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海中一主
海中一主  发于:2015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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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虎低低的‘嗯’了一声,笑了……

流云沿着山洞往里走,心里还在琢磨,那三人也算强强联手,斗一个魔王应当是没问题?可是,为什么那么安静呢?静的没有一丝人气。连久经沙场的他也难免戒备起来。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就看见白月漕着手靠在岩壁上,百无聊奈的看上看下看到了流云。

流云咧了咧嘴,害他白担心,这是在干什么?只见天帝跪在一个靠坐在岩壁的黑衣男子面前,不复平日威严,竟然泣不成声。

蓬莱老道也是一脸愁云,蹲在一旁唉声叹气的。

流云凑过去问白月:“这是在干嘛?”

白月沉声道:“两个老家伙再和另一个老家伙做思想工作呢。”

流云一愣,笑道:“你都是老家伙了,你嘴里的老家伙该有多老呀。他大爷,不打了吗?害得我兴奋了一晚上。”

白月也没看他,若有所思的问:“琉璃怎样?”

流云道:“小家伙毅力挺强,回来了。”顿了顿低哑道:“估计……眼睛瞎了……”

灭绝咒太烈,那双眼睛止不住的流血,怕是保不住了。

白月微微颔首:“总比死了好……他活着……傻子也算有了念想……”

流云不解,偏着头看他,道:“什么意思?”

白月已经合上眼,懒得再搭理他。

我们不是来除魔的吗?流云心里喊着。早上离别的时候,他看见了昼夜赶来的颜煜。颜煜对他说:“流云,今次你们救我子民出水火,他日定当回报。”当时颜煜看他的眼神甚是壮烈,好像他这一走便很难回来,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流云眯了眯眼,地上坐着的黑衣人体内闪着两枚镇魂针,那是镇魂咒幻化而成,那耀眼的蓝色,他再熟悉不过。不是段佩容的水灵幻化而成的么?

他终于知道为何段佩容会受此重伤。那傻子定是跟与自己一战时一样,为了打入这两枚镇魂针,近身格斗,才会受此重创。

傻子!流云在心里暗骂。他晃了晃手腕,冷哼道:“我管你们在这叙旧聊天的,这家伙伤了段傻子,这仇我来帮他报。”说着一个箭步,三叉戟卷着浓烈灵气直刺过去。

黑衣人没有动,蓬莱仙人一道佛尘挥舞起来。三叉戟停在了半空,并未和浮尘相撞,他被一根亮黑的鞭子紧紧缠住。

“你做什么?”流云不解的看向白月。

白月紧紧拽着手中的鞭子,冷眼看过去,道:“你不能伤他……他是段佩容的父亲……”

父亲?段佩容的父亲不是死了好些年了吗?流云睁大了眼睛。这还不够惊悚,在听到天帝喊了一声:“弟弟,是为兄错了……”流云觉得这话听起来简单,理解起来……真他大爷的混乱!

他也是读过书的好不好,当然知道天帝的弟弟修在仙魔大战已经死去,真身化为镇妖塔,元神分崩离析。这过了几千年,怎么还活着,怎么就成了段佩容的爹?不对呀?修死了也有千年,段佩容才二百来岁,这关系有点乱呀?再说,段佩容的娘不是人类么?怎么生出来的呀?

流云蹲在地上扯头发,越想越想不通。白月俯视他,见他头发被扯成了鸡窝。

天帝的身形突然晃了晃,一把按住了修的肩膀,道:“我时日无多,等不得了。”

修一直沉默,这时突然抬起头看向白月,微微笑道:“佩容……还好么?”

白月点了点头道:“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是元神微弱,还要长时间的修养。”

修放心的点了点头,自责道:“那孩子……我从未做到父亲的职责……见了面却伤他这么深……”

白月垂下眼睫,金色的眸子像月光一样冷而清,微微顿了顿缓缓道:“他不怪你。”

“他希望你能有好的结局……”白月接着又道。

蓬莱仙人看着天帝元神已经开始瓦解,身上浮出一颗颗金亮的光点,一向沉稳的他,也忍不住急道:“修,快些吧,这是你能转生惟一的希望了,你不想想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慧娘。慧娘如今魂魄皆散,身上背着数百条亡灵,若是不为你们超度,慧娘永生永世也无法转生了。”

修的身子细细颤抖着,他看着身边那盆黑色的牡丹,花瓣外笼罩着黑色的阴气,是他一时贪欲坠入魔道,害了自己,也害了慧娘。

可是……他看着白月,喃喃道:“引出我体内魔魂,你也会坠入魔道的。”他勾起一丝笑容,道:“我去过你们的梦,你对佩容很重要……我不能再伤害他……”

白月冷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睥睨一切的气势。“你若死了,便不是对他的伤害么?你怎知我承不住那魔性?你低看了我。”

他转身对蓬莱仙人道:“别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没时间让你们话旧,要么杀了,要么超度,他只有选择,没资格谈条件。”

软的不行,还不如来硬的。蓬莱仙人点了点头,口中默念咒决,唤起了修体内的镇魂咒。

修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自私……”他祈求着:“别让佩容恨我……求你……”

蓬莱仙人口中念念有词,心里惆怅:恨就恨我吧,我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你离去,束手无策……

白月化为原形,巨大的狐狸张开九条尾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阴气,他准备承受那魔性强烈的残魂。

流云终是明白过来,急道:“白月,你做什么?你不想活了吗?”说着要去阻止已经开始的法式。

九尾狐,通灵者,肉身本就是亡魂最好的器皿,是每个亡灵寄生的最好的器皿。

白月释放着阴气引诱着修体内的亡魂,亡魂被两枚镇魂针压住魔性,却还是蠢蠢欲动,渐渐分离修的肉身,化为一道黑气钻入九尾狐体内。

只见光芒四溢,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刺眼光芒散去,却见白月已经变为人形,倒在角落。

流云心里‘咯噔’一下,跑过去抱起他,探了探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抬眼时,只见天帝崩裂的元神化为无数的亮点,亮点渐渐包绕在修和黑牡丹的四周。他用自己的元神,铸成一道往生咒,他肉身逐渐透明,“是我对不起你……别怪哥哥……”临死前,他终于了了心中这千年的魔障,也算能死得瞑目。

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从未怪你……真的……”也无力再维持原型,化为一颗兰草。不多时,被亮点包绕的兰草和黑色牡丹也随着那些透亮的光点渐渐消散,飞远……

洞内恢复了昏暗,蓬莱仙人肩头轻颤,许久才睁眼看向白月。

流云见他眼中闪过杀机,心头一惊,道:“老道,白月可是帮了你们大忙,你可别动歪念头。”

蓬莱仙人微微眯起眼睛,手上已经开始聚力:“他……非杀不可……”

他……自然指的是白月。

流云急道:“你们这些卑鄙之人,兔死狗烹,也没这么快的。”他将白月平放在地上,捏紧手中三叉戟道:“白月千年九尾狐,那魔性被镇魂针所困,白月不一定会坠入魔道,你不能连机会都不给他。”见蓬莱仙人并未退步,急道:“段佩容还等他回去,你这样会要了你徒弟的命。”

蓬莱仙人从未有过如此悲恸,他摇了摇头,有些哽咽,有些无奈。“临行前,我已为白月算过一卦,他是千年的妖,不成仙便成魔,他没有仙缘……”

流云愕然,没有仙缘……那白月只会坠魔,即便不是现在,也只是时间而已。

蓬莱仙人道:“若是那时,我们谁也挡不住他的,即便段佩容恨我,我必须这么做。六界再也经不起摧残了。”

流云怒道:“你明明知道结果,还让他来送死,你这卑鄙小人,你们都是卑鄙小人。”他越说越气,恨不得将这个虚伪老头扎成一个窟窿,举着三叉戟猛刺了过去。

蓬莱仙人挥舞佛尘,见招拆招,来来回回斗了几百招式,流云便渐渐落在下风,一不留神便被一道灵光击中小腹,飞出去几十米远,身体撞在岩壁上,撞落好大一块石头。

蓬莱仙人口中念念有词,段佩容的仙法全是他亲自传授,很快便唤起了那两道镇魂针。镇魂针在白月体内游走,剧痛让白月在地上翻滚,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流云忍着痛爬了过去,一股灵力给他灌入体内,白月突然停止挣扎,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流云一身。

蓬莱仙人也不忍再看,背过身子道:“你越是给他灵力,他越是痛苦,就让他这么走吧……”

流云摇头惊慌道:“不可……不可……傻子会疯的……白月,你撑着……求你别死……”

流云和白月相处这些年,打打闹闹,彼此看着都像眼中钉,有时也会怨毒的骂两句:你怎么不去死呢?可是如今,看着濒死的白月,流云只觉得痛得几乎喘不上起来。

他突然庆幸段佩容没有来,不然怎么能承受这生离死别之痛。

白月痛的双眼外凸,布满血丝,嘴艰难的开启,断断续续道:“照顾……好……他……”便无力再说下去,咒符已经开启,他被打回了原形,开始还挣扎着,不一会便安静下来。

流云没见过这么安静的白月,合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今天看他,突然觉得这只狐狸这么漂亮,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蓬松的毛皮,哽咽道:“白月,你倒是醒醒呀。”这一摸,便抓下来满手的毛。白毛脱离了肉身,很快变成虚无。

他便眼睁睁看着白色狐狸化为尘土,一吹而散。

那天,流云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山洞。他一路踩着血水朝山下走去,漫山遍野的魍魉怪尸体。死后的魍魉怪变成了未分化前的模样,不过是一个个普通的青年、少女,甚至还有孩童……

他走的踉踉跄跄,毫无目的。山腰上,他看见佛驮镇太守胡万良抱着一个死去的魍魉怪在痛哭,魍魉怪还未变成人身,是个人头兽身畸形的怪物。他知道那是胡万良思念已久的儿子,他不是悲悯的人,却觉得满脸的湿润。

他是没脸见段佩容了……

他走到山脚,看见了颜煜向他走来。颜煜说了很多,他听不真切,只听见颜煜问他:“今后你要去哪?”

流云摇了摇头:“我又无家可归了……”他说,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他想,他怎么变成这么爱哭的人了。

颜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道定是遇了什么变故,也不多问,拉着他的手,叹气道:“这么大一条黑龙,哭的梨花带雨,被人拿了笑柄,今后够我嘲笑你了。”

流云任由颜煜牵着走,脑袋里昏昏沉沉,琉璃瞎了,白月没了,段佩容该怎么办呢……

他其实应该陪到那人身边的,可是他不愿再回到天界,他不愿再看见那些虚伪的脸。

他本来有一个家……五个性格迥异的人组成……也曾打闹……但是他们共患难……共寝食……互相依偎……

笑过,闹过,他怀念那样的生活,曾以为他们会相伴到老,他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白月没了……

那么强大的人,昨天还在与他谈话,突然……

说没就没了……

杨璐出门,便看见赤虎坐在庭院,怀里揽着琉璃。琉璃蜷缩在赤虎怀里,已经熟睡。

琉璃虽然活了下来,灵力尽失,双目失明,身体孱弱。若非这些年赤虎的悉心照料,只怕也是活不到如今。

赤虎见他出来,喊了一声:“十一师叔。”

杨璐道:“怎么不送他回屋去睡,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

赤虎苦笑道:“他的倔脾气,师叔该知道。他闹着说等你出来,他担心师父受不了。”

杨璐勉强笑道:“回去睡吧,你师父比你们想象的坚强,他很平静,没事的。”

赤虎横抱着琉璃进了屋,段佩容坐在床上,面容很是苍白,神色还算平静。

他望了望两个徒弟,轻声道:“夜深了,快去睡吧……”见赤虎不动,勉强笑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会好好的。”

赤虎担忧的看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许久,低声说:“那我走了……师父……有事一定要叫我……”他转身时突然想起,又道:“白师叔……走的突然……也没留下什么……就留了那么一个物件……这些年我一直放在师父枕下……”说着语调已经有些哽咽,他赶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恭敬道:“师父,你也快休息吧,徒儿退下了。”

赤虎几乎是仓促逃跑,他完全不敢直视段佩容的眼睛,空洞的让人窒息。

段佩容从枕下摸出了那只小狐狸,还是白月亲手做给他的。他昏睡了两年,于是最后的记忆中,白月坐在床旁搂着他仿佛就在昨天。

他捧起小狐狸,指尖轻抚在白色毛发上,颤抖的指尖带动着手臂,最后连身体都在颤抖。

注了灵力的小狐狸,在段佩容的指尖碰到它的时候,突然就有了生命,跳到床上,扭动着身后蓬松的九条尾巴,和白月的真身一模一样,只是说出来的语调细声细气的,很是可爱。

“你安心的养伤,天塌了不是还有我吗?你这傻子什么事都愿意自己扛着,当真是瞧不起别人么。你且放心,我当尽力保你父亲周全,这份恩情你只能用一辈子还了。”

“傻子,等我回家……”

小狐狸说完了便倒在一旁,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玩偶。段佩容的指尖摸了摸它的头,它又跳了起来,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遍。

段佩容垂着眼眸望着他,一遍一遍的摸它的头,小狐狸便一遍又一遍的说。脑海中响起白月低沉缓和的声音,“傻子……等我回家……”

段佩容捧起小狐,将脸埋入双掌,柔软的皮毛贴在脸上。他忍着抽噎,怕会吵醒隔壁的赤虎。浑身的颤抖让他失去平衡,他倒在床上,咬着牙关,眼泪染湿了小狐的皮毛,打湿的白毛一缕一缕的,露出里面中空的囊。

段佩容越看越觉得心痛难忍,只觉得下一秒便会停止了呼吸。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他对自己说,对小狐狸说,对着虚无而遥远的亡灵说……

33、月圆人团圆

段佩容又开始了老本行,修行炼丹。整日围在他的炉鼎前专研着各式各样的仙丹,一坐就是一天。

外人都觉得段佩容已经恢复如初,不论是身上,还是心理。就连老十一杨璐也是这般禀告的蓬莱仙人:“师父,你且放心,十三想得透,已经恢复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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