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要趁早——阁楼上的猫
阁楼上的猫  发于:201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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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骁跑到一边去打了几个电话,老太太辛苦一生,一定要让他风风光光的走。

中午的时候,苏博文和王助理回来了。

苏博文刚过五十岁,在一所高中教书,还没退休。

其人外表是读书人的斯文,带着眼镜,头发花白。苏涵长得和他有些相似,个头却不及他高。

对于这个男人,苏涵曾经最怕他用读书人那一套来但对自己和苏涵。

但是他知道苏涵找了个男朋友之后,虽然很难接受却并没有反对。只是,在那次他们离开这里之前,苏博文悄悄找上他,托付一般对他说:“好好照顾苏涵,他之前过的太不开心了,你既然和他在一起,就给他一个家,别辜负他。”

陈骁记得他眼中的期待,也记得自己是如何点头郑重承诺。

对于这个男人,陈骁除了因他为苏涵所做的一切而产生的感谢,还有发自内心的尊敬,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能做到这样的,太为可贵。

苏博文并没有和他们过多客套,那边王助理简单的将流程给他们讲了一下,定的什么样的场地,什么样的级别,几点告别,几点葬礼,几点入殓,约了什么样的车,都有哪些仪式……

事无巨细,虽然繁杂,却不足够去诠释,一个人短短一生的终结。

这天晚上,没有一个人安心入眠。

一家人守夜,在狭窄的小客厅里,很少有人说话。

苏涵外婆还在医院,陈骁本来想陪他过去看看,但是苏涵摇摇头,现在见又能怎样,还不是晚了?所以今天和明天,都不在有区别。

陈骁不顾他的拒绝,将他抱在怀里,分担他的悲伤。

第二天拂晓,天阴微雨。

这个南方城市的冬天并不见寒冷,但是潮湿的可怕。

苏涵的冷静在见到外婆遗体的时候发挥到极致。直到葬礼的最后,他除了通红的眼睛,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见任何的失态,相较于哭泣的舅父家三人,他显得过于冷漠。

陈骁看在心里,担心着急,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他以家人的名义,帮苏博文操持了这场葬礼。

直到最后的告别完成,送走了所有来吊念的亲戚朋友,连同陈老太太,都被李诗和苏涵舅妈陪着回了家。

“让我再待一会儿。”

苏涵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却辩驳不清。

苏博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劝阻,只说了句呆够了就回家。

墓园,细雨。

人们相继离开,只剩下苏涵和陈骁。

陈骁举着伞站在苏涵旁边,同他一起沉默。

微风吹动散落在墓碑四周的几片枯叶,苏涵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轻轻擦拭着墓碑上被雨水打湿的相片。他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慌乱,带着点自己也不知道的悲戚,仿佛此刻才真切的明白了外婆离世所代表的意义,漫长无比的仪式中,他见众人的背上,自己却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泪。

人一生结束,留下的就是只属于自己的一堆黄土,和给后人得以怀念的方寸之地。

在这之后,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抚摸不到她温热的手掌,再也听不到她用柔软的声音叫涵涵。

再也没有。

他轻轻的晃了晃头:“不。”

他如同自语一般,呢喃:“我怎么会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就是不想相信啊。”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连同心底的恐惧,让伤痛瞬间无从遁形。

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坚定的将他揽入怀中。

“涵涵,哭一下吧。”

那个人这样说,声音带着蛊惑,怀抱满是魔力。

他抬起眼睛去看他,直直望着他温柔的坚定的漆黑的仿佛看进人心的瞳孔,胸口一阵发紧,喉咙仿若被扼住一样,发出一声凄凉的无助又彷徨的低吼。

悲痛破茧而出,苏涵嘶声痛哭。他像一个被受委屈要全世界来疼惜的孩子,将自己藏在陈骁的拥抱中,不再逃避外婆离世的痛楚。泪水打湿了他的脸,过长的许久未曾修理的黑发贴在夹边,皮肤因为寒冷和雨水变得苍白,整个人无助又空寂。

“哭吧,涵涵。”

陈骁轻轻的拍他的背,高大的身躯站成了一株挺拔的洋槐。眼神里的温柔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收容了苏涵所有的难过、绝望、悲凉与仓皇无措。

哭吧,涵涵。

像所有人那样,不开心就哭,高兴了就笑。

不要再压抑自己,不要再危难自己,将你心底最真实的那个自己给我,让我在你身边,陪伴你,保护你,爱你。

苏涵哭声嘶哑,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自己,停下来,停下来,不要总想要去依赖他人,不然你将彻底迷失。

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太过温柔,让他顺从自己的心,让他放下所有戒备,让他打开心扉收进他人。

他说,哭吧,涵涵。

于是,所有的克制都如脱缰的野马一去没了踪影,泪水不受控制的滑下面颊,因为在这人面前,哪怕唯一坚守的自我无从遁形、哪怕脆弱与伤痛无法掩盖,都没有关系。

他会这样温柔的抱住自己,他会给予自己最有力的支撑。

直到,悲伤不再,直到,世界尽头。

许久,当泪水泛滥成灾过后。

陈骁不顾潮湿的泥泞,屈身坐在台阶上,雨伞早就被丢在身边。

他合身将苏涵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

“那时候,我以为没有人爱我。”

苏涵的声音沙哑,眼神里的飘忽,失去了平时的高傲与倔强。陈骁抚着他的后脑,请吻着他还带着咸味的眼皮,声音比他的动作更温柔:“我爱你,很多人都爱你。”

在这样的极端安抚中,苏涵慢慢的平复下来。

“我懂得太晚。”

他的声音带着后悔的颤抖,将额头抵在陈骁肩膀,水分过度流失让他没有力气,记忆中本早已经褪色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底。

“他们整日争吵,砸东西,我躲在柜子后面祈祷,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我。”

父母的感情失和是他年少的噩梦,那两个最该保护他的人,给予他的只是无休无止的伤害,但是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生,只能祈求苦难有天结束。

“后来他们走了,我又冷又饿,但是并不敢出来。”

五岁,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记得很多事情,那样的记忆足够刻骨铭心,因为记忆本身的残酷,成为年后多年的噩梦。

“舅舅和舅妈的工资不高,我没有抚养费,日子过的很辛苦。”

他们从来没有苛待过他,相反,怕他心里难过,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但是,这往往让他更难过,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掠夺者,夺走了属于别人的美好,辜负了他人的善良。

“临去航城念书的那晚,外婆偷偷把钱塞进我的行李箱,我知道,她怕给我我不要。”

但是,越是这样越是害怕吧,怕自己想要更多,怕自己变成无耻的掠夺者,怕自己在一次次的善意之后,愈发想要彻底的拥有那个家,和那个家庭的爱。怕自己想要汲取,怕自己过于贪婪,怕自己抢走本属于表弟的、那些自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爱。

“她每次打电话,都不说多想我,只会让我不要再往家里打钱,要照顾好身体。”

其实,她更想的,是自己能够回来看看她吧。但是她一次都没有说,她太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格,所以宁愿忍受思念,也不愿意自己疼爱的外孙再想起任何不好的事情。就像她一直有女儿的消息,却从没在他面前提起,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阐述着自己对那两个人的怨怼,都拒绝着父母的消息。

“我都懂了,但是,太晚了。”

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原来最终辜负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用尽全力抚养他,爱护他,保护他的人。

被苏涵避之不及的过往从他自己的口中说出来,那是一个与陈骁所知截然不同的视角。带着细碎的伤痕铺开,隐忍着对于美好向往的缺口。

“都过去了。”

陈骁捧起他的脸亲吻,转过头,面向墓碑上笑的温柔的人,虔诚的、如同信仰一般承诺。

“外婆,我会爱他,用我的一辈子。”

说来讽刺,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正好是情人节。

然而陈骁想,他们定然永世不忘。

15.当你爱他,就告诉全世界你爱他。

等三人从G市回到航城,已近年关。

航城下了第一场雪,飞机在天空盘旋良久,等终于进港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陈爻顶着一身霜雪,亲自来接他们,看到苏涵一身憔悴并没有过分安慰,是轻轻说了声,回家。

回家。

苏涵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是啊,回家吧。

老太太累了几天,到家就洗了澡去休息。

老爷子跟着大家吃完饭,叮嘱了他们早点休息后,也回了房间。

陈骁拉起苏涵回房,从苏涵出差回来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苏涵整个人却瘦了一圈,他看着心疼。

陈骁的房间在二楼,还是他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的装修。

回来之前,老爷子发话要他们过年这段时间回来住,所以早就帮他们取了衣物和用品过来。

苏涵洗完澡出来,看到坐在床上的陈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与陈骁,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陈骁起身拉他过来,拿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苏涵头发柔软,颜色是最天然的黑色,此刻软趴趴的贴着,连同他整个人都显得柔软无比。

陈骁丢开毛巾,捧着苏涵的脸:“你回来了,真好。”

苏涵垂下眼睫,半是自嘲的说:“老天总在最适当的时候,给你机会。”

陈骁笑笑,将他扑到在床上,细细碎碎的吻着他的脸,“苏涵,别这样说话,你失去了亲人,伤心的时候,怎么能算最恰当呢?如果能够换,我宁愿你再几个月都不理我,也不要你去承受这样的伤心。”

“陈少爷,你的甜言蜜语真是信手拈来呀。”苏涵轻笑,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脖子。

陈骁吻他的唇,不带丝毫欲念,单纯的摩挲着他的口腔,舌一下一下舔噬着他的上颚,如同安抚一般。

苏涵闭上眼睛,被动的承受着这个漫长的亲吻,如地老天荒,直至世界末日。

当陈骁放开他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陈骁翻身躺在他身边,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睡吧,涵涵。”

这个被陈老太太叫的略带亲昵的小名,被陈骁叫出来,满是疼宠的味道。

而这几天的时候,两个人却都习惯了这个称呼。

苏涵如同小孩子一样,整个人钻进他的怀中,一手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陈骁亲亲他的发旋,调整了一下姿势,也一起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等苏涵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太累了,连日的奔波,加上失去亲人的心伤,让他睡的很沉,醒来后短暂的迷糊,竟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吱呀。

陈骁推门进来,便看到他半撑着手臂坐起来,忙赶快走了两步,侧坐在床边抱住他。

低头,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早安吻。

“醒了?饿不饿?何姐煮了粥。”

苏涵被吻的迷迷糊糊,听到他问话恩了声,掀开被子打算起来洗漱,却被陈骁一把抱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一拳垂在陈骁肩上:“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我要去刷牙。”

陈骁笑,抱着他往浴室走:“别乱动啊,不然摔了我可不负责。”

“怕摔了我就放下我啊,陈骁!”

苏涵怒了,陈骁略带惋惜的结束了这个公主抱,将他放在浴室门口的脚凳上,伸手拿了双拖鞋递给他。

“啧啧,老公我提供的贵宾服务你居然还不满意?”

“我谢谢你啊!”

苏涵穿上鞋子站起来,挤了牙膏对着镜子刷牙,见陈骁抱着手站在门口,伸手就将浴室的门关上。

陈骁摸摸鼻子,转身往外走,帮他去端吃的。

楼下的客厅里,老太太和老爷子正在看电视,见他下楼双双问:“涵涵醒了?”

陈骁说了声醒了,陈老太太和老伴儿对望了一眼,陈老太太说:“还两天就过年了,你跟涵涵商量下,不行就休息一段时间,最近这些事儿闹的。”末了,又加了一句:“都是你这小子不让人省心。”

……

陈骁无语,他该感谢老妈这么喜欢他老婆么?

但是到底将老妈的话记在心里,这些日子确实很折腾,他家苏涵下巴都尖了,又不是养不起,没必要马上回去给江映白做牛做马。所以说,对于苏涵当初非要跟着江映白干不来他公司这件事儿,陈骁还计较着呢。

陈老太太指了指饭厅,道:“何姐做了吃了,你给涵涵端上去吧,别让他下来了。他这些天就没睡好过,吃完了让他再睡会儿,别讲究那么多规矩。”

老太太这些话正和陈骁的意,他痛快的应了声好,就给苏涵弄吃的去了。

休息几天?

苏涵很认真的考虑着陈骁的建议,他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适合去公司。

想了想,还有三天就春节了,再上两天半就是春节假期,不如干脆年后再回去。

他把自己的打算跟陈骁说后,陈骁双手赞成。他伺候着媳妇把饭吃完后,直接将苏涵按在床上。

苏涵无奈:“我睡了十几个钟头,够了!”

“那就躺一会儿!”陈骁这时候发挥了骨子里的霸道,他将被子车过来给苏涵盖好,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惋惜道:“这才几天,就瘦这么多,得赶紧养回来。”

苏涵扮可怜:“睡多了头疼。”

陈骁不为所动,恋恋不舍的收回手,脸上笑坏坏的:“要么就赶紧闭眼睛睡,要么我做点让你累的事情你再睡,选一样!”

苏涵无法,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还是闭上了眼睛。

陈骁自食其果,被这含羞带怒的一眼勾的心痒痒的难受,又见苏涵苍白的脸上一层薄红,心底欲望勃发,恨不得化身野兽扑上去。

他努力的压下欲念,心里念叨着以后一定要十倍讨回来,弯腰在苏涵脸上落了个吻,替他拉上遮光窗帘,这才出了卧室。

他身后,苏涵睁开眼,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映着那张好看的脸,水甜水甜。

之后,陈骁把公司的事情全部丢给Terry哥,就每天陪他腻在家里。

苏涵这几天公务电话就没响过,知道是江映白体贴,不让公事打扰他。因此再度睡醒了后,亲自打电话过去请假,并询问了一些他跟进的项目进度。

江映白一一跟他解答,并且很理解他不能来公司,让他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并道公司业务已经上了正轨,如果什么都需要他们俩处理,那下面的人干嘛?

苏涵知道,这是江映白怕他过意不去,安慰自己的话,心里由衷感谢。

江映白电话里爽朗的大笑:“谢什么谢,好好休息,等年后保持最佳状态回来上班啊。还有陈骁那个臭小子,有什么不满意你就直接跟他说,我保证他肯定改进。以后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让人猜,那样才最伤感情。”

苏涵应了好挂了电话,安心休假。

难得清闲,陈老太太拉着苏涵和李诗一起备年礼准备除夕的团圆饭(虽然有点早),陈晏喆见他们这次在家里住这么久,每天和他奶奶抢小叔帮自己做宣传片,苏涵事情一多,因为外婆离世而来的低落情绪慢慢的恢复。

过了两天,大年三十,又飘了一场雪。

陈晏喆小孩儿心性,拉着苏涵非要去堆雪人,苏涵无奈:“你在学校里不是酷王子么?要让你那些同学看到你这样,形象可就全毁了。”

陈晏喆哼了声,样子要多臭屁有多臭屁:“都是一帮小破孩儿瞎闹,现在哪儿还有给起外号的,多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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