的身体好像一块面团，粉嫩嫩红扑扑的漂亮脸蛋咧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开心地往他身上涂口水，用亲吻糊他一脸。

沃格特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怕他一动，这些小东西就会摔倒受伤。

束手无策的他求救地看向外祖母林楚楚，因为其他没良心的亲戚已经抱着手在一边看笑话看了很久，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林楚楚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很喜欢你！沃格，你就陪他们玩一会儿吧！”自从有了这些孩子后，每年佩斯顿家圣诞聚会的气氛就热闹了很多。不过随着他们年纪渐大，越来越调皮好动，总像跳豆一样一刻不停地捣蛋，大家忙着给他们收拾麻烦都来不及了，难得沃格特这么受欢迎，镇得住这群小鬼，让大家乐得清闲，所以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施加援手的意思。

穿着巫师袍cosplay斯内普教授的凯文·佩斯顿高兴地坐在沃格特和小鬼们旁边，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被小鬼们用各种姿势折腾，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他一点都不担心沃格特会“祸水东引”，挑拨小鬼们攻击他，因为他黑乌乌的扮相一点都不得这些小东西的欢心，二岁的丹尼尔比较胆小，还差点被凯文吓哭。凯文坐在一边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小鬼们更加往沃格特身上钻。

凯文得意洋洋，沃格特只能用眼神“问候”他。

沃格特的二哥路德维希·菲斯特来到佩斯顿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不省心的小弟被一众小鬼们压在地上，一副翻不了身的滑稽模样——像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的猴子——他小时候看过妈妈介绍的这个中国故事。

他很不客气地哈哈大笑，拍着不敢动弹的沃格特的脑袋：“小弟，上一次我觉得你这么可爱是你三岁的时候。”

大家闻言都笑起来，对路德维希的到来表示欢迎。

“我是奉母亲大人的命令来问候沃格。”路德维希对沃格特亲切一笑，因为家中女性的关系，佩斯顿家和菲斯特家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中文，虽然像沃格特那么精通的人不多，但足以理解路德维希的话：“妈妈对你感到非常恼火。你自己算算离家出走之后，你给她打过多少电话？别以为寄圣诞礼物就足够了！还有，你送给父亲的圣诞礼物是什么玩意，啊？”

沃格特听到前半截还有点心虚——他只在离家出走不久后给妈妈打过电话，之后的几次都是妈妈打给他的，但到后半截，沃格特一不小心就露出得意的笑——他寄了一张他和李安的合照给父亲。别看他父亲总是一副古板严肃的模样，事关他妈妈，他的心眼只有针那么细。李安是妈妈称赞过的男人，又是妈妈理想中的王子，又是一半血统相同的，他父亲不放在心上才是怪事。妈妈和林慧嘉阿姨那么要好，见面次数却不多就是父亲在背后从中作梗。沃格特和李安关系密切如果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和林慧嘉阿姨的联系一定会更加稠密起来。所以父亲会气闷是肯定的。原本沃格特想送一张自己的裸照挑战父亲的神经，但想到他的年纪，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现在听路德维希这么说，显然效果依然不错。

路德维希阴测测说：“父亲放话，你最好一辈子不回家……”

沃格特想摆出骄傲的表情，可是身上的“负担”太多，摆不出，他幼稚地哼了一声，表示他的不在意。

路德维希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良心不安，一拍他的脑袋：“你就是有恃无恐，是不是？”

沃格特想了想，可恶地点点头：“因为你还没告诉我，妈妈有什么反应啊？”有他妈妈在，他父亲能讨得了好？

路德维希痛心疾首：“你真的被宠坏了！”

“别说得你没有看戏一样。”沃格特冷冷说，半点不上当。他们家三兄弟，除了大哥的性格比较像父亲以外，他和二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越压迫反抗得越厉害。二哥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出格，但私底下阳奉阴违的事情做得多去了。能看父亲的“好戏”，他才求之不得呢！

路德维希眼珠一转，发现弟弟真的不太好骗后，不情不愿说：“好吧，事实上，父亲刚说完那句话，妈妈就收拾包袱了……”

“你让我儿子别回家，不就是要我滚吗？赫尔穆特·菲斯特，如你所愿！”安妮·菲斯特吼道。

老婆收拾包袱要走，他们父亲立刻坐不住，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回来。不让小儿子回家什么的，自然不了了之。

反正他们英明一世的父亲栽在他们妈妈手上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只要能哄得安妮出面，父亲这边绝对不是问题。可惜安妮天真单纯归天真单纯，教育孩子的大方向还是乖乖听老公的，只有在被踩着尾巴时才会出声抗议。三个儿子中，也就沃格特这个小儿子比较得她偏疼——没有办法，沃格特自小就问题多多，不看紧不行。虽然路德维希似乎很喜欢捉弄沃格特，但他和他大哥平时也对小弟格外紧张。

沃格特离家出走的时间太长了，菲斯特家的人终于忍不住走一趟，路德维希和沃格特关系最好，当仁不让走这一趟。

这时见弟弟安然无恙，似乎根本没有因为离家出走，被断绝经济来源而吃苦头，路德维希也放心很多。不过他忍不住好奇沃格特这段时间的经历了，毕竟沃格特一向没有多少金钱观念和经济头脑，以他的骄傲，估计也不会向佩斯顿家求助——起码安妮向父母打探过，知道他确实没有，那么，这段日子沃格特都靠什么生活啊？

沃格特才想起他并没有知会菲斯特家他已经成为一个演员的事。趁着路德维希问起，他就大致说了。

“哦，演员！”路德维希没有太意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一直知道沃格特在表演方面很有天分。沃格特在牛津大学读书会加入戏剧社，当中就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妈妈一定会很高兴。”事实上，只要沃格特终于决定找一份正当的工作，不再流离浪荡，他们都会松一口气。

沃格特把他拍《断背山》的事情说了：“父亲一定不会高兴。”如果《断背山》在德国上映，有人认出演恩尼斯的他是赫尔穆特·菲斯特的小儿子并且调侃几句——嘭！他们父亲的脸绝对能黑成煤炭！

他和路德维希对视一眼，嘿嘿坏笑。

“沃格，陪我们玩！”三岁的小沃恩热情地拍着沃格特的脸，不满他只顾着和路德维希说话，把他们忘记了。

男孩子不知轻重的力度不是盖的，沃格特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不怎么痛，但够戳伤沃格特的心了。

“嘿，沃恩，你是第一个敢甩我耳光的人！”沃格特摇头晃脑抱怨。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吃人耳光的。

路德维希闷笑：“沃格，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讨孩子喜欢。”

“我也是刚知道！”沃格特艰难地弓起背，左右晃动：“吼，怪兽来了，大地震动！”

“啊！啊！怪兽啊！”小鬼们发出欢乐的尖叫，随着沃格特的动作，小身子摇摇摆摆。

“喔！喔！”路德维希连忙一手一个扶住摇摇欲坠的小鬼们。等他双手都忙得不得了，一个吃奶嘴的三头身又被塞到怀里，他吃惊地望向沃格特。

终于脱身的沃格特愉快说：“我去给妈妈打电话！”

路德维希张口结舌：“嘿，嘿！”

沃格特一溜烟跑了。

刚才玩得开心没注意自己被转移了，回过神发现抱着自己的不是一国的沃格特的小鬼们：“呜啊……不要！要沃格！要沃格……”

路德维希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哦哦，别哭！别哭！我命令你们不准哭……”

“呜啊！呜啊！呜啊！”

第五十八章：《无间行者》的拍摄

圣诞到元旦的假期，沃格特都没有回德国，倒是他的妈妈安妮在接到小儿子的电话后，独自飞到纽约待了三天，探望父母兄弟的同时，顺道看看沃格特的现状。

她停留的时间不长，走的时候非常满意，并且表示一定不会错过沃格特第一部电影的首映。

沃格特一口答应了如果电影上映，他会提供电影票，如果首映在美国，而安妮想来，他还可以赠送机票——都由他掏腰包。

安妮高兴地给了孝顺的小儿子一个香吻，然后和二儿子路德维希一起上了飞机。

沃格特没有说的是，他从经纪人兰斯那里得到消息，《断背山》的发行一点都不顺利，上映时间还是一个未知数。现在制片方另辟幽径，打算参加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看能不能吸引到合适的买家，拓展市场。威尼斯电影节在8月份，即使能在奖项上有所斩获，正式上映还需要长时间的等待。

圣诞节前完成的《无间行者》试镜，马丁·斯科塞斯下决定的速度出乎意料的慢，一直到2005年二月依然没有消息。不过兰斯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急着为沃格特联系新工作。倒是沃格特想暂时回归百老汇的决定得到他的支持。于是假期之后，沃格特没有立刻回到洛杉矶，而是凭着和樱桃巷剧院的关系，成为一名替补戏剧演员。

沃格特在樱桃巷剧院出演音乐剧的消息经过传播后吸引了不少原来沃格特的魅影迷，他们是沃格特最早期的粉丝，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再一次可以和偶像亲密接触令他们非常兴奋！沃格特去年说过会回来的话果然没有说谎！

除了樱桃巷剧院之外，国王剧院也邀请他回去演了几场《歌剧魅影》。电影版的《歌剧魅影》票房相当不错，在奥斯卡获得好几项提名，加上《歌剧魅影》音乐剧的全球巡演，直接带动了音乐剧的上座率。现在再请沃格特出演魅影已经不会带来负面影响，国王剧院方面也有和沃格特修好的意思。

隔了这么长时间，沃格特当初的那一口气也消了。正如兰斯提醒的那样，他无法保证自己会永远离开百老汇，他也想回馈一直支持着他的戏剧粉丝，所以他接受了国王剧院递过来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