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书洵和严冬南互看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神情，老老实实帮自家妈妈搬年货。

“双萍，你到底想买什么……”

回到家里整理年货，才发现买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光年糕就买了三个，虽然是不同的鱼形状，看着很喜人，但一家三口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陈双萍扭过头：“我就是气不过他家，不就是严冬南开车回来，故意跟我炫耀，难道她儿子能比我们书洵更有前途吗？”

“妈！”卫书洵捂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严冬南这次回来，大概真的打算接收渝城的某些黑暗产业，卫书洵不时能看到一些曾经认识的人出入绿园小区。混黑道的人脸上当然没有“我是黑道”几个字，事实上大家穿衣打扮都很正常，甚至看着就像电视上的成功人士，碰到卫书洵这曾经的小朋友，也不会硬拉着他进黑道，反而会很开心的问：“卫书洵，听说你现在是A大学生了？了不起啊，一定要好好读，我儿子要是也能考上A大就好了。”

虽然他们表面看不出是坏人，但本地人还是能轻易区分哪些是在外面混的，不过在对方不闹事的情况下，连保安都不敢驱赶他们，普通业主更是不敢说什么。

陈双萍很担心儿子被带坏，给卫书洵设了门禁，不准他随便出门，连年货也不用他帮忙了。

卫书洵无奈，但为了让父母安心，也就乖乖呆在房间里，还拿出专业书来看。陈双萍送水果进来时，见到抱着课本的儿子，总算露出安心的笑容。

本来这群混黑的人进出小区，也不是为闹事，只是单纯来找严冬南，业主们习惯后也就无视了。但似乎有人看不惯他们，竟然用砖头砸了他们的车窗，而且一连砸了三辆。

这群人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冲下来抓住那人不放，此时正在严冬南家的公寓楼外吵闹不停。卫书洵本来看书看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楼下有哭叫声，走到阳台探头看去，就见旁边的公寓楼前围了一圈人，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声：“救命啊……黑社会杀人了……”

卫书洵想起妈妈不久前刚下楼，担心她有什么闪失，赶紧出门。走进电梯时，看到同楼的好几家年青业主，都笑嘻嘻的问他：“你也下去看热闹啊？”

卫书洵沉默不语，本来他就对看热闹没兴趣，自从王梅被杀后，他对一大群人围观的热闹就更厌恶了。

人群已经围了一圈一圈，卫书洵看不到里边什么情况，只听到一个女人悲惨的哭声：“呜啊……你们这些杀千万的黑社会……呜……害了我儿子……呜呜……警察为什么不把你们枪毙……”

卫书洵跳上一旁的花坛，终于在人群中看到卫妈，赶紧挤上去拉住卫妈的手：“妈，回去了……”

抬眼，看到地上坐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似乎是在地上滚过，身上的暗红色保暖内衣布满尘土，黑色印花棉裤更是破了几个口子，一只黑色的棉鞋松松的挂在脚上，另一只已经不知道掉在哪里。

一个女物业正抱着一件棉衣试图给她披上，被她用力推开，两个保安上来想把她搀起，居然都撑不动。她踢着脚大哭大闹：“放开我放开我……呜……你们这帮黑社会……去死啊……”

挣脱了保安之后，抓起自己脚上的鞋对着旁边的几个黑道份子砸过去。

在她终于抬起头后，卫书洵看清了她的脸，震惊的叫起来：“李阿姨？！”

这个人是李哲友的母亲，上学期李哲友被抓的时候，她还盛气凌人的打了卫书洵一巴掌，为什么才几个人过去，竟然像疯了一样？

“妈，怎么回事？”

卫妈拉着卫书洵退出人群，叹了口气：“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李哲友上个月的判刑下来了，贩毒罪名成立，判了十二年。他妈妈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整天哭，然后骂别人害了她家哲友……”

“……”卫书洵压了压胸口，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异常难受。脑中掠过李哲友傻呼呼的笑容，高中时跟在他们身后，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肥胖身影。

如果当初稍微管一管，而不是嫌弃的把他踢开，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任何作用。

没多久有两个警察赶来，李妈妈一看到警察，立即扑上去叫：“警察先生，警察先生，就是他们，是他们害了我家哲友，快枪毙他们，让他们去死啊——！”

那几个被砸了车窗的黑道都露出无奈的神情：“算了，算我们倒霉，这件事我们不追究了，赶紧把她送回家吧！”

很快李哲友的父亲也赶来，这个强壮的男人也拖不动自己哭闹的妻子。那几个道上的人想开车离开，李哲友的妈妈扑到车前打滚不准他们走，一边哭一边叫着：“警察先生，他们害了我家哲友，枪毙他们，枪毙他们啊——！”

几个大男人都拉不住她，卫书洵看得不忍心，跑上去帮忙，却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嘲笑：“要枪毙也是枪毙你儿子吧！”

“给我闭嘴！”

“给我闭嘴！”

两道喝骂几乎同时发出，卫书洵看了看满脸怒意走过来的严冬南，目光冷冷转向人群中的某个男人。那人被他的目光吓一跳，缩到别人身后。

卫书洵转身，帮着李哲友的父亲扶起犹在哭闹的李妈妈。李哲友贩毒是他活该，卫书洵不会帮他说一句辩解，但不代表就可以理所当然伤害他的父母，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李妈妈挣扎得厉害，几个大男人几乎是把她抬进的家门。回到家的李妈妈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不再哭闹，只是抱过李哲友的照片默默流泪。

“你哭什么，哲友又不是死了……”李哲友的父亲低骂一声，说：“十二年而已，很快的……很快的……”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劝自己。

卫书洵默默退出房门，在门口看到站在楼梯道上的严冬南，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擦身而过。

“这就是你要走的道路，你不想严阿姨也变成这样吧？”

严冬南不做任何回答，但是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来小区里找他。

年初三的时候，卫书洵和爸妈抱着几个装满年货的箱子下楼。本来今年没打算回安理镇拜年，但卫妈买的年货实在多过头，家里根本吃不完，只好全部送回去做年礼。

“不行不行，这里边是年糕，会压坏的，你小心点，笨死了！”

卫爸卫妈把箱子塞进后车厢，不时争吵几句，卫书洵无奈的抱着一个箱子等在他们身后。

好不容易摆弄满意，卫妈转向儿子：“好了，书洵，把箱子放进来……”

“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公寓楼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叫声，卫书洵心头一跳，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手中的箱子掉到地上。

那里是，李哲友家！

李哲友的妈妈自杀了，趁着丈夫出门买早餐时，喝下一瓶藏好的农药，抢药无效死亡。

后事直接就在火葬场的宾仪馆办理，卫家一家三口前去吊唁。虽然曾经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但一个人突然就没了，卫妈仍旧哭红了眼睛。

卫书洵跟在父母身后，面无表情的鞠躬，上香，卫爸走过去安慰李父，卫妈则到火盆旁烧纸钱。蹲在火盆旁的是严冬南的妈妈，见卫妈走过来，便将一捆纸钱递给她，两人便并排蹲在一起，慢慢烧着纸钱。

卫书洵走出宾仪馆，看到很多以前的朋友，严冬南，柳义觅，李诚，严凡，张伟，许易民，还有……张晨双。

曾经的朋友们，一个不缺都来了。

虽然已经是四分五裂的关系，但不管闹过什么矛盾，这一刻，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像过去一样坐在一起，中间留下一个空位，这是给李哲友的。虽然那小子已经不能来。

葬礼结束后，卫书洵回到绿园小区，找到那天嘲讽李妈妈的男人狠揍了一顿。虽然这是迁怒，但李哲友的妈妈会自杀，除了伤心儿子外，也是因为承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和异样目光。

卫书洵能为曾经的朋友做的事，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了。

第102章：补考和双学位申请

今年是卫书洵过得最糟糕的一个年，勿庸置疑。

年初五开始，渝城警方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扫黄行动，几天后，卫书洵的那帮朋友，张晨双，柳义觅，严凡等等，大半都被抓了。罪名是组织卖-氵壬-嫖-娼。都是同一个小区的人，这事想藏也藏不住，很快喧闹开来。卫书洵听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该鄙夷他们的工作内容，还是庆幸他们只是组织卖-氵壬，比起李哲友的贩毒，实在好太多了。

最让卫书洵郁闷的是，有个公安局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让他去帮交罚款。找他的人是杨琴琴，曾经关系很好的不良少女之一，在这次扫黄行动中也被抓了。据说因为被父母断绝了关系，找不到可以担保的人，就直接报了卫书洵的姓名和家庭电话。

“抱歉，我不认识她！”卫书洵挂断电话，气得直揉太阳穴。

这叫什么事？

最近小区里接连发生糟糕的事，卫爸卫妈不准儿子出门，反正天气寒冷，卫书洵也懒得动弹。开着小太阳坐在电脑桌前，打开赵教授的第2个U盘。

赵教授的U盘是按着学习进度划分的，第1个U盘包含大一大二的课程，第2个U盘包含大三大四的课程，第3个U盘开始，就是研究生课程。卫书洵学得很快，已经吃透了第1个U盘的内容，趁着现在有时间，开始自学第2个U盘。

原以为还有时间考虑，但一次和辅导员聊天时，才知道双学位的申请通常是在大二，超过大二就失去了申请资格。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下个学期决定申请哪个专业为第二学位。

本来这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他现在的《电子科学与技术》专业和光学类专业在基础上有重合和相通的地方，因为光学的一个分支就是光纤通信，而电子科学与技术同样包含通信工程的科目。也就是说，如果将来打算向光学发展的话，他甚至连双学位都不需要，本科毕业时直接考光学硕士。就如吴宏杰对他嫉妒的原因，有赵教授亲自保驾护航，只要他素行良好，说不定连考研都不用，直接就保研上来。

原本，应该就是如此轻松愉快的未来。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不得不选择的专业，工程力学。

卫书洵当然更希望成为赵教授的学生，但是，以赵教授的研究方向，未来的成就无非是研究光镜像变化，改进显微镜的聚焦光片之类的成果，再出色点，写出几篇类似《半导体照明中的镜像光学应用》，《光纤通信技术的回馈探测》这一类的论文成果。

并不是瞧不起这些研究，而是光学的发展方向与他想要走的未来计划不同。他是真的想改变未来，借用学习机内的超前知识，提前促进空城的建立，以此挽救更多的人，并避免人类的内战。

所以，他大概要辜负赵教授的期望，选择工程力学。

“啊啊，虽然我完全不了解工程力学，对这个专业没什么期待，对关程教授也一无所知……”卫书洵一边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一边拿笔做阅读记录：“但是，目前除了考取工程力学外，我也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所以在辜负赵教授之前，我希望能回报他一些什么。学习机，你的资料库里应该有光学方面的技术吧？”

学习机运算一圈后，虚空屏幕弹出一大列的菜单：

光能源军事应用技术：

激光雷达；

远红外制导；

中红外激光跟踪发射系统；

光磁感混频探测技术；

非常规舰载高能量子阱激光器；

……

……

……

连翻两页的菜单，卫书洵满脸冷汗：“学习机，这些名字看着都有点可怕……似乎都属于军工技术？没有民用的吗？”

学习机的电子声没有任何波动：“未来的科技都是为战争服务，我无法区分这时代的民用和军用技术。”

“啊，其实我也不懂……”卫书洵摆手，叹了口气，示意学习机关掉虚拟光屏：“等我能分辨出时再来看吧！算了，与其想这些不切实的东西，还不如学好一点让赵教授高兴。”

新年的时候没接到周泉电话，卫书洵发了信息过去也没回复，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忍不住有些担心，周泉离开时的表情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泉得到学习机的分系统后，放弃了所有其他利益，用来交换卫书洵的所有信息。学习机对此倒挺满意，他帮助周泉的前提是觉得周泉能在未来帮忙卫书洵，还有保护他不受林家伤害，所以对周泉也很尽责。这边卫书洵刚刚发短信没多久，周泉就接到学习机报告：“书洵在担心你，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周泉涂满油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是眼睛眯起，对学习机说：“告诉他，我这段时间出国学习，很快回去。”

耳麦中传来许源君的声音：“队长，发现目标。”

“准备行动。”周泉潜入丛林中。

学习机如实向卫书洵复述周泉的话，卫书洵愣了愣：“咦？你可以和周泉联系啊？那你顺便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我带些特产给他。”

虽然交流不多，卫书洵也只是问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以及该给周老准备什么样的礼品，隔几天才会有一次交流，还是学习机没有感情的电子声传话，周泉仍旧心满意足。

比起去年过年，书洵能主动想起自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寒假很短，前半段被糟糕的事情占据，后半段埋在学习中，等卫书洵回过神时，寒假已经结束了。应该说，本来还差一周结束，但卫书洵上学期的《电路CAD》挂科，要提前一周回学校补考，辅导员怕他不知道，亲自打电话来提醒。卫书洵当然不敢跟爸妈说自己是因为挂科，所以要提前回学校补考，只说记错了开学的日期。卫爸卫妈把他狠狠数落了一顿，赶紧给他准备行李。

衣服鞋子其次，重要的是给学校老师和同学的礼物，以可以直接进食的土产为主，装了满满一个大行李箱，依依不舍的把卫书洵送上火车。

补考申请出发前已经在学校网站提交，回到学校后收到了考试时间的通知，在三天后的B3栋2楼电脑室补考。

卫书洵不知道其他人的成绩，本来还以为《电路CAD》那么简单的科目，只有自己一个人补考。谁知道补考的人还挺多的，加上其他专业的学生，总共有二十多个人。同班有三个女生和卫书洵一起补考，看到他大吃一惊：“卫书洵，你怎么也要补考啊？”

卫书洵无奈的扶额：“意外。”

开学后，卫书洵接到辅导员的通知，让他到教务处拿双学位申请表。校园网上也挂了大标题通知，一时间前往教务处的学生络绎不绝，卫书洵的班上有一半都领了申请表回去。

A大对学生报考双学位的要求是：主修专业课程成绩第一学年GPA达2.7以上，修满规定课程25学分上，以及，无纪律处分和无补考记录者。

刚刚结束补考的卫书洵，看着“无补考记录者”六个大字，呆了。

第103章：申请表的填空题

工程力学，是个极端任性残酷又无理取闹的专业。

别的专业四年本科毕业，可以说学有所成，工程力学四年大学出来，只能叫：刚打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