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海中一主
海中一主  发于:2015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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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佩容在心痛中苏醒,接着身体的疼痛代替了心口之痛,肌肉痉挛,扯动胸口内伤。他神智开始清晰,却睁不开眼睛,突然觉得左腿残端就像伤口爆裂一般疼,沿着残端血脉往左半个身子蔓延,紧接着右腿开始抽搐,血管胀痛,然后整个身子都麻木不堪,他知道蛟龙之毒又发作了。

段佩容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青紫色血管,综合交错,不停蔓延,最后爬上苍白脸颊,连眼皮之下都布满了血管,看起来尤其可怖。

赤虎赶忙压住他的右腿,给他揉捏。琉璃将他搂在怀里,几乎绝望地说:“赤虎,怎么办,我们没有带药出来,师父会痛死的。”

赤虎强迫自己镇定,看着琉璃道:“莫慌,会有办法的。”

白月俯下身,仔细查看。那人满脸布满青色血管,已经看不见原来面貌,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见血脉在膨胀,跳动,好像这人马上就会血管爆裂而死。“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

赤虎急道:“毒性发作了,以往都是用丹药压着的,很少发作,估计师父受了伤,引出了余毒。”

白月道:“蛟龙的毒液么?”见赤虎点头,站直身子,转向流云,问道:“怎么解毒?”

流云看他浑身上下布满蛛网般的血管,痛苦的颤抖,有些愕然。他当然知道他的毒有多么烈,也知道除了他无人可解,难道这人就这样痛了三十年?受尽折磨三十年,还肯愿意救他出来?他觉得不可思议,换位思考,若他是段佩容,被他害成这样,那绝对是打心底诅咒对方不得好死的。

流云化了原身,对白月说:“看见我后颈那几片金色龙鳞吗?取一片喂它吃下。”他见白月伸手,赶忙补充:“轻点,那是我的命门,弄不好我会死的。”

白月点点头,细长指尖轻轻抚上一片金色龙鳞,收了灵气,单用寸劲,瞬间连皮带肉掀起一片金色龙鳞。

流云变成人形,蹲在地上捂着脖子鬼哭狼嚎,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大骂:“你大爷的,拔之前说一声会死呀,痛死我也。”他还在心里做准备,准备,白月就动手了……

白月正眼都懒得看他,走过去从琉璃怀中揽过段佩容,将鳞片往他嘴里塞。段佩容疼的死死咬住牙关,怎么也拗不开嘴。白月俯身在他耳边道:“傻子,张嘴,不想活了么。”说着强行将指尖伸入他的嘴里,立刻被咬得鲜血淋淋。

龙鳞入了口,立刻渗入血液奔走在五脏六腑,眨眼功夫怒张的血脉变小塌陷慢慢消失在肌肤下,下肢也停止了抽搐,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段佩容缓过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便见白月的脸近在迟尺,自己嘴里还含着他的手指,甚至尴尬,赶忙张口。

只见骨节修长的手指血迹斑斑。

段佩容张口,声音暗哑,抱歉道:“对不起……”

白月活动一下手指 ,想调侃一句‘狗呀,还咬人’,嘴刚张开,怀里的人已经被琉璃抢了过去,赤虎高大的身子挤了进来,将他活生生推了出去。

白月的太阳穴跳了两下,这两只小兽太过无礼,完全没把他当回事。手中的余温还在,不能否认,抱那人在怀里感觉不错。

琉璃哭嚎声在洞中产生回音,猛地压过了流云的嚎叫,惊得流云也忘了嚎,捧着后脑勺看过来。

琉璃抱着段佩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搭搭的哭诉:“师父……太过分了……你以前还说……最喜欢琉璃……”他把头埋在段佩容的颈窝,哭的是惊天动地,肝肠寸断。

段佩容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心里有种破镜重圆的喜悦,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师父错了。”

赤虎跪在一旁,虎目赤红,默默地淌着泪,哑着声音道:“以后,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准独自一人去承担,更不能丢下我们。”赤虎在那一刻对自己说,他要尽快的强大起来,不能再像这般无力无能,他要保护师父,保护琉璃,再不想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的悲痛。

流云看这三人抱成一团,情谊深厚,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那时为了报仇,抛开一切,临走前也是和家人哭成了一团。如今,他是有家不能回,顿时觉得天地苍茫,竟找不到能容下他的地方,想着想着,也仰着脖子干嚎起来。

抱成一团的三人抽抽涕涕,蓬头垢面的流云扯着嗓子嚎叫,白月夹在中间,耳旁的噪音此起彼伏,太阳穴跳得更加厉害,他起身咬牙喝道:“够了,都给我安静!”他长身玉立,面若寒霜,这一声大喝,灵力化作的火苗突然蹿起来好几米高,“噼里啪啦”溅出火星子,照亮了白月的面庞,发怒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充满诱惑,金色的眼珠子闪闪发亮。

段佩容瞥了一眼,赶忙收回目光,他平顺呼吸,不敢相信刚才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为了一个人的容颜。他心中默念:我是清修之人,怎可如此肤浅。

白月颇有些一家之长的气势,伸出修长食指指着流云,道:“你,过来,去那边。”说完,又指了指段佩容。

流云摸不清状况,他莫名其妙被救,自然是感恩段佩容。目前情况看来,段佩容和这几个家伙是一伙的,这白头发的家伙灵力高深,看不透元神,想必是这几个人的头头,寄人篱下还是听话些。想着,起身走到段佩容身旁坐下。

白月看向段佩容师徒三人,眯着眼道:“你们父子三人要煽情,等没人了再哭。”他皱眉挖苦道:“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酸腐之人,”他指着段佩容道:“你那天不是说在你心中早就当你的徒儿是儿子一般么?”他又指着琉璃和赤虎道:“你们不也说当他是你们爹么?这下你们也团聚了,那就直接认了算了,别一个个心里忍着,什么狗屁礼数,我看着你们这样黏黏糊糊的,心里烦。”

他难得一口气说了那么一长段话,被他指名点姓的三人脸颊滚烫,抱得更紧了。

“我觉得叫爹没有叫师父好听?”琉璃小声嘀咕。

“以我目前长相,再过几年都比师父出老了,叫爹会吓坏别人吧。”赤虎担忧道。

“听惯了师父,叫爹我不太习惯。”段佩容不好意思摸了摸嘴唇,浅浅笑起来。

白月觉得胸口卡了一块硬物,吐不出来吞不下去,他刚才是在挖苦他们吧,难道自己口气太和善了?他觉得,自从遇到了这几个二货,他的智商明显下降,情绪波动异常,目前看来非常不好。

流云蹲在一旁举手发言,“那个……我觉得吧……这个问题可以推迟讨论……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吧?”

段佩容道:“意外的绝处逢生,我也不能浪费这重生的机会,我一直想去人间,我打算带着赤虎和琉璃去人间,去尝尝人间烟火,红尘辗转的滋味。”

白月蹙眉,人家都是脱离红尘,没见过还奔着去的,当真是个傻子。

流云道:“那我呢?你救我出来就不管了?”

段佩容疑惑看他:“我害你被关三十年,如今还你自由,也算两清。”

流云急道:“什么两清,刚才你毒发,我用金鳞救你一命。你可知金鳞对我们龙族多么重要,你做了多大牺牲,怎么叫两清?”

段佩容伸了伸腰,怪不得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展,原来是解了蛟龙之毒。他试着移动右腿,依旧不能移动分毫,他本就不抱希望,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有生之年还能摆脱那种蚀骨疼痛,应该万幸,切莫太贪心。他对流云道:“那多谢流云兄,我该如何答谢你的恩德呢。”

流云装出一副可怜见的模样,道:“我与族人早已断绝干系,又是要犯,是断然不敢回去牵累家人。我如今有家归不得,即便身体自由了,心却是寂寞的。”

段佩容怜悯的看着他,安慰道:“我其实也很想有个家,不用太大,兄弟姐妹在一起,不论是出去务农或是远行,回家的时候总是有人等着你的。”他叹口气,道:“如今我们处境一般,都是孤苦伶仃,若不嫌弃,那以后就是兄弟,到人间寻个地方,隐匿在人群中,好生生活,可好?”

要的就是这句话。流云被关了三十年,当真是寂寞的怕了,又是一个逃犯,也指望不上回族群,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顺眼的,这还不死皮赖脸的贴上,以后吃穿住行也不用愁了。他刚才暗暗观察段佩容,打量着这人眉目文雅,应该是个软心肠的,于是就装可怜哭悲惨。

白月可不吃那一套,一眼就把着流云看个透,活脱脱一个无赖。可见段佩容如此好哄,顿时有种烂好人的感觉,面上更冷几分,讽刺道:“一个傻子,一个厚脸皮。”

流云抬头看着冰渣脸,问段佩容:“这位大哥是……”

白月心想,段佩容用性命助我渡劫,我在他危急关头收留他心肝宝贝的徒弟,那一晚他还对他说了过往的事情,肺腑之谈,怎么的也算生死之交吧。

哪知,段佩容抬头望着他,想了想,轻声道:“我和尊者没关系的。”白月在他心中有些遥不可及。千年的灵力,世间少有的容貌,那卓越身姿,优雅的举手投足,就连冰冷的脸色也是摄人心魄的。在他面前,段佩容明白为什么会有云泥之别。而且这狐妖外冷内热,是个好人,千年的道行稍稍提点,便是可以纳入仙籍,他怎可毁了这人道行,和自己一样沦为天庭要犯呢。他几乎不假思索,想要撇开关系。

可这话听在白月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眉头一拧,从来都是他无视别人,今个儿却被这么一个小道士无视了?他竟然说和他没有关系?他垂下睫毛,微微勾起嘴角,缓缓走过去。

段佩容咽了一口口水,白月这模样他是见过的,那日在他屋内,他装作无视隐身的白月,那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气场压抑,让人打心底畏惧。赶忙亡羊补牢一番解释:“有关系的……我助他渡劫,他救我徒儿……”

白月冷冷道:“你和那厚脸皮挂在悬崖上,也是我救的。”

段佩容点头,赶忙对流云说:“你那时昏过去,我们差点落崖,是尊者救了我们。”

流云听白月喊他‘厚脸皮’,当下脸就拉了下来,他只想和这个傻乎乎却长得不错的小道士结伴,在寂寞的生命中寻点乐子,可不想和这个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信号的家伙为伴。他哼了一声:“什么悬崖,我可不知道,既然这冰渣脸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就各走各道,互不相干。在这攀关系,还说我厚脸皮,哼,可笑。”说着用下巴挑了挑洞口:“冰渣脸,请吧。”

白月偏过头,斜飞的狐狸眼百媚丛生,他张嘴笑了,露出白牙,那低沉的嗓音仿佛裹着寒气,冷冷道:“杀了你,你说天庭能赏我什么?”

流云大笑一声:“赏你一个狗腿,哈哈哈哈……”

白月反唇相讥:“原来你这贱命就值一个狗腿?”

流云收了笑,冷冷的看着他,突然拔地而起,扑向白月。

两人在洞中斗了几个回合,双双跃出洞外,瞬间只听见洞外阵阵巨响,山洞都被震得摇晃。

流云那句‘冰渣脸’喊出来,段佩容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他是知道这狐狸小气的性子,心道,这架非打不可了。他没见过白月的身手,可是流云他是领教过的,心里顿时一紧,怕白月受到伤害。他扶着赤虎肩膀道:“带我去看看。”

洞外浓烈瘴气,赤虎不敢出洞,只能将段佩容移到洞口,三人坐在地上,看外面的一场恶战。

白月和琉璃都现了原形,两只巨兽体型旗鼓相当,一只巨龙盘绕在天上口吐橘色光团,落地炸开,山洞又是一晃,响声震耳欲聋;地上一只九尾白狐,弓着背脊挥舞九条尾巴,无数金色气刀破空而上。

琉璃战战兢兢道:“师父,这如何是好?”

段佩容观察片刻,心里大概有了底,笑道:“这两人化了原形相斗,便不会出人命。在兽族,勇士之间的胜负才是化了原形,这是强者之间的争斗,不碍事的。”

琉璃‘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道:“我就怕出了人命,尊者好歹也算对我们有恩。”

赤虎道:“师父,你真让那恶龙跟着我们?我们对他知之甚少,我总担心……”

段佩容笑道:“流云刚才那番神情,自然是刻意装出来的,为师明白。他有意与我们结伴,我猜他是想借助我们逃离天庭,多一人便多份力。我其实也有心想留他下来,我伤势未好,多少需要有个帮手的。”

赤虎点点头,继续观战。琉璃干脆在洞内拔了几株新鲜的苔藓,坐在师父身旁,看戏一般,边吃边看,还递给段佩容和赤虎各一株。

段佩容笑着摇头,赤虎接过去皱着眉头塞进嘴里。

橘色炸弹和金色气刀在空中相撞,炸出漫天的花火,流萤一般飞落,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漂亮的烟花。

师徒三人仰望天空,拍手叫好,被这壮观场景深深吸引。

琉璃腮帮子鼓鼓的,嚼着一口苔藓,含糊的叫喊:“漂亮,再来一个。”

赤虎嘴里还含着刚才塞进去的苔藓,趁着琉璃不注意,赶忙吐了。

段佩容将两人看了又看,怜爱的搂紧二人,心里感叹活着真好,幸好活着。

不到一百回合,流云已经体力不支,眼前一抹黑,落到地上。白月变成人形,胜者的骄傲,他抬起头看向洞口,想那三人必定是没见过这等阵仗目瞪口呆的。

结果却见师徒三人看好戏一般的正在讨论刚才的烟火表演,琉璃道:“这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呢。“喀嚓”一声,照亮半个天呀,我的娘呀,真是壮观。”

段佩容点头:“是比岛上放的烟火好看些。” 赤虎点头附和。

三人鼓巴掌的手还举在胸口……

又被无视了?这次是三个人?白月咬了咬牙。

走回洞中,白月正眼也没瞧上三人,靠在石壁上合上眼睛。

师徒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琉璃小声巴结道:“尊者,你好厉害。”

白月不吭声。

琉璃撅嘴巴,心里道拽什么拽,长得帅了不起么。

段佩容给他使了个脸色,小声道:“别去招惹他。”

赤虎找了一处靠近火团,温暖干燥的地方,服侍段佩容躺下,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山里气温多变,等会会冷的。”段佩容撑起身子说道。

赤虎回道:“师父盖着吧,徒儿的皮毛厚实。”说着变成毛茸茸小虎,蜷缩起身子。

琉璃也脱了衣服盖在段佩容腿上,化成小兔蹦跳着往赤虎肚皮下面钻,找了一个舒服姿势也睡了。

段佩容轻轻抚摸两人,抬眼又看看白月,欲言又止,合上双眼。

9、身世之谜

入了下半夜,空气骤然寒冷,段佩容躺在地上,只觉得下身酸痛,心里感叹,这毒虽然解了,身子却是真的废了。

睁开眼,看见自己呼出来一团团白气,纵使烈火烤着,身子也是一阵阵的寒冷。他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看见赤虎和琉璃缩成一团紧紧相依,将身上的衣物给他们盖了过去,流露出笑容。

流云估计也是被冻醒的,不知何时自己爬进了洞中,在火团另一边,大字型睡着。

段佩容搓着手,伸到火旁烤了烤,就听身后低沉声音道:“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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