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想过这小子对这种事情居然这么在意。
沉默了一会儿,他唇角勾起一笑。
伸手探上白夜翔肩膀拍了拍,聂岩调侃出声:“我要是不给你打,又怎么了?”
“……”白夜翔眉毛一颤。
“就是2、3个小时的事情,你用得着那么担心么?”冲白夜翔点了点头,聂岩继续着玩笑,“还怕我被拐卖了么?”
“……”白夜翔面容瘴气熏天。
本以为自己能把气氛调节地轻松一点,不过注意到那小子一点都没有笑意,聂岩不禁有点尴尬。
就那么和白夜翔那张能冷死人的脸对峙了一会儿,聂岩才挫败叹了口气:“好好,我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想办法给你打个电话,行了吧?”
这死小子这会儿就学会对他实时监控了。
那再交往一段时间,岂不是得开始限制他人身自由?
聂岩暗自想着,心下却诡谲地满溢着暖意。
听到聂岩保证,白夜翔才松了口气般伸手覆上面颊搓了搓。
如释重负地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本能地向前走去,伸手一把抱住聂岩,将对方死死包在自己怀里:“行,这是你说的。”
面颊一瞬撞入那小子颈窝,聂岩意外一怔。
尴尬苦笑,他伸手推了下对方胸,皱眉:“你这又怎么了?”
白夜翔只是继续死死抱着他,一动不动。
是,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不正常。
只要对方不在他视野,他就莫名觉得空虚和不安。
尤其是一联想到自己父亲有可能对聂岩做的事,他就后怕不已。
即便他想冷静,然而那种如蚕丝般盘结纷乱的思绪又绝不能被忽视——
时刻都想和对方在一起,时刻都想看到对方的脸,时刻都想——
占有对方全部。
他不知道聂岩对他是什么感觉。
不过,从对方接受自己开始,他就已经够满足了。
就算对方爱他不及他爱对方的千分之一,他也欣慰了。
就是这么可笑而盲目、可悲而奋不顾身地渴望着被爱,白夜翔苦笑着把面容埋入聂岩肩窝,深深吸了口气。
感觉身前人一直静默着没说话,聂岩也稍稍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
伸手拍了拍白夜翔后脊,他皱眉:“喂,怎么了?”
“……”
“嗯?怎么了?”聂岩能感受到自己颈窝处白夜翔有些紊乱的鼻息。
“……”
“小子……”苦笑,聂岩手掌贴上对方后脑,温柔地搓着,“有事就说,我听着呢。”
“……”白夜翔又收紧了点手臂。
“喂……”聂岩浅笑,“你是想勒死我么?”
“……”
“好了好了,你要散步是么?”感觉就像哄小孩子一样,聂岩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行,我陪你,可以了吧?”
即便现在他累得半死,很想回公寓躺会儿,不过这小子的状态让他有点在意,总觉得不太能走开。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一向利落的小子如此温存地腻在自己身边,他还真有点新鲜。
反正今天晚上确实有很多事情要跟这小子谈,聂岩倒是不介意他们是在公寓里还是在公寓外。
只要他们能想出对策,解决问题,那么就一切都好说。
65.夜彩虹泉
聂岩和白夜翔并肩走在静谧的小区广场侧路上。
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聂岩步履十分沉缓。
白夜翔则单手插兜时不时跳上路边花坛沿,轻盈的动作鲜明凸显对方强劲弹跳力。
夜风中夹杂着来自花台中的隐隐暗香。
聂岩无言地吸着那惬意味道,唇角微微勾起。
别说,在这种凉爽夜晚散散步,也确实有利于放松心情。
白夜翔还在身边从花台上飞跃下飞跃上,聂岩暗自哧叹。
果然,还是年轻人比较有活力。
瞄着对方潇洒帅气的动作,聂岩缓和了眸色,淡淡开口:“夜翔。”
“……”闻声,停下脚步,白夜翔跃回聂岩身侧,表情肃然地望着他。
“明天就去找你父亲谈谈吧。”声音低沉,聂岩十分认真。
“……”白夜翔挤了挤眼角。
“你有时间吧。”重新转头望向前方道路,聂岩长长吸进一口夜间凉爽空气,瞬间有种肺被清洗的畅快感。
“你真要去找他?”白夜翔一直盯着聂岩侧脸。
“还能是假的?”无奈耸肩,聂岩望向白夜翔,忍不住伸手揪了下白夜翔耳廓,“从他手里要活生生带走他的臭小子,怎么能不跟他谈谈?”
任聂岩揪自己耳朵,白夜翔表情仍然很阴沉:“他那个人,不可能跟你讲理的。”
白夜翔知道聂岩一向的作风——
教师派的灌输道理。
而这些方式都只能算是学院式的书生风,是他老爸这种在商业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最不可能认同的——
他们认为学术范清高而矫情。
学院术士则认为他们这帮人世俗拜金。
既然各自都看不对眼,就不用说聂岩用这种讲道理的方法前去会是什么结果了。
“不是跟他讲道理。”聂岩笑,“你爸其实从某种角度讲,确实是为你着想吧。”伸手捏了捏眉,他摇头,“只不过他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方式有什么不对罢了。”
——想方设法得把接近自己儿子的人打发走,如果硬是联想成“护犊子”,也没什么不可。
听着聂岩那句“为你着想”,白夜翔表情一瞬染上阴霾。
他步履稍微慢了些,视线十分冷峻。
走了两步,注意到落到后面的白夜翔,聂岩不解皱眉。
转身望向后方白夜翔,他开口询问:“怎么了?”
白夜翔目不转睛地盯着聂岩,脸上挂着隐隐苦涩。
聂岩就那么静默原地,等待白夜翔开口。
“岩。”视线清丽,白夜翔一字一顿,“有些事情,我以前没跟你说过。”
“……”聂岩眉眼深了些。
“提过皮毛,但没告诉过你原委。”白夜翔滞了一会儿才慢慢踱到聂岩身边,垂眸认真地望着他。
“什么事?”聂岩觉得这小子脸色有些不太对。
“关于我以前男友的事情。”声音有些沉重,白夜翔下意识侧开眼。
“以前男友?”聂岩开始搜寻记忆。
——好像之前这小子确实提到过。
至于那个人的名字……他不记得这小子有没有告诉过自己。
“对,就是那个自杀的。”白夜翔面色爬上些微阴郁。
“……”聂岩好像有了点印象。
顿了一会儿,他望向白夜翔:“那个人怎么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才自杀的,对吧。”
“……嗯。”聂岩眯眼。
“不过事实上是因为我爸不同意我们交往,最后才把他逼成那样。”
“……”聂岩意外地撑大眼睛。
注意到聂岩脸上反应,白夜翔苦笑。
是吧,对方应该被吓到了。
不过这种反应才应该是最正常的。
——对于他有个这么固执专横的父亲,不知道聂岩会怎么想。
“你爸不同意你们交往,他就自杀了?”聂岩低沉稳重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对。”
“……”聂岩苦涩叹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
“所以你明白了么。”重新盯向聂岩,白夜翔向他走近了些,表情更专注,“只要我爸不同意,他就会想方设法破坏。”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我怎么想,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只求他自己顺心。”语气难免染上些责难,白夜翔冷着脸陈述。
聂岩渐渐收敛了脸上的意外。
在白夜翔身边沉默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小子,我愿意相信你父亲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即便打心底对白允天这个人有鲜明抵触感,聂岩却还是不打算在白夜翔面前把他们父子间的深壑扩大。
那个男人在职场上也许确实是个心狠手辣办事冷血的老油条,不过对待儿子方面……
视线缓和了些,聂岩长长叹了口气。
那家伙大概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白夜翔沟通吧。
根据和白允天的那一点接触,他感觉对方和白夜翔从某方面说都是高傲要强的人。
要让他们某一方先向另一方低头,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在突然发现自己儿子性向后,白允天因为难以接受而选择了用极端的方式引起儿子的注意。
聂岩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哀感。
替白允天感到悲哀。
想着那天白允天目中无人的态度,聂岩大致能理解对方心理。
那个男人是QueenSoftware的老总,众人推崇的对象。
在那种权力势力名利堆积成山的高台上,他经不起任何一点小动荡。
哪怕是一个“你儿子是Gay”的传闻,也足矣让他蒙羞,留下笑柄。
——所以对方才会用那种不恰当的手段想要去“点醒”白夜翔。
当然,用“利欲熏心”“虚荣功利”来形容那个男人也没有任何不妥,因为对方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被逼出了这么一种令人唾弃又鄙夷的生存方式。
但从那天对方说会把QueenSoftware交给白夜翔接手开始,聂岩隐隐觉得,这个男人也许没有那么没救。
他准备去找那个男人谈,绝对不是想从什么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对方,强迫对方让他去接受Gay。
他仅仅想让那个男人睁眼看看——
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虎毒不食子。
聂岩想从亲情和人性的角度去分析。
顺便,也许能让自己做个现身说法。
——他自己本来是直男。
以前虽然理解Gay的行为,但在实践上总会很抵触。
不过自从和这小子在一起后,他渐渐明白过来那种相互间的吸引,是可以超越性别超越一切的。
只是仅仅想和对方在一起……
仅仅想感受那种在对方身边的快乐而已。
仅此而已。
“他是不是故意的已经没有意义了。”白夜翔苦笑,侧开眼。
——因为杜峰已经死了。
“……”就那么无言地看着白夜翔,聂岩视线渐转深邃。
他知道自己是局外人,某些情况下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真的很想管一管。
至少,他不想看到这小子一提到家人,脸上满满都是厌恶与不信任。
“小子。”
轻声唤了下,聂岩停下脚步,伸手扯了扯领带。
“……”皱了下眉,白夜翔盯向聂岩。
“过来。”往自己这边偏了偏头,聂岩示意对方过来。
“……”看着聂岩表情,白夜翔有点困惑。
不过只反应了一下,他便迈着长腿向聂岩踱来。
“怎么了?”向聂岩问了一句,白夜翔挑眉。
“……”勾唇,聂岩没解释什么,只是径直开始迈步。
意外怔了一下,白夜翔急忙跟上。
聂岩在前面悠闲地溜达,白夜翔就那么跟着。
虽然不时询问一句“我们去哪儿?”,不过那个一脸稳重的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兀自迈着步。
十分钟后,聂岩引着白夜翔来到广场边一处走入式喷泉前。
不解地望着地上干巴巴的喷泉口,白夜翔侧头望向聂岩,想寻求答案。
没有和白夜翔交换视线,聂岩径直走到前面,在一个戳出地面的长形石砖投币口前停下。
掏了掏口袋,聂岩向那投币口扔了一枚硬币。
白夜翔意外地看着聂岩,静默原地,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就那么一头雾水地等了几十秒,耳畔倏然响起一阵疯狂喷水声。
哑然瞪视,白夜翔注意到地上那些干涩喷泉口倏然涌出好几米高的水柱。
“卧槽。”下意识喃喃出声,白夜翔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仰头望着面前喷泉交替而出的曼妙水影。
聂岩走到白夜翔身边,笑意不减地望着那喷泉:“怎么样?”
“……”面容渐渐爬上一抹笑,白夜翔一语不置。
“你说仁瑞大厦那边的天台是你常去发泄压力的地方,是么。”眯着眼,聂岩淡淡开口。
声音几乎要被面前喷涌的水声吞没。
“对。”点头,白夜翔视线柔和了些。
“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以前常来的地方。”嗅着那浓浓水汽,聂岩半眯着眼,享受般放松了肩膀,“来这里发泄情绪。”
“……”白夜翔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紧绷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仰着头,并不打算躲开前方水柱带出的水雾。
“看那边。”伸手指了指,聂岩眼睛一亮。
白夜翔顺着对方视线望去,紧接着哑然张唇。
——在周边广场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只见一道很短的彩虹窄窄地横亘在两道水柱中间。
“那个是……”白夜翔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彩虹?”
“……”聂岩耸肩默认。
“大晚上的,怎么会——”
“也不知道这边霓虹灯还是照明灯的角度是怎么设计的,反正每次喷泉,几乎都能看到夜彩虹。”笑着,聂岩长长吸了口气,“所以,挺奇妙。”
站在聂岩身边,白夜翔无言地望着前方和着水柱的彩虹,表情有些复杂。
两个男人就那么静默地盯着前方蓬勃的喷泉许久。
直到这一波喷泉结束,一切重新归于宁静之时,白夜翔才缓缓转过头来。
方才的水雾把他面颊染得有些湿润,他盯着聂岩:“岩。”
“……”对上白夜翔视线,聂岩挑眉。
“谢了。”
这个男人……是想带他来这边放松心情的吧。
“……”聂岩脸上晕染的笑意愈深。
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白夜翔环顾四周:“这边,都没什么人么?”
感觉这种神奇的喷泉居然没人玩,白夜翔不禁有些意外。
“对,人不算很多吧。”聂岩笑,“最开始夜彩虹还能吸引点人,不过因为收费么。”冲那个投币口挑了挑下巴,聂岩摊手,“所以来看的人也没想象那么多。”
“是么。”
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白夜翔转身径直走到那投币口边。
从口袋里掏了枚坐公车用的硬币,白夜翔潇洒地扔了进去。
“怎么。”瞅着对方动作,聂岩不解,“你小子还没看够?”
白夜翔只是兀自勾着唇,没有任何解释。
前方本已经重归平静的水柱再次天女散花般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