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不少娱乐杂志、频道,还派了专门记者过来蹭个运气,看看能不能混进首映式,孙健算是幸运的,他有国外的亲友抽中了票,慷慨地让给了他,让他成为有幸几位混进场的娱乐记者之一。
跟其他记者不一样,孙健进来不是为了看电影的,他就是为了来看祝决到底在这部电影里占据多大份量的,为了这个,即使《荆棘之冠》结构精巧、场景大气、演员演技惊人,也统统都没吸引到他,他甚至连剧情都是草草地记在心里,一门心思地在计算祝决到底错过了前面多少分钟的出场时间。
而在此时,《荆棘之冠》的剧情不以任何观众的行为倾向,设计精密地沿着自己的节奏前行。
提姆和伊恩组成了一个小队,他们从木屋和盔甲中的线索沿着密林里的踪迹,一路追寻到了林边的一座小镇,这座小镇鱼龙混杂,在他们住的小旅馆,他们在地痞吵架中听到了预言师的传闻,但还没等他们前去探寻,当天晚上,就有一道来者不善的访客拜访了他们的卧室,他们当即追了出去,再度追进了密林,循着影子一路闯进了一个看似毫无蹊跷的岩洞里……
第92章
“伊恩!后面!”
“锵”的一声重响!伊恩向后格挡的重剑被狠狠一撞,力道之大让他不由自主地踉跄前扑了几步,镜头飞快地从他紧绷的脸上掠过,转向了他身后的甬道。
在他身后,一条长长的触手收回了甬道口,正冲着他们蠕动着蠢蠢欲动。
伊恩后退几步,跟提姆站在了一起,提姆手上还举着火把,映照出了两张同样警惕的表情。
在这片大陆上,生存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其中不乏像这只甬道怪物一般的奇怪生物,它就像是一只只剩下进食功能的凶残胃袋,对于任何闯入它领地的人都有吃一吃的热忱,除此之外,它还有配得上它的胃口的武力,镜头几个切换,献上了一段凌厉又不失美感的打戏。
“经典的打戏,美感十足——”西蒙注意到了全程导演关于镜头构图色层的严格把控,让这场发生在狭窄岩洞里的打斗显得引人入胜,“票价的超级反馈——”
但是这支二人小队看起来并不是这头怪物的对手,他们总能化险为夷,但想要杀死它并拿到它所守护的东西,却显得没那么容易,终于,过多的伤口越发激发了这头怪物的凶性,它的攻击越发凌厉凶残,而二人小队却慢慢体力消逝,抵挡地渐渐力不从心。
就在提姆被那怪物一口咬住了脚踝抛到了半空,眼看就要落尽它口涎四溢的嘴里时,一道寒光自黑暗中无声射来,狠狠地钻进了怪物的嘴里,甬道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嚎声,提姆从半空中被甩到了地上,那只怪物一边惨叫着一边蠕动着身躯,就在二人小组的面前,逐渐失去了气息。
这只几乎要了他们命的怪物,就这样轻而易举、堪称儿戏地被人解决了。
提姆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挣扎着向甬道口看去——
那里有人裹着一身斗篷,大大的兜帽下只漏出了半个下巴,那人的声音冷漠而又缺乏情绪。
他问道:“你们是谁。”
电影院中许许多多的人,随着简简单单三个单词,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呈现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
这是祝决在全片开始六十分钟后的第一个亮相。与其他角色出场时总要着力于脸部特别是眼睛的拍摄不同,祝决在出场后的五分钟内都没有摘去他的兜帽,观众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脸,甚至连他的手指都隐藏在了宽大的袖子里,他似乎是黑暗中密林凝出的一道幽魂,只有声音还残留在这个世界上。
很少有电影——特别是这样的商业电影,会有这样的角色。
当然,不乏有角色会掩盖自己的脸,秉持神秘主义,从不轻易露面,但祝决又与他们不同,他没有他们被刻意强调的神秘,没有他们被专门打造的吸引人眼球的服饰道具,他穿着最简单朴素的暗灰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根像是临时从树上掰断的木杖,他身高很高,身形偏瘦——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剧院里,《荆棘之冠》的原着不少人都读过,特别是业内人士,在来看这部电影前,几乎都重温了一遍原着。
在所有人心目中,源和启这个角色,并不因为他们戏份的相对弱势而好演一点,相反,在原着中,由于作者对源的出场有了非常详细的描述,原着中源也是这么一个形象,除了出场时的惊艳一击,他全程恍若幽魂般跟在二人组身后,寡言少语,没有动作,他们踏进剧院前都设想过,假如电影遵从原着——而亨利·贝奇的电影和亨利·贝奇的书总是很吻合的——那么无法在出场十分钟内通过表情、服装道具来确定角色设定的源和启,是一个十足对演员造成很大角色的难题。
他们设想过很多画面。
但任何一个画面中,源都成为一个苍白的背景板,一个只能融化在夜色中,跟旁边那棵树毫无区别的形象。
在他们听到这三个单词前——
西蒙很难形容自己听到的这句台词。
它当然很冷漠,也理所应当地高高在上。
但它的每个字母之间,每次嘴唇相碰的瞬间,每一瞬空气被震动的频率,似乎都隐藏着什么。
人的声音可以做出这么复杂而又内敛的表现吗?西蒙心里甚至觉得有些战栗,他记得源和启的演员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东方演员:“但——为什么——这并不是他的母语,不——即使是母语——”
在剧本修改的过程中,源的这一亮相几经易稿,最终在这间剧院中放映的画面并不是起初得票率最高的设计,这些影评人能想到的问题,导演与编剧自然也能想到,原着有亨利·贝奇的笔作为支撑,足够在读者的想象力展现出完美的源的形象,但一旦具现化,便非常需要演员的支撑,在他们的构想中,能来演这么个角色的,又是东方演员的,恐怕无法撑起原着的烙印。
每一个角色的出场都非常重要,并不亚于他们的高朝戏,这个片段,一直到了祝决进组拍摄了将近半个月的戏份之后才确定下来。
看现在现场的表现,他们的这一决定非常成功。
坐在祝决身旁的维克多短暂地冲着他低声道:“我没想到——”
他还没说完,他的注意力就又被再度出声的源给拉了回去。
他的脸在大荧幕的光照下,忽明忽暗,但眼中的专注度却丝毫不逊于后面坐着的所有观众。
祝决微微一笑,也将视线重新投注到荧幕上。
荧幕上的剧情继续发展,源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二人小队的第三人,在他又一次从密林中残留的遗迹中发现线索时,终于引来了主角们的质问。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画面。
完美的构图。
密林拥立的一片静谧的湖面,湖面围脖荡漾,碎星璀璨而又幽暗,银色的月光从叶间悄悄卸下,像是一片光雾笼罩了三个人。
源背对湖而站,面对主角们的狐疑时,终于褪下了自己的斗篷。
剧院中响起了一阵低呼声。
然而西蒙等影评人却微微翘起了嘴角。
“当然,这很美,美学意味浓重,他们拥有一个很棒的设计师。”西蒙不无欣赏地看着这个画面,月光下,祝决身上的长袍像是随意扯下的一片星空,他沐浴在银色的光华中,浑身上下似乎都被镀了一层光晕,但比起其他观众,这个画面对于他们的冲击感并不如祝决的首次发声来的重。
“非常简单的小伎俩,但效果很好。”坐在离西蒙不远处的威尔也在心里赞赏,他可以预感,事后的影迷剪辑中,这个特写画面的出场率不会太低。
不可否认,他们对于祝决的外观并没有太大的关注,的确,他的外形很棒,在一众颜值爆表的西方演员中,依然能够被人注意到,但他们更关注的是他那奇特的演技表现方式。
源是一个亨利·贝奇基于他对东方人的想象创造出来的人物,就跟当时的其他西方人一样,他们对于东方人的想象很两极化,两极化地好像不是一个物种,其中一个对于东方人的固定标签就是,东方人是极为内敛的,他们喜怒不动于色,没人能窥探他们的内心所想,他们总是很神秘,还显得有些神奇——这些就塑造出了源。
祝决在演源的时候,没法用表情来阐释这个角色,因为他基本上都是一张面瘫脸,他除了眼神,只有一个可以借助的道具。
他的语言。
随着影片的继续推行,专业人士们也纷纷意识到,或许,他们看到了一颗来自东方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当古老神殿中的对峙戏愈发激烈时,即使是他们早有准备,但当祝决再度出声,依然好似有人扼住了他们的喉咙,控制住了他们的呼吸。
无数人,胸中涌出了跟西蒙一样的疑惑。
这只是人的声音而已。
为什么——
在二人组终于冲破迷障抓住了福瑞德,却被预言师留下了一个可怕的预言从容逃脱中,影片完美落幕,剧场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演员们纷纷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用最热情的笑容站了起来。
只要看晚上的观众的表现,他们的心就落下了一半,一个口碑·票房双赢的好画面正在向他们展开。
这也意味着首映之后的小酒会显得热闹纷呈,所有人都在互相攀谈,像是最棒的狙击手一样寻找自己的目标,在第一部电影中戏份最重的演员自然是香饽饽,但也有不少人在找“那个拥有奇异声音的东方演员”。
“你们在后期制作加了特效吗?”亚历山大是导演肯尼·佩格的好友,同样也是一位导演,他这次应邀而来,对祝决很感兴趣,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自己的老朋友,逼问了起来。
这个问题肯尼·佩格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从之前的试映会到现在,他不得不笑道:“当然没有,亲爱的,那纯粹来自我们祝的神奇的喉咙里,我们的科技没有给予任何帮助。”
亚历山大半信半疑地盯了他一会,像是在权衡真假,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勉强接受一样,转问道:“你那位神奇演员呢?我并没有看到他——”
很多抱着各种目的寻觅祝决的人,都没看到他。
他正在紧急通道门口,被无意间晃到这里的维克多逮了个正着。
“嘿,你要去哪儿?”
维克多侧头看了眼离他们不远处的酒宴现场,明显正在热闹的时候,但是祝决虽然还穿着那身正装,整个人却松弛了很多,就像他们从前在拍戏时休息的状态一样。
他目露狐疑,道:“你要提前离场?”
祝决冲着他微微一笑。
维克多的表情在他的微笑中渐渐从开玩笑变成了难以置信:“你是在开玩笑吗?上帝!那边起码有一个足球队的人在找你!”
祝决挑了挑眉:“如果他们真的想找我,即使我不参加今天晚上,他们依然能找到我。”
这句话当然没错,但,没有人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他们没有真正站到屹立不倒的巅峰之上——维克多的表情又在祝决的微笑中多了几份了然,他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几丝他很熟悉的情绪。
“嗯哼,佳人有约?”
祝决爽快地承认了。
维克多不由得咋舌:“我们上次分开,才在几个月前,那个时候,毫无疑问,你是没有伴的吧?”
祝决用一句台词做了回答:“上天的眷顾总在不经意之间,你说呢?”
维克多也笑了起来。
如果他再年长个几岁,恐怕会奉劝祝决,今晚的机会难得,约会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还是要事业为重,但现在的维克多非常年轻,他刚刚出道,一路走来异常顺遂,在他心中,从来没有什么事比“自己想要做”更重要。
于是一点也没有迟疑,他就把祝决给放走了。
离开前,他还八卦地问祝决:“到底是谁?”
当然,祝决没有回答他。
不过,也不是没回答他。
沈弋从头到尾就站在他身边。
他只不过没有特意介绍而已。
在沈弋刻意降低存在感,拿出了当初当群演的功力,把自己当成了祝决的贴身助理之后,维克多压根没有留意到在他看来只是明星的一个配件的他。
彻底离开剧院,踩在银色的沙滩上时,祝决笑着对沈弋道:“我的神秘恋人,嗯?”
沈弋很难克制自己不回以微笑。
走在海岸线上的他们脱掉了西装外套,将衬衫袖子挽了起来,还将鞋子袜子一同去掉,裤脚也挽了起来,即使有游客从他们路过,也丝毫没有察觉他们是来自于那座灯壁辉煌的剧院。
月光从他们的头顶洒下,落在了彼此交握的手指上。
他们肩并着肩走,不知不觉间,肩膀与肩膀就靠在了一起,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彼此交汇,几乎将他们的心一并升到了天上。
海滩上有游客在弹着吉他喧闹着唱歌。
但这些声音都像海浪声一般从他们之间消失了。
祝决忍不住想,事业固然很重要,但像这样子出来约会,不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吗?
第93章
蓝白相间的遮阳伞下,海风阵阵袭来,声声催人好梦。
沈弋趴在沙滩椅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才恍恍惚惚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祝决那张脸极近地出现在他面前。
“吵醒你了吗?”
沈弋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软软地摇了摇头。
祝决揉了揉他的头发,沈弋顺势靠在他的手上,就又睡了过去。
《荆棘之冠》的首映式选在了一个很美的城市。它拥有一片曲线优美的银色沙滩,还拥有和煦的温暖海风,甚至还拥有节奏散漫待人友好的居民。
自然也拥有很多很多的游客。
周边像他们这边亲亲密密的情侣档还很多,自从几十年前同性婚姻普遍全球化合法后,同性伴侣也越来越自然化,他们混在其中一点也不特别引人注意。
毫无疑问,祝决和沈弋在首映式结束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到各自的城市之后,还是滞留在这里。
沈弋休了自己几年未休积累下来的年假,而祝决更简单,他刚刚结束了两样大工作,而接下来的行程表上也没有需要他出外隔离好几月的工作,他完全无视了季京的怨念,大大方方地留了下来。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祝决自认为自己要做好计划。
出于他本人的性格,也出于他自认为自己比沈弋年长,理所当然要照顾好对方的心态。
但祝决同样很有自知之明。
他从未谈过恋爱,压根不知道正常恋人之间的每日相处模式应该是怎么样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得好。
不过他有一个优点,他很擅长集他人之所长,这是一个信息时代,你想要什么,都能找到答案。
当然,祝决没有上网匿名发帖,他只是默默搜索了一大堆的帖子然后做了一份笔记而已。
而在所有人的建议里,一场旅行都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具体要怎么来规划,大家就众说纷纭难以统一了。
不过祝决发现,有些事情不需要很详细地事先规划,到了那个时候,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
原先那个笔记本上计划的好多东西都没有进行,但也有很多预计外的东西顺其自然地延伸了开来。
他们是一对特别懒的伴侣,不爱冲浪也不爱泡吧,每天在酒店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享受一下美食就在海边散步,中午美美地吃上一顿又睡个午觉,下午就在海滩上度过,晚上有时候继续在酒店里呆着,有时候就在海滩上看那些即兴演唱会,属于超级没有态度的旅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