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决纠正道：“欢迎我的不是楼乐天——这个电影有能跟他抗衡的制片人或者是注资人吗？”

“跟他合作的还是他的老搭档，这部电影是他的一言堂，跟从前没什么变化。”季京的语速很快，草草地略过回答，抛出了一个炸弹：“但是明明之前跟我们联系的是他的助理，剧本还是他自己给我的，完整的剧本——没有他的同意，谁敢给我们？”

“吱”的一长声刺耳的摩擦声。

祝决粗鲁地把车停到了路边，挑高了音调说：“你是说——是他自己给的？！这不可能！”

“我有保密协议为证！”

瞬间，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祝决才从震惊的脑袋里找寻回一点思维能力，他将晚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一下楼乐天说的那句“不是他的意愿”，说完后，他反问道：“你现在还确定是他邀请我们入的局吗？”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季京还是很信任自己的记忆。

这样子的话，整个局面却出人意料地变得复杂了起来。

祝决试图找寻源头：“他邀请我们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季京答的飞快：“你回国前三天。”

“不超过一个星期，要是说那个时候他还对我们很有兴趣，那从今天晚上来看，他都快要从这份兴趣里抽身而去了。”

“肯定发生了什么。”季京严肃地说：“楼乐天不像会是出尔反尔的人，他既然邀请你，肯定是那个时候他觉得你可以胜任，是他的好选择之一，但今天晚上他对你冷淡了——最有可能的就是什么大人物入局了。”

他很快地冷静了下来：“这么想的话，倒是很有可能，现在你还没有这么重的份量，还不足以让这些大导演非你不可，要是有更好的选择，就算你的报酬比他们低，楼乐天也未必会选你，真有这样的大人物进场的话，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打探不出来，事情还没定下来，一切都还有可能——只要你表现地不那么平庸。”

季京追问道：“你晚上表现得还不错吧？”

祝决只能保守地说：“起码他没当场否决。”

季京放心地说：“那就还有余地，我会去打听一下的，你先回宿舍吧，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

祝决勉强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残留着一点情绪余韵开车返回宿舍。

他不无自娱自乐地想，这也是拥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经纪人带来的坏处了，清楚地知道对方对你态度的转变之大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无关年龄也无关心理承受能力，是人总会不高兴的，祝决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特别是当他觉得自己还挺讨人喜欢的时候——

第97章

“所以你也不知道？不，我没什么确切的消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你知道的，我直觉很准——”季京走进宿舍，用眼神跟祝决打了个招呼，继续说道：“你晓得的，他们之前热情的好像我们是他们胸口的朱砂痣永恒的初恋女神一样，现在态度完全不一样，还没到手呢，不可能是腻了吧？只有可能是人家看到更中意的女神了。”

季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表情挺严肃，但说话的音调却显得很轻松，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感觉：“我问过人了，投资方对我们没有意见，制片人也没有意见，他们都觉得我们能演好这个角色，既然不是金钱的关系，就只有可能是实力的关系了——最近国内有什么演员回来吗？”

“——是，我知道，但是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国外拍戏吧？帮我打听下——ok？”

对方似乎是抱怨了一句，季京笑着安抚：“回头给你赔罪，这次就先麻烦你啦，有消息就通知我，不用管时间，你知道的。”

挂断电话，他呼出一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就干掉了。

打探消息比他们想象的难，也比他们预计的还要被动，楼乐天态度暧昧，到现在也没彻底断绝这边的希望，季京只能在外围使力，一个因素一个因素地去排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转变，楼乐天是一个深得市场宠爱的导演，这样的导演底气很足，他们觉得可能性最小的投资作祟的原因果然被首先排除掉。

“希望他能给我打听清楚吧。”楼乐天的消息捂的很严实，季京还是拜托了一个他的一个好友帮忙才看到了点眉目。

祝决的助理阿文忍不住说：“楼导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们现在的动作目的性太明确了，就是想要知道到底谁是那个变动因素，然后尽量把这个因素抹消掉自己上位，要是楼导挺在意这方面的话，知道他们在到处打探消息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季京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祝决就笑道：“说不定他本来就是这个目的啊。”

阿文：“啊？”

祝决看向季京，问道：“这次二皇子这个角色，有几个人竞争？”

“包括你在内，四个。”季京脸上闪过一丝赞赏，解说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三位都是最近圈内火热的小生，观众缘也好，本身实力也罢都挺不错的，而且除了你是to的，另外一位是亿娱的，剩下的两个背后的公司也很了不得，其中一个本身还是圈内大佬的儿子，所以你懂的。”

祝决心领神会地道：“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个人肯定也被单独面试了吧？而且结果跟我也差不多？”

季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其他三个，楼乐天没多说后面那两句话——他对你是真的有点欣赏，要不然我也不会到了现在还给你跑关系啊。”

“你们是说楼乐天是让我们自己知难而退自己放弃吗？”阿文这才反应过来，但他立刻就指出：“不过就算是我们主动放弃的，他也得罪我们了吧？那还不如直接回绝呢，为啥要多此一举？”

“为了面子好看呀。”虽然阿文对于祝决的作用很大程度上真的只是照料他的衣食起居，但是祝决身边的工作人员处事能力也很重要，季京不失时机地对他解释道：“楼乐天不管怎么样都是圈内绕不开的导演，没人能彻底跟他翻脸，如果不可能彻底闹翻，那维持上面子上的好看还是很重要的，像这次，我们要是肯主动放弃，他的工作团队肯定要把我们褒奖一番，关键词肯定是不得已和无可奈何，还能做个双赢的新闻稿，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

阿文恍然大悟，又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打听？”

祝决笑眯眯地：“因为这个本子这个角色我们也想要啊。”

季京却道：“因为不战而降不是我的风格啊。”

阿文：“……”

祝决和季京的表情都很轻松，然后又去各干各的了。

季京不会把鸡蛋压在一个篮子里，除了进门的时候联系的好朋友之外，他还托了其他好几个人也帮他打听消息，而且虽然刚跟阿文说不战而降不是他的风格，他接下来的电话就是打电话给别人让人家给他留意好本子了……

祝决继续自己被中断的运动，他刚回来就被季京抓去全身测量了一下，然后被季京怒指他堕落生活造成的后果——体脂肪率有所上升不说，就连肌肉线条都轮廓边缘模糊了一点，怒斥完他二话不说，就叫健身教练重新给他的健身计划做了个新规划，当天晚上还让他做了一组才肯让他去放松休息。

“你要记住，你们跟路人虽然都是人类，但其实是在两个平行世界的不同人种，普通人瘦，那叫纤细清俊，你们太瘦，那就是骷髅，普通人正常体型，叫健康，你们跟他们一样，那叫肥，普通人有肌肉，那是额外加分，你们要是肌肉线条不好看，只会被狠狠扣分，你也不想自己的街拍照被一帮人说这里不好看那里不好看每次刷丑照都有你的份吧？不想的话就好好健身！”

这些祝决当然也懂，之前只是小小的放纵而已，而他本质还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更别说健身的时候也能做别的很多事情，沈弋现在在d国出差，通话的时候，祝决偶尔会听到他用d国话跟旁边的人对谈，那种感觉挺奇妙的，比起华语，祝决总是忍不住会想象沈弋的嘴唇、沈弋的舌头、沈弋的呼吸在说陌生语言的时候会怎么样动，会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他也开始学d国话了，目前进展不错。

季京拜托的朋友还挺靠谱，在他们出去吃晚饭前，季京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季京猛地停住了脚步，空着的那只手往旁边一伸，他身后的人立刻也停了下来。

他压根没看他们的表情，扭头就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语气听起来很严肃：“他怎么会回来？不是说他的剧院巡演才刚刚开始吗？”

“合同改了？什么时候的事？国内媒体都没消息啊——”季京抹了把脸：“好吧，我也知道，我只是……消息确切？我不是怀疑你，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就这样，麻烦你了。”

阿文站在祝决的对面，冲他使了个眼色。

‘看起来不是个好消息啊……’

“这个恐怕真的是坏消息了。”季京转过身来，他闭了闭眼睛，祝决敏锐地从他的面部表情上解读出了一种无计可施的信息：“他跟我说，赵宜年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祝决还没什么反应，阿文就啊地叫了起来。

“他怎么会回来的？！他不是在国外发展了好多年了吗？！”

“说是楼乐天的这个本子他很喜欢——谁知道呢。”季京简短地冲阿文嘘了一声，半是无可奈何半是怜悯地对祝决说：“如果是他的话，那这个电影就真的要放弃了。”

祝决工作之余一直都有在看电影电视，对国内国外享有盛名的名字记忆深刻，但赵宜年的确不存在他的记忆库中，可看季京的反应，这个名字代表的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最起码这个名字可以让楼乐天不惜得罪四家公司，也可以让季京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就冲这点来说，这个人比虞奇人更厉害——当初他跟虞奇人的事情，还是他得罪了虞奇人之后季京才放弃的呢。

“不是说他比虞奇人厉害。”既然已经彻底被宣告出局，季京的态度反而更轻松了，他抓住机会跟自己的艺人科普了起来：“如果论成就的话，他肯定不如虞奇人，而且他最近几年都在国外发展，都在剧院里钻研戏剧，电影已经好几年没拍了。”

“虽然他也很厉害，当初他晚虞奇人几年出道，当时大家都认为他是虞奇人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不过他居然在正当红的时候出去演戏剧，大家也没想到。”季京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过往：“但是他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不是成就，是他的性格。”

“桀骜不驯来形容他都是轻的，这个人性格不好，想做就做想说就说，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当初他那个腥风血雨啊，你们现在是见的少了，当初他出一个新闻头条上个一个星期都是少的，他的粉丝战斗力极其彪悍，基本上现在网上闹的最厉害的那几家在他家粉丝面前简直就是个小鸡仔，硬要说的话，这个人是把自我两个字都活到了头发丝里了，没人奈何得了他。”

阿文也在感叹：“其实我们也在奇怪，像他这样的性格，分分钟得罪人的，居然最后混的那么好，想破脑袋了也想不出来。”

“有些人呢，就是人生赢家，赵宜年出道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厉害的靠山，但他红的速度极快，死忠粉拉的也很快，外面的人怎么黑他也不耽误他票房狂涨演技狂飙奖项照拿，到了后来，也没人跟他过不去了。”

季京最后下了个总结：“这家伙公认有演技，公认有票房，还比你强势，我现在觉得，楼乐天想让我们自动退出，已经是挺对得起我们了，要是真让赵宜年跟我们一起试镜——”

他颤抖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美啊……”

最后的最后，他还很怀疑地对祝决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我带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吧？你顶多也就算得上很有潜力的新秀，但为什么你惹上的都是这种人？之前是虞奇人，现在是赵宜年，圈里公认最不能惹的两座山你是都要来个到此一游吗？”

第98章

“你在看什么？”

季京一走进祝决的宿舍，差点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视线绊个正着，狼狈地扶了下墙，他才没直接五体投地。

窗外艳阳高照，最近新闻发了好几通高温警报，路面都被热气蒸腾出了曲线，不过在屋子里一点也感受不到这样残酷的气温，中央空调安静地运转着，配上大投影泛出来的冷光，坐在沙发上的祝决倒像是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刚好一碟放完，祝决更换了下片源，顺口答道：“赵宜年的作品，我买了一套。”

现在被他放入机器的是赵宜年最后拍的几部电影之一，他后期纯商业片基本已经不接了，接的都是冲奖热门的大戏，这部电影也不例外，他靠这部拿了个小龙人最佳男配，过了几年就出国专心剧院生涯了，现在国内的新观众对他印象很少，祝决到网上搜了下，偶尔有人在公共区域提到他，下面不是问这人是谁就是说这人不是已经隐退了吗？倒是他的几个粉丝个站还在如火如荼地发展着，祝决还真注册了几个论坛进去看看，大致对赵宜年的粉丝有了点印象，他的粉丝是那种不可多得的死忠粉，肯花钱甚至肯跟着他提升自己，比如说赵宜年去演了戏剧，跟着他一头扎进这个领域还混的不错的粉丝就有好几个，这样的粉丝群体也不怪不管是赵宜年还是粉丝自己，出去说话都特别有底气。

这里也能看出祝决他们自己规划的路线的一个缺陷之处了，祝决出道到现在，整个工作团队就没怎么上心在死忠粉的刻意培养上，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路人粉的培养和巩固上，这是一个很理智的做法，毕竟真的买票消费的大部分的确是路人，演员跟歌手区别很大，对于歌手粉丝很重要，对于演员来说你要在路人群里获得了好感几乎就获得了票房，粉丝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而没有抱团的粉丝，偶像的形象塑造上也省力很多。

这年头流行一句话叫什么样的粉丝什么样的偶像，你的粉丝太脑残大家就觉得偶像也脑残，你的粉丝太激进大家觉得偶像也不是什么宽和大度的人，适当地放远偶像和粉丝的距离，潜移默化地灌输偶像是偶像粉丝是粉丝的概念，对祝决的形象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害处的，万一祝决有什么事，就压根没法发动粉丝来给他掐架了，前期铺垫的时候公关运作大部分要靠水军，压力比较大也比较容易留下后患，之前祝决的《荆棘之冠》的时候，要不是有那一大批路人粉的突然冒出，季京要消弭掉整个事件的影响要花更大的力气了。

季京也坐了下来，片头已经消失了，电影的一照面就是赵宜年的一个脸部大特写。

虽然做好了准备，季京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跟你还真不是一个类型的。”季京感叹道：“像他这样把外貌属性点的这么逆天的，侵占感太强烈了。”

祝决“嗯”了一声，这个特写时间挺长，从赵宜年闭着眼到睁开眼，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霸气地难以直视，就算有后期制作也有导演执导的关系，赵宜年的外貌在这么大的屏幕上还是显得无懈可击，他外貌英俊得每个细胞都在彰显这个事实，更可怕的是祝决从他出道时候看到现在，跨时足有十年，他的外貌几乎没什么变化，永远都在高峰期，就没有一部电影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