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引相思 下——孤六步寒尘
孤六步寒尘  发于:201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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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一声。反身将阿九抱起。他一双金红瞳正将我看着。我一笑。从窗口翻过去。脚踩在雪地上。

有风吹来。我却并不觉得冷。阿九赤着脚。从我怀中下来。站在雪地上。

一时间。红袍墨发苍茫雪地。连带着积雪的梧桐树。美不胜收。

“当年母亲一曲百鸟朝凤引去了你的目光。今日。本王也想跳一支舞。”他朝我笑。风吹。长发飞扬。大红色的亵衣。已被一件同为红色的衣裳所取代。

长及地。与白雪相交映。如红梅开放。又如雪地染了红血。

我大笑。只想说。当年也曾见过他跳舞。很美。很美。可也很凄凉。

青青夏草。青为谁败。

夜夜相思犹恨少。

恨不遇卿早。

那时候的我。还是苏平安。一心求死。只为了杀掉空天霜。

那时候的我。只是想为阿九做一点事情。拿我这条命。换他的安宁。

可他如今站在我面前。同说讲我娶谁都可以

是了。我娶谁都可以

却。唯独不能是他

“奈渊。本王再说一次。你不能娶她。”他皱眉说得决绝。然而我只是轻笑。而后道:“凤王大人。我不娶天霜。难道要娶你么。”

他身体一滞。眉头缓缓舒开。似是有所悟。缓步行至我跟前。

“信我。”

信你如何信你。阿九。如今已不是信与不信的事情。即便你同白泽的婚礼是一场误会。我也。再不能回头。

我即便不相信你那来得突兀的婚礼。可我是要相信我的身体的。我就要死了。阿九。

庆幸有回光返照这回事儿。否则。我不敢想象我死时的凄惨模样。

“凤王大人。若是来喝酒的。妾身欢迎。可若是又来扰妾身婚事的。妾身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你。神魔大战怕是要提前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空天霜忽然朗声道。

我甚至能感觉到空天霜周身的戾气。盘绕回旋。就要发怒。若她同阿九再打起来。可如何是好。阿九身上的伤想到此处。我低头看着怀中的空天霜。温和一笑。轻语道:“天霜。莫同外人置气。”

空天霜眉眼一转。便抬眼细细看我。忽而一笑。亦温和道:“相公说什么。天霜便做什么。”

呵。若是我要你死呢。

红衣猎猎。他已站在屋顶。五彩羽毛扇掩面。金红瞳迷离看我。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安静看他。空天霜终于主动离开我的怀抱。与我并肩站在屋下。却见阿九忽然将手缓缓伸出。羽毛扇轻轻一转。便生出一朵花。

那花。是梧桐。他再转身。羽毛扇挥舞。花开漫天。我分明听见他说:“如此。本王送你一份新婚贺礼。”

梧桐花开。四处传来鸟鸣。我再看。四周树木已被百鸟所占。甚至来了罕见的神鸟金翅。

起风了。风吹他红衣。猎猎作响。亦吹他墨发。翻飞起舞。

他手执着五彩羽毛扇。开始跳一支舞。一转身。一回眼。便是绝代风华。这是一支我从未见过的舞。却决计是一支女子跳的舞。那样柔。又那样媚。但被阿九跳出来。却有飒爽之姿。阿九。果真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梧桐花飞旋半空。而阿九一袭红衣站在花中跳舞。金翅鸟飞舞而来。而后百鸟皆随在金翅鸟身后。围绕着阿九。翩翩起舞。

这时候我才晓得。百鸟朝凤这个成语来得是有多美。

脑中闪现一幅画面。那是栖梧山。有一个红衣猎猎的女子。站在树枝上跳舞。百鸟如同今日绕在阿九身周飞舞。一般般的光景。然而只一瞬。我看不清画面中那人的脸。我却晓得。这是一支一模一样的舞。

然而那女子我猜不是别人。该是阿九的母亲。凤栖梧这一世。我有太多不理解亦不明白的事情。我看不透彻。于是只能默默藏在心中。比如阿九和他的母亲。

我沉在这支舞中时。面前阿九的身影。却快速幻化闪现。那是一些我不熟悉的人影。有男有女不熟悉。却觉得亲切。

我并未看空天霜的表情。却以为。她该有些恼怒。

沉神间。阿九已舞毕。站在高高的屋顶。平视着远方。面色平静。说到底。我不懂阿九。我亦不懂不我自己。

旁边矮个子的包子弟弟忽然动了。至他开始。父亲。母亲。宾客。都开始动了。阿九解除了术法。

“哥哥。好多花。”这是包子弟弟对掉落在地的梧桐的惊叹。我低眉看弟弟。再转眼。绝发觉那袭红袍早已消失在屋顶。

他便这样走了

婚礼。还得进行。我牵着空天霜踏入家门。进门时。喉中一甜。竟然有血涌出。我用力咽下这一口血。微笑牵着我的新娘。

父亲母亲高坐在上。我随着司仪的高喝。对着父母一拜。又转身对着天地一拜。

然而。当我遥遥拜下去。本晴朗的天空。却忽然平地一声雷。惊落了母亲手中的茶水。瓷杯落到地上。砸得粉碎。

浅色的茶水顺着木地板流淌到我的脚下。

此时。屋外人声大哗。又听噼里啪啦落下瓢泼大雨。

有人窃窃私语。说是这桩婚事不吉。亦有人说新娘是妖物。妖凡结合。这才落下雷雨。

呵。这桩婚事。却连天都是不容的么。

眼角余光瞥见空天霜半截珠帘下阴沉的眼。

“奈渊。”这一声惊喝。将我震得心惊。是师傅。我抬头急急搜寻师傅的身影。却见师傅从外头急急破风而来。挥袖一道青光。便将空天霜震退一步。

“你在想什么”回忆被阿九的声音打破。我抬眼看他。他正疑惑看我。

我轻笑道:“还不是你。我在想你。”

“可本王不是就在你虚妄帝君的身边么。”阿九嗤笑。以手解开长发上系着的青色发带。

一直未曾注意到。他头上的发带。是我当年送他的。也是我还是苏平安的时候。我叹息一声。望进他金红色的眼瞳里。

“我只是想起。你当年站在苏家房顶上跳的那支舞。”

他微愣。却道:“当年那支舞。只是随性而跳。我已然记得不清楚了。我只晓得。那时候的你。就像是当年的我。”

“阿九。你可恨我。”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当年。我一直将他当做男儿来养。只因为他的母亲要他做男子。可我也晓得。他是愿意做女子的。

他又是一愣低声问道:“何来恨。又何来怨。奈渊。你晓得的。我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对你的情意。”

心中一动。人已不受控制。伸手将他拉入怀中。感受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梧桐香气。

“阿九。若一切能够重新来过。我只但愿。你能够按自己的想法活着。”我在他耳边低语。他身子在我怀中微怔。反手便将我抱住。

我们一起这样久。我亲眼看着他出生。又亲眼看着他长大。如此情分。已然不是爱之一字能够解释的。

“不是要跳舞给我看么。”我轻声问道。

他在我怀中轻叹道:“不跳了。不跳了。再怎么跳。在你心中。不也还是比不上母亲么。”

我亦叹息。道:“栖梧是我心中永远不能忘记的。而阿九。你是心中所爱。我对你。不止是爱这个字能够解释得清楚的。”

第六章:陶坛

雪下得越发大。梧桐树上压了不少。低眼。看见阿九赤足站在雪地里。这才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激动。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于是变化出一双靴子。蹲身想要为他穿上。他却将我制止。以红纱裹足。脱离我的怀抱。踏入梧桐树下未被雪所掩盖的地方。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道:“来。一起看雪。”

“在雪地看雪不是很好。又为何要在梧桐树下。”我疑惑不解道。

阿九只是笑。并不回答。手一翻。手中便已然握着一只玉锹。玉锹在梧桐树下。轻易翻开花草。又轻易翻开泥土。稍时我便在泥坑里看见一只陶土坛子。是酒。

“这是。”我疑惑道。

阿九将那酒坛子取出。放在地上。轻声道:“是酒。三万年前酿下的。那时候。我还很小。晓得你爱喝酒。便去栖梧山那头寻了仙果酿酒。可技艺着实很差。那时候尝着。难以入口。便埋在了这处。”

“哦。三万年前。你堪堪才能够飞行的年纪。怎的就会酿酒了。哪里学来的。”这一点。委实是叫我疑惑。他是如何学会酿酒的。

他轻笑。解释道:“从书里学来的。是清月酒。母亲留下的方子。”

清月酒。当年栖梧配的方子。我们曾一起酿过。留在了月沉的汉升殿里头。本以为已经喝尽了。却不想。这栖梧山上头。还有一坛子。

阿九拍开封泥。我便能够嗅到酒香。并不如月沉汉升殿里的清月酒。却。比那酒。来得更情深意重。

当年。酿下清月酒。第一次喝他它。却是在很多年之后“镇命。无妨。你若是瘦下来。该是个极美的。虚妄帝君一定能喜欢上你。”我如此安慰。镇命果然起了希望。直勾勾看着我。

“日后。我的减肥大计就交给你了凡人。若是成功了。报酬绝对让你满意。”镇命用胖嘟嘟的爪子拉着我的衣裳。许下重报。

一旁吃酒的东华。忽然开口。语出惊人道:“胖狐狸。看来。我们是情敌。我也喜欢那位虚妄帝君呢。”

又是个断袖的这世界怎么了。四海八荒的神仙妖魔都断袖了么。看来当初的六夜居然还算是正常的。

本以为镇命会恼怒。然而没有。竟然小跑到东华面前。伸出自己的肥爪子。如是道:“公平竞争。”

东华放心酒杯。手指轻轻勾上镇命的爪子。摇晃两下。这竞争。算是达成了。

谁晓得。东华竟然不放过我。拉我一同进了水。

“既然是公平竞争。该有个裁判。不如。你来当裁判如何。想来。裁判是你。十分公平。”东华如是道。

忽然觉得那位与我同名的帝君十分惨烈。竟然遇上这两个不靠谱的追求者。

无奈。帝君既然发话了。我如何能不从。于是我点头。算是答应。

正想开口说话。门却忽然打开。

月光跳跃进来。漫过地板。截止在桌脚下。门外有个人。阴沉着一张脸。正逼视着我。

“跟我回去。”那人冷声同我讲。

我摇摇头。回答他的话。

“我喝酒呢。正喝得高兴。阿九。你也来喝酒。”

是的。来人是阿九。白日里还同白泽缠绵。现下。却来寻我了。我是该庆幸还是怎的。说到底。我不过一个凡人。斗不过白泽同阿九数万年的感情。

“跟我回去。”阿九重复道。说话间已踏步进来。捏紧我的手腕。还不待我回答。便觉得身周风声猎猎。再看。我正随阿九御风而行。

这下好了。东华帝君该生气了。那种大人物。要是生气了。阿九也是会收牵连的。

我苦恼时。却发觉腿一重。低眼一看。镇命竟然以狐狸身。用用爪子死死抱着我的腿他见我低眼看他。于是道:“不好意思。顺路。酒喝得多了”

这意思。是想随我和阿九一起回栖梧山。阿九也发现了镇命。皱皱眉。却没说些什么。只继续御风飞行。

“阿九。你今日去何处了。”我终于开口问他。

阿九皱着眉头。并不答话。我也不再多问。有时候。问得多了。也不好。

到达栖梧山半空时。我担心镇命会摔下去。没曾想。我却同他一起摔下去了。阿九将我和镇命直接扔了下来。

我重重摔在地上。却不觉得痛。一瞧。镇命这只胖狐狸给我垫了底。估计正两眼发晕。疼得厉害。

“阿九。你。”我怒目看他。

我还没同他算账。他倒是先同我发火。以为小爷是好欺负的么。

“谁叫你出岚凤居的。”阿九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冷然。我一惊。却觉得委屈。于是也不顾晕倒的镇命。径直站起来。大声道:“小爷就爱出来。小爷又不是囚犯。”

若不出来。如何会遇上你同白泽的亲热

“你。”他一时语塞。只说出一个字。

“小爷明日便回凡间。小爷还不稀罕你这里。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是真的怒了。口不择言。

说完便觉自己失言。低头看着镇命。不再说话。

阿九向我靠近一步。逼问道:“你说什么。”

他既然问了。我便再说一次。

“我明日要回凡间。”这个回答。再没有先前的底气。

世间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比如情爱。比如人心。

人心我尚不能揣测。又如何能揣测一个神的心。我本凡人。便该好好呆在凡间。过着凡人的生活。

“你看见了。”阿九忽然问我。

看见。是啊。我看见看见他同白泽的情意。也看见我们之间的差距。

“阿渊。信我。”不待我回答。阿九便又继续道。

然而这次。我却无法信他。

“无妨。无妨。本也不是甚大事儿。你同白泽。是天经地义的。”我摆摆手。轻笑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天经地义。”阿九重复我的话。再次逼近。

确然是天经地义。人家镇命都说了。两人是出了名的暧昧。

于是我重重点头。算是为先前的话加上肯定。

镇命在我脚底下。悠悠转醒。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肚子。又拍拍自己漂亮的皮毛。眼睛发亮地看着阿九。

“你是你是凤王对不对。”

好一个煞风景的却也解围解得及时。

阿九本就在气头上。如何会搭理镇命。只直直看着我。看得我心发慌。又发堵。一想到他同白泽。就气恼又自卑。直到气恼和自卑将我的理智活生生掩埋了去。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就是凤王了。凤王大人。你教我如何塑身行么。我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镇命语出惊人。又添上一句。

本以为阿九会发怒。却不想。他却忽然勾唇一笑。一手指着我对着镇命如是道:“我要他。要他留下。他若留下。我便答应你。”

话毕。我便见着镇命一双狐狸眼。正楚楚可怜看着我。眼里泪光闪闪。就差哭出来了。罢了。为了镇命。便委屈这一会。等镇命瘦下来。再央镇命带我离开。

世人以为。情能维持人际长久。其实不然。能够维持长久的。只有回忆罢了。

“好。我留下。你帮镇命。”思索过后。我下定决心留下帮镇命。

岂料阿九却皱着眉头。低眼看着一脸希冀的镇命。道:“原来。你便是名传九天的镇命公子。”

八荒美人簿上头。阿九第一。镇命第二。现下二人正四目相对。只是一个满脸希冀。一个冷冷冰冰。

阿九以冷闻名。镇命以舞闻名。我未曾见过镇命跳舞。却是见过阿九那一支惊艳绝伦的舞。我以为。阿九第一美人之名。实乃正宗。

唯惜这个第一美人。不会属于我。

如此。镇命留下了。我亦留下了。只是过后。再也没见着阿九。只晓得镇命每日清晨出去。黄昏回来。

十几日下来。确实清减不少。只是皮毛不如先前光滑柔亮。我私下问他。阿九如何替他塑身。

彼时。镇命坐在案前。双爪托腮。如是道:“秘密。但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苦不堪言。”

我递给镇命一颗荔枝。继续问道:“是。怎么样的苦不堪言。”镇命接过荔枝。剥开皮。囫囵吞下。吐出核。而后道:“将死未死。”

“你就没反抗。”我继续问。镇命是个狐狸贵公子。如何吃得来将死未死的苦难。若是折磨得厉害了。难保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镇命瞪着一双狐狸眼。坚定道:“只要能够恢复身段。哪怕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若是哪日帝君回来了。我还胖着。如何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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