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如同魔鬼附身的表现力和感染力，那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引力——

李若突然看向舞台边竖着的两块大显示屏，镜头刚刚结束了对祝决的一个特写镜头，状似不经意般掠过了今年与他相争的另外几位入围者。

她不由得想——如果她是其中一员，会是什么感觉呢？

没人知道祝决是什么感觉。

在这个剧院里的大部分人看来，今晚上最大的赢家毫无疑问将出自《乌衍传》这匹黑马之中。在《乌衍传》上映之前，倘若有人预测它最终能博得这么大的赢面，恐怕都会被驳一脸鬼迷心窍，但到了这个时候，这一切似乎显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乌衍传》晚上提名了最佳女配、最佳男主、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四项提名，虽然单就提名数的话比不上去年的《希望地》，但就看这四个奖项的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剧组。

谁还记得去年祝决的失败？

《乌衍传》出自他一人之手，毋庸置疑，这个年轻很轻的演员，的的确确已经到了很多人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就算晚上他全部失利，也无法减弱他如今的声势，更何况，除非评委们脑子进水了，要不然以《乌衍传》的质量，一个奖都不给？恐怕颁奖典礼还没结束，外面说黑幕的声音就要掀翻了整个剧院的屋顶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在祝决身上流连，让他们心中“安心”的是，这位演员，虽然取得的成就这般难以置信，但他本人倒表现得是一个谦逊文雅的人，让人的感观更好了不少。

“你猜猜他们都在想什么？”颁奖典礼的颁奖流程大多类似，前面多是一些小奖，季京看着台上的获奖人，打发时间地问道。

不过很明显，祝决不是一个好的闲聊者，他语气平淡地说：“谁知道。”

“我觉得他们肯定都在想我们晚上能拿几个奖。”季京完美地无视了他的态度，兴高采烈地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一气拿下四个？”

祝决：“我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这么疯狂——你还是个新导演呢，就算作为演员来说也不旧，诶你说，要是落选几个的话，最有可能的是哪个？”季京想起了去年的落差，暗暗祈祷：“如果一定要落选的话，还是最佳女配好了……”

祝决：“……”

在季京的碎碎念中，时间过的飞快，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最佳女配角的角逐之中。

沐又凝的扮演者芮竹是祝决亲自挑选的，还没毕业，第一次参加这个场合看起来还有点青涩，被摄入大屏幕时，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唇角紧张的笑痕。

“石佳佳，《独狼》……芮竹，《乌衍传》”颁发这个奖项的嘉宾李徐头发银白，兼职大学客座教授的他说起话来简洁明了，就连这种场合也不例外，他打开信封，一点悬念也没做，便宣布道：“侯雁，《王不见王》，恭喜。”

季京眼中掠过一缕失落，但随即振作了起来——他是祝决的经纪人，芮竹能否拿到这个奖项他说实话并没有那么关心，对于他来说，或许这个奖项没能拿到更好，四提四中太丧心病狂了，若真要取舍，他当然希望被舍弃的是最佳女配角这个奖项。

他心中不断计算着几率，猝不及防地迎来了最佳男主角的颁奖。

虞奇人是这一届的最佳男主角的颁奖嘉宾。

台下响起了一阵暗潮般的声浪。

虞奇人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但这丝毫不损毁他的形象，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神秘，他站在话筒前，带着一种放松，他调整了下话筒，整个剧院便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季京的错觉，他总觉得虞奇人朝着台下的祝决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侧首看向祝决，一如既往没在他脸上发现任何端倪，祝决看起来依然淡定自若，就好像他压根不是入围者之一一样。

虞奇人的声量并不高，话音中也没有故作的悬疑和激动。

“方宏伟，《瑰丽世界》、贺和，《缝隙》、簿二航，《山穷水尽》、维冈《追击使命》”他顿了顿，念出了最后一个人名：“祝决，《乌衍传》。”

大屏幕上实时播放着入围者在影片中的精彩片段，当最后乌衍的旁白幽幽响起的时候，就连虞奇人也侧过身去，台下更是响起了一阵掌声。

在这阵掌声中，其余几位入围者的脸色似乎都落寞了些许。

所有人都看着虞奇人打开了那个信封，心砰砰跳着，等着那个意料之中又或许会意料之外的结果。

虞奇人在一片寂静中，抬起头来巡视了一番，语调轻缓地道：

“祝决——《乌衍传》！”

第149章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会场内掌声如潮，如倒倾之瀑般轰然作响！

镜头迫不及待地扫向了《乌衍传》剧组，狂喜之色比光还要明亮，所有人都振奋地站了起来热烈鼓掌，看起来比祝决还要激动。

祝决唇角噙笑，一一拥抱了过去，他看起来情绪尚有余力，他甚至注意到了芮竹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绅士地伸手扶了一把才脚步轻快地向台上走去。

在场外的直播频道里，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剧院内。

“哈哈哈哈影帝！祝决是影帝！名至实归啊！”

“看过乌衍传，的确是一部好电影，这次的影帝太没悬念了，那个信封里基本上不会出现第二个名字了。”

“谁让这种颁奖典礼都是文艺片的天下呢耸肩，其他几部片都是商业片，还能选谁当影帝？”

“呵呵，楼上的你妈妈知道你这么爱喝醋吗？祝决拍爆商业片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没穿越过来？同情你，穿越了记得要补习下常识啊~”

“看不懂电影的人才会简单用商业片文艺片论成败，不过祝决真淡定，这是他第一个小龙人吧？他这个淡定程度不应该啊？”

“脚步不慌，笑容得当，我去，就连眼神都很平稳啊，心理素质杠杠的。”

“弱弱地冒出来，你们觉得，他等会获奖词会说什么？”

“无非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评委的爱护balalalala吧……难道你觉得……”

“前面的别跑！虽然你没说出来！但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虞奇人当年是个传奇，祝决以现在这个势头的话，新生代里也没人追的上他了吧？小龙人这次倒是挑了个好颁奖嘉宾……”

从台下到舞台的这段距离并不长，步道两侧点缀着小小的蜡烛灯座，灯光如星，当获奖人上台时，全场光线放缓，如月光般洒落，奖项最终得主走在这条步道上，如同走在一条以月为披以星为踏的天之径上一般。

祝决走过这条寓意深刻的步道，直直地走向舞台中央唯一矗立着的纤长话筒台。

虞奇人从话筒台旁退开一步，眉眼含笑，双手举着那座小龙人，等候他的到来。

两人之间的交接显得平淡如水，眼神交汇、小龙人的传递，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虞奇人和祝决拥抱了一下，便从灯光暗处回到了台后，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他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存在感，还是别的什么，他的退场没能牵动任何一个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将视线投注在了祝决的身上。

祝决顺手将小龙人放在了话筒台上。

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当初获得金柏华时，他也是这么对待那尊奖杯的。

不过没人在心中质疑他这一动作是不是不够尊敬，现场一片安静，安静地近乎严肃，等待着这位掀动了今年业内最大浪潮的人物说出自己的第一句话。

镜头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地给了一个特写镜头，从全身慢慢摇到脸部特写，这个运镜就算是在电影中也十足十地可圈可点了。

这个圈子里混到上面之后你就会发现在你左右的人每年都很类似，这是一个极难有新人加入的圈子，以至于一旦有新人，大家都会对他特别记忆犹新。

离去年的小龙人不过一年，祝决却看起来变化了不少。

来自于生理的青涩之感迅速从他的眉眼之间消退，明明只是个二十有许的年轻人，却有着年长者一般的淡然气度，这份气度早在金柏华的时候就已经引起过惊异，时光醉陶，不过两年时光，这份气度在他身上便已经显得与生俱来，不论台下的人信服不信服祝决的这一个奖项，但当亲眼目睹这位年轻的演员站在台上时，他们全都无力否认，祝决现在的姿态的的确确是最适合拿起那尊奖项的人。

“谢谢评委们认可我，给予我这个奖项。”祝决四平八稳地说道：“在过去的半年之中，我与乌衍相携而行，他向我展示了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我找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谢谢爱我的人、恨我的人、我爱的人，你们组成了我的世界，这个世界贫乏无奇，光陆离奇，唯有你们的存在，才使我存在，我爱你们，谢谢大家。”

场下一秒的空白之后，掌声雷动，祝决轻轻巧巧地拿起了那尊小龙人，冲着台下微施一礼，便下去了。

“他花了几秒时间？两分钟有没有？”

“一分钟左右，这是我听到的最短的获奖感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跪下了……”

“一起跪1，上次就已经领教过他的获奖感言的奇葩程度了，这次也风格依旧啊……”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爱我的人、恨我的人、我爱的人囊括了所有感谢名单的，要是祝决去写高考作文，妥妥四类文，字数绝对撑不到！”

“字数撑不到23333333”

“他的团队居然允许他用这份感想吗？真是艺高人胆大。”

如果季京现在能够刷手机的话，他面对这些刷屏而过的弹幕，肯定只有两个字要呐喊：

冤啊！！！！！！！！！

他才没有权限去修改祝决的获奖感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干的啊！

季京在台下默默地擦了一把汗水，无奈地向着坐会到他身旁的祝决说道：“组委会会恨你的。”

祝决把那尊小龙人放在自己怀里，笑道：“为什么？时间已经拖了不少了，我起码给他们节省了好几分钟了，那都是钱呢。”

“比不上你缩短了获奖感言，导致广告收入无形缩水的那点钱。”季京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他们肯定更高兴用音乐提醒你时间要来不及了，而不是让你自己提前结束——”

“哦。”祝决漫不经心地说：“没关系的，等会收视率会更高的。”

他话音未落，台上下一位颁奖嘉宾已经出场，最佳男主角后就是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这两个奖项比起祝决的最佳男主，前景要更扑朔迷离一点。

今年并不是一个小年，除了《乌衍传》在最后横空出世，前面几部电影可谓是各领风骚，互不相让，几位老牌导演都拿出了自己近几年内最出色的作品，几乎都完成了艺术性和商业性的完美结合，当大家的思想深度都挖掘地差不多的时候，决定最佳导演的归属就有了更多的因素——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因素更加重要，所以当最后结果揭晓，祝决并未获得最佳导演的时候，季京虽然轻轻啧了啧舌，但心中的失落感并不重。

这是祝决的第一部执导作品，如果是在小年的话，他收割这个奖项的可能性几近百分之百，但当跟他一起竞争的是更为老辣、资历更加深厚的资深大导演的时候，评委选择给他一个肯定的同时给予他可以观望的上升空间，这是最为符合逻辑的考虑和决断。

季京并不失落，他只是有点担心——跟祝决竞争最佳电影的同样是这一群人，如果评委会为了权衡的理由不把奖项给祝决，会不会为了同样的理由再度让祝决与奖项失之交臂？

四提一中？

——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

季京没有发现，他现在的心态如果是让去年的自己知道，会被过去的自己吐槽个半死——能在小龙人上斩获一个重量级奖项就是对一部电影的莫大肯定，四提一中还不接受？！你当你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吗？

这种想法荒谬地可笑，但在现在这一秒，却显得那样真实。

季京焦灼地看着三届最佳导演得主孔绍祺走到台前，靠近了话筒。

“在小龙人的历史上，已经刻录了五十六部电影的名字，而接下来，我们即将迎来第五十七部最佳电影的诞生。”孔绍祺顿了顿，道：“获得最佳电影提名的有：

《王不见王》，陆景甫，贺安民，柯则。

《夜行人》，岳康顺，曲俊健，图丽合。

《风流世家》，端木云，吴病，杭飞旺。

《乌衍传》，祝决。”

无数短小的碎片随著名单的一一揭露漂浮在了整个剧院上空。

但孔绍祺的揭晓最终结果的风格就如同他的电影风格一样，一向单刀直入，从无多余的修饰和遮掩。

他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打开信封，念道：

“本届最佳电影的得主——《乌衍传》，祝决！”

“md真让他拿了！”

“影帝之后是最佳电影吗？这次要是再拿一个最佳导演，他绝对是人生赢家了！”

“现在就已经是了好吗？！”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他能拿到这个啊……早知道我之前下注的时候就买他赢了qaq”

“楼上我就不打击你了，我只是随手一选啊，我的神之右手！”

“我勒个去，这个奖拿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最佳导演含金量还要高啊……你们看其他电影后面跟了几个人名，基本都是满额三个啊，就他！只有他一个人！”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这部电影，是彻彻底底的祝决·电影！

全球所有电影，归根究底，脱离风格，只看权力的归属的话，只有三种类型，演员中心、导演中心、制片中心，第一种最少，而后两者是互相撕逼撕的最厉害的了，最佳电影不像最佳导演，明摆着是授予导演的功勋，最佳电影后面跟着的名单只意味着一件事——谁对这部电影的贡献最大，谁最有话语权，谁是这部电影当之无愧的王者！

比起其他电影为了排名还要分个先后背地里交锋争夺，《乌衍传》这部电影后只挂了祝决一个人的名字！

他让这部电影诞生，他让这部电影成长，他让这部电影登上最高的殿堂——只有他！

全场爆发出了更大的掌声和难以忽视的惊呼声。

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乌衍传》整个剧组的人都跳了起来，尖叫着抱在了一起。

他们之中没有大牌，就连剧组班底中的一些人可能都比他们要受圈内人推崇。

但此时此刻，这份荣誉毫无偏颇，全数降临在了他们身上！

主办方富有人情味地多多等待了一会，并不计较这群狂喜到失态的人庆祝得没完没了。

祝决是被抱的最多的一个人，以至于他最后上台的时候，居然有了一丝狼狈的感觉——他的西装差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扯断了纽扣，可谓是劫后余生。

“好吧，我想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同事们的不杀之恩。”祝决笑道，全场响起了一阵哄笑声，送上了善意的掌声。

“这是一个黑历史，但我的确从小到大的确对作文不太擅长。”

场外顿时涌出了一堆弹幕：他是偷窥了我们刚才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