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琴师 上——肖停云
肖停云  发于:2015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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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钟仪。”

钟函激动地一把抓住钟礼的手,他们凝视着三楼,果然,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正浑身颤抖,一摇一摆的走到了夫子的身边。

钟礼皱眉:怎么走起路来像鸭子了?

他接下来报了五个人名,那些琴子也是像钟小仪那样颤颤巍巍地走了上去。

也就是说,上百个琴子中选出了六个琴子,的确有些严苛。

当天夜晚,月亮很圆,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围坐在桃花树下吃着丰盛晚餐为钟小仪庆祝。

钟小仪就一边舒舒服服吃着娘亲做的美味佳肴,一边享受着爹爹地抚摸,阿礼也时不时地给他夹菜。

爹爹问道:“小仪,那个短曲自创你是怎么通过的?”

说起这个,钟仪有些沮丧:“我编的不怎么好。”

于是钟仪把当时他的弹奏方法和老夫子的评价一五一十地说了,爹爹听完后凝眉思索。

因为谈话间说到了花田的名字,正在吃清蒸银鱼的它里面亲昵的蹭蹭钟仪的腿,钟仪默契地俯下身抚摸花田柔软的毛。

娘亲笑着对钟仪摇头,递给一方手绢:“擦擦手,吃饭的时候不要摸花田。”

钟仪嘿嘿地笑着接过,乖乖擦手。

阿礼挑眉,笑道:“比之前非要让花田上桌吃饭好多了。”

钟仪:“……”

没错,这的确是钟仪曾经强烈要求的事情。

过了一阵,爹爹认真地对钟仪说:“看来这种题目我要研究研究了。”

钟仪点头配合:“是的。”

爹爹认同钟仪的配合,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一直观察爹爹神色的钟仪按捺不住了,放下筷子,抱着爹爹的胳膊摇啊摇:“爹爹,我的琴,我的桐木琴。“钟函瞬间想起,高兴地说:“小仪乖,爹爹差点忘了,现在就去拿。“看着爹爹快步离去的身影,燕惠和钟礼都有些疑惑,对视一眼后,燕惠问心奋的咧嘴直笑的钟小仪:“小仪,你爹爹拿什么去了?”

钟仪得意的说:“娘亲猜。”

娘亲微愣:“这倒是不知道。”

阿礼眨眨眼睛:“我猜是爹爹的那把上好的桐木琴。”

这下轮到本打算继续卖关子的钟仪愣住:“……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礼鄙视地看了钟仪一眼,指着钟仪身后说:“爹爹不是抱着的吗。”

钟仪:“……”

爹爹一脸高兴地走过来,将长长的锦盒放在小石桌上。

爹爹回头对钟仪一笑,眼眸闪亮:“小仪,过来看看。”

钟仪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装饰精美的锦盒,上面还有一个很有气势的“韩王府”印章。

打开玉石环扣,只听一声悦耳的“啪嗒”声,锦盒的锁弹开,钟仪慢慢翻开锦盒,展现在钟仪面前的是一把映衬着月光,显得神秘古朴的桐木琴。

钟仪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声。

娘亲和钟礼走过来,也是惊叹。

爹爹轻轻抚摸着桐木琴,笑着对钟仪说:“这琴至今还是当初老韩王送给我的样子,小仪,从此以后,你要好好地将它带在身边,永不离弃。“钟仪从爹爹的温柔目光中看到了作为一个琴师的认真。

钟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爹爹。“

转头看向它泛着月光的清冷模样,钟仪不由轻轻抚摸它,指尖拨动一根琴弦,它的歌声像一首古谣,圆润清亮,神秘梦幻。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从平静的心中传出,如此的令人动容。

爹爹鼓掌:“小仪,为我们弹奏一曲《今宵》吧。“娘亲柔柔地微笑。

阿礼站在桃花的绿色枝桠下,抱着花田看着钟仪。

一切是这么的美好。

钟仪记得那时,他将它如珍宝般捧出,放在石桌上,碰触到玉石般温度的手指甚至轻轻颤抖,但是当他弹出第一个乐调之后,便无法放手——他知道那种感受,他遇到了一把琴,一把能奏出他心声的琴。

钟仪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刻的场景:圆圆的月亮下面,钟仪在桃花树下的小石桌上弹奏着这把将陪伴钟仪终生的桐木琴,《今宵》的乐曲声似乎都传到了邻居家里,风偶尔吹拂过,闪光的萤火虫在飞舞着,爹爹,娘亲,阿礼哥哥,花田……他们都在安静地看着他。

那一晚的一切,是那么的祥和安逸,那么的,让人无法忘却。

第七章:云英书院(一)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候,此时受尽邻居大叔以及家里佣人夸奖的钟仪生活的非常滋润,连跟随在钟仪身后的花田,都受到了大妈大婶她们的特别款待。 ( 。 )

所以以前夏天不粘钟仪的花田现在天天跟着钟仪屁股后头,每当钟仪和花田出门逛街的时候,它的尾巴都是高高翘起的。

因为老早听爹爹说,比钟仪高两届的阿礼开学要考试,所以最近正在忙着准备的阿礼很“嫉妒”钟小仪。

当他把头埋到《大学》和《中庸》里的时候,钟仪缩在娘亲旁边吃桃子,不时的跟着阿蓉去邓二娘那儿觅食:当他捏着毛笔默写《周易》和《诗经》里的字句时,钟仪正在爹爹的小凉房里打着瞌睡;当他背诵着附加的《乐经》时,此时的钟仪时不时以大师自居加以评点诗句。

阿礼无奈地脸换了个边,朝着左边,继续背诵:“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耐动,放行于声。声相应,放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于戚羽毣,谓之乐……”

钟仪立马凑到他面前,像模像样地按照五个音调唱:“宫、商、角、徵、羽——”

他理都不理钟仪,脸又换了一个边,朝着右边,嘴中依旧念念有词。

钟仪故技重施,唱起六律:“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重复四遍之后,他停住:“小仪,不要闹。”

钟仪顿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无聊嘛,阿礼陪我玩。”

阿礼用书轻轻敲钟仪的头:“玩玩玩,小懒猫就知道玩,你的琴呢?爹爹不让你练习自创短曲吗?”

钟仪撇嘴:“不想练。”

天知道自创短曲被规定将入驻琴子选拔试题,天知道最近书店市场上最近火速流行起来一个系列——《自创短曲谈》,天知道它有六本,天知道爹爹全都买回来了!

钟仪在书本的熏陶下麻木了。

于是钟仪猜这本作者很可能就是那个老夫子。

钟仪翻开第一册书,书的第一页就是作者名——不老神君。

……

钟仪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这并不影响钟仪高明的推断。

第一,一看这名字十有五六成断定作者就是个老人家。

第二,书本水印光明正大的就是标志性的“云英书院”,看来这个老人家十有八九和云英书院有关系。

第三,这上面写得还颇有见解,倒是一个熟悉自创短曲的人所写——所以钟仪断定,这个作者就是那个自称发明自称短曲考题的老夫子。

当钟仪倒完一大堆想让阿礼陪钟仪玩的理由之后,阿礼揉了揉眉心:“好吧,看书没多累,听你这么嚷嚷反而觉得累,走吧,带你去玩。”

钟仪:“……”

钟仪心中默念:钟小仪,要忍住,钟小仪,要忍住!

和爹爹娘亲打过招呼后,他们两人趾高气扬地出了门,哦,不对,还有跟着钟仪的趾高气扬的花田。

一路上钟仪激动无比,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于是钟仪不停地偷看阿礼的神态,想要获取信息。

或许是前几天开张的戏子班?或许是去玩陀螺?还是玩蹴鞠?要么斗草?

钟礼被丝毫不加掩饰的偷窥目光看的无语,但是他只是努力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一脸正经地向前走。

终于,阿礼停下了。

钟仪磨手擦掌,心奋无比抬头一看:这是个半老不老的楼房,挂着破败的门匾,上面赫然上书——“说书“钟仪:“……”

阿礼轻飘飘的说:“进去吧。“

然后潇洒无比地迈步进去。

留下钟仪摸着不够强大的心脏,和花田一起石化在大马路上。

等到钟仪缓过来的时候,发现阿礼已经完全融入到说书人的故事中去了。

钟仪愤愤入场,结果一个和钟仪差不多大的女孩拦着他:“哎哎哎,别横冲直撞的,给两个铜板吧。“钟仪嘟着嘴从腰包里掏出两个铜板,扔进她的铁盘子里。

“哐当”两声,在这个场子里居然十分大声——原来正是留悬念的时候。

不满的目光刺了过来,钟仪尴尬地对上高台上的说书老人,但是他倒是不生气,反而对钟仪笑了笑,示意钟仪入座。

钟仪一把抱起花田,一屁股坐在自得其乐的阿礼旁边。

刚想开口说话,结果他出其不意地突然塞了几瓣橘子堵住钟仪的嘴。

钟仪:“……”

嚼了几口,蛮甜的,钟仪示意阿礼再剥一个橘子给钟仪吃。

他无声的笑了,边听着说书人说书,边剥着橘子,再给钟仪吃之前,竖起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是叫钟仪不要说话呢。

哼哼,看在橘子的份上,钟仪暂时就准了他的请求。

说书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胡子不长,眼睛却是雪亮有神,他的嗓子时而低沉时而圆润时而高亢激昂,看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说书人。

听了一会儿,钟仪才发现说书人讲的是当年南征北伐的战争历史,主要是赞颂某个将军勇猛,某个军师足智多谋之类的,这么老旧的题材,还有人听?

于是钟仪扫视一圈,看了看周围听得津津有味的平头百姓,他们一下集体抽气,一下集体喧哗,倒是很有意思,钟仪努力憋着笑看着个别人的丰富表情,突然觉得很有趣。

钟仪心想:看来这个说书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么破落的场子居然还有几十个人来捧场。

看了看阿礼认真的侧脸,钟仪敏锐地感觉今天没有半个时辰是走不了的,低头看了看伏在钟仪膝头上的花田,没想到它居然懒洋洋的睡着了,肚子一鼓一鼓的,尾巴轻轻摆动着——钟仪嘴角抽搐:你这懒猫,什么时候都能睡。

捏了捏它的耳朵,它眼睛睁都不睁,耳朵一抖就没有动静了。

之后无聊的钟仪只好嗑着瓜子听着说书人讲述的抑扬顿挫的故事,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听得入迷了,仿佛进入了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故事偶尔涉及了阴谋诡计,说道女干臣陷害将军的那一段,很多人愤然拍桌,要么大骂“狗官!”,要么叹息:“天妒英才呐。”

等到拍案声响起,那句经典的结束语说完之后,众人的鼓掌声响起,钟仪才反应过来:嗯?说完了?

钟仪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就没了?”

和钟仪同感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熟练地起哄:“白老头,再讲下一回!下一回!”

白老头呵呵地对他们拱手:“多谢各位捧场,今天到此结束,明日再见。”

有听得不过瘾的和白老头东拉西扯,白老头却还是说:“各位慢走,慢走,明日见。”

人们无奈地向外走。

阿礼弹了弹钟仪的额头:“走了。”

钟仪抱起醒了的花田向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夏天的光线一下子冲击人的视线,灼热的阳光和在场子里的阴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仪不禁眯起了眼睛。

鬼使神差地回头望望:空荡荡的场子里,简陋的高台,油漆滑落、摆放随意的桌椅,一小片斑驳的墙壁,还有靠近入口的一棵歪着长,但是却枝繁叶茂,枝干粗壮的树。

阳光似乎不敢打扰,只落了几处摇曳的残光。

此刻,说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在那一迷迷糊糊的刹那,钟仪觉得,看官散去的它,就像是见证光阴走过的一块沉默大石,朴素无华却坚韧顽强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走到了大街上,才觉得又来到了俗世,那种孤寂阴冷的沉重感慢慢散去。

阿礼买了两串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未在唇齿间停留多久,花田就拼命闹着要吃。

钟仪摸摸它的头:“只给你吃一颗哦。”

“喵——”

片刻后。

“不是说好只吃一颗的吗?”

钟仪瞪大眼睛看着舔着嘴角,对着钟仪剩下的那三颗红红亮亮的小山楂眼冒精光的馋猫。

“喵嗷——”

它扑爪要够,钟仪左手抱它,右手抓着糖葫芦,顿时慌乱无比。

“花田,不许舔我的糖葫芦!”

“咪嗷嗷——”

钟仪弯腰想把它放到地上。

结果——

“呜呜,还是让你舔到了,算了……

蹲在路边,钟仪摘下一颗小山楂喂给它。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乏有好奇之辈看着苦着脸蹲在地上的清秀少年,和一只双手扣住小山楂,不停发出满足咕噜声的猫。

钟礼拉拉钟小仪的手:“小仪,起来了,不就是糖葫芦吗。再买一串就是。”

钟小仪点头,口水肆虐:“好啊好啊。”

他那充满期待的模样,极其的像一只讨食的小狗。

钟礼忍俊不禁,给他买了一只回来。

于是纷争解决了,钟仪喜滋滋地吃着大号糖葫芦,爽快地把剩下的两只小山楂喂给了花田。

快要到家门了, 钟仪问阿礼:“你怎么想起来去听说书?“阿礼侧头看钟仪,眼睛明亮:“那你觉得怎么样?”

钟仪真心地点头:“很好啊。”

他弯了弯嘴角,走了进去。

钟仪跟在他后面问:“你还没说原因呢。”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民间艺术的欣赏,写了加分。”

钟仪愣了好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学考试的时候写这个加成绩分数。

钟仪:“……”

可恶!还美名其曰陪他玩,明明自己完成了调查,还找了一人一猫陪吃陪看陪笑!

第八章:云英书院(二)

继上次的“被拐”经验,钟仪面色认真地一再拒绝阿礼口中所谓的“带你玩。 ”

他又不是猴,难不成天天让阿礼耍?

钟仪抱着花田,嘴里叼着一根甜草,同情地看着依旧在书桌前奋斗的阿礼。

——看来学问的确是人做出来的。

夏季的荷花慢慢收敛了风华,秋天的桂花树飘出了幽幽香气,树木有的变了颜色,门前的几棵枫树开始慢慢艳丽了。

明天就要开学了,爹爹史无前例的让钟仪只练习了几首曲子,就放钟仪玩了。

今天下午,就在钟仪从阿礼的书房里无聊地走出来的时候,爹爹从云英书院回来了,领回了钟仪的书院服饰——一共三套,淡青色的长袍绣着简单大方的云纹,裤子颜色和长袍相映,衣服质地柔软。

钟仪看了看,没有发现鞋子,估计是穿自己的。

娘亲摸了摸,笑着说:“不愧是云英书院,这些布匹的料子都是很好的。”

钟仪迫不及待地要穿上试试,结果发现袖子长了一截,裤子宽了不是一点。

钟礼从书中抬头,伸了个懒腰,发现前面的凉软榻上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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