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琴师 中——肖停云
肖停云  发于:2015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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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宋丹出的宫殿内,奢华的房间内一盏孤灯袅娜,模糊的暖意照在一张冷漠高傲的面孔上,五官俊美,衣袍上绣着北晋的图腾。

他侧首看着窗外,深紫色的瞳孔微张,似乎夜幕里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一副出神的模样,灯花飘落,时间流逝,房屋内,一切静止了。

千里之外,另一个人在南楚的安都,钟府此时的路灯都被熄灭了,一个有些清瘦的身影站在了阁楼之上,一双手,在借着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开了天窗。

钟仪抬头看着黑色的夜空,隐隐有星星闪耀,晚风拂来,他的长发随风飞起几缕,素青色的衣袂飘飞,从背面看,是一副极其唯美的景色,如同一位谪仙。

天蒙蒙亮,索阿图被迫起床。

他坐在金色大椅上,疲惫地打着哈欠,瞪着鼓鼓的眼睛,用有些可笑的滑稽表情看着朔回,似乎想从眼前人的神情中了解些什么。

朔回面无表情,有些阴冷地看着索阿图递过来的文案。

朔回抬起头,推给了索阿图,冷声道:“我们远道而来,在此待了将近一个月,谈判了这么久,也没有收到满意的答复,那么,这份文案里所述的,便是西宋的诚意?”

索阿图揉揉眼睛,昨晚的纵、欲是他倍感疲惫,很难全神贯注。朔回指着的文案,他也没有完全看完。

“唔,本王看看……”索阿图粗粗的手指拿着文案,脸上挂着有些烦躁的表情。

朔回心想,这份文案,想必也是单构所作。

“哗——”

议事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朔回坐在门的对面,可以一眼就看清了来人。

索阿图不满道: “你怎么来了?”

单构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左臂上绣着西宋的缠绕云纹,白色的两条,好似出席丧事一般。他的头发全部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露出了高挑的眉目,嘴唇紧紧的抿着。

他单膝跪地,行礼。

朔回一行人也站起来,他们行礼坐下后,单构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低哑:“父王,此次,可否允许儿臣的参与此事。”

索阿图怒目,道:“你回去,这些事情不要你出面,本王自会处理好。”

单构巍然不动,依旧跪在地上。:“父王,请同意儿臣的请求。”

两人僵持不下,朔回悠悠然地喝着绿茶,清香四溢,怡然自得。

最后,本就打不起精神的索阿图很快败在了单构手下,妥协道:“好罢!”

一把宽大的金色椅子搬来,单构坐在索阿图的左手边。

朔回想起,西宋不同于北晋的皇子制度,一旦王允许了他的某一位皇子与他同时参与政事,尤其是有异国大臣在场的局面下,就表示着这位皇子获得了王的青睐。

换句话说,就是继位的把握大大增加了。

于是,这个事例就干脆成了一种隐晦的含义——王身旁最受重视与青睐的皇子,即是下一任的王。

想来,这个索阿图自己也是知道他年事已高,不中用了。

朔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说来好笑,他昨晚看着窗外,整整看了一个时辰,回过神来,自嘲是魔怔了。

单构细细看了看文案,微笑道:“不知道亲王何处不满意?”

朔回道:“从西宋,进攻南楚的路线。”朔回强调道:“这个,是在下所坚持的。”

单构若有所思,朔回与他对视,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单构递给朔回一个眼神,朔回了然,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讨论了一些细节,比如番号,兵队配备,据点供给。

索阿图大打哈欠,泪眼迷蒙地看着两人精神十足地交谈,又是画图又是写字,十分认真的模样,索阿图咧嘴笑笑:两个俊男人,又打了个哈欠——唔,本王有些困了。

索阿图强打着精神听着二人快速地交谈着。

朔回道:“西宋并不提供物资补给,那么北晋自己运送物资又有何非议?”朔回点点地图(他暗中传回北晋晋安的物资据点),“这些,在下早已通知了北晋的大臣,已经着手准备了。”

单构看着朔回,浅褐色的眼中流露出不满。

朔回与他对视,轻声道:“抱歉,这个,分文不让。”

“你……”单构并不打算再次让步,可是,他被一阵打呼声打断了。

“呼……呼噜……”鼾声如雷。

单构扭头,发现索阿图正撑着头,以极其隐蔽睡容的姿势入眠了,单构脸色发青:“……”

朔回也是一愣,看着索阿图低下去的头。

北晋的大臣们:“……”

待他们反应过来后,看了看朔回的眼色,立马一个个露出义愤填膺的气愤模样。

单构连忙上挂不住,阴沉沉地对那些大臣们道歉:“失礼了。”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推索阿图。

“唔——干嘛!”索阿图不满,大吼道:“打扰本王休息……”待他看清了单构铁青的脸,和朔回看好戏的神情,以及两方大臣截然不同的表现,他终于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

“在下斗胆问您,方才朔回亲王发言之时,您是否在听?”

“鄙人实在是觉得愤怒!您有没有尊重我们亲王!或者,您根本不把咱们北晋放在眼里!”

“……”索阿图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如此刁蛮的外国使臣顶撞,脸上青红一片,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气势便弱了下来,讷讷道:“是本王失礼了。”

单构打了个手势,朔回点头,示意众臣点到为止。

单构搀着索阿图,低声道:“父王,您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交给儿臣处理,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或许是他那句话中的“休息”触动了索阿图,他正觉得自己在那些油嘴滑舌的大臣面前丢了颜面,刚好顺着台阶下来,点了点头:“好吧。”

愤愤地看了看起来行礼的一干人等,甩袖离去。

索阿图一走,朔回就吩咐大臣们退下。

议事厅里只剩下两人。

单构坐在金色椅子上,垂下眼眸。

朔回坐到他面前,用一种熟稔的语气,道:“为何不坐那一把?”

单构抬头,顺着朔回的目光,他口中的那一把,便是索阿图方才所坐的。

单构的目光凝住,尔后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朔回点了点头:“想必单构皇子心里有数,本王也就不多说了,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战事?”

单构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子上,眼神定定,道:“不,本宫现在的提议是,我们不妨坦陈公布的谈一谈——如若本宫满足了你的要求,本宫的好处是什么。”

朔回笑了,道:“王位,北晋的资助,如何?”

单构摇了摇食指,道:“王位,本宫触手可及;至于北晋的资助,呵呵,范围在哪里?”

朔回老神在在,道:“范围,自然是各方面的,新王上位所需要的资助,可不是一般人给得起的。”他看了看单构,笑道:“如果你不相信在下,那么一切也免谈了。”

朔回又道:“至于王位……我想,皇子可能还是需要别人来动手了结他的性命吧。”

单构冷笑:“这些,本宫手下自是人手,这不算是一个筹码。”

朔回道:“哦?可是,在本王眼中,皇子犹豫的可是太久了,优柔寡断,那就没有了成大事者的气魄。”

单构道:“继续说。”

朔回勾起笑容,道:“背负骂名,可不是一件好事,本王有信心,可以让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并且让你干干净净。更何况,文案上已经说了,战后获得的南楚土地,两国平分,现在,变为四六分,如何。”

朔回直接拿起了红笔,修改了起来。

片刻后,单构接过,细细阅读。

他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在思考,最后抬眸与朔回对视,低沉道:“可以。”

朔回笑了,道:“成交。”

单构抬头,道:“不过,你应该清楚,你的要求过多,本宫也不会放任你在脚下动土,互相妥协,如何。”

朔回微微思索,道:“也罢,原定的据点在战后就撤掉,但是进攻西宋的路线不变。”

单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开玩笑道:“到时候,本宫再忙着铲除北晋的点吗?”

朔回哈哈笑了:“这才有意思吧。”

单构点了点头。

朔回亲自拿起了红印递给他,单构伸出了 大拇指沾了红泥,在文案上一一按下,并执笔签名。

朔回检查完,伸出修长的手,看着单构。

单构扬起了头,与朔回深紫色的瞳孔对视,尔后弯了弯嘴角,露出笑容。

两只手交握,就如两个强大的王朝,在这一刻珠联璧合。

第九十一章:调兵遣将(一)

公元413年,北晋西宋建立联盟,继南楚东丹之后,对峙的局面正式形成。复制网址访问 %两方宣布《晋宋友好诏令》,开始建交,两方贸易往来频繁,人口流动,文化大交融,边境开放。

北晋晋景公(朔玉)与西宋单构皇子在晋安(北晋都城)进行会谈,对两方建交表示赞成态度。

同年,北晋朔回亲王受封礼,正式赐封地王位,封号晋泊王,同时保留军衔,升为狼武将军。

公元414年,春季,冰雪刚刚融化,北晋大批精锐部队进入西宋境内,引起当地居民恐慌,之后经政府调解,风波平息。

后陆续有物资运送,无一不足,西宋百姓皆道世道将变,纷纷迁居,入偏僻之地。

消息陆陆续续从西宋传到南楚,南楚民心不稳,甚至发生了两次暴乱,后迅速被当地官府平息。

为安抚民心,阚元阁举行大型军演,同时边境加强了双倍军力。早在去年,希宫就暗地里派出了探子和里应进入西宋。

此时,还是有一些人归来了,带着性命换来的消息。

深深的王宫之内,一双手,打开了染着鲜血的地图。

上面用西宋字体密密麻麻地标刻着,其中,南楚的西面主要军事重镇都被标上了鲜艳的红色。

翻译过来,意思是——誓死必得。

曲沧阴沉着脸,口述着战略,王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飞速地书写着。

夏季,风波渐平,局面稍定,表面一片太平。

清晨,太阳升起,耀眼的金光从云层之后露出,此时锦和苑里一片忙碌。仔细看去,尽是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乏马车艰难地在其中穿梭而过,穿着锦和苑的夫子时不时拿出令牌吩咐着什么。

原来,今日是锦和苑武生离校的日子。朝廷下了命令,集中所有军校武生,前往北面,西面的重镇。

阚元阁的大多数安排在了西面。

锦和苑目前只挑选了优秀的武生,成了四六分,六分一路向北,四分一路向西。书院的领事人坚持只送出优秀的武生,其余的大部分武生依旧在锦和苑训练。

锦和城的官员起初不同意,之后还是允许了,下的命令是秋末一定要送出其余的合格武生。

傅三易站在房内,一向张扬带笑的脸此刻有些淡淡的失落,看着尹子重穿上一身劲装,束紧了袖口,一把一把地收拾着刀架上的兵刃。

尹子重回头,视线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尔后拖出箱子,身旁站着一个如同石头般的人,正一动不动地默哀。

尹子重叹气,怕了拍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傅三易立马抬起头,一双眼睛十分哀怨地看着他。

尹子重:“……”

终究还是忍不住,尹子重“扑哧”一声笑了,道:“何必这副怨妇模样?”

傅三易拉着尹子重的衣角,吸吸鼻子:“小重,你真的要走吗?”

尹子重搓搓鸡皮疙瘩,无奈地看着他:“你是早就知道的。”

傅三易嘟囔着:“为什么武生比我们书生要先走?”

尹子重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既然你选择留校,就好好深造,出来了就是朝廷文官了。”

傅三易捂脸,皱着眉头,低声道:“今年秋末小少爷也要走了,这让我怎么过?”

尹子重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说起来,他在那边能否赶得回来?”

钟仪半个月前受命去参加琴师赛选,前些天传信回来,说一定要回来送尹子重走。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道:“应该可以罢,他的脾性,说要回来,爬着滚着也一定会回来的。”

尹子重笑了,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

傅三易看着尹子重的笑容,愣了愣,继而笑道:“你这模样,才同你哥哥有些相像。对了,按照阚元阁的条例,你哥哥已经分配官职了吧?”

尹子重理着衣服,道:“你又如何得知的?的确,他已经去了郧地,我表格上填的,也是郧地。”

傅三易羡慕道:“那你们岂不是就等于是回家了?”

尹子重道:“唔,也可以这么说。”他脸上又露出笑容:“给自己故乡看家护院,很不错的感觉。”说完,又低头整理着。

傅三易没有做声,此时,南楚人都知道,边境将不再太平。

他看着尹子重伸出大手笨拙地整理着那些细碎东西,不忍直视,扶额道:“还是让我来吧。”

尹子重立马甩手起身,诚恳道:“多谢你了,兄弟。”

傅三易蹲下,背着身子,道:“不谢。”傅三易唇角微动,轻声道:“……兄弟。”

大太阳下,路上炙热,马车堵在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满道责备。

“小兄弟,这里可就进不去了……停在这儿可以吗?”赶马车的人一脸为难:“对不住了。”

“没事。”钟仪付过钱,笑笑:“多谢你了。”

他快速跳下马车,此时已将近中午,书院的大马车一辆辆地排列在一起,似乎是武生们要上车离开了。

众人眼睛一花,只看见一道丹青色的身影飞奔而过,长长的琴师袍衣袂翻飞。

“轱辘轱辘——”已经有几辆大马车向北门驶来。

钟仪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标识。

“不对……老尹说的地点是郧地,这些没有,应该还没有走!”心中似乎有滚烫的热流浇下,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脸上,额头上不一会儿都是汗水。

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吵又闹,拥挤不堪,充斥着难闻的汗味。

“借过。”

“抱歉,让一下。”

“不好意思,请让在下过去。”

一路上重复着话,依旧遭到白眼。“这么大热天,都挤,你急什么啊!”

“真是,琴师跑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钟仪不再理会,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咦?这不是钟仪吗?”

“钟仪?钟仪是谁?”

“就是那个琴师啊,挺厉害的。”

人们看了看一脸着急的年轻男子,有个尖利的声音道:“瘦不拉几的,就他?”

“可别小看人家。”

“切,小白脸。”

炙热的天气里,人们都容易焦躁愤怒,此时他们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都看着钟仪拼命地在人海中挣扎,也不知道他要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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