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琴师 中——肖停云
肖停云  发于:2015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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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惠掩唇而笑。

“在做什么?”一道清和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眸,发现钟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花拱门旁。

燕惠道:“看了小仪长高了不少,正打算给他量一量呢。”

钟函了然,看着钟仪笑道:“让爹爹来。”

钟仪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阿蓉将小刀片递给钟函,钟函摸到钟仪头顶处的位置,在桃树粗糙的树皮上刻了一道痕迹:“好了。”

钟仪让开,钟函用刀片细细地刻字,似乎是很熟稔的模样。

钟仪道:“爹爹刻字得很不错。”

钟函一边刻字一边随口回答道:“最近都在学刻字,这些刀片拿捏惯了。”

燕惠慢慢收敛了笑容。

阿蓉低下了眼眸。

钟仪看着背着身子刻上日期的钟函,有些疑惑:“学刻字?爹爹最近的新喜好?”

钟函正要回答:“不是,是……”背影一僵,顿住了:“……是的,最近清闲,也没什么事情做。”

尔后像是掩饰一般,放下了小刀片,回头笑了:“先不说这个了,过会儿先去见见白家的四小姐,她似乎有事情找你。”

钟仪看向燕惠,燕惠道:“是啊,前几日碰见了她的丫鬟,说是你快回来了,妗语后来就来了几趟,说是有事情要对你说。”

正说着,老刘管家来了:“老爷,有人找。”

钟函道:“好,这便来了。”

将小刀片递给了阿蓉,阿蓉接过便退下了,钟仪走到树下,看着新刻上的痕迹,旁边是钟函刻的字:“小儿二十岁秋末归来。”

钟仪的背影清瘦高挑,头发乌黑,燕惠看着自小爱在身前撒娇的儿子转眼成了清俊的男子,有些感慨。

燕惠正想说些什么,走近了,刚好听见钟仪说了一句话。

“娘亲,爹爹是在韩王爷府上做琴师吧。”

燕惠有些发怔,道:“嗯,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钟仪垂下了头,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夜晚,坐在饭厅里用晚饭。

钟仪无意中扫了一眼地上,似乎看见了一个花色的小身影。

刹那间,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筷子“啪嗒”一下,落到了桌面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喵——”熟悉的猫叫声,一只眼眸圆亮的小花猫正讨好地蹭着钟仪的衣角。

“……花田?”钟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抚摸它。

这只小花猫却摇摇尾巴,继续讨好地蹭着,躲开了他的手。

钟仪:“……”

仔细看了看,这只小花猫比花田漂亮了许多,毛色油亮光滑,花田最后的日子里,毛发是干枯的。

钟函和燕惠都发现了,疑惑道:“从哪儿来的小猫?”

钟仪缩回了手,面色有些冷淡:“不知道。”

他重新拾起了筷子,递给下人:“换一双来,再喂一些小鱼干给他。”

小花猫有些疑惑,抖了抖三角耳朵,歪着头看着钟仪。

钟仪也看着它,轻声道:“乖,去吃饭。”

下人想要抱它,结果被小花猫挣开了开始“喵喵喵”的大声叫了起来。

钟仪无奈,站起身来。

小花猫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钟仪蹲下,伸出手抱住了它,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仪,不吃饭了?”

“哦,我先把它喂饱了,过会儿就回来。”

小花猫一动不动地缩在他的怀里,出了饭厅们,一阵夜晚的冷风吹来。

将它放到了厨房,向下人交代了几句。

它缩到了桌子下面,转过身来,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像宝石一样,钟仪蹲下身,看见它的模样,微微笑了,低声道:“小家伙,谁放你进来的?是不是妗语?”

小花猫瞪大了猫眼。

“呵呵。”钟仪觉得它很可爱,又伸出手摸了摸,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钟仪吃早饭,发现地上多了个猫食盆,是新买来的,花瓣形状,桃红色。

燕惠笑着说:“娘亲看见那只小猫,长得可爱,想留下,小仪觉得呢?”

钟仪慢慢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钟函抱着小花猫过来了,笑吟吟地对钟仪说:“它也来吃饭了。”

钟仪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饭,钟函便出门了,大约到傍晚他才会回来。

燕惠解释道:“有时候宾客多了会忙。”

钟仪觉得有些心冷,没有说什么,帮着燕惠收拾着桌子。

从饭厅出来,那只小花猫就跟在他身后,四只小短腿迈得很勤快,“咪咪喵喵”地叫着。

钟仪转身,将它抱了起来。

他径自去了白府。

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秋末的风吹着有些冷,钟仪觉得自己该回去加件厚外衣了。

终于,白妗语出来了,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罢,瞪了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们一眼:“下次可不饶你们。”

钟仪看着十几个护卫都低下了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必如此,先进去吧。”

白妗语笑着点头,钟仪出落的愈发清俊英朗,她十分满意,眼神掠过他怀里的小猫,笑意更深。

“什么?给我?”白妗语瞪大了美眸,“为何?”

钟仪:“……”他心想:不是你做的?

钟仪道:“就当是我送你的,可否好生养着?”

白妗语眉头挑高:“不好。”

钟仪无奈地看着白妗语:“妗语,我不打算再养猫了。”

“……为何?”

钟仪将小花猫放在地上,任由它在地上打着滚。

钟仪认真道:“我已经拥有了一段最珍贵的记忆,我不愿因为不同的对象,而重复那些过往。这只小猫,的确惹人怜爱,可是,我无法接受它。”

白妗语咬了咬嘴唇,觉得他似乎有着弦外之音,而自己,似乎有些明白。

她勉强笑道:“那么,你认为失去的花田,还会回来?”

钟仪摇头:“不会回来。”

“为什么画地为牢?”

“不是画地为牢, 因为那是唯一。”

钟仪看着白妗语,道:“纵使我以后会失去更多,也不会索要不该得的。”

白妗语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微笑道:“可以说明白些吗?我有些,听不明白。”

钟仪看着凉亭上枯萎的爬山虎,道:“妗语,我曾经不明白一些事情,如今,似乎想明白了。”

他转头,眸色渐深,看着愈发美貌动人的白妗语,艰涩开口道:“妗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愉快,然而,心中总是有一处隐隐作痛,或许,只有我来日将痛处抹平之后,才可以无忧无虑,得意人生。”

白妗语眼中漫出水色,却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去,她道:“所以说,你此次前来,是来告别的?”

钟仪不语。

白妗语转头看了看别处,平息了呼吸,才继续道:“如若是和你失踪已久的哥哥有关,妗语倒是知道一些。”

钟仪沉默些许,道:“是和他有关。”

白妗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道:“关于你哥哥的,是一件机密的事情,我不能轻易地说出口,否则我会付出代价。”

钟仪语气急切了些:“机密?我哥哥在哪里?”

白妗语看着钟仪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说出会付出代价, 所以,小仪哥哥,你若是想知道,也要付出代价。”

钟仪哽住,白妗语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他很是不习惯。

钟仪道:“什么代价?”

白妗语道:“与我成婚。”

钟仪:“!”

第九十四章:打击

钟仪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道:“妗语……你这是什么话!”

白妗语步步逼近,微微笑道:“如何?妗语是大胆冒昧了一些,但至少,小仪哥哥,你如今知道,我是爱慕于你的。复制网址访问 %”

钟仪不语。

白妗语见钟仪震惊的模样,笑的有些凄然:“郧地之夏,我们那么多的回忆,不算珍贵?还是,小仪哥哥早已有了心上人?”

钟仪慌乱,他之前虽然隐隐察觉,却未打算点破,此番前来,也只是想旁敲侧击,让白妗语不要对他存有男女之情。

可是,白妗语竟然如此大胆地诉说着女子的心思,这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白妗语柔声道:“你我既然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又两情相悦,何不……”

“不!”钟仪摇头,抬眸道:“妗语,我配不上你,那些年少之情,的确是美好,然而我从未有过旖旎心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如今还有重担在身,并不打算婚娶……那么,告辞。”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你难道这么在乎你的兄长?”白妗语加重了语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如何?”

钟仪垂眸,低声道:“钟仪担当不起,我去寻人帮助,也是可以找到他的下落的。”

白妗语笑了,稳稳道:“妗语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钟仪扭过头去,不看白妗语:“……可是那个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白妗语垂眸,苦笑道:“小仪哥哥,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钟仪有些难堪,知晓是伤到了白妗语,讷讷道:“我并非有意,还请见谅。”

白妗语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钟仪看着她娇弱的背影,青丝垂落在肩旁,随着抽泣,微微发颤。

“妗语……”钟仪看不下去,走到她身旁。

白妗语抬头,一张梨花带泪的娇美容颜,水润的双眼微微发红。

“我,我不是有意让你难过的,我……”

“妗语知道。”白妗语牵了牵唇角:“只是难过而已,是妗语一厢情愿,害得小仪哥哥为难了。”

钟仪看着白妗语带着泪水的眼眸:“……”

白妗语道:“我不该这样,如果小仪哥哥想知道钟礼的消息,请和我来,此事不可以泄露。”

白妗语拿出手帕,擦拭干净了泪水,转身朝走廊外走。

妗语会告诉我吗?可是,我方才害得她哭了……

钟仪有些烦神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他想知道阿礼究竟在哪里,钟仪之前有很多想法,而如今,只剩下,能够找到阿礼就好的心愿。

白妗语左绕右绕,来到了一间书房,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复杂的锁,顺反转了几圈,“啪嗒”一声,锁开了。

白妗语看了看周围:“小仪哥哥,快进来。”

光线很暗,只觉得阴森森的。钟仪不知怎么的,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进去了。

白妗语关上了门,蹲在一个大大的书柜旁快速地翻找着,取出了一个带着金锁的铁箱子,又是一番繁琐的解锁,才将铁箱子打开了。

知晓这是白家的机密,钟仪背过身去,并不去看。

“好了,快出去吧。”白妗语轻声道。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那间书房出来,直奔向了假山之后。

躲开了来来往往的仆人,气喘吁吁地缩在了大大的假山后,两人都出了一声汗,白妗语手上沾了灰尘,一抹脸,顿时成了花猫模样。

钟仪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白妗语反应过来,笑了,拿出手帕擦脸。

“这边,这边也有。”

一番折腾后,白妗语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黑色的长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厚厚的一叠文书,以及一个有些年岁的铃铛。

钟仪心中蓦然一沉。

白妗语将长匣子递给他:“我去看看外面。”说完,起身离去。

钟仪伸出手,拿起了那个铃铛。

“叮铃铃——”依旧是清脆的铃声,上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仪”字。

!!!

钟仪跌坐到了地上。

不会的,说不定是什么时候落下了,虽然阿礼说要随身带着,说不定是不小心弄丢了的。

钟仪口中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打开了那叠厚厚的文书。

第一张,是一张画——画的很传神,钟礼的容颜跃然于纸上,太久没有相见,看着熟悉的俊朗面容,钟仪心如擂鼓,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翻到了第二张,是大大的隶书触目惊心地写着:“北方边境动乱详诉”。钟仪心中一紧,急忙看了下去。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无边无际的黑暗编织成了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的覆盖了下来。

“蛮兵直逼边境村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罄竹难书!”

“有一男子武艺高超,威武凌然,杀敌三十七人。”

“后经当地部队迅速赶到,终于一把剿灭敌匪。”

“然,英勇男子因刀伤过重,殉。”

“不日,全村为其祷告送别。”

如同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落在柔软的心口上,沉重而疼痛。钟仪魂不守舍,长匣子“砰”地一声,从膝上滑落、“小仪哥哥!”

白妗语连忙过来,看着钟仪的模样,心中了然,她轻声安慰道:“请不要怪妗语一直瞒着你。”

钟仪摇了摇头,目光呆滞,随即道:“多谢你冒着风险将它带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收拾了文书,碰到那个铃铛,如同被烫了一般,缩回了手指,怔忪地看着。

白妗语小心翼翼道:“这个铃铛,似乎是随身携带的,故而放在了匣子里,算作……遗物。”

“小仪哥哥,你拿走吧。”

钟仪摇了摇头:“不,放在里面,给你。”

他一股脑将东西塞给了白妗语,抬头,面色恍惚,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妗语狠狠地将匣子落了锁,放在了地上,抓住钟仪的双臂:“所以呢?从今以后依旧是自欺欺人地认为他还在世上?”

钟仪有些茫然,清澈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阿礼,他不可能离开我的,他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白妗语叹气,柔声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既然你已经看过了,为何不能清醒一些?”

钟仪摇头,果断的回答:“这是假的。”

“……”白妗语心中一惊,抬眸看着钟仪。

钟仪似乎是丢了魂,四处张望:“方才,我听见他在叫我了。”

白妗语深呼吸,冷然道:“小仪哥哥,我派人调查过了,因为那件事情不止影响了我们边境的贸易,还牵扯了许多矛盾,于是白家出面将那个村子迁移了,钟礼的尸骨依旧葬在边境,我竖了墓碑,改日清明,我们可以去看看。”

钟仪继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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