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自己方才似乎做了个古怪的梦……
病中之人本就头脑混沌,更何况包炯还让人刺激了,头脑更混沌?晕晕乎乎半天,包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能归类为自己方才确实是做梦了,做了什么记不清楚。
缓缓撑起身体,包炯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些。
习惯性摸了下胸口,手上却没传来熟悉的触感,包炯脸色顿时一变,低头望向胸口。
脖子上系的红绳上,琉璃坠子已然不见,仅余夜明珠一颗,在那儿有些孤单地飘来荡去。
“我的坠子……”
包炯尚还不及思索是怎么回事,那边门已经被人推开:“小包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包炯愣了愣,随即跳下床,把衣服随手扯来披在身上。
“大人的尚方宝剑……不见了!”冲进门来的人慌张道。
“什么?”
赶到包拯房间,看着那边眉毛紧锁的自家祖宗,包炯只觉得自己头疼加剧了。
尚方宝剑乃是皇帝所赐,丢失那是大不敬!欺君之罪的帽子盖下来,再加上几个政敌的煽风点火……
揉了揉太阳穴,包炯咬牙开口:“谁干的?”
“……应该是那锦毛鼠白玉堂。”一旁展昭苦笑开口道,“他留书一封,言明是自己拿了尚方宝剑,让我去陷空岛取。”
包炯立刻怒视展昭——招惹人上门来不算什么,可是居然让那个招惹来的人去找了自家祖宗的麻烦?
而一想到那个“锦毛鼠白玉堂”,包炯就忍不住觉得头疼——如果是别人还好些,为什么是他……
“大人,此事乃是因属下所起,也应由属下解决,”展昭对着包拯抱拳道,“我现在便出发去那陷空岛。”
“你一人前去,会不会……”包拯担忧道。
“那锦毛鼠白玉堂虽行事不羁,但为人光明磊落,定不会以阴招伤人。”展昭说道,“只要属下前去,他定会奉还尚方宝剑。”
“……我和他一起去。”一旁沉默的包炯忽然开口道。
“明庭……你的病不是还没……”
“……已经不碍了。”包炯微微垂首,“而且那白玉堂也窃去了属下一样重要东西。”
“是什么?”
“……”包炯垂首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一直带着的东西。”
包拯微微颔首,他也知道包炯记不得从前事,一直带着的东西对他想必很重要,可再一看那边包炯脸上未退的红潮,他实在不能放心:“可是你的身体……”
“属下撑得住。”区区感冒而已,包炯还不觉得自己会被感冒战胜。
不管是尚方宝剑还是他的琉璃坠子,包炯都不放心完全交给展昭去拿回来。
“那……好吧。”包拯微微颔首,“一定小心,千万莫要勉强。”
第六十六章
包炯与展昭离了开封一路南行,两人日夜兼程,到了第五日,终于入了秀州,到了松江。
陷空岛在这松江也算是赫赫有名,哪怕是幼童也知道附近有个陷空岛,岛上有个陷空岛五义,个个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优点多多缺点几乎没有……
“这世道……”包炯听了几耳朵,扯扯嘴角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感受。
“你还好吧?”展昭勒停了马,拨转马身看着他后方的包炯。
连着几日快马奔波日夜兼程本就是让人难以承受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病人?
“没事。”包炯摇了摇头,说道。
“眼下已经到了松江府,不如先休息一下?”展昭看着包炯脸上病态红潮,皱眉道。
“……不了,尚方宝剑要紧。”包炯继续摇头——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天知道那个皇帝会不会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家祖宗的剑,又天知道会不会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来找自家祖宗麻烦?
无奈苦笑了一下,展昭又开口道:“你是没事,在下却有些撑不住了。”
清楚若说别的包炯绝无可能松口,展昭只能如此道。
“……那随你。”抿了抿唇,包炯终于点头。
找了家客栈住下,包炯进了房间就直接趴在了床上。
晚餐他是不打算吃了,估计吃了也得吐出来——这几天他就没怎么正常吃过东西,烧得厉害了也就不觉得饿了……包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了那五日的马上生活,只能感慨果然自己很符合警察的一条标准——铜头铁臂金刚胃。
“算了……先睡吧。”
明白如果再不休息那连真正的变形金刚可能都得出事,包炯苦笑了下,拉过一边被子卷在身上。
记得公孙先生似乎叮嘱要吃药来着?
行囊放在那边,包炯实在懒得下床,便安慰自己“一次不吃不算什么”,闭了眼休息。
第二天清醒过来,包炯自觉脑袋舒服多了,至少不再无时无刻不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昨晚睡得可好?”
“还成——不过你看起来似乎睡得不怎么样。”包炯弯了弯唇,说道。
展昭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现在就去陷空岛?”
“当然。”
与此同时,陷空岛上——
“五弟啊,你可真是我的好五弟!”陷空岛大岛主卢方自白玉堂回来之后长吁短叹的次数赶得上之前一年,而被长吁短叹的那人——陷空岛五岛主白玉堂却只是掏了掏耳朵,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倒也不能怪他,卢方苦口婆心却不善言辞,白玉堂自认识他以后已经把那套道理翻来覆去听到满耳茧子,与其继续洗耳恭听还不如当那是耳旁风。
“五弟啊,你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
“这次的事情是我一人做下,自然是我一人来当!”白玉堂一挑眉,“必不会连累几位哥哥。”
“你说是不连累,可你若是有事,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徐庆瞪了白玉堂一眼,“你倒好,不与我们商量便偷了那尚方宝剑来——那是你能随便动的东西么?”
“……如果不拿了这个,那臭猫怎么会跟来?”白玉堂小声咕哝道。
“可是万一那开封府找了官兵来,你又怎的?”韩彰皱眉道,“陷空岛上可不止我们兄弟五个!”
白玉堂也略有那么一点心虚,垂了头不说话。
“倒也不必太担心,”五兄弟中的智囊蒋平原本一直沉默着,这时忽然开口,“展昭侠名在外,五弟这次虽是莽撞了些,但并不是不可收拾。等他来了岛上你们比过之后我们四个出面,向他道个歉赔个不是,想他也不会追究什么——毕竟,丢了尚方宝剑可是大罪,开封府那边也不可能立刻张扬开来。”
“……凭什么还要赔罪啊……”白玉堂嘟囔道。
“若是你还为我们这四张脸考虑,就想想怎么才能赢那御猫展昭!”蒋平没好气道,“若是你赢了,我们面上也能好看些!”
这边陷空岛愁云密布,那边开封府的御前侍卫寻剑组合也不怎么乐观。
“唔……”包炯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眉毛紧锁。
他平时也不会晕船,但是现在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在船上这么一晃荡就更难受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有时更干脆是一阵一阵的抽痛。
“没事吧?”看那边包炯简直是摇摇欲坠,展昭担忧道。
“……没事。”包炯在船边上撑了撑,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些。
“两位客官别担心,这湖虽宽却不起波浪,我们这儿的渔家儿女都是自小在水里泡大的,还真没听说哪个小子淹死过。”船家笑着宽慰两人道。
“无所谓,就算船翻了我也会游泳。”包炯淡淡道,说话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那边展昭,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展大人可会水?”
展昭报之以苦笑:“不会。”
“……你不会游泳?”包炯一愣。
他本以为展昭这人什么都会呢……想不到除了生孩子之外他还有不会的?
不过这么一想,“御猫”外号倒是半点问题都没有了——猫儿不都怕水么?包炯目前所见的猫里面只有他家警长不但不怕水还颇爱洗澡,想不到皇帝随口封的外号居然这么准……
“小时候曾不慎落入过水中……”展昭难得尴尬道。
“放心,你要是掉下去我就负责把你捞上来。”包炯一扯嘴角,忽然觉得这小船晃得一点都不难受了——他甚至还颇为恶劣的希望能晃得更厉害点……
毕竟……
御猫展昭脸上发青的样子,他还没见过呢。
陷空岛上。
“岛主!来了,来了!”
“哦?”卢方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欣喜——早一日交还尚方宝剑他们便早一日无事,卢方这几天心心念念着开封府的人快些来,简直是望眼欲穿。
“来了几个?”白玉堂站起身,问道。
“两个,都是寻常打扮,看不清身份,但是有一个应该是南侠展大侠……”陷空岛上“御猫”二字是禁忌,“南侠”可不是。
“……另一个,莫非是……”眉毛皱了皱,白玉堂嘀咕了句,“算了,待我出去看看!”
第六十七章
包炯终于又见到了白玉堂。
传说中的白玉堂是个什么样子包炯自然没法知道,但是眼前这个给包炯的第一印象是——“招人”。
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一双天生桃花的眼。
整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单单是站在那儿都会让人有一种强烈的接近冲动。
当然,这种冲动偶尔会转变成另一个,那就是给那家伙脸上狠狠来上几耳光的冲动——“让你丫长这么一张招惹女人的脸!吃着碗里的还必然占着锅里的可能连没熟的都要下手!”
简而言之,就是男性的嫉妒心理。
无数错综复杂的感情在包炯心里翻滚,肚子里苦笑了下,包炯面上却不动声色。
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讶早已不复存在,此刻清醒多了的脑子清楚告诉包炯一件事——眼前这人,只是一个恰好长得相似的路人而已。
……与他无关。
“展猫儿,要尚方宝剑可以,拿出全部实力来与我一战再说!”画影出鞘,锐利尖端直指着展昭胸膛,白玉堂掷地有声道。
“……你要找他什么麻烦,随便……”包炯想了想又补上半句,“不过别伤了性命便是。”
不然回去他跟祖宗不好交待,毕竟是自己拎着猫儿一块出来的……
“不过尚方宝剑是我家大人的东西,我希望你能主动交还——自首情节可以减免刑责。”
白玉堂双眼微眯,看着包炯,脸上表情显然不是会投案自首的样子:“我与那猫儿说话,与你何干?”
“他是展昭,我是官差——你自开封府盗走尚方宝剑和我的坠子,我是来拿你归案的。”
包炯一句话效果极佳,除白玉堂之外四鼠脸色俱变,就连一旁展昭也皱起了眉毛——包炯莫不是真烧糊涂了?居然这么硬梆梆说话?
“尚方宝剑我本来就没兴趣,区区一把破剑罢了,若不是要拿来做诱猫的饵送我我也不会要,至于你那坠子……”说到这儿白玉堂面色微变,声音也滞了滞,少顷之后才开口道:“我不还又如何?”
“五弟你……”卢方见白玉堂如此说话不由大奇,白玉堂虽行事不羁但向来是光明磊落得很,怎么会无故拿人东西?
白玉堂本身也是郁闷,他自觉自己拿了那坠子只是讨个赔偿,但是他能说他是被个男人……呃,“轻薄”了么?
想想自己要说这个,他便是一身的冷汗,当下决定死也不说。
包炯沉了脸色,还不等他开口,一旁展昭已经说话了:“我与你比试两场,以那两样东西为注,如何?”
“展昭……尚方宝剑姑且不说,那坠子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包炯皱眉截下了展昭的话。
“那也简单,你们两个各陪我打一场,赢了东西拿去,输了……”白玉堂想了想,挑眉道:“尚方宝剑还你无妨,但那坠子可就归我了。”
“凭什么?”包炯侧了侧头,一脸不解,“那本来是我的东西,拿回来乃是天经地义,为何还要打这一场?”
展昭叹了口气——事实证明包炯现在八成是真的烧糊涂了……否则他断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僵。
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在包炯颈后一敲,把往前倒下去的人抱住试了试体温,展昭苦笑了下,对着一旁卢方道:“卢岛主,可否借个地方让我这位兄弟休息一下?他这几日……撑得很苦。”
“啊,那当然可以。”卢方也看出包炯样子不正常,立刻点头道,“陷空岛地方不大,客房倒是不缺的。”
包炯只觉得头疼。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一直试图把一根钉子钉到他脑袋里面,但是又因为钉偏了觉得不满意再钉,如此反复。
直到他醒过来,然后……看见了一个女人。
二三十岁的年纪,头发挽成了嫁作人妇之后的发髻,一身衣服却又带着闺中少女的俏丽。
“……你是谁?”包炯抬手按了按头,轻声问道。
“你可知你现在情况如何?”那女人不答反问道。
“不知道。”
“你们开封府就是这么用人的?把你当了什么?就算是牲口也得休息休息吧?你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那女人皱了皱眉,一连串的问号之后从一旁端了碗药过来,“先把药喝了再静养——要不是你身体好,伤寒一直拖下去也是能死人的!”
包炯无力反抗,只能咬牙感慨怎么他见过的女人老是喜欢给人灌药——韩琼兰是,眼前这个也差不多……
看包炯把药喝下去了,女人满意点头,“那御猫和我家老五正在那边比斗,你且在这儿休息,等着结果出来了我再来告诉你,可好?”
“……多谢。”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为了自己好,若是再说什么实在是不识抬举……包炯点了点头,依命行事。
“唉,你说我家老五也真是,不就是个‘御猫’名号么?有什么呢?”女人坐在那里叹了声,对白玉堂所做之事显然是不赞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